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康世炜那张英俊性格的脸庞,在被冰块击中胸口那一剎那的痛苦表情,那情景一直让她感到很愧疚,同时,也有点不忍和心疼。
被那么大的冰块打到,应该是很痛的吧?
后来他竟然还忍住痛露出微笑,告诉她没事不要紧张,那时,徐悠晴真的是羞愧自责到想干脆死死算了!
以他身分地位,平常连指甲都不可能随便碰伤的富贵公子,竟有如此的宽容大量?真是太叫人惊讶--
「嗯……或许,妳跟他上辈子真的结下很大、很深的冤仇吧。」王玉美认真思考的表情很有那么回事。「要不要去找个师父看一下前世今生?」
「妳也这么觉得喔?」徐悠晴表情更凝重了。「以妳看,我是不是真的前辈子犯到他家的祖公祖嬷?还是古早以前,我家养的牛误踩了他家的祖先风水啊?要不然,我怎会一直犯在他手上?可能真的是结怨很深哦--改天得找个师父来问一下才行。」
徐悠晴一方面觉得自己倒楣委屈,心里面也挂念着无辜受了伤的康世炜……
她很想问问他现在情况怎样,顺便正式向他道个歉,但又怕对方不领这份情,尤其跟在他旁边看似他女友的那个「恰查某」实在风度差、气质也超烂的,让人想到就「倒弹」地打从心里不愿接近她--
何况,以徐悠晴一介小小平凡女子,又如何能叩得到他家庭院深深的大门?
她除了他的电话之外并无其他联络方法,徐悠晴曾打过电话却都是女声接听,想也知道是他那个「恰北北」女朋友,她连话都不想说就挂了。
「想也知道,妳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他什么,赶快还一还就没事啦。」
「啊?上辈子欠他?」
徐悠晴心口一窒,一阵惊恐不安袭上脑海。
「玉美,我到底是欠他多少啊?万一,我一直还一直还都还不清怎么办?那我这辈子不是完了吗?怎么办?」
「哎哟!我又不是三太子、也不是什么王爷,妳问我这么深入的问题,我要是都知道就不必开安亲托儿班,直接开神坛算了。」
喂奶时间又到了。王玉美又开始她最忙碌的时段,实在没有多余的精神再分析他们两个之间的恩怨情仇,径自埋进奶瓶堆里不再搭腔。
「玉美……不要光忙妳那些贝比啦!我都已经快要烦死了,赶快帮我想想该怎么办嘛……」
「嘿,在我这里天塌下来,也没有比小贝比肚子饿还重要的事!再说,妳知道我就是爱小孩,所以才来开安亲托儿班。每天看他们伊伊呀呀的,多有趣啊……」王玉美满足笑着。
她一毕业就跟姐姐合伙开设托儿安亲班,从此就与尿布奶瓶为伍,日子简单又快乐,该赚的钱也没少赚到。于是--看起来不怎么的「托儿业」反倒成了徐悠晴心中最羡慕的行业了。
「哎,早知道当初一毕业,我跟妳来托儿班当褓姆算了。」徐悠晴感叹不已,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每天玩小贝比多单纯有趣又有钱赚,谁知道我努力投入金融业,不但薪水没领到,反而倒赔了三百万,而且除了这三百万,还不知道欠了那个男人多少死人债咧?呜--我的人生完全黑白了啦!」徐悠晴愈说愈悲伤,又哭了起来。
「小姐,现在讲这些对事情没帮助好不好?」王玉美正色告诉她。「妳仔细回去观察那个男人,说不定妳跟他的缘还不仅是欠金钱的债而已……」
「欠钱债还叫而已喔?」徐悠晴哀号不已。「那是怎样?要一辈子给他作牛作马任他差遗吗?噢!命这样歹,不如来去死死好了!」
「拜托!妳不要动不动就死啊死的,很没志气耶。」
王玉美抱着小贝比,一面摇头叹气,实在是受不了她!
