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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痕印颊亦印心 page 4 作者:阿蛮

  韩菁卸下皮靴,踏上榻榻米后,热络地打着招呼。“骆董,你好啊!”

  骆旭则是露出一个浅笑,容气地道:“韩小姐请坐。想吃点什么?”

  韩菁转着流萤般的目光,眨眨刷上亮膏的长睫毛,艳红的小嘴一嘟,大力地说:

  “骆董点什么,韩菁就跟着吃什么。”

  骆旭侧头端凝韩菁一眼,顺手招来侍者,点了两客鲑鱼子定食,并嘱咐侍者先送上一份特制生鱼寿司与清酒。

  韩景在赴约前就打听过骆旭这号人物,他年纪轻轻就当上数十家跨国企业的负责人,其身价早在两年前就突破了百亿美金,而这还是国内外媒体披露的保守估计。

  骆大董事长虽生得一副仪表堂堂的斯文模样,但他可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好色的程度不下于他富有的程度。

  根据她调查的报告显示,他曾在欧、美、日及两岸三地断断续续包养过女人,其中还不乏知名艺人,但这不表示他没谈过恋爱。

  事实上,他不仅谈过恋爱,甚至还娶了他的初恋情人,对方大他十来岁,是他于一九八九年从大陆赴美深造后碰上的英语助教波丽,波丽帮他生下一个儿子后,不到两年死于脑癌。

  之后,他就专心地在他美籍义父崔维·强生的公司里卖命,逐渐地渗入管理阶层,最后在这位美国富翁大力推荐下,一跃成了掌控大局的主事者。

  那时他不过年方二十八,登上高位仍满足不了他的野心。于是他以美籍人士的身份来到台湾,将他亲生父亲骆以驮,也是南台湾大亨的家族事业承接过手,并以台、港为据点,将商务拓展回祖国大陆,从此以后便在各大航空公司的头等舱上,过着空中飞人的忙碌生涯。

  除了两极之地以外,他的公司分布各大洲,但他却没有一个固定登记在自己名下的家,他只有在看上一个女人时,才会卖下金屋来藏娇,但关系一结束,那房子就成了对方的遣散费,他则全身而退地拎着一只公事包,移居到大饭店。

  韩菁因此了解,他只要用钱办事,即使看上眼的可人儿已是别人的老婆,他照样能将那个女子弄上床,这么一个拥有皇帝命的男人岂须费神讨好女人谈恋爱!更别提他出众的外表,简直就是锦上添花嘛!

  韩菁来赴约之前本是打着一点小希望,希望骆董能看上她的姿色,买她十天半个月,然后送她一个卡笛儿大钻也行,但现今与他正式照过面,她觉得一天都不太有可能,因为他幽秘的眼眸里并没有流露出淫秽的暗示。

  但试试总是值得的。

  于是一等寿司和酒上桌后,韩菁忙抢起酒瓶,坐到骆旭身旁,一副奴婢要替爷斟酒、伺候爷进食的讨好模样。摆明就是告诉他,她是他的,只要他想,她随时随地都是他的,就算他命令她仿效风骚的莎朗史懂当众脱内裤给他闻香,她都干得出来。

  骆旭则是从头到尾就洞识出韩菁搞小动作的用意,但他没有回应的意思。

  倒也不是他讨厌漂亮性感的小姐大腿贴大腿地伺候着,而是他向来认为公事公办的成效最高,加上眼前的韩菁似乎是个极有野心的女孩子,他们现下约谈的重点又牵涉到另一个女人,他不确定跟她拍拖的后果会是好的。经验告诉他,跟竞争对手与雇员保持适度的距离最妥当。

  吃过一顿饭,骆旭造访洗手间回来,刻意忽略女孩让出的位子,在她对面落坐,并强调,“酒足饭饱,咱们有精神谈正事了。”

