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你全身上下的东西都算不上是宝贝,那么这只戒指送给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她异常兴奋,上下跳个不停。
「送?妳根本是用抢的!」他深呼吸,力图冷静。「杜蘅,妳不能拿那只戒指,那是我大学母校的纪念戒指,仅此一个,丢了就没了,还我!」
「不还!你不立契约,我总要有个凭证,只要你说话算话,我将来一定会还你的。」
「妳以为我治不了妳?不要逼我动手。」他阴着脸,十指又发出警告意味的骨节摩擦声。
她扬高圆脸,丝毫不介意他的威胁,微微拉开衬衫领口,将握有戒指的拳头很快地朝里探入,再度抽离时,展示在他眼前的掌心已空无一物。
「动手啊!你敢伸手拿回去,我就认了。」戒指紧偎着她的胸,她两腮顿时泛红。
他不敢的,她算准了他,昨天的挑逗是他的极限,他顶多就是在她重点部位周围试探,要他敢放肆地轻慢于她,那他就不叫石峥了。
悻悻然地瞪着前方眉开眼笑的女人,他放下了拳头。「好,算妳行,妳收着吧,东西妳也有了,现在是不是可以说实话了?」在这种地方对她硬来不会有好结果的,还是回去想些计策拿回戒指较为妥当。
「那我就说喽!不过,你可不能发脾气,要不戒指永远是我的了。」
「妳的条件可真多,我不会跟妳这小女生一般见识的,还不快说!」他向前一步,即将失去耐性。
「是你让我见色忘友的,可别让我白白牺牲。」她嘟起嘴,慢吞吞地道:「提供资讯的人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你的亲亲表妹--小瑜。」
「小瑜?!」
他的世界再度裂了一条缝隙--他多年来严谨规律,自恃甚高,求学生涯一帆风顺,获奖无数。他绝不是个书呆子,不但弹了一手好琴,在高中时还办过小型演奏会;大学时入选过游泳校队;研究所时到新疆自助旅行过,但他作梦也想不到,年届三十的他竟会让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女生搞得七荤八素。
「不生气喔?」她拍拍他怔忡过度的脸。
「不生气。走吧,我送妳回去。」回过神,他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不能生气!他用力地告诫自己,他只要保持心境平稳无波,就不会让自己的人生失控,他绝不能像只歇斯底理的蠢猫一样,搅和在一团愈理愈糟的毛线球里。
她的住处离公司不远,大约只有十分钟路程,是栋在静巷里的老式公寓。
车一停,她指着公寓笑嘻嘻地道:「我就住在顶楼加盖的套房,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他控制住跳动的面部神经,若无其事地道:「改天吧!待会还要和美国总公司连线会议,有些资料要先准备。」现在的女孩都这么大方吗?在还没深入了解对方前,就主动发出极具暗示意味的邀请,难道不怕引狼入室?
「那--」她似乎对他的婉拒不以为忤,嘴角挂着喜色。「你可以亲我一下当作晚安吻吧?」
他抹了把脸,转头面向她正色道:「杜蘅,我们才要『开始』交往,不是热恋中的情人,不可以--」一道阴影快速袭来。
那毫无预警凑过来的唇截去了他的话尾,但不到一秒,她立即撤退,抚着嘴哇哇叫道:「好痛好痛,你嘴巴没闭起来,撞到牙齿了,嘴唇流血了啦!痛死了--」她痛得龇牙咧嘴,看着指腹上沾抹的血渍,不由得哭丧着脸。
他无动于衷地抽了张面纸给她,冷声道:「下次别再用偷袭的方法,不是每次都能让妳得逞的。」
她幽怨地睨着他,他别开脸,回避她强烈的喜怒哀乐带来的张力。
重新发动车子,他在下无言的逐客令了,车门开启的一瞬间,他左颊蓦地印上了一个吻,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你不亲我,我只好自己亲你啦!」她飞快地闪身离去,奔进公寓大门。
伸手揩去留在脸上的湿凉,他下意识地朝手指一看--是鲜血,她索吻的意志力竟如此坚决,忍着痛也要将它完成,他遇上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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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八点半,办公室还是空荡荡的冷清状态。
她踏着愉快的步伐,越靠近那扇门,她的心就越发热烘烘的,和手上的早餐温度一样,只要想到这些爱心食物即将滋养她的情人,她的笑靥就更加光鲜明亮。
早餐纸袋一放下,她便开始动手整理有些凌乱的办公桌面,将散放的笔一一放回笔筒、卷宗及档案夹分类归档,一切都整洁有序后,她在电脑键盘底下发现一块可疑的白色小三角,拉出一看,竟是她送给他的御守,不被珍视的给推挤到角落里。
她不悦地翘着嘴,灵机一动,决定将御守小心地塞进玻璃桌垫底下。她吃力地抬起玻璃的一角,再拿一把他画流程图所使用的长尺,跟着伸进底下,慢慢地将御守推至正中间。
大功告成!她愉快的拍拍手--她的情人一定不会为了一张碍眼的符而大费周章的抬起整块玻璃的,现在,她的幸福被端放在他身边,时刻相随了。
正想转身离开,他的黑色无人座椅突然移动了一吋,她眨眨视力二点零的眼睛,伸长脖子想瞧个清楚--难道她恍神了吗?
