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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恋于心 page 9 作者:宣媛

  「那么,就到那家客栈避避雨吧。」沈雩指向不远处的一间客栈。双膝疼痛,终结了她淋雨的乐趣。

  「小心点,慢慢走。」怕她跌倒,轻声嘱咐。

  而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年龄稍轻的青年,则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口中的「唐大哥」的一举一动,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刚才那个那么体贴温和的人,真的是他印象中严肃刻板的唐大哥?

  直到进了客栈,他那张嘴仍未合上,也顾不得雨水打湿他的裤脚。

  沈雩怕巧妍找不到她,说要坐在临窗的雅座上。男子向店家借来干净布巾,递给她擦拭身上雨水。

  潮湿的衣物紧贴身体,窈窕曲线毕露,坐在对面的男子察觉店内其他顾客贪婪的视线,心生恼怒,从包袱里翻出一件素色外衣,推到她面前。「披着吧,怕着凉了。」

  沈雩不是没发觉他人窥视的目光,于是顺从地披上陌生男子的外衣。

  「为什么淋雨?妳遇到什么伤心事吗?」他从来都不是会主动关心他人之人,但眼前身上还滴着雨珠、脸色苍白透明得近乎虚幻的女子,却让他的心莫名一动,不由得开口询问。

  「没有。」沈雩回道。见他仍一脸关切,她只好再说一次:「没遇到伤心事,我很好。」

  「那为何要淋雨?妳不知道会受风寒的吗?」

  关切的语气中略带责备,像看不惯她的行为。

  「你记得你人生中第一次淋雨是什么时候吗?」沈雩嘴角隐现笑意。「今天是我第一次淋雨,以前从未有过。」

  撞到她的男子神情冷肃,他身旁的青年则像受到惊吓似,附在男子耳边轻道:「唐大哥,我看她脑袋好像有点问题……」

  男子闻言侧首薄斥:「别胡乱瞎猜。」

  沈雩听到了青年的耳语,并不生气,只当没听入耳。

  想必对座二人真把她当成精神有异的女子了。她不觉受辱,只觉好笑。

  别人当她疯癫,她脑中却浮现另一张俊朗的笑颜;那个人,可从不认为她异于常人。

  也只有那个人会有那么多的耐心,只为盼她一笑了。

  「唐大哥,我瞧这雨转小,应该就快停了。」

  青年找话题打破尴尬气氛,看起来像是不想和她这个「精神有异」的人相处太久。

  观察一个人的表情,猜想他的情绪想法,其实很有趣。以前从没认真看过别人的面孔神情,现在仔细看,才发觉真的很好玩。

  「雨势明明还很大,你怎么说雨转小了?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她看看滂沱大雨,故意这么说。

  她看青年好似坐不住,随时会吓得跳起来一样,便想捉弄他。

  「……是有转小,只是妳没察觉而已……」青年眼里闪过一丝害怕,没自信的反驳。谁都听得出来那只是想打圆场的场面话好不好,这奇怪的女子偏要说破,害他好丢脸!

