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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恋于心 page 2 作者:宣媛

  蹲在画纸旁,研究画在纸上的浅蓝色天空,丹青还未干透,就先冰凝,吃不上色,此刻画纸又受冷,蓝色天空彷佛将从纸上脱出,沈雩深觉有趣,伸出食指碰触云色。

  手指才刚触及画纸,耳畔就传来清脆的碎裂声音。是什么声音呢?她懒得多想,指腹还流连在画上。

  接下来的事,快得让她无暇思索,飘忽的神魂一下子被拉扯回来。

  湖心薄冰受重碎裂,往内深陷,露出灰浊的湖水颜色,眼见她就要陷落深冷湖中,她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表情,欣赏着难得一见的碎冰奇景;一双毫不怜香惜玉的健臂往她纤腰用力一揽,极其迅速地将她拉离危险区域,后退到安全位置后,她仍迷恋地看向方才她蹲踞的地方;一眨眼工夫而已,前方冰碎裂崩,一块一块往湖里掉落,连同她的画纸,一并被吃了下去。

  「啊。」她轻逸出声,像在叹息。「画纸没了。」

  「妳是在可惜那张纸吗?」

  头顶上有道沉怒嗓音朝她劈来,宽厚大掌紧掐着她瘦薄双肩,用力转过她身子。沈雩迷迷糊糊地抬头看,映入眼帘的,是张暴怒的青年相貌。这人是谁?她不认识。

  沉默着不说话,男子见她无言,怒火更加扬炽。

  「妳差点掉进深冷的湖水里,妳知不知道?!如果真掉进去,不管多快将妳捞起来,妳都难逃一死,妳知道吗?!」

  男子如雷的暴喝,终于震回她飘远的思绪。她眼睫轻合,再睁开时,转瞬间像变成另一个人般,以锐利冰寒的眼神与男子对视,对他的怒火毫不畏惧。

  男子没意料到她的神情会转换如此之快,双掌一松,沈雩在同时间后退一步,脱离了他的掌控。

  两人相视无语,一如冰一似火,互不相让。

  这人是谁?僵持一阵子后,沈雩先撇开视线,对他扬火眸光中透露的一丝情意感到厌烦,转身就要走,连画具都不管。

  「妳还没道谢呢。」男子拉住她手腕,讶异于如此寒天,她居然穿得这样单薄;透过棉布衣料,可以清楚感觉她腕骨的形状。

  她侧身与他面对。「我开口求你救我了?如果没有,那就不需道谢。」口气凉冷,等他自觉无趣而松手。

  「我真后悔方才拚了命去救妳,不但得不到一句谢,还被冷嘲热讽,早知如此,就眼睁睁看妳掉下去好了。」他只好自我解嘲,手却不愿松开。

  「也许那样反而好,谁叫你多事。」

  她的冰言冷语似真似假。也许真的落入湖中,不再受这世间俗规禁锢,对她而言反而好。

  男子眼底翻涌着许多情绪。「妳竟如此轻贱生命。」

  她薄唇勾勒笑意,像是在说:那又如何?

  他目光一凛,心绪转折快如闪电。他温温一笑,解下身上披风,往她身上罩去。

  「你做什么?」对他突来的无礼动作感到惊讶,伸手要阻挡,却挡不住他执意如此的动作,于是那件披风就这样栖息在她肩颈上,将她整个身体包覆住;披风上还留有他的体温,突如其来的温度,从肤表一路传到骨里。

  「妳爱轻贱生命是妳的事,但我看不得别人这样,就是我的事了。」见她要解开缎绳,他又说道:「不管妳解下多少回,我就是会再把它穿回妳身上,不信的话妳可以试试看。」

  就在披风落地前一剎那,他长臂一抄,俐落地在半空中扬起弧形,一瞬间披风又重新覆在她肩上。

  「你……认得我?」她从不愿与固执之人争原则,试了一次之后,她不会再试第二次。

  「我怎会不认得妳呢?美丽的公主,雩姬。」

  「果然。」扬唇冷笑,那是早已明白的无奈。「就算我躲到这人迹罕至的偏僻地方了,还是躲不过他人好奇的目光吗?」

  「我认得妳,可是沈大小姐好像完全不记得我,真叫我伤心哪。」

  「与我无关。」更没兴趣知道。

  「怎与妳无关?」目光灼灼凝视她雪白无瑕的小脸。「我派人四处打探妳的消息,一路从京城赶往南方,又从南方追到西北,这迢迢千里的路途,为的是什么?若不是因为那把绘扇,我恐怕还无缘得知妳的行踪。」由秋至冬,风尘仆仆的奔走,不就是为了确定她平安无事?

  「哦?是谁贴出赏金告示,捉拿到我可得黄金千两?」说出这种话,连她自己都觉好笑。

  「恐怕出资者不会是状元郎及令尊。」

  他还同她闲扯,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好了。

  「我想也是。毕竟,被退了婚,哪还有昔日身价?」

  她无所谓的语气反而令他释然,这些日子以来,真是白替她操心了。

  「也许雩姬身价下跌,可拜退婚一举成名之赐,妳的画作抢手得很。」

  「你是画商?」是有几分商人的精明样。

  「现在,对我的身分有几分兴趣了?」他自信满满笑道。

  「没有。」不想卖画给他,沈雩转身要走。

  他这回没再拉她,只淡淡说着:「我是商人,可是不买画也不卖画,只是觉得不公平。前年桂花盛开时,我曾陪父亲到府上拜访,父亲和令尊在厅堂议事,我一个人误闯小姐院落,那时妳正在花瓣纷飞的花树下作画,对陌生人出现只是淡然看着,既不出声也不感觉惊讶,如果不是一个唠叨丫头出现,我以为我们会那样无言对视到永远。」