「妳冷静下来,该做什么就一步步去做。我想,这男人一开始没怎么为难妳,以后也不会太为难妳了。妳呢,就认分去赚钱慢慢还他,说不定,他会被妳的认真感动,然后--」
说到一半,王玉美戛然而止,意有所指看了徐悠晴一眼。
「然后?然后怎样?」
徐悠晴没懂她欲言又止的话语里隐含的意思,焦急地追问。
「哎呀,干嘛话都不说完啊?妳很讨厌耶!然后是怎样呢?说啦!」
「妳自己慢慢想、慢慢观察吧。未来的事情谁知道?」王玉美卖关子,神秘地眨眼。「未来的事情我要是能先预知,我就直接开神坛啦!妳自己去慢慢想,不要再问我啦。」
「什么啊?我要是想得出来还来找妳做啥?」徐悠晴愈听愈茫然,除了皱眉叹气,真是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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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世炜到医院做了简单的检查,确定没事便返回家中休息。
想到事发当时,徐悠晴那惊慌失措的模样,纵使受伤的人是他,仍觉得有些不忍心,因为他很清楚她绝对不是故意的--她的手,似乎受伤颇重。
带着伤还要做生意,表示她真的非常想快速赚到钱偿债,光凭这点便足以让他不忍苛责她的无心之过。
「世炜,胸口还痛吗?」尤天爱担忧地轻揉康世炜受撞击的胸口,以十足温柔的语气问道:「奇怪了!我一直在想,那个卖冰的女人是不是跟你有仇啊?她怎么下得了这种毒手?」
「别这么说。她也不是故意的,那只是个意外。」康世炜从床上坐起,拿起秘书送过来的一大迭报表仔细看,淡然道:「反正我也没受伤,妳不要想太多了。人家开店做生意,没必要跟客人过不去。」
「什么不是故意的?她摆明了没好意!」尤天爱显然很不服气,怒眼圆瞠。「怎么说我们上她的店就是客人,她那样算什么待客之道?害你胸部受伤还装一脸无辜,哼,要这种贱招--不管啦!我一定会找律师好好研究,看看要怎么讨回这个公道!」
「算了!我都说她不是故意的了。」康世炜沉下脸,制止她再说下去。
「世炜……」尤天爱仍不愿就此收口,打破砂锅追问到底。「到底是为什么?你跟她素昧平生却一直袒护着她?难道你们之前已经认识了吗?」
尤天爱认为这是合理的怀疑,打从靠近那家冰店,从那个女孩子开口讲第一话开始,她就觉得康世炜和那女孩绝非第一次见面……
而且,以她做为女人的直觉,她始终觉得康世炜看她的眼神,似乎带着不一样的情愫,特别是那个女孩子的脸蛋,某个角度看过去还真像十年前的李柔君--
总之,这个莫名闯进他们生活的女人,就是给她带来很大的心理压力。
「天爱,我不喜欢妳这种态度。」康世炜从床上坐了起来,口气转硬,表情阴沉。「我们只是朋友,妳不该因为我们之间很熟,就一再跨越个人隐私的界线。」
「我、我……只不过是好奇问问。」尤天爱看出他在生气,放低声量道:「好嘛,我知道啦,以后我不乱问了。」
「呵--妳哪次不是说不问?」康世炜毕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索性一次把话说个明白。「我知道妳没问出来是不会罢休的,告诉妳吧!夜市里那家冰店的女老板就是不小心下错单子,让我赔掉三百多万的那个粗心营业员。」
「啊?就是她啊?!」尤天爱非常讶异,微张嘴巴。「哼,这年头啊,不知流行什么邪魔歪道,欠人钱的比被欠钱的还跩咧!」
「我想,她是为了要还这笔大钱才去夜市做生意的。」康世炜带点愧疚的语气。「她根本不是混夜市的那种料……」
「不是也没办法啊!」他语气中的怜惜让尤天爱非常吃味,酸溜溜道:「谁叫她犯下那么离谱的错?没去卖身还债算她走狗运了,摆个剉冰摊子算什么?你不必爱心太泛滥了,犯错的人当然要为自己的错付出代价。」
「话是没错,只是……唉,这件事情我自己来处理就好。」康世炜欲言又止,他不想跟尤天爱说太多,以免引起更多不必要的误会。
「喔。」尤天爱识趣点点头,像个大姐似给他谆谆告诫。「她欠的是你的钱,你处理是理所当然。但我仍要鸡婆地提醒你,别给女人擅长的装可怜给骗了。该要的东西还是得要回来,不要随便滥用同情心。」
「知道了。」不知怎地,尤天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老太婆的唠叨,令康世炜没来由心生厌烦,一点儿也不想听。「时间不早了。妳今天也累了一天,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也觉得有点累了。」他打了个呵欠,顺势下逐客令。
「好吧。那我先走了。」尤天爱恋恋不舍的望了他一眼,依依道别。「你要早点休息喔,如果胸口不舒服的话,记得要赶快去看医生。」
「嗯,我知道。」康世炜揉着微痛的太阳穴,为她打开大门。「妳一个人路上小心驻。」
「噫?尤小姐,这么巧啊,妳也在?」大门一打开,门外站着一位提个锅子的大婶,她是康家备受重用的管家厨子--周婶。
「噫?周婶?妳怎么跑来我这里?这时候不是该待在医院陪我奶奶吗?」康世炜讶异问道:「是不是我奶奶她老人家怎么了?」
「没有、没有啦。您想太多了。」周婶急忙摇手解释道:「孙少爷您别紧张,老太太人很好在医院里静养。是她老人家特别差我给孙少爷送一锅人蔘鸡汤来,她怕您最近公司医院两头跑累坏了身体,叮咛我要给您补一补。」
「喔……原来是这样。」康世炜松了一口气,接过周婶手中的锅子。「谢谢妳费心。麻烦回去转告奶奶,就说我一定会乖乖喝鸡汤,请她别担心。」
「好,我一定会告诉老太太。」周婶临走又特别转头看了看尤天爱,含意深刻道:「尤小姐既然也在,就陪我们孙少爷一起喝完鸡汤再走吧?男人家总是不懂得照顾自己,还是要有个贴心的女孩子照顾着才好--」
「周婶,我--」尤天爱羞怯低下头:心儿像是浇了蜂蜜水似地甜滋滋,她知道周婶误会了她跟康世炜之间的关系,但她超喜欢这种被误会的感觉。
即使知道不是真的,片刻的麻痹陶醉也是美好啊!尤天爱偏着头,带深情的眼光看着康世炜。「我可以托你的福,陪你一起喝周婶的爱心鸡汤吗?」
「妳--妳真的想喝喔?」康世炜问得言不由衷,心知肚明尤天爱一定会顺水推舟地留下来,然后,周婶一定会回到医院向奶奶加油添醋一番。
哎!康世炜可是「苦在心里口难开」,他努力压抑在心底深处的念头又再度窜了上来--
非要把「正牌女友」找出来,让天爱、还有奶奶她们全都死了这条心才行了!