  他像个苦行僧般和唐大哥从京城一路走来,除了寻找元震的踪影外,

  也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他离家已久的师傅,谁知会先遇见这个奇怪的女子。

  「姑娘,妳是平安镇人?」年长的男子忽问。虽然眼前女子一身朴素,但掩盖不了出身名门的气质。

  「我是外地人。」

  「是京里人?」愈看她,愈觉得像极他认识的某个女子,即使只在幼时见过一面,但那精致的容颜和冷淡的气质,却是一模一样。

  「两位是从京里来的?」避开问题,她反问。

  「是从京里来没错,不过本籍是永溪县。」

  永溪县?她心思一凛。那是她不曾去过,却一生难忘的地方。退了她婚约的未婚夫婿,就是永溪县人。

  男子在她脸上细细搜索,试图找出一些她就是他所认识的那名女子的蛛丝马迹。

  「我这次出京,为的是找出一个想要的答案。」他颇具深意的凝视她。「我想找寻真相。」

  「真相?」沈雩不解。「到北方小镇找寻真相?这里有你认识的人?」隐约之间似有所感,此人就是--那个人。

  「事实上,我怀疑--和真相有密切关系的人,此刻就坐在我面前。」

  沈雩面容僵冷,许多奇异的想法一个个冒出来,乱七八糟的缠在一块儿,理都理不清。

  那造成她今日处境的始作俑者,不知该怪他将她送进另一个自由的环境而感谢,或因害得她父女离散而责怪的毁婚者,如今--就在她面前?

  搁在膝上的手收紧,未干的水珠在发梢凝聚成滴状,然后受重脱离、掉落。「你是?」

  「唐--劭劲。」

  熟悉的清越男音从她背后大门处传来。

  已经在她心上的那个人,和她面前的男子,是旧识?

  沈雩浑身一冷。元震和唐劭劲?真相和找寻?其中,究竟有什么诡异的牵连?

  元震放下纸伞踏进店门,注意力都在唐劭劲身上,只瞄了背对着他的女子一眼。他出来找沈雩,没想到会碰见一个不想看见的人。

  「元大哥。」唐劭劲起身招呼,对元震的出现不感讶异。已经找到了沈雩,元震就不会离得太远。

  「元大哥。」青年攀交情地跟着站起来,脸上一扫方才的苦闷,显得非常兴奋,充满崇拜的光辉。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元震走近几步,脚步慎重,略带迟疑不安。他瞇了瞇眼,迅速盘算眼前情势。唐劭劲不讶异他的出现,难道--他已经先遇到沈雩?!

  才这么想着,脚步已移至桌边,他低头一瞧,对上沈雩精巧的玉容。

  他内心一惊,速速压下惊愕,力持镇定。「怎么淋得一身湿?」像是对他们这对「前未婚夫妻」的身分毫无所悉,他轻问。

  「你和这位--唐公子是旧识?」

  他沉吟片刻,谨慎开口:「是有些交情。」

  「你不高兴他出现在这里?」沈雩试探地问,水眸没离开过元震刷白的脸庞。

  「怎么会呢?」他淡扫唐劭劲一眼。「该出现的人都出现了,遇到老朋友,我当然高兴。」

  「没错。事情总要交代得清清楚楚,真相才会水落石出。」

  唐劭劲意有所指,无畏的眼神和元震交会。沈雩再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两人是所谓的「老朋友」,而唐劭劲所说的真相,又是哪件事情的真相?

  元震知道该来的躲不掉,担心沈雩淋过雨的身子会受寒生病,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后说道:

  「有什么事,回去之后再说吧。妳体质虚弱容易受寒,先回去更换干净衣物。」

  他见突降大雨,想她未带雨具出门,便急急出来寻她,不意却遇到他最不愿在此刻见到的人。

  的确是躲不过了。与她的未来是好是坏,全赌在这一局上。

  他拚了。

  第六章

  傍晚时刻,沈雩在房里沐浴更衣,元震和唐劭劲则在门扉紧闭的厅堂里远远对坐;两盏热茶搁在桌上许久,久到都已冷透,还是没有人端起来喝一口。

  好奇的巧妍敏锐地感觉到两名客人带来的怪异气氛,鬼祟地躲在门外想偷听。等了好久,站得她小腿都发麻了,仍听不到一字半句,气得她想干脆回房吃饭。

  一脚已经踏下矮阶,就听见门内传出了声音。静静地,她把脚缩回来,耳朵贴到门板上。

  「你到平安镇来,要找的人是沈雩?」沉淀内心纷乱的头绪,元震打破静默,开门见山问:「还是我?」

  「有你的地方,还怕找不到沈雩?」唐劭劲冷讽道:「反之亦然。找到了沈雩,就不怕遇不上你,不是吗?」

  「你都知道了,所以跟在我脚步后,为了追寻一个真相?」

  「所谓的真相,已经昭然若揭,只差一个证实,就水落石出。枉我如此信任你,直到错已铸成,我才恍然明白,我所尊敬信任的『元大哥』,居然是害我陷入不仁不义境地之人。」

  唐劭劲控诉的声音不由自主提高,可以想见他蕴藏已久的不平。

  元震扬唇而笑,笑里不带感情与温暖,只有浓浓的冷锐讥诮。「我怎么说你就怎么信?亏你有满腹才情与本事,能够夺得天下文魁、高中状元,却没有足够的智慧分辨耳边谗言是真是假。」

  「你能残忍背叛我的信任,把我对你的尊敬感谢丢到地上无情践踏,不代表我会和你一样心机深重,在我对你最信任的时候,狠狠地反咬我一口!」唐劭劲双拳紧握,极力克制心中愤恨。

  没忽略对坐男子的激动情绪,元震不同于他的怒气激昂,显得冷静深沉。

  「你从没想过我的适时出现太凑巧,凑巧得太过刻意了吗?」

  语气清淡,故意引唐劭劲想起他初至京城时的往事。

  那是一年多前的夏日,他邂逅沈雩半年后的事。他一面忙于经商做生意,一面暗中打听所有关于沈雩的各种消息,其中包括得知她有一名自小订亲的未婚夫婿一事。

  知道她有未婚夫婿,并不足以教他打退堂鼓就此放弃,反而庆幸她尚未嫁为人妻,他还有机会独揽她的笑颜。

  缜密的计画,在唐劭劲踏上京城的第一步后即开始。他依据计画接近他、济助他,别有居心地和他成为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精湛的演技轻易便骗过初入繁华帝京的纯朴苦读书生,成为他眼中极可信任依靠的「元大哥」,然后,他的谗言低语渐出,慢慢吞噬他的信心;他渐起波澜的内心,在信与不信之间拉锯--

  一开始,他是不信的。

  「那时候,你告诉我沈雩常离家外出作画,一两日后才悄然归来,至于我们所不知道的一两日,她究竟出外做什么,叫我自己评量。」唐劭劲在回忆里思索。

  「没错,我要你自己评量,但我不曾说过一字半句毁她闺誉的言语。」

  「你故意诱导我,引我往极不堪的一面想去!」唐劭劲愤恨又起。都怪他耳根子软,太相信这个曾被他视为知己的卑鄙小人。

  「你有足够的判断能力,是我三言两语就能左右的吗?」语带嘲弄。

  「经过此一教训,恐怕我这一生再也无法相信他人!」唐劭劲几乎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前去,狠狠撕裂元震的虚假面具。