  韩菁虽然失望,但她是个在社会上混过的人,于是接受他对她没兴趣的暗示,端起正经模样,跟骆旭解释。

  “骆董委托敝社调查古小姐的报告已出来了。被调查人的全名叫古小月,今年虚岁二十九,九年前结过一次婚。对方是飞官,是她老家亲戚作的媒,婚后两人相聚不多,但算融洽,但男方在六年前出任务时,飞机发生故障,跳机逃生的结果是半身不遂,在床上躺了四年,于前年服安眠药自尽,只留给古小月一笔积蓄。古小月随后用那笔钱在附近的巷子里顶下一家美尔美,她待人和善,亲切又有礼,店里的生意一直很好,只是所赚的钱都花在中风婆婆的医疗费上。”

  骆旭直截了当地问:“我想知道她的感情世界复不复杂。”

  韩菁迟疑了一下,佯装不记得下文,翻了一下自己的报告书后说:“喔,算不上复杂,很多男人想追她,但她似乎都不感兴趣,所以截至今日,仍是没有男人介入她的生活圈,除了……”骆旭见韩菁装模作样地卖关子,沉静地端坐原处,并没有追问的意思。

  韩菁只好自讨没趣地接尾,“除了她跟一个女性朋友要好以外。”

  “要好?”骆旭不动声色地问:“怎个要好法?”

  “那一个女性朋友名叫李怀凝,是个涂鸦的艺术家,平时除了靠卖画谋生以外,就是开绘画班教小朋友与应试生习画,听人说有可能是个女同性恋。这两个月,李女常去古小月的店里用早餐。两人熟识后,对方邀请古小月当模特儿,而古小月则在收摊后,上李怀凝的画室,跟着小朋友上课习画。表面上,两人目前似乎是普通朋友的阶段,但会不会有进一步的发展得看那个李怀凝了。骆董,你觉得有必要将那个李怀凝的画家调查一下吗?”

  骆旭抬手给她一个否认的答覆。“有需要我会再通知贵社。至于帐单一事,我会请我的私人秘书跟贵社社长结算。如果韩小姐想点餐的话,直接告诉侍者,他会算在我的帐头上。恕我有事,得早走一步。”说完,他面带笑容地起身离去。

  第三章

  出了日式料理店后,骆旭大步避开人来人住的商街骑楼,一钻进小巷后,脚步也慢了下来,十分钟后,他人已站在古小月经营的美尔美餐店前。

  目前已过午两点,闭门谢客的铁门早被拉下,骆旭仍记得自己是如何被古小月的恬静之美迷住的。

  那是一个绵雨不断的台风天,为了避开混乱的忠孝东路,他要司机驱车钻入小巷,没想到跟他抱持同样想法的开车族还不少,于是就这么地卡在小巷里的美尔美早餐店前动弹不得。

  百无聊赖之际,骆旭自然而然地往车窗外观望,古小月美丽的倩影就这么地映入骆旭的眼底,他甚至降下被雨点打成模糊的车窗,大胆且仔细地观赏她古典味十足的娇颜,一直到古小月与骆旭对上眼后,才察觉坐在车里的他,正拿着一双锐目盯着自己。

  而古小月当下的反应也真没令骆旭失望。她先是挪开目光,然后佯作忙碌状地倾头抹桌子,白皙如皎月的脸蛋在瞬间被热血染成玫瑰红,娇滴滴又羞答答地抬眼偷瞧他是否真的在看她。明白他真的厚颜地打量自己后,她竟不知所措地丢下抹布,小跑步地往店里深处奔去。

