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习惯了嘛!」
她强制的命令。「从现在开始给我改!」
「是,娘子。」燕七唯妻是从的说。「我想燕大应该也跟我一样从噩梦中觉醒过来了,希望义父不会责罚他才好。」
「别人的死活我不管,我只要你好好的。」
招弟眼泪汪汪的圈抱住他,感觉到他的左臂搂著自己,右臂始终不动,垂落在身侧,起初没想太多,主动拉起燕七的右手,却见它无力的任由她牵著,怔忡半晌,渐渐发觉不对劲。「你的手怎么会这样?握起来我看看。」
燕七淡淡一笑,「对不起,娘子,它握不起来。」
「为什么?」
「刚刚燕大把它废了,现在我的右臂一点感觉也没有。」既然被她发现了,他只好据实相告。
她闻言大惊,「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你知道会难过。」
招弟好想狠狠的痛骂他一顿,可是心底疼惜的心情胜过了愤怒,她抱著那只垂软无力的手臂,真想大声的哭。
「我会找最好的大夫把它治好,要花再多的银子也没关系。」
他笑得好以妻为荣。「谢谢娘子。」
「我们是夫妻,你谢什么。」招弟梗声的说。
「娘子。」
「嗯?」
燕七一贯的笑吟吟。「我可以昏倒吗?」
心中大恸。「当然可以。」她气自己没早点发觉他全身都在冒冷汗,脸色比死人还白,全仰仗过人的意志力才强撑著不倒下。
「你一个人可以吗?」他的笑在颤抖,快到极限了。
招弟双眼红润,鼻头也酸了。「这还用问吗?你的娘子可厉害了,你尽管昏倒没关系,一切有我在。」
「我只是要休息一下,很快就没事了,你不要担心。」他的眼皮缓缓落下,身体放松了。
她让他的头颅搁在自己肩头上,「那你就好好睡。」
「嗯。」轻吟一声,全身的重量便压向她。
知道他真的昏过去了,招弟才纵容自己的泪水淌下来。
凝望著眼前又黑又长的街道,心头涌起一股求助无门的慌乱。
谁来救救她的相公?
她发誓以後会多做善事,不会再那么爱钱了。
谁来救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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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个时辰後
招弟是被食物的香气给唤醒的,饥饿让她从沉睡中徐徐的睁开眼皮,迷糊的瞪著帐顶,好半晌才惊觉到自己的怀中是空的,燕七早已不见踪影。
「相公!」
她整个人蓦地从卧榻上弹坐起来,惊动了同在房中的婢女。「你总算清醒了,真是太好了。」
「你、你是谁?我相公呢?他在哪里?」招弟口中嚷著就要下榻。
婢女开口安抚她。「你相公没事,正在隔壁房间休息,我家小姐已经派人请大夫来看过了,暂时不会有事。」
「你家小姐?」她脑子还是空白的。
「这里是梁府,我家小姐当然就是梁府的千金了。」婢女帮她张罗好了清粥,以及几样适合她此刻身体状况的小菜。
「今天一大清早,门房在後门发现你们昏倒在外头,我家小姐就让奴才把你们安置在客房,还请了大夫……先别说这个,你应该饿了吧!快过来吃,吃完了再去看你相公也不迟。」
虽然真的很饿,可是她更关心燕七。「我想我还是先去看我相公。」
「你目前有孕在身,你忍心让腹中的孩子饿肚子吗?」婢女的话成功的制止她住房外走的势子。
招弟目瞪口呆的看著她,「你、你刚刚说什么?」
笑睇著她错愕的神情,婢女再重复一次。「我说你现在是有孕在身的人,不管任何事都没有比填饱肚子来得重要,这可是大夫亲口交代的。」
「我、我……」她用手心覆在小腹上,一时还无法接受。
原来她已经当娘了。
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婢女搀扶著她来到桌前,等她坐下,再将盛好粥的碗筷放在她面前。「来!先吃点东西别让孩子饿著了,你相公不会不见的。」
「谢谢。」招弟无法拒绝这番好意。
「你慢慢用,我待会儿再过来。」说完婢女就出去了。
招弟喝著煮得软烂的白粥,心里还是放不下燕七,可是为了孩子,还是强迫自己喝了两碗。
这种心情真是奇妙,她没想到自己也有当娘的一天,轻抚著平坦的腹部,那种想要活下去的感觉更是强烈。
现在她更不能死了,燕七也是,他们都要勇敢的活下去,为了自己,也为了未出世的孩子。
「姊姊,你可醒来了。」门外进来一名年约十岁的小小姑娘,五官长得丰嫩秀美,头上扎著高高的束鬟,束鬟上还点缀著请专门的工匠师父用珍珠打造的发圈,一看就知道是出生富贵人家的小姐。
她微愕,「你是?」
「我叫梁晚儿,是你的恩公。」小小姑娘神气活现的说。
恩公?招弟险些喷笑出来,想必她就是梁府千金了。「原来你就是救了我和相公的救命恩人,真是谢谢你。」
