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妳也住在附近!好巧,我们真是有缘。」安娜不停地打量着她。
是孽缘吧?她的欣喜之情远不如安娜。「我在附近念书,妳不是在台湾工作,怎么会在这儿?」她随口问问。
「我结婚了,老公工作调来这里,我自然跟着来喽!」安娜轻快爽直地回答。
她的表情蓦然僵滞,沉默了半天才勉强堆出毫无诚意的笑容。「恭禧妳了,为了先生放弃工作,你们一定很相爱。」声音很没出息地在颤抖。
「倒不全是为了他,因为我怀孕了,他不放心,坚持要我过来,说这里的生活品质比较好,他也比较照顾得到。」
她将视线移到她的小腹上,终于明了安娜穿得如此宽松的原因了,同时,她突然觉得加州的阳光好刺眼,令她有些晕眩。
「那--真是--太棒了。」她看向在停车场等待的杰瑞,想结束交谈的念头增强,她该找个借口离去了,今天是周末,她不能破坏好心情。
「妳不太一样了,瘦了些,看起来也成熟多了,如果石峥现在遇见妳,挣扎也许不会那么多。」她像聊天气般地随意提起那个人名。
「妳真爱说笑。」竟拿丈夫来寻过往情敌的开心?「他怎么可能会看上我?」都两年了,她还要站在这里陪人家探究情史吗?
「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妳刚离开那一阵子,我们尝试要复合,每一次约会,他谈的不是工作、不是兴趣、不是我,而是不停地埋怨和数落妳,接二连三的,我都只有听的份,有时候真想叫他闭嘴,要他别再说了。」
「是--是吗?他一个男人这么小气,妳很火大吧?」她干笑道。
她又没对他骗财骗色,他不想再见到她,她都避让到半个地球远的地方了,难不成非要她从人间蒸发才行吗?
「是很火大,因为他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有一次我干脆陪他一起骂,想说两人一起唱双簧,结果妳猜怎样?他住口了,不骂了,还很莫名奇妙地看着我说:『她也没那么糟,妳不了解她,这样批评她不太公平。』」
「呃--」这颗石头还真被她搞得精神错乱了。
「那时候我终于明白,他爱的是妳,他只是一时没办法看清,也没办法接受自己爱上一个和他性情回异的小女孩,他担心妳玩腻了,总有一天会离开他。他在感情上其实不容易放开,所以一直选择有距离的投入,这也是我当年第一次离开他的原因。他看似性冷,其实是怕自己会难以自拔,掌控不住情绪,这或许是年少时期在疗养身体那段期间,他对人际关系无法掌握的影响。即使他后来求学时表现一直很优秀,他还是习惯用这样的态度,所以,当证实了他真正的感情依归后,我第二次离开了他。」
「你们不是--」她指着安娜微隆的肚皮,发现自己搞了个大乌龙。
「散啦!谁有精神听他像怨男一样的『缅怀』另一个女人?他以为那样就能忘记一个人吗?不过记得更牢罢了,真是傻瓜!」安娜不以为忤地呵呵笑着。
她转开脸,不想充斥各种情绪的表情被看见。
「有了新男友了?」安娜指着远处的杰瑞。「看起来还不错。」
「嗯。」她没有多作解释。
「世事难料,缘分没有当下掌握,想再回头就难了。妳多保重,时间也差不多了,这是我的电话,有空出来喝杯咖啡吧。」她随手撕下记事本的纸页塞给她。
她挥挥手,目送安娜开车离去,才步履迟缓地走向杰瑞。
是的,再也无法回头了,时间把一切爱恨都带走了,两年了,对石峥而言,该忘的也都忘了吧?他甚至没有试着找过她,他最终的选择还是放弃她了。
她闭上眼,眨回欲落的泪水--她是不是也该学着忘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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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翻了个身,难得法国号还没响就有饱足的精神充沛感,真不容易啊!
今天第一次上工,一定可以表现良好留下好印象的!她还特地买了件新装,粉橘色套装很配她的肤色,再将头发挽起来,信赖感就会产生了。
她再翻了个身,正对著书桌上的闹钟,她昨晚特意将它放远些,免得一时不察在睡梦中把它按掉。
忽然,她半瞇起眼,那上面显示的数字让她不由自主揉了好几次眼皮,她不可置信地下了床,拿起闹钟,意识到了难以挽回的事实--她忘了按下设定键,而现在,真真确确,已经--八--点--四--十--分了!
NO!
她火速冲进浴室,用两分钟处理完人生大事,再冲出来,用一分钟换好衣服,梳直乱发,并且悲哀地认命,她只能涂个口红,再也没时间细细描绘那张脸以及整理一头长发了,到那家公司起码要四十分钟呢!
