「不、不,我、我最怕鬼了。」冬瓜脸色发白的猛摇头。
她啐了一口,「没用,本来我还想,要是真的找到棺菇,卖掉之后要分你一成,既然你不去,那就算了。」
「不用了,我什么都不要。」他才不敢跟她抢,宁可安分守己的待在药铺里当学徒,也不想真的撞鬼,那可是会带衰的。
「不过招弟姊妳还真是要钱不要命,现在是农历七月,那种地方阴气一定特别重,妳最好多带些纸钱去,烧给那些好兄弟在黄泉路上用。」
招弟当场赏了他一记爆栗。「你在诅咒我啊!」
「我哪敢诅咒招弟姊。」冬瓜很无辜的揉着痛处。
哼了一声,她往店铺外走去。「没有最好,既然你师父不在店里,那我改天再来,梅玉,我们走吧!」
才走出药铺,负责监视她行动的丫鬟便开口问了,「小姐,他刚才跟妳说了些什么?」老爷有交代过,要随时报告小姐的行踪。
招弟瞪她一眼,「妳问这么多干啥?」
「没、没有,奴婢只是随口问问。」梅玉心虚的垂下头。
招弟在心中嗤哼,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佯装叹了口气,「冬瓜没有其它的亲人,把我当作他的亲姊姊,有时也会想跟我说点悄悄话什么的。妳下头也有弟妹吧!应该能够了解我们的感情才是。」
「是,奴婢明白了。」方才看他们说话的模样,的确像亲姊弟那样打打闹闹,应该没啥问题,不必跟老爷说。
知道暂时唬过她了,招弟暗自得意的前往城里香火最盛的注生娘娘庙,心想赵氏夫妇年纪都大了,万一生不出儿子,那她可就惨了,不敢想象他们会如何对待自己,看来得想办法再筹措多点路费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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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有云七月鬼门开,诸事不宜。
将近子时,只见通往城郊一处乱葬岗的蜿蜒小路上,一盏灯火忽明忽灭,由远而近,直到瞥见那道纤瘦的身影,手执灯笼,柳腰款款的行来,否则真要以为见到鬼火了;不过三更半夜的,乍见身穿素衣的小姑娘在这种阴阳交界的地方出现,照样会吓死不少人。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不要来找我,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我有带了不少纸钱给你们……请你们收下……南无阿弥陀佛……」虽然没见过鬼,不过招弟为了表示敬意,还是一路洒着纸钱,让好兄弟在鬼月有银子可以花用,就不会找她麻烦了。
总算来到这座传说阴气很重的乱葬岗,这里葬的多半是拥有七、八十年历史,甚至百年以上的无主孤魂,因为没有后人供养,所以时常闹鬼,城里头就有不少人绘声绘影,说他们曾经见过无头鬼、吊颈鬼,还有……艳鬼。
招弟困难的咽了口唾沫,几次要打退堂鼓,不过看在银子的份上,最后她还是决定来了,没办法,她真的太缺银子了。
「呀!呀!」乌鸦从头顶飞了过去。
招弟惊跳一下,差点叫出声来。
「不怕、不怕。」深吸了口气,将手上的灯笼举高一些,看着眼前一座又一座残破不堪的墓地,还真的有些腿软,换作普通人早就溜之大吉,可是她太需要银子了,绝对不愿放过这种难得的赚钱机会。
「该死的冬瓜要是敢骗我,看我回去怎么跟他算帐。」
她小心翼翼的爬上坟地,因为长年无人整理,有些埋在地下的棺木都露了出来,这倒省了她不少事。
双手合十拜了拜。「真是对不住,我没有恶意。」尽管有点可怕,她还是伸出手,在里头四处摸索,就是希望找到传说中被称为最神秘又昂贵的药材。
就这样连续找了快一个时辰,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还是一无所获。
「好哇!这个臭冬瓜,你死定了。」招弟气呼呼的咒骂,强忍着恶心的感觉,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感觉阴风阵阵,搓了搓手臂,心想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免得那些好兄弟真的找上她。
心里才这么想,便谨慎的踩稳脚步,要循着原路往下走。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踩着一个又一个坟头,招弟不免提心吊胆,左手紧握着挂在脖子上的符袋,那是她今早去土地公庙求来的。
「借过……」嘴里喃喃自语,毕竟经过「人家」的门口,总要事先打个招呼,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嘛!