  「我愧对于你的,也只有这一项了。如果你这一生再也无法相信别人,错全在我。」元震坦然,略垂眼眸沉思道。

  「你愧对于我的,又何止这一项?」唐劭劲失笑苦笑。「你加诸于我的苦痛,岂是这一两句话就能消弭得了的?」

  门外的巧妍听得正精采,眼尾余光瞥见沈雩清瘦的身影走近,伸出食指抵在唇上,要她别出声。悄悄拉过沈雩手臂,用唇语低声说道:「姊姊,别说话,听。」

  沈雩明白巧妍偷听的,必定是关于她的事,因此不但没故作正经地劝责她,反而和她一起躲在门外偷听。

  想得知唐劭劲口中的「真相」,也只有在她不在场时,才有机会知道全貌。

  刚沐浴过后的沈雩表面平静,然则内心却是波涛汹涌;她掩饰住不安,不让巧妍看出来,和她肩并肩站在门外,当个上不了台面的窃听者。

  唐劭劲的出现并非突然,事出必有因。他来寻求一个她所不知道的答案,她不在乎他因何而来,只在意元震涉入此事的深重。

  她的确是在意他的啊……

  「……你满怀心机接近我、骗取我的信任,从我还是穷苦书生时尽心扶助我,到我名闻天下功成名就,用了足足一年的时间,就为了夺人所爱。元震,你真有耐心毅力,我服了你!」

  字字句句充满浓重恨意,如剑如刀砍在元震身上。

  「你恨我,我没有异议。」相对于唐劭劲的强烈情绪波动,元震反显得置身事外,任由他一项项罗织他的罪名。

  「既然你喜欢沈雩,为何不和我公平竞争,让她自己做选择,而不是由你当个主宰他人命运的神祇!」激愤之余,唐劭劲不忘提倡他自认正义的论调。

  「我真的有这般能力可以主宰你的命运吗?你的命运是你自己所选择的。你选择了相信谗言,背弃你和她的婚约,我只能说--唐劭劲,你罪有应得。」元震讪笑。他承认误导过他,但当个掌控他人命运的神祇?对不住,他无此能力。

  「哈,我罪有应得?!我最罪有应得的就是结识你,因而毁了我的婚姻,害得沈府举家南迁,沈雩被逐出家门!」

  「后悔于事无补,事实已经造成,我们都回不到过去,更改既定种种。直到那次夜宴,你都没发现是我误导你误会沈雩,那么,就是在我离家找寻沈雩,消息传到你耳里,前后印证之下,你怀疑一切都是我搞的鬼?」

  「没错。从你刻意拉拢拥有沈雩绘扇的李东时,我就开始怀疑你了。后来你无故离家,我问过李东,才知道你对沈雩行踪竟有高度兴趣。别以为你以买画作借口,我就不会怀疑你是想找人,而不是单纯想买画。」

  「如果你的精明早在认识我之初就显现,也不会轻易落入我的圈套了。」元震轻快的口气中带着可惜的嘲弄。

  「元震!你这个卑劣的富家私生子!你卑劣的血液是天生的,已经渗入骨髓无可救药了!」唐劭劲冲过去揪起元震衣襟,双目爆裂腥红血色。

  「对。」元震冷笑。「我的卑劣已深入骨髓无可救药,我是个出身低下的私生子,我自卑、没有勇气站出来和你公平竞争,这么说你会不会高兴一点?」

  元震冷眼看他不可控制的激动。「新科状元郎配上自小订亲的名门千金,简直是天作之合。你说我一个小小的私生子,能用什么身分去和你『公平竞争』?又能有几分胜算?就算我家财万贯、多有生意手腕也无济于事。所以用尽心机,让你心生误会,主动放弃婚约,我才有机会接近她。」

  「你终于亲口承认了!」

  「我承认又如何?」他该得意诡计得逞,但内心却隐藏忧虑,为即将爆发的一切感到极端不安。

  唐劭劲的退婚在他预料之中,因退婚而衍生的满城风雨,却超乎他预料;他打乱了原该依顺轨道而行的每件事,成了所谓的罪魁祸首。

  「那个时候,你带我躲到沈府墙后看到的那名女子,到底是不是她本人?」唐劭劲沉淀后的嗓音异常平静。

  元震深觉可笑,重名重誉的唐劭劲,居然到现在还在怀疑沈雩的清白。

  「那件事啊,」就是那日之后,唐劭劲才下定决心退婚。「你看见有名女子在朝阳未出前由外返家,在侧门边下了马车,可想见是秘密出了趟远门,身边只有车夫丫鬟各一名。她脸上罩了面纱,远远的看不清她的面容,不过,你看清她进了沈家门没有?」

  「在她进门之前,你就将我拉走--」

  「这不就对了。是我安排的人,当然进不了沈家门。」

  「元震!你真的太可恶了!」

  唐劭劲一拳用力挥来,元震没躲开,无言承受他的怒气,这是他应得的。剧痛之后,嘴角立刻泛出血丝,他以袖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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