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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虽然慌乱,可月洛不显半分,她朝寒星随点了点头,忽然又退了下去,迎上了扶着换过衣裳的宇文凌烈走进大厅的璨冀。
安国公倒也没有计较,他转头看回寒星随:「如今你可还说『与你何干』?我记得你并非如此绝情的孩子。就算你不为衡靖,你也该为碧想想。」这时的他倒成了一个关怀备至的长者模样,处处替人着想。
「若我在这时擒下你,你觉得你还能对隽霖做何伤害么?你要我想想,是否是想以隽霖性命交换你们的安全离去呢?娘亲大人,你太过模棱两可,别人可不大好猜!」
寒星随轻甩了一下长发,被雨打湿的感觉真差,凌烈这小子在雨中究竟呆了多少时刻,刚刚抱住他时,那股寒气几可透心,肌肤也如冰般僵冷。
「旭升,我不记得你是如此没有耐性的孩子。你该好好看看四周再与我对话。」
「只是一些麻木不仁的铜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以为这些人能保你平安么?」寒星随并没有看向四周,敏锐的他早已发觉屋檐四周又重布满了铜人,只是这样想威胁他,未免手段差了点。
安国公也不动恼,他早就注意到了,每一次寒星随的眼睛转动都会若有似无的瞄向了镇国公,看来镇国公很让寒星随重视,他拍了拍手,屋檐上的铜人全数跳下开始向大厅进逼。
「铜人对付你自然是弱了点,可对付屋里的众人,却是易如反掌,血剑虽有蕴着天雷之力,可它的主人宇文凌烈早就力尽筋疲,他再敢动一根指头,可就不是伤重卧床这等小伤了,『天雷』嗜魂,你能看着他被血剑吞没么?别忘了,他是你爱的人!」
真多亏了先前他们在镇国公面前大方表现,这孩子不是不重感情,而是太重感情,只要他放在心上的人,他会情愿自己死去也不愿对方伤一根毫毛的。
「月洛在里面。」一句话充分表达了他对月洛的信任,寒星随不再把注意放在安国公身上,而是转向了镇国公。「很早以前便听说,舅舅在族里以武术见长,是族里第一高手。能在族里有如此高的评价,放眼武林,还真的没人能敌了。今日得空,我想也该向舅舅讨教几招。」
说得是彬彬有礼,寒星随掏出『冰蝉玉套』套在了手上,随意伸展了下:「既然舅舅打败了我徒弟,那我自该讨回来不是么?」
「既然外甥讨教了,我又怎么会推辞。」但观场里几人,除去自幼便展现天份的寒星随,已被自己伤得极重的宇文凌烈自是不必为患,翡敢在碧也在场的情形下放下大话也必定有法子克制她,只要把寒星随拖住,屋内的人根本没有余力抵挡铜人的入侵,况且也有精通术的翡在。
思量定,镇国公不顾仍在抽痛的胸口便站了出来。
才站至寒星随跟前,已退至一旁的安国公突然密语传音了过来:(方才碧助他与我在『血魔』中斗了一回,如今他只是刚刚恢复,精神不稳,不用太过拼命。碧用术助旭升与我战了一回,她的元气大伤,我们这次是胜券在握,大哥请安心,就与我儿过两招吧。)
原来如此,这真的是天助他也!
镇国公放松了下来,原本收入腰腹的云刺又重新弹了出来,他摆好姿势,便向一直等待着他的寒星随招了招手。
不再犹豫,寒星随飞身而上,同样是出掌,可声势之威猛竟又比宇文凌烈那雷霆一击还要凌利得多,镇国公不敢托大,退后两步以卸寒星随的力度,避免与之硬碰硬后云刺也在刹那如灵蛇般直向寒星随双眼插去,毫不惮忌镇国公这一来势汹汹的云刺,寒星随突然收招,单臂卷上了那把柔韧的云刺,五指一捏一扭,便与镇国公成争持状。
「这把染血的东西便是刚刚伤害宇文凌烈的兵器?」眼睛在瞄到云刺尾端沾上的血后眯了起来,冷冷的眸光在镇国公得意一笑后更是锋利,他动起内力就想把这条云刺捏碎。
「云刺是历经千锤百炼的精铁练制,其身柔韧又岂是你说断就能断的。」由云刺传来的阵阵内力让镇国公明白宇文凌烈的企图,只是这云刺跟随他多年,由前世到今生从没离身半步,他又岂会眼睁睁地看其被毁。