原本还在庆幸终于快到平地了,冷不防的,不知道踩到什么,她本能的低头一看,赫然是只手掌,登时惊声尖叫,「哇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踩你的……我、我马上离开。」
咽了口唾沫,招弟连气都不敢喘得太用力,才举步要走,左脚的脚踝却被抓个正着,这回叫得更大声。
「不要抓我!不要抓我!」鼓起勇气低头瞄了一眼,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的用力蹬着左脚,想把抓住她的东西蹬开。「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啊……有鬼啊……」可是任凭她怎么蹬,脚踝依然被扣得紧紧的。「救命啊!我下次真的再也不敢了……」
虽然招弟口口声声说为了银子,什么都不怕,可是真的遇上了好兄弟,不怕才怪……
因为蹬得太用力,害她整个人往前扑倒,刚好扑在耸起的坟头上,一颗裸露在外的骷髅头和她面对面,空洞的眼眶就这么瞪着她,一时之间,你看我、我看你,吓得招弟再次哇拉哇啦大叫。
「有鬼啊……不要抓我!我跟你们都是苦命的人,从小就被爹娘卖掉……没有人疼我爱我,看在我们同病相怜的份上,放了我一马……我、我保证不会再来吵你们……呜呜……」最后还很没用的哭了出来,要不是太恐怖了,她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掉下眼泪。
难怪人家会说夜路走多了,总是会碰到鬼,今晚就让她遇见了,可是她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亏心事,那些好兄弟干嘛找上她?还是她打搅到他们的安眠了,所以才故意现身吓唬她?
呜呜~~做人还是不要太铁齿,真是太可怕了,她也只不过是爱钱了一点点,八字也很重,没道理会撞到鬼啊?
最后用尽吃奶的力气,终于成功的把脚踝要了回来,不敢再回头,连滚带爬的想要逃离这片乱葬岗。
就在这时,招弟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扑了过来,彷佛是阴魂不散的孤魂野鬼,她还没反应过来,那「东西」已由后头贴在她的背上,在她耳畔吹气,招弟蓦地瞠大圆眸……
「还我的命来……我死的好冤啊……还我的命来……」凄凉的控诉断断续续,更是令人寒毛直立。
招弟的上下两排牙齿不断打颤。「不是我……不是我杀的……」
鬼叫声依旧在她耳畔吹着气。「还我的命来……」
受到如此巨大的惊吓,招弟脑袋顿时一片空白,僵硬的转动螓首,想看清「鬼」的长相,当她目睹一个披头散发,吐着长舌的男鬼,虽然这种表现太窝囊了,招弟还是两眼翻白,生平头一遭被吓晕过去了。
发觉她的身子软下,往地上滑去,鬼叫声嗄然中止,任由招弟瘫软在地上,一片漆黑之中,只有一双透着浓浓笑意的黑色眼珠由上往下睥睨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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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吗?
意识渐渐回到四肢百骸,脑袋还有些模糊的招弟只想着该准备起床梳洗,待会儿还得去跟赵老爷和赵夫人请安。至少在逃离此地之前,她不能露出一丁点破绽,免得前功尽弃……
咦?
一抹骇人的影像闪过脑海,让招弟整个人弹坐起来。
「有鬼……有鬼啊!」
当她叫完,赫然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废弃的屋舍中,屋顶破了个大洞,金黄色的阳光从洞中洒了下来,梁柱东倒西歪,随时有倒塌的危险。
想到那些好兄弟在天亮之后就不敢现身了,招弟总算吁了口气,接下来的念头是赶紧检查身上的衣物,确定它完好无缺,没有被色鬼给轻薄了,不然真是有冤无处诉。在确定也没有受伤后,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这才落下。
警觉的四处张望,并没有其它人在,她撩起裙襬,试着站起来,只想着赶快回到赵家,失踪了整晚,他们铁定以为她偷跑了。
才来到门口,她又满脸惊骇的站住,然后一步步的退后……
「你、你、你……」朝她走来的年轻男人未梳发髻,任一头乌发随意的束在脑后,身上的黑袍又脏又皱,还真像极了昨晚的那个?……
「鬼?」
燕七也看到她,洗净的俊脸上露出一对酒窝。「妳醒啦?」
注意到对方脚下有影子,招弟确定他是人不是鬼。「你……昨晚是你装鬼吓我的对不对?」整件事想清楚之后,不禁怒火中烧。
「呵呵,只是开个小玩笑罢了,妳不要生气。」
昨夜他的穴道自动解开,张开眼睛,就看见她三更半夜不睡觉,独自跑到乱葬岗,也不害怕,还一个人在那边嘀嘀咕咕的,一时好玩,才扮鬼吓她,没想到真把她吓晕了,害他有些过意不去。
她两手往腰上一扠,「小玩笑?我都差点被你吓死了,还说是小玩笑?」
「对不起,我以为这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要是冒犯了姑娘,我在这儿再跟妳道声歉好了。」燕七见她柳眉横竖的模样还真逗趣好玩,不知不觉笑得也就更开心了。