  骆旭目睹她窈窕动人的身子隐入一扇门板后,当下判断,只要好好调教一番,妩媚似水的古小月应该会是一个当情人的料子。

  只是……就不知她嫁人了没?若她已名花有主,他自然得打消纳她为情人的念头。

  不料,古小月不仅嫁过人,还是一个懂事的俏寡妇,这对已忙到无暇费心思跟女人大献殷勤的骆旭而言,不啻一个恰到好处的安排。

  连月来头一次,骆旭总算对女人起了悸动感。尽管如此,他清楚自己没爱上古小月,他只是想要古小月,想利用她的柔情与软玉般的身子去纡解工作一日后的茫然感。

  他会遣人去跟她提议,提供她优渥的高品质生活,让她衣食无忧地过日子。她若肯,是再好不过,若不答应的话,他也不愿强人所难,毕竟,想上床替他暖被的女人多的是,他总有办法再找到另一个古小月。

  骆旭拿定主意后,旋身往办公大楼走去。

  不料,一个冒失鬼迎面撞上来,他的下腹也冷不防地被一截棍子戳中,为防肚子被戳出一个窟窿,他反射性地抬手挡住对方。

  没想到对方被他出其不意的自卫举措吓了一跳,原本抱着三卷画的手一扬,提挪到胸口处,结果一根翘起的画轴又打中骆旭的下巴。

  骆旭摸住下巴,忍不住哀号出一句英文粗话,想是只要不去撞上洋鬼子,就算有人听懂,“效果”也不会比用汉文母语来得惊悚。

  结果骆旭哪里不好挡,竟去挡到对方的前胸,而从对方那一对隆起有弹性的双峰判断,他知道刚才摸中的,是女人的乳房。

  是女人的乳房也不打紧,偏偏对方有着一张神似洋婆子的瓜子脸,而从她震怒喷火的大眼金眸里,他已知道她百分之两百彻底了解“F”这个四字经的用法。懊恼之余,他又未加思索地再次咒出一句“F”!

  结果,眼前这个脾气暴躁的阿修罗婆子扬手便赏他一记热辣的耳光,之后竟以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教训他,“难道你妈没教过你,在街头骂脏话有可能被人掌嘴吗?”

  骆旭错愕之余,没替自己答辩,也忘记提醒她,她抱在怀里的那截画棍,才是逼他出口成脏的元凶,更何况,她简直就是打带跑,小题大作地掴他一掌后,人已远离他十步远,他连放声叫左右拿下的机会都没有!

  “左右拿下?骆旭,你到底在胡扯什么?被人打昏头了吗?”骆旭摇头自嘲一番,抹了下巴,回首往女人远去的背影瞄去,目不转睛地凝视那串垂在印度白棉袍上东摇西晃的棕色马尾辫,讶然地发现,这个女人脚下套着的竟是一双不合时宜的草鞋!

  这样不伦不类、不古不今、不中不西的旷世新种美女究竟是打哪里蹦出来的?

  聊斋番外志吗?

  还有,她发怒时的瞳孔真的是金色的吗?那么姑娘她怒消以后,又会是什么颜色的?

  坦白说,骆旭并不想深入了解,以他目前众星拱月的长红行情,他何必去招惹这种脾气坏坏的阿修罗,即使对方拥有天人之姿的潜能,照样掩饰不了她骨子里其实是一介凶婆的事实。

  跟骆旭亲近过者心里皆有数,不管是八婆、巫婆、鸡婆、凶婆,还是三姑六婆,凡跟“婆”字带上边的女人,他一向敬而远之,这条规矩连“老婆”也包括在内。

  失去溥心畲的那幅画,李怀凝的心像是被人剜去一块肉,郁结不乐得很。

  三个早晨,她上古小月的摊子时,对人都是爱理不理的,就连古小月想从她的嘴里撬出两句话都难。

  第四个早晨,李怀凝的心情好一点了,终于注意到古小月跟寻常不一样,难得妆扮的她竟抹起粉来,变得格外动人。

  她想问古小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那天上班族客人特多,古小月根本没空暇聊天,李怀凝只好坐在那里跷脚看报纸。

  看着看着,她的注意力便集中到巷子斜对面的一部银黑色LEXUS大轿车,窗子黑压压地掩闭着,从冒着烟的管子与瞬息闪动的红色方向灯判断,车里不是有个达官贵人候着,就是驾驶临时停车办事。