「这不算什么啦!」梁晚儿努力抬高下巴,让自己高上几寸。「倒是你们,怎么会昏倒在我家後门呢?而且那位大哥哥还受了很重的伤,大夫说幸好医治得早,不然他的右手就没得救了。」
招弟惊喜交织,「你是说我相公的手臂还有救?真的可以治得好?」
「那是当然,我可是请了全京城最好的大夫来帮他治疗,要是真的不行,我还认识宫里的御医,只要我说一句话,他们就得乖乖听我的。」
她的口气恁是大,招弟只当她是童言童语,不过心里也是够感激的了。
「谢谢你,小姐,真是谢谢你。」
梁晚儿小脸上堆满笑。「姊姊不要叫我小姐,叫我晚儿吧!」
「晚儿,我们一家三口这辈子都会记住你这份恩情的。」招弟终於懂得感恩,老天爷毕竟待她不薄。
她点了点头,「那我带你去看你相公,他已经醒了。」
「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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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才推开门,招弟就瞥见坐在卧榻上喝药的燕七。
燕七同样激动得差点把碗打破了,旁边的婢女连忙接了过去,让他们夫妻俩好好相聚话家常。
「娘子。」他用完好的那只左臂抱住她,俊脸盈满浓浓的关切之色。「娘子,你没事吧?」
「相公,你怎么样了?」
「大夫说你有喜了。」
「大夫说你的手臂可以治好。」
「你要当娘了!」
「你要当爹了!」
夫妻俩争先恐後的说出心底的话,突然同时住口,深深的凝望彼此,在心中同样浮起一个念头,那就是活著真好,只要活著就会有好事发生。
她忽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娘子,你怎么哭了?」燕七被她响亮的哭声给吓到。「你不要哭,有话好好说,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折腾你了?等他生出来,我这个当爹的会好好的训他一顿,你不要哭。」
招弟将泪颜埋在他胸口上,「我不是哭这个……我只是觉得……我们能活著真是太好了,呜哇~~」
「我也这么觉得。」他感觉眼眶热热的,好像有东西要滚出来。
梁晚儿在旁边看得很新鲜。「活著就该高兴,为啥要哭?」
「我娘子是喜极而泣。」燕七解释。
小脑袋瓜点了点,「原来是这样,那真的是应该哭,不过你们为什么会昏倒在我家後门呢?而且还受了伤?是不是遇到坏人了?」
抹去颊上的泪水,「你说的没错,我们真的遇到坏人,差点就没命了。」招弟倚著燕七坐好,整理了下情绪说。
「这坏人还真残忍,差点让大哥哥变成残废。」梁晚儿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不过这阵子京城真的很不平静,听说昨晚宁王府跟两个多月前的沐王府遭到同样的灭门惨剧,府里的人几乎都死光光。真不知道是谁干的,害我爹又不准我出去玩了,真是扫兴。」
燕七和招弟互觑一眼,想著同样的事。
现在那个疯子知道燕七没死,一定不会轻易放他走,万一知道他们被梁府的人救了,追到这里来,那……
或许是即将当娘,心肠也跟著变软了,从来只替自己设想的招弟瞅著眼前活泼可爱的女娃儿,要是她就这么因他们而死,那她会永远良心不安的。
「晚儿,谢谢你救了我们夫妻俩,不过我们也不方便叨扰太久,明天我们就离开。相公,你说好不好?」
他当然看得出她在想些什么。「娘子说的当然好。」
梁晚儿头摇得像波浪鼓。「你们多住几天也没关系,我爹已经答应了,所以你们爱住多久都可以,这样就有人可以陪我聊天,我就不会无聊了。」
招弟略显迟疑。「可是我怕那些追我们的坏人会找上这儿来。」
「我有靠山,没有人敢动梁府的。」她有些嚣张的炫耀。
「靠山?」
她笑弯了红唇,既孩子气又霸道的说:「没错,所以你们安心住下来吧!不然等姊姊生了小娃娃再走也可以,我想跟小娃娃玩,好,就这么决定了。」
燕七和招弟哭笑不得的看著她,却也只能接受她的好意了。
终章
数日之後
满眼柔情的凝睇妻子的睡脸,见她睡得很熟,连他起身都没有醒来,燕七真是内疚,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硬赖著她,她或许会过得比现在好,不用跟著自己逃命。
可是他若没有了她、失去了她,他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独自活下去,何况她腹中有了他们的骨肉。
燕七在心中对天发誓,绝对要好好保护他们母子,不能让未出世的孩子跟自己一样,变成了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帮她盖好被子,燕七套上靴子到房外透气。
义父一向神通广大,不用多久便会找到这里来了,他上下抚摸著依然没有知觉的右臂,虽然大夫说慢慢就会恢复正常,可是在燕七的内心却不希望它痊愈,这么一来,就不必担心又会杀人了。