招弟余怒未消。「你还敢笑!」
「不笑了、不笑了。」他连忙收敛一些天生的笑脸,然后朝招弟走了过去。
她以为他想对她不轨,急忙往后退。
「你、你、你不要过来。」
他满脸无辜的越过她身边,「不过去我怎么拿东西?」原来是看见墙角有一只破碗可以派上用场,他来到墙边坐下,把从外头摘回来的药草放在碗中,用石头将它们剁碎。
深怕他有其它企图,招弟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消多久,燕七把药草都剁碎了,才有了下一步的动作。当他开始宽衣解带,招弟两颗眼珠差点从眼眶滚出来。
「你、你、你要干什么?」她揪住自己的衣襟,唯恐他对自己做出侵犯的举动,她可是宁死也要保住贞洁;可是等他脱去外袍和内衫,露出伤痕累累的上身,她不禁愣住了,除了心脏部位有个呈现溃烂红肿的伤口,还有无数的旧伤,新旧伤痕加在一起,可以说是体无完肤。
接下来,他抓起剁碎的药草,将它们涂抹在伤口上,招弟看了都忍不住瑟缩,差点想要替他喊痛,光用看的就能想象出有多痛了,可是他脸上却不见任何痛楚的神情,甚至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好像他抹的只是面墙壁,而不是血肉之躯。
招弟脸色都发青了,脱口而出,「你、你不痛吗?」
要是寻常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早就痛得哭爹喊娘,不知道昏死过去几次了,而他却像没事人般,好像伤的不是他似的,真是个怪人。
「当然会痛啦!」燕七笑得酒窝更深了。
她白他一眼,「你的表情看来一点都不像。」大男人生个酒窝要干啥,看了就碍眼。
「那要怎么样才像?」
「起码不是像你现在这样。」招弟没好气的啐道。
燕七低头指着自己左胸上血肉模糊的伤口。「这是被人从后面一剑刺穿的,妳要不要过来看,应该可以从前面看到后面。」
「怎么可能,你这个人真是爱说笑。」她可不觉得好笑。「要是真的刺穿了,你早就死了。」
他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心脏就在这个地方,要是真的刺穿了,我已经变成鬼了,不过我伤得真的不轻,不信的话,妳看……噗!」一口鲜血从口中如涌泉般喷了出来。
「啊!」招弟跟着惊叫。
虽然吐了血,满嘴都是红通通,他还是一派轻松。
「这次我可不是在说笑的。」
招弟脸色有些发白。「可是你的表情真的很像。」
「没办法,我天生就长这副模样,老是让人误会。」燕七夸张的叹气,将药草敷在伤口上后,把内衫撕成了条状,然后扎在伤口上固定。
虽然这个男人看起来嬉皮笑脸的,好像不是坏人,不过「坏人」不会写在脸上,谁晓得他是不是什么江洋大盗、钦命要犯。招弟告诉自己不要掉以轻心,早点离开是最好了。
「这位公子,我不知道是谁把你伤成这样,但是我保证不会跟任何人说,也不会去跟官府告密,就当作我们都不曾见过面,我还有事要先走,你好好养伤。」
燕七左右摇晃着食指,「妳还不能走。」
「为什么?」她警戒的瞪他。
他用手背抹去嘴上的血迹。「义父从小就教我,绝对不能相信别人的承诺,否则最后吃亏的是自己。」
「我、我不会骗你!」
「光是嘴巴说说,谁会相信。」燕七凉凉的说。
怎么办?要是太晚回去,赵家准会以为她跑了,派人出来找她,以后有了防备,她就别想逃了。
可恶!都是这个男人害的。
第二章
「你到底想怎样?」她吼道。
燕七歪著头,「嗯,我再想想看。」
招弟被他嘻嘻哈哈的态度给惹毛了,为什么这么多倒楣的事全让她碰上了?「难道你想杀人灭口吗?好啊!要杀要剐就快点,给我一个痛快。」
「你真的不怕死?」燕七原本长得浓眉大眼,看来有些讨喜好看的俊脸,霎时像布上了冰霜,冻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嗉。
瞥见他像变了个人似的,即使两腿正在打摆子,她也不愿意示弱。「反正每个人早晚都会死,休想我会哭哭啼啼的跪下来跟你求饶。」
他不笑的时候,像戴了张死气沉沉的面具。
「很有骨气,我最喜欢杀像你这样嘴硬的人了,感觉很过瘾。」连声音都变得冰冷,让人打从心底发冷。
他怎么说变就变?简直比翻书还快。
反正横竖都是死,跟他拚了。
招弟也豁出去了。「我可不是被吓大的,这十五年来,我都是靠自己一个人活到现在,什么样的威胁恐吓没有碰过,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就被你吓到?我告诉你,我、才、不、怕!」
燕七一步步接近她,身上散发出杀气。「你该怕的。」
「怕有什么用?你就会放我一马吗?」招弟下意识的往後退,越说越愤慨,满腹的委屈和心酸不自觉的倾吐出来。「这十五年来,没有人同情我,愿意对我伸出援手,求神拜佛也没用,根本没有所谓的老天爷,如果真的有,我就不会这么衰了,我又没有做出伤害别人的事,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那些人口口声声说要收我当养女,全都只是想利用我,只因为我叫招弟,可以帮他们招来男丁,才会对我好,其实一个个都是自私自利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