再这样胡打瞎缠下去,只有两种结果--第一是奶奶被他的谎言气死;第二,说不定他真的得娶天爱为妻……
不不不!这两种结果他都不要,一定不能发生任何一种。
康世炜沉默着,心中终于下定决心--他要马上找到徐悠晴仔细谈一谈。
「进去进去!鸡汤趁热喝才好。」周婶催促本来已经要回去的尤天爱再进屋里去。「帮我看着孙少爷把鸡汤喝进肚子里去,免得他又赖皮。」
「呵呵,周婶给我这样重大的任务,那我更是非喝不可了。」尤天爱彷佛领到圣旨似地,勾起康世炜的手臂。「走!进去喝汤。在你正牌女友从欧洲回来之前,先由我来暂代职务,一定把你照顾得白白胖胖的……」
吓!哪来的欧洲女朋友啊?她根本是故意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嘛!
康世炜气忿瞪了尤天爱一眼,不客气摔开她的手,自己先进到屋里去。
「世炜?怎么啦?我又说错什么了吗?」尤天爱紧张追进屋来,小心赔不是。「我是怕周婶回去会在你奶奶面前乱讲话啊,所以就照着她的意思--我又没有别的意思!」
「算了!我懒得跟妳扯这些废话。」康世炜随意套上一件外衣,抓起车钥匙便往外走。「要喝鸡汤妳自己慢慢喝,喝到妳高兴过瘾为止。我心情不太好,想一个人出去逛逛,妳走的时候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世炜……」尤天爱哪有心情喝什么鸡汤,三步并两步追上前。
砰!康世炜用力把门摔上,一点余地也没留给她,钻进电梯下到停车场,直接开了车子扬长而去。
他真受够了这群无聊的三姑六婆;真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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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三点,打烊的夜市。
「你?你怎么来了?已经很晚了--」
徐悠晴拉下店面铁门,赫然发现康世炜竟站在她面前。忙到深夜近三点钟才打烊,疲惫不堪的她虚弱语调中带着无奈。
「妳一个人吗?我送妳回家。」他什么也没答,只沉沉地说了这句话。
「呵,你大半夜跑来这里,该不是想看看我到底赚够不够还你钱?并不是真想送我回家吧?」
话出口,徐悠晴才发现自己的口气不太好。怎么说他白天才在自己的冰店被意外飞来的冰块打伤,虽然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总得负上一点道义上的责任。
「不是。」他直接否决掉她的问题,深湛的眼眸看进她疲累到几乎失神的黑瞳里。「妳每天都做到这么晚吗?长期睡眠不足,身体会受不了--」
「你呢?下午才被冰块打伤,怎么不是来兴师问罪,却是来关怀问候打伤你的人?」她两手拎着沉重的袋子,步履蹒跚地慢慢走向她停放机车的地方。
「妳的手腕受了伤,又碰上机器故障。根本不能怪妳……」康世炜跟随她的步伐,一点儿也不介意她话里带剌,反而用一副温柔贴心的关怀语气说:「听我的把店收了。这样下去,三百万未必赚得到,但妳的身体一定会累坏。」
「听你的?」徐悠晴停下脚步,在发出黯淡白光的路灯下,以不解的眼光瞅住他。「倘若我真听你的而把冰店关掉。那么我要被债务拖累多久?是不是在我的有生之年都必须为了还你钱而拼命?」
徐悠晴定定望着他黑湛的眼瞳,坚定地摇头。「很抱歉,我并不想过那样的人生,我宁可趁现在年轻可以拼的时候,努力打拼几年彻底一次解决。」
「赚钱方武很多,但身体只有一个……妳的袋子好像很重,我帮妳提吧。」康世炜倾身上前,伸手想要帮她提手中两只沉沉的提袋。
「哦。谢谢。」徐悠晴没有拒绝他的绅士风度,把手上袋子给他提。
「好重--妳拎着什么宝物回家啊?」康世炜轻轻叹了口气:「妳的手臂是施力过当造成的肌肉发炎,自己的手都伤得那么严重了,怎么还提这么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