暗运内力与之抗衡,两人一般高矮,一人一端执着云刺不动分毫只以内力相拼,在外人看来却是不明所以,元尚罄不明白为何寒星随突然与镇国公各执一物两端就呆立不动,深怕寒星随中了什么妖术的他不由惊慌了起来,冲至璨冀面前面前就要他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不必了,他们内力相拼,稍有不慎就会两败俱伤,我们在这里观战即可。」明白元尚罄没有看过高手过招,璨冀倒也不太责怪,顺了顺躺在他膝上的宇文凌烈的长发,目光又移回了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俊颜,闭目养神的宇文凌烈尽显疲态,两眉深深拢起,在听到寒星随与镇国公互拼内力时急速地抽动,似要睁开双眼。
「别动,好好歇会,寒公子会站出去与敌人争斗也就是要让你好好养伤啊,恢复元气啊!」温柔劝道,那目光似要滴出水来,宇文凌烈挣扎动了动,最后还是躺回了璨冀膝上继续养神,只是嘴动了动,似乎在道:若是寒有险情,你必要告诉我。
「这个当然!」安抚了宇文凌烈,璨冀抬头看向场间,混然不觉元尚罄以一种深思的眼光在打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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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这厢安稳相反,大厅侧处一片刀光剑影,铜人在安国公的指令下纷纷抄起兵器进攻,只是每每冲到大厅前,一股劲力就将他们弹了开去,刀剑砍下,擦起一轮金光,却怎么也攻不进去。
安国公看着铜人的滑稽表现,嘴上挂起了冷笑:「我是低估你了,碧,你居然还有余力,那『血魔』没吸尽你的术么?」
「我也低估了你。你特意放出『血魔』与元丞相及焦将军,原来是为了对付我。」
「只是适得其会罢了!放出『血魔』即便引不出你,也能让我的力量大幅增加,如若能引出你,那就更好了,不是么?你身上的力量起码有一半被我吸走了,我倒真要谢谢你,你如此保护我儿,情愿放出力量。」
「星随与我之间又岂用一个『谢』字,我们之间的亲密是你所不明白的。」刻意说着激怒安国公的话语,月洛凝神静气,又一次造出了气场阻挡了铜人们的进攻。
「看来你是不死心了?那我就让你好好看清我俩之间的差别吧!」
咬破指头,安国公把指尖那一滴血滴落水面,被大雨冲涮着的土地原该迅速地冲散了这滴小小的血珠,只是这颗血珠在滚来滚去后,竟把整片土地上的雨水都染成了红色,安国公一提手,红色的雨水竟似沸腾了起来,瞬间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直向月洛扑去。
不同于先前铜人的攻击力度,漫天扑来的雨水防不胜防,稍有不慎沾上几点,丝绸的衣裳便着起来火来,月洛一个转身便以『金禅脱壳』之姿把身上的外裙脱下,燃着火的衣裙被她掂在指边,她轻轻『唉』了一声:「这件可是我好喜欢的衣裳啊!」
话毕,月洛便把着了火的衣裳向安国公方向丢去,火裳在空中划过一道鲜艳的弧线,『扑通』地掉在了安国公面前,安国公不解地侧了侧头,瞬间脚下竟生出一个火圈团团把自己给围住了。
「轮起玩『火』,你还比我差点!」趁着安国公分神,月洛吞气吐纳,伸出的手掌里慢慢又浮出了先前的『冥火』,这次她要一举将所有铜人全部歼灭!
第十五章
「住手!」发觉四周的铜人都随着『冥火』的扩散而痛苦倒地,安国公一脚跺地,由他脚下生出的水花竟成水蛇,水蛇张开大口活活地吞噬了火焰,安国公看了一下形势,猛然下了决定。
他高声叫道:「碧,你不想让旭升活命了?」
月洛却不理会他,『冥火』越张越大,整个天空都笼罩了一层绿纱,铜人一个个退开,却仍不及绿纱的扩散速度,眼看所有铜人都将毁在这『冥火』之下,安国公一声长啸,整个人竟真的向寒星随扑了过去。
即便无法看到身后,寒星随仍觉一阵劲风袭背,只是他与镇国公已到相拼的最后,稍一分神那时可不是输如此简单,咬紧牙,真气护体,寒星随干脆一拼到底,手上劲力又添了三分,云刺再柔韧也耐不住两人强烈内力的拼试,慢慢爆出丝丝裂痕。
镇国公见状也催动内力,这时已无法抽身,不是胜就是亡!