她拉开大门,和直挺挺站在门外的人撞个正着,一阵眼冒金星,来人抓住她的肩,西班牙口音的美语扬起,「杜蘅吗?杜蘅的外递,请签收。」
来不及细看,她将小小包裹扔进手袋,在签单上鬼画符一下就冲进车库。
请老天保佑七号公路不会塞车,市区也能畅通无阻,她的饭碗也可以保住,那她保证过几天一定将基督徒的杰瑞拉到西来寺去烧香拜佛。
尽管一路狂飘猛钻,却仍拿交流道的车潮没辙,到了那片办公大楼林立的区域时,已经是九点三十分了,她迟到了整整三十分钟。
她哭丧着脸,踏进那栋在大门口有个小型喷泉的商业大楼,问明警卫正确的楼层后,她提心吊胆的在电梯内做了几个深呼吸,再抹一次口红,整一整衣着,镇静地走进敞开的研发部玻璃大门。
向最靠近门口的职员说明来意后,她左弯右拐地被领到比普通职员办公桌大一点的半屏--隔间入口,正在伏案工作的红发女子抬起头,看见杜蘅,嫣然一笑,立刻站起身握住她的手,「我还以为妳不来了!这个工作给薪不多,主要是帮我分担一些工作,要有点耐心,妳肯来真是太好了。」客气得出乎她意料之外。
「对不起,我迟到了,让妳久等了。」她拼命地哈腰致歉,暗自在心里感激涕零。
「第一天无所谓,只要认识环境就好了,我叫薇琪,虽然妳直属于我,和别人没有太多工作上的接触,不过还是得打个招呼,让大家认识认识妳。」
薇琪轻敲右手边一扇半掩的厚重木门,里面传来简短的应语,允许她们进入。
「现在要见的是我们研发部的经理,妳不用紧张,这不是面试,妳的工作是兼职,不必他首肯,进去吧!」
薇琪的安抚作用不大,她半垂着头,不敢直视前方,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弯腰礼。
「经理,您好,我是杜蘅,新来的助理。」
「杜蘅,见到妳真好,一切都好吗?」
这几句问候语不算太离谱,离谱的是字正腔圆的中文发音和低沉浑厚的声调,那不是--
她倏地仰起惊愕无比的素脸,一张和梦里相差无几的鹅蛋脸正直视着她,唇角微微上扬,上半身是一贯的白色衬衫……
「薇琪--」她右手摸索到身边女人的衣袖。「妳有没看见……前面的东方男人……」她的幻觉实在太厉害了,她得去看心理医生了,
薇琪咯咯笑出声。「妳是指石经理吗?他和妳一样是东方人没错啊!他是半年前才新上任的部门经理,他等妳很久了。」说着还推了她的背一下。
闻言她却倒退三尺,环视前方一坐一站的男女,彷佛深陷在一个超级整人游戏里,而她就是被耍弄的对象……
「杜蘅。」石峥柔声地轻唤,注入了情意的。
她没有再深思下去,转身拔腿就跑,以惊人的速度夺门而逃,等发怔的众人回过神时,她早已消失在这个楼层,急奔到停车场了。
她坐上驾驶座,拿起车上的矿泉水往嘴里灌了一整瓶,从手袋掏出车钥匙,对了老半才插进匙孔,接着,一阵闷闷的、异样的铃声响起,她聆听了一会儿,翻开手袋,找到声音来源,原来是今早收到的包裹。
胡乱撕开了外面的包装纸,打开纸盒,里头赫然摆着一支手机--两年前她留在台湾没有带走的手机,上面还有她与石峥合照的大头贴。
这个手机一直被保留着?为什么?