不!椅子又再动了一下,再一下,最后往后滑动,抵到墙角,不动了。
接着,她看到了五只人类的粗短手指竟出现在桌缘,像毛虫般地蠕动前进,她屏气凝神,不敢喘一口气,紧盯着那只手缓缓地朝早餐的方向爬动,终于碰到了纸袋,然后,半颗有毛发的头颅跟着浮起,当二个白多于黑的僵滞小眼随后出现时,她再也控制不住,蹦跳着尖声大叫起来。
「鬼啊--鬼啊--鬼啊--」
明明是大白天,阳光这么灿烂,室内光线如此充足,七月鬼门也还没开,她昨晚也睡得十分安稳,那为什么此刻她会被吓得魂飞魄散?
她不断地的叫、不断地跳,直到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箍住她舞动的手,温热的体温才将她的神智唤回,使用过度的嗓子已沙哑得发不出一丝声音了。
「杜蘅?杜蘅?」石峥摇晃着整张脸埋进他胸前的她。她浑身发颤,牙齿一直「喀喀」作响,一只手直指着灵异事件的现场。
「杜蘅,一大清早的,妳的叫声连电梯口都听得到,妳是哪条神经坏了?」他不解地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不明所以地又调回视线。
「石峥,我见鬼了……在你桌子那边……想偷早餐……」她上气不接下气,紧环住他坚实的腰不放。
幸好是一大早,他还没被接踵而来的繁重工作磨去耐性,于是他放缓了语气,「妳不可以以貌取人。他正正当当地工作,就是好人,妳怎能随便轻贱别人的外貌?」
「鬼偷东西也叫正当工作吗?」她的情人也太仁厚了吧?
「别胡说!好端端地说人家是鬼是无礼的行为,快过去道歉。」他厉喝道,不能苟同她的出言不逊。
她在他怀里一震,不敢违逆恼怒的他,仗着他的阳气炽盛,她转动面庞,露出一只眼,从他衣襟凹口看出去--一个四肢健全,缩头缩脑,惊惧不已的矮小男子,垂手站在桌旁,手上还抓了只垃圾袋。
「刘--得--化?」她奔过去,狠狠槌了他肩头一拳。「你没事躲在桌子底下装神弄鬼做什么?」害得她花容失色,在石峥面前狼狈不已。
「我……没有啊!我在帮经理……清……清垃圾。」他期期艾艾地说完,显然惊吓的程度不下于杜蘅。
「那--那你为什么想偷我买的早餐?」这比他扮鬼还可恶。
「冤……冤枉,是……是经理……拜托我吃的。」滴溜溜的鼠目瞟了石峥一眼,后者一本正经的表情霎时僵硬。「吃……吃了好几天了。」
「你乱说!」她再次重重搥了他一拳,瘦小的身子挨不住带着愤怒的攻势,抱头蹲下哀号。
「住手!杜蘅。」他向前掣住她的手肘,扳过她的脸。「他没有说谎,是我拜托他的。」认真的眼神昭告着事实。
「你--」多日来饱胀在胸口的踏实突然虚软无力了。
她难以置信地说不出话来,水雾弥漫了瞬也不瞬的瞳眸,她憋着气,在泪水坠落前,甩开他的手,冲出办公室。
「经……经理,早……早餐怎么办?」真糟糕,他惹得小两口产生嫌隙了,免费早餐也成了绝响了。
「留下吧,我今天还没用过早餐。」石峥手一挥,却挥不掉那双水眸最后的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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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口一口啃着淡而无味的三明治,干硬的吐司在通过喉咙时让她不适地蹙起浓眉。
一道阴影遮住了她阅读蝇头小字的光源,她头也懒得抬起,只机械化地重复着相同的答案,「我在减肥,今天不出去吃午饭了,你们去吧。」
「妳以为瘦得像非洲饥民一样就是好看吗?」
习惯性的揶揄口吻让她无神的瞳眸一缩,赶紧偏头一瞄,乍现的欣喜火苗维持不到三秒钟旋即熄灭。
「是你呀。」她低下脸,手指翻动着书页。「不管我瘦还是胖,反正你从不觉得好看。」怨气已满溢到嘴里的三明治了。
「我喜欢丰满一点的女生,像西洋文艺复兴时代的标准体态,那样才是物阜民丰国家的正常状况。一道去吃饭吧!」他拿开她手上的半截三明汪。
「你自己去吧!」她轻声的拒绝,不为所动,今早满腔的热情冻结后,到现在还化不开,她像个燃料即将用罄的机器,不再生气勃勃。「最近钱比较紧,还是省一点好。」
「妳把花在我身上的早餐钱省下来不就行了?」
他那不带情分的口气可戳到她的伤心处了,她抖抖下巴,将三明治抢回来,塞进嘴里。「我知道了,不用再提醒我了,你打击到我了,这下高兴了吧?」她含混不清的说完,舌尖的味蕾感受到了加味的咸和苦涩。