他只想当个普通人。
不期然的,空气中的轻微振动惊动了沉溺在心事中的燕七。
换作以前的他,早就发现对方的行踪,也只能庆幸来人没有敌意,不然他早就死在对方的手上。
霍地旋身,仰头迎视站在屋檐上的高大剪影,虽然看不清对方的五官,不过他心中有数。
「燕大?」他敛去所有的笑意。
高大身影不动如山。
燕七屏息以待。「义父又派你来杀我吗?」
「他死了。」浑厚低哑的声音传来。
他著实一愣,「什么?」
「他已经死了。」燕大漠然的说。
「怎么死的?」
「我杀了他。」
这个答案让他整个人呆住了。
不待燕七再度开口,高大身影已然纵身离去。
原来他是专程来通知自己。
「死了?义父真的死了?」他感觉恍如隔世,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他真的死了……呵呵……他终於死了。」
温热的液体不断的从眼眶中滑落下来。
燕七又哭又笑,无法停止。
像是要流尽这二十年来的泪水。
他终於可以脱离这场可怕的梦魇了。
终於可以醒过来了。
「相公,你怎么起来了?是睡不著吗?」半夜醒来不见枕边人的影子,招弟连忙出来找人。「三更半夜的,你在外头做什么?」
「娘子。」燕七激动莫名的抱住她。
从来没见他掉过一滴眼泪,招弟以为出了什么事。「怎么回事?是不是伤势恶化了?胸口很痛吗?」
「不是,是义父……义父他……」
招弟摆出凶巴巴的样子。「他在哪里?他找上门了是不是?好!我们跟他拚了,绝对不许他伤害梁家任何一个人。」
「他死了!」他终於说出口,证明自己不是在作梦。「义父他死了。燕大刚才特地来告诉我……我以为这一生都摆脱不了他。」
看著他又哭又笑,她能够体会他的心情。「那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以後你再也不用受他威胁,痛就喊痛,想哭就哭,不会再有人逼著你去杀人,也不会再被责罚了。」
「娘子,这是真实的对不对?我不是在作梦?」
「当然不是作梦。」
燕七眨著泪光盈盈的俊目,「可是我还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这一定是梦对不对?」因为太突然了。
「真的吗?」她伸出两指往他的脸颊上用力一掐。「痛不痛?」
他还不知死活的傻笑。「痛。」
「看你的表情好像还不够痛的样子。」招弟接著往他的手臂上掐去。「痛觉有没有比较强一点?」
「有。」他僵笑的点头。
招弟霎时伸手往他的腰际掐去。
「哇啊!」燕七本能的瑟缩,整个人跳好几步远。「好痒。」
她挑起眉梢,「原来那里是你的弱点。」看他反应这么大,这还是头一遭,让招弟更觉得有趣好玩。
「娘子,我很怕痒的,你可以掐我、打我甚至砍我都行,就是不要搔我痒。」见招弟一脸奸笑,意图不轨,他赶紧离她远一点,以策安全。「娘子,我是跟你说真的,不是在说笑。」
「我又没有要做什么。」招弟很无辜的摊开两手。
燕七一脸怕怕。「那你就不要靠过来。」
「你不要跑就好。」
「我要去睡了。」
「我也困了。」
一片静默。
「啊……娘子……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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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月白衫子,头戴锦冠的贵气青年在几名护卫暗中保护下来到梁府,因为不是头一次,府里的奴仆也知道他的身分,自然不敢阻拦。
「你们家小姐呢?」
奴才低著头,必恭必敬的回答。「回太子殿下,小姐此刻正在厨房。」
「晚儿何时对厨房感兴趣了?」原来这名贵气青年便是当今太子,闻言不禁失笑的问。
「因为大概在半个月前的夜里,有对落难的夫妻昏倒在後门,小姐便将他们安顿在府内,为了报答小姐的救命之恩,那名妻子做了许多小姐爱吃的糕饼点心,所以小姐最近都跟她在一起。」对方的身分尊贵,可不容许任何人隐瞒。
他笑著摇头,「难怪这几天都不见晚儿到太子殿来玩,原来有更有趣的人引起她的注意力,她就是贪玩。」
「奴才马上去跟小姐通报。」
贵气青年挥著玉扇,在前厅等候著,不过等了半天,还是不见晚儿的踪影,让他有点吃味,看来他这太子还比不上那些好吃的糕点。
「咚!咚!咚!」厅外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让他露出俊美的喜色。
一道娇小的女娃身影喜孜孜的冲了进来,「太子哥哥,你来找我玩啦!都是阿寿的错,你都来这么久了才去通知我,所以才让太子哥哥等得快睡著了,我马上要他去面壁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