她打开手机,贴近耳朵。
「杜蘅,为什么要走?我很想念妳,妳不想见到我吗?杜蘅--」
「石头,真的是你?」她还在失神状态,指甲掐进腿肉也不觉得疼。
「是我,快回来,我有话告诉妳。」语气温柔得不像是昔日的石峥。
不是作梦,却比作梦还难以相信,她关上手机,扔回手袋,发动引擎,选择--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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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胆怯了,竟惊慌失措的跑了,她心里还有他,却选择了不面对,那他只好自己去面对她,想办法找回失去的爱。
门口摆放着一束新鲜的粉红色玫瑰,花瓣上的露珠迎曦闪耀,他顺手拿起,按了门铃,原以为要等个几分钟里面的人才会从睡梦中清醒的,没想到门很快就开了。
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孩,披头散发的,半垂着加菲猫眼,睡衣斜斜皱皱的,有气无力的开口道:「李维先生,你今天来太早了,周末耶!」
「不早了,妳以前在台湾这时候早起来了,昨晚没睡好吗?」他闪身入内,捏了捏她变尖的下巴。
果然,他的声音像提神剂,把她的魂魄都收拢了--她眼皮上掀,露出有些红丝的眼,瞬也不瞬地盯着他,接着,她看见了他胸前那束玫瑰,再觑了他一眼,冷不防地抢过花,急匆匆地道:「别拿我的花。」然后转身就跑。
石峥放声大笑,跟了过去,看着她像森林中的小鹿惊逃着,最后窜回房间,在她关门前有一脚跨进,立刻让她的企图失败。
「杜蘅,妳在怕什么?妳不想我吗?」他欺近她,她那仓皇转动的眸子让他心软,他伸手抚摸比两年前削瘦的粉颊。
他的指腹才碰到一点点肌肤,她一惊赶紧拉开被褥,整个人钻进临时避难所,将自己紧紧地裹成一颗球,像极了待捕的猎物。
「杜蘅--」他忍俊不住,坐在床沿,把被一掀,让那只把头埋进被里的鸵鸟再也无处可躲。
「你到底想怎样?我不会再爱你、不会再缠你了,你还大老远跑来这做什么?」声音在床垫里显得有些含糊不清。
他没有回答,仅用掌心一遍遍地抚过她背后的长发,珍爱地凝视着他心爱的女人。
在静默中,浓浓的情思在汹涌奔流着,她的背上,是他温柔的抚触,将爱意一点一滴渗进她的体内。
她渐渐平静了,不再挣扎,慢慢直起身子,面对着他。
「对不起,让妳等那么久,我不是怀疑妳,我是在怀疑自己能让妳爱恋这么久吗?所以一开始才没来找妳,妳很恨我吧?」他拨开她脸上散乱的发丝。
「我没在等你,我也不恨你,你不必感到困扰,灾星远离了,你应该一帆风顺了,别再自找麻烦了。」她低下头,懊恼地看着手上已经挤扁的玫瑰。
「没在等我吗?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当我看见妳和杰瑞笑着走过校园,胸前却还挂着我的戒指时,我就不这么想了。」
「你……」她用挤扁的玫瑰指着他,花瓣簌簌一片片掉落。「神出鬼没……」
「我一方面放不下心,一方面受妳张阿姨所托,到美国出差或度假时都会来看看妳。」只是没让被看的人知道。
「你这是……」为什么?她还用问吗?谁会穷极无聊地去跟踪一个人?没有强大的动机,他根本不是会做这等疯狂行径的男人。
但是这个可恶的男人,白白让她吃苦受罪了两年,不过就是为了测试她的热度能燃烧多久?!她真的很像猪头吗?随他要收下还是退货?哪天他又发起神经觉得彼此不适合,又叫她走人,她还有几条命可以这样折腾?她是情痴,可不是白痴啊!
「石先生,我们很久以前就分手了,我现在也有男朋友了,你来晚了。」她端起面孔,不再是主人给点甜头就摇尾乞怜的小狗了。
「男朋友?杰瑞他要到洛杉矶分校念研究所了,妳似乎没有打算要跟他一道搬过去,而是继续在这住下来,照妳的性子来看,妳很难放手让心仪的人离得太远,所以,他真的是妳的男朋友吗?」朗眉一挑,撇嘴笑着。
「你派人调查我?」她怒火中烧,两手揪住他的衣领--她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不用怎么调查啊!妳住在我租下的房子里,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还需要调查吗?」他对她的愤怒不以为意。
「你租的房子?你在胡说什么?」她扼紧他的衣领,忘了他需要呼吸。
「妳的室友搬走后,为了不让妳居无定所,我向李维租下这一整栋房子,并且要求他别告诉妳;至于妳交的房租,我都替妳存起来了,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他的脸已经完全胀红,竟还能完整地说完话。
她颓然地放开他。「你还做了些什么?」不会连杰瑞都是他的眼线吧?
「也没什么,只是麻烦薇琪要她妹妹转告妳有个兼职的机会,让妳来上班,不过这纯粹是巧合,如果安琪不和妳同班,我也很难名正言顺地叫妳来。」
她该怎么办呢?她发现自己在软化,快要溃败了,就要投降了--这个攻无不克的男人,可是……她吃了那么多苦头,她真的不甘心啊!
「你设计我!」她想到了拒绝他的理由,抬起头瞪着他。
「就跟妳当初设计我一样,这还算轻微的吧?」他笑。
她楞楞地看着他。他看到了从前全心全意迷恋他的小女人,现在正在跟自己的爱情抵抗,不想败下阵来。
他的手指触及她的睡衣前扣,从第一颗开始,慢慢解开。
「做什么?」她徒劳地问道,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专注地解扣,不置一词,解到末尾,轻轻往两旁一掀,没有着内衣的洁白润泽的胸脯敞露在微凉的空气中,他爱怜地看着她的身体,指尖按住那没有褪色的红心刺青,低柔地问道:「我永远刻在妳的心上,无法被遗忘,对吧?」
不等她出声,沉重的身体将她压向床褥,手掌捧住她的胸,脸埋进她温热的胸房,叹息着道:「杜蘅,我爱妳,我爱妳,我爱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