  她四下看了一圈,注意到一个身着警卫服的中年男人站在古小月的摊前客气且恭敬地点早餐,古小月应声往大车方向望去,点头时脸蛋儿也转眼间泛红,包早餐的动作突然变得生涩起来。

  李怀凝见状,不免起了探究之意,她往那个站在摊位前的警卫梭巡几秒,接着狐疑地将美目往大车后座调过去,她金色冷艳的眸子固定在那一块神秘的后车窗,想探出个蛛丝马迹,但三十秒仍探不出所以然,于是,她放弃地耸肩,把注意为挪移回报纸上。

  突然一声雄壮的男音从李怀凝的头顶爆出。“阿蒂蜜西雅!你在这里啊!”

  李怀凝光是听到那独一无二、浓重的拉丁音腔,就知道是意籍朋友罗飞来碰硬钉子了。

  罗飞来自意大利佛罗伦斯,拥有一流的拍摄技术,是国家地理杂志驻派远东的专任摄影师,李怀凝是透过艺文界的朋友介绍而认识的。

  当他见到李怀凝的第一眼时,简直就为她独特的气质与外貌所倾倒,绞尽脑汁想追她,无奈李怀凝凡心未动,直接把话挑明,“我对外国男人没兴趣,尤其是拉丁种的,你再这样像只发情的科卡狗骚扰我,这个圈子我可待不下了。”

  听她这么单刀直入地将他封杀掉,罗飞只好自叹自己不是中国男人,考虑过后,认为情人当不成,只好将就普通朋及,谁教李怀凝有一对迷死他的眼睛呢。

  不过,他这个普通朋友也不是当假的,只要他一来台湾办事,绝对会来探望李怀凝,如果知道她正好三餐不继地过日子,便会带着自己的作品邀她上馆子喝茶聊天,好多次,他都想直接掏腰包跟她买画,但她自尊心强,不愿欠男人这种情债,一眼识破他的动机,根本不让他买画,每每还坚持要他免费抱走她最满意的作品。

  他只好以自己的摄影回赠她了。在李怀凝来说,罗飞在国际摄影界的名气比她在台湾画坛的名气还响亮,这样以物易物,她不但没赔,还赚了。

  问题是,在罗飞的眼里,这并没有解决问题,因为李怀凝仍是一穷二白,出帐多过入帐。

  低头对着李怀凝丰润的脸颊,拥有一头黑亮髻发的罗飞,扯着欢乐的嗓子道:

  “阿蒂蜜西雅!原来你真的在这里。当房东小姐说你到附近的摊子吃早餐时,我还不相信呢!你发财了吗?”

  李怀凝翘起小指搔了一下耳朵,损着朋友。“大声公别嚷,你再嚷,这附近整条名人巷都知道我的番号闺名了。”

  “这么久不见,你就不会检点好听的说吗?”罗飞抓了一张椅子坐下,两肘抵在桌面,眨着一对羡煞众美女的长睫毛,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李怀凝想了想,如果说好听的话能让罗飞停止这样看着她,她又没什么损失,于是将手一摊。“好吧!很高兴看到你,你看起来容光焕发,昨夜在PUB里泡到几个霹雳女娇娃啊?”

  罗飞很老实地说:“两个。”

  李怀凝翻了一页报纸,消遣他,“母女?”

  “不,表姐妹。”

  李怀凝撤下报纸,眼一瞪,“你诓我?”

  “没有。她们说是表姐妹,至于是真是假我可不在乎。”

  李怀凝这下可不客气了。“好,我知道很多女孩子觉得你这匹意大利狼很cute,但你可不可以看在我的份上,别残害我的母系女性同胞?”

  “可以啊!你若自愿给我残害的话,我罗飞别说今后,就连下辈子都能放别的女人一马。”罗飞说完抓起李怀凝的手,重重地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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