他闻言心一沉,疲惫感更甚--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站在这里和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生夹缠不清,那着实违背了他的初衷。
这些日子,他想尽各种方法和借口杜绝了与她私下相处的机会,包括超时加班、到中南部出差、招待总公司的巡回专员、解决客户新厂设备突发的问题等,他打的如意算盘是,时日一久,小女孩总会受不了乏味的相待模式,等保鲜期一过,必然会另寻能提供她乐趣的对象。没想到他低估了杜蘅,她像一团火球,所到之处皆可燎原,并非他那一瓢冷水就可以浇熄的。
从两人虚构的关系摊在阳光底下后,她好比打了一剂强心针,她的行动力极强,利用各种机会释放她的热情,天天为他准备爱心早餐就是其中之一;知道他不喜欢在公开场合表现出私人关系,就不时用小小卡片传达问候,宛如小学生般端端正正的字迹凸显了她的慎重;案头常常出现的手工饼干,是她耗了一晚没有出门游玩的杰作;更别说那些三不五时心血来潮的「颊吻」。有一次,他就这么不知情的带着她的橘色唇印开完会,直到迎面定来的尼克挑挑两道活动自如的眉,大手击了一下他的背,语带欣羡地道:「小女生很有劲吧?你最近精神好像不太好。」
他不能再无视这团火球的存在了,今早那失落的眼神让他心神不宁了一番,他已经到了非处理这段众所瞩目的关系不可的时候了。
「走吧,这一餐我请妳。」他不由分说地拉起她。
「不用了,我没有习惯占男人便宜的。」她抽回手,带着水气的鼻音清清楚楚。
「说得可真顺口,妳占我便宜占得还会少吗?」他语带双关地讥讽道。「也罢,我只是在想,既然要交往,总得偶尔吃吃饭吧,看来是我一厢情愿了。」他转身大踏步走开。
捕捉到了他话中的关键字眼,委靡的精神顿时一振,她跳起来高喊道:「喂--」将三明治往垃圾桶一丢,赶紧追了上去,挽住他的手臂,「那,我们去那家新开的义大利面馆吧!」
「不是在减肥吗?义大利面起士很多的。」他语带嘲弄。
「你喜欢我肉肉的嘛!」她语带娇憨地说道,趁机又啄了一下他的腮。
他发现,他竟然能轻易地影响她的悲喜,看来要全身而退的私心似乎更加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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茄汁鲜虾辣味义大利面一上桌,她双眼发光,喉口吞咽了一下,喜孜孜的眉梢完全看不出方才说要减肥的沮丧,举起叉子,毫不忸怩地插了一撮细面条,大大方方的送入口中。那喜尝美食的满足表情,竟刺激让他食指大动,跟着吃了一口自己点的什锦蔬菜面。
扫完了半盘,她看了只动几次叉子的石峥一眼,大剌剌的将两人的盘子对调,笑咪咪地道:「尝我的看看,比你的有味道多了。」不等他说好,直接就吃起他那一盘。
「我不吃辣的。」他再次见识到她表达亲昵的大胆作风,如同那次在KTV众人争相抢唱的那首「龙卷风」歌词描述的一样,她的爱来得又快又强烈,毫无理智可言,消失时速度必然相同。他若一同卷入她扬起的暴风圈里,尴尬且尸骨无存的绝对是他,届时众人的讪笑不会有一丝同情的。
「噢,那下次换白酒蛤蜊好了,你不会不吃蛤蜊吧?」有他在身边,她食欲很好,吃他的嘴「染指」过的食物,味道也变得不平凡了。
「杜蘅,我不吃辣,也不吃速食,更不爱油腻,荤食也很少摄取。我通常吃健康取向的生机饮食,这就是我无法接受妳为我准备的早餐的原因,我无意伤害妳的好意,但是妳难道不觉得我们俩的喜好相差太多?」他开门见山地道。
她静静地聆听,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反而漾开了略带羞意的微笑。「原来你偷偷塞给他吃是不想伤害我啊!那你老实告诉我,我不就可以为你准备你喜欢的早餐了吗?你什么话都藏在心里,我当然会做错事啊!」
桌底下的五指握起,他再次发掘了另一个问题--要用含蓄且达意的方式与她沟通是有困难的。
他换个方武说:「妳想象的我,和真实的我,是有差距的。即使是小瑜,她看到的也只是表面,真正能让妳快乐的,是光宇他们那些年轻人,妳该多和他们接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