随着爆裂声越来越响,身后的劲风也越来越强,远处传来元尚罄的一声惨叫:「寒星随,小心……」
寒星随还没来得及承受背后那偷袭,就闻得一声巨响,同时云刺爆裂至粉碎,他与镇国公身子不由同时前倾,两掌撞打在了一起。
两道劲道狠狠撞击在了一起随即把两人弹开,寒星随倒退数步喉咙一甜,一张口竟是漫天血雾,镇国公虽依旧站在原地,口中也没有吐血,可脸色泛青,筋脉全浮,面目变得狰狞起来,一时控制不住脸上脉络的抽动。
「真是厉害!」舔了舔嘴角,把满是咸腥的味道吞下,寒星随脸上泛起笑容:「只是你输定了。」
随着一声断言,寒星随身影飘飘,蓝衣快如疾电自镇国公身边擦过,手上『冰蝉玉套』轻易插进镇国公的心口,只差一寸便能把镇国公那跳动的心给挖了出来。
只是这一寸,寒星随却是怎么也无法再用力下去了,看着一手拉住自己的安国公,寒星随抽手反抓,血淋淋的五指在安国公面前晃动,瞬间化为重重手印,就要拍下,安国公抬手轻格,黑影一闪竟硬接了寒星随这一掌。
『铛锵』一声,清脆的兵器交锋声后,寒星随已飘退三丈,而安国公也伸手扶住了向他倒来的镇国公。
第十六章
一时忘了逃脱只能呆呆站在原地,就见十几条火龙绕成一圈虎视眈眈,却怎么也没有扑上去把两人烧毁。
「这是何解?」不明所以,可是又脱身不得,宇文凌烈不由抬头看向寒星,希望他有个解答,毕竟天雷是他所教,他定懂一二。
「我也不明白。这事要等月洛才能解释清楚,如今之计是我们要先找到温龙玉,这才能脱身!那玉有月洛的龙血,应该能保我们脱身。」
刚一说到就见宇文凌烈自颈上拉出一块玉佩,玉佩上龙纹清晰,入手温和,寒星不由惊叫:「温龙玉为何在你手里?」
这一叫让宇文凌烈惨白了脸,勉强笑道:「这是你送予我的,你不记得了?」
这话一出两人语塞,一时两两相望,寒星勉强一笑:「我透过『血魔』刺激潜藏欲望,哪知陷入才知安国公在『血魔』另一端吸取灵力,我一时不慎被他困住差点被控制,月洛出手相助我们二人才能勉强平安逃脱『血魔』掌握,却也功亏一篑,只勉强找回些片断。」
「那还能再试一回吗?」不抱任何祈望,宇文凌烈问道,心里却是一片绝望,昔日那「寒星」真要一去不回,他们一起度过的风风雪雪、年年月月,这以后便只能一人独自回味了吗?
明白看到宇文凌烈眼内潜藏的痛楚,寒星却不知要怎么开解,无法恢复记忆他比任何人都要懊恼,却又明白无计可施,他何尝不想记起与眼前这人走过的路、喝过的酒、谈过的话。
更重要的是他想记起这人与自己有过那些承诺,以至让他信念不灭坚持至今,这是这世上他所能给予宇文凌烈最好的礼,又偏偏是无法给予的。
「你唤我一声,唤我一声可好?」
明白这是不是寒星的错,宇文凌烈却不知要怎么开解自己的心情,他明白承诺过的:情缘未断阿!
「宇文凌烈!」
「不是这样,你往昔不是这样唤我的!」
明明知道此刻不该儿女情长,宇文凌烈却还是忍不住怨恨了起来,为何他忍耐至今,等待至今,却仍旧得不回寒星,这难道是上苍的惩罚,上苍注定他与寒有缘无份?
「冷静些,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要先把『天雷』熄了,如若不熄,『天雷』恐怕会烧至大厅,月洛还在大厅里昏迷的!」
寒星用力抓住宇文凌烈双臂,要他看清形势,血剑虽然启动了「天雷」,可启动「天雷」的并非血剑主人,璨翼自是无法控制「天雷」该往哪去,只见无数火龙在吞灭掉铜人及跟随安国公的士兵后竟开始四窜奔走,隐隐有蔓延开来的趋势。
宇文凌烈紧握拳头,始终是放不下火圈里的璨翼,他一把扯下温龙玉递给了寒星:「你懂该怎么做吧?」
寒星也不再答话,拿着温龙玉,他一手揽过宇文凌烈直向火圈中央跳去,有温龙玉在手,火势暂态裂开一条大缝,把两人吸了进去,才刚进中央,宇文凌烈又忍不住惊叫了声。
「璨翼!你怎么了?」
只见火圈之中,一人持血剑而立,五指紧紧附在剑身,由指间渗出的鲜血马上被血剑吸了进去,璨翼勉强对跳进来的两人一笑,失血厉害的身子摇晃不定,苍白的脸色即使在火光的照耀下也没多大红润,他启口道:「快来帮我,这血剑不肯放开我的手。」
宇文凌烈与寒星双双上前,一人执璨翼手臂,一手执剑,就想将剑人分离,哪知道不管如何用力,剑不离人就是不离,璨翼苦笑:「这剑真是执着,怎么就不放开一下呢?」
「那时因如若离开,他便再找不着这么美味的血了。他舍不得……」喃语着,似在说剑,也似在说人,宇文凌烈昏昏沉沉,伤重的他还未歇息过就经历几番起落,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已经快支持不住了。
「凌烈……」怕宇文凌烈一头栽向火圈,寒星伸出健臂一圈圈住了宇文凌烈,情急之下也顾不上什么了,脱口而出就是这个名字。
那一声多像以往寒唤自己的声调,宇文凌烈勉强打起精神,他还不能倒下,璨翼还没救出来呢!
「我没事,现在该如何是好,再不将人剑分开,璨翼必定血尽而亡!」
寒星沉思了会:「惟今之计便是我们二人也滴血进剑,扰乱血剑感觉,让剑明白主人是谁,这或许有一线生机。」只是宇文凌烈早前已经失血过多了,而没有足够的血,血剑未必能认回谁是主人,这一放血,宇文凌烈能撑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