  沈雩停下脚步,记忆立刻回溯到前年桂花盛开时,的确有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她院落,站在远处和她对望,直到侍女小雪前来喊她用膳,她分神之后再回头,那人已消失无踪。

  「直到今天,我还记得那天的桂花香味,从未忘记。」

  「原来是你。」

  「终于想起来了。」他走到她面前。「那个人就是我,元震。」满含深情挚意的俊眸,毫无矫饰地深凝她的冰晶眼瞳,要她清楚记住,不许忘。

  她有礼地微笑,像一般闺阁千金那样。「好,那么请问元府大少爷,南北奔波,不辞千里追寻而来,究竟所为何事?」

  他看见了她礼貌背后的疏离。但,不管她和他之间的距离有多远,他会慢慢缩减这段距离。

  「我不为任何事而来,只要妳知道,元震这个人的存在。」醇净嗓音宣示一般缓缓地诉说。

  是了,只想让她知道,他的存在。

  第二章

  「现在我知道了,你请吧。」

  天空飘下鹅毛细雪,再不回去,等雪积在地上,路滑不好走。沈雩慢慢前行,不再理会他。

  原以为他应该走了,谁知他背起画架牵了马匹,又跟在她身边。

  「雪愈下愈大……」元震抬头,瞇眼看兜头而下的漫天细雪。「从这里到最近的村庄至少要半个时辰,我想大概还没到达,就会被雪困住,不知可否到府上叨扰一晚?」

  以为她会断然拒绝,她却出乎他意料答道:「不怕委屈你千金之躯睡柴房的话就跟来吧。」

  他闻言心喜,跨上座骑,对她伸出手。「趁积雪不多,马儿还能跑,骑马回去比较快。」

  她没回应,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像没听见他的话似,一个人缓缓前行。

  元震自嘲地笑,早该明白她的性子。

  他跨下骏马,和她一起走向她居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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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妳可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饭菜都凉了。」

  小雪一见沈雩进门就念个没完:「我出门前不是提醒过妳要穿暖一点再出去吗?妳还穿得那么单薄,已经冬天了耶,要是生病受凉了怎么办?上哪儿找大夫去?咦!这件披风哪来的?妳半路上捡到的?」

  看沈雩进门后脱下的披风,小雪趋近,不解地问。

  她摸摸质料,大惊小怪:「这料子很好耶,路上怎么捡得到这种东西?」

  小雪的问题实在太多,沈雩干脆不作答。

  「小姐,画架呢?丹青颜料呢?画笔呢?妳又忘记带回来了是不是?小姐,拜托妳长点记性,这么冷的天气,我还得出去把那些东西拿回来,真的很命苦耶。」不停抱怨,边唠唠叨叨要出门把画架拿回来,不然被大雪一埋,还得花工夫重新钉制,她哪有那种时间。

  才踏出门,就差点被忽然冒出来的高大身影给吓个半死。

  「哇啊!你是谁啊?!」从没料到在这个偏僻地方会有第三个人出现,小雪跌坐在地,脚都软了。

  元震放下画架,将她一把扶起,让她坐在他一并带回来的椅子上。

  「……没想到小姐不仅捡了披风,连陌生男人都捡回来了……」小雪惊魂未定地喃念。

  「别胡说,让他吃了晚膳,就带他到柴房。」说罢,沈雩头也不回地走进内室。

  小雪坐在门口,盯着眼前高大英挺的陌生男子,心里有好多疑惑,又不知从何问起。

  元震检视这问简陋却干净的老房子。家具极少而老旧,方圆数里内没有任何邻居,到最近的城镇至少要半个时辰,这样的居所和她从前生活的环境简直天差地远。

  「妳们一直住在这里?」室内比室外温暖不了多少,那种娇弱身子奈得住霜寒?又或者,她对一切都已不在意,天寒天热都无所觉?想到这里,一股歉疚悄然袭上心头。

  「是啊,是小姐中意的。从京城往西北走,一路上换了几个地方住,真正长住的只有这里。小姐说这里没人会来,所以这里好。不过……你到底是谁啊?」

  「元震。我父亲与沈老爷是旧友。」

  「难道……是我家老爷叫你来的?」老爷终于要找小姐回去了吗?呜!爷毕竟还有点良心……

  「不,不是妳家老爷叫我来的。」

  「不是?」小雪瞪大眼。「那你来做什么?」

  元震笑一笑没回答,小雪盯着他堪称俊美的笑容,想了好久终于想起来--

  「京城里只有一户姓元的人家和老爷有交情,不过,听说他家刚好没儿子。」

  「他家的确没儿子,倒是有个见不得光、却偏见了光的私生子。」

  小雪有听说过。「啊,你就是那个私生子!」

  「没错。」他坦然承认,并不因身分而自卑。

  反倒是小雪,因为不小心当面说人家是私生子而赧然。

  「对……对不住。」用眼尾偷瞧他一眼,好像没有生气的样子。

  「不必道歉。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我既不引以为耻,妳也不必道歉。」不是勉强故作潇洒状,而是他认为与其对出身耿耿于怀,倒不如把自怨自艾的时间拿来成就它事,会更有意义。

  「真不生气?」小雪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不生气。」

  「元公子,你真好风度。」元震的朗朗气度,让她添加许多好感。

  「叫元公子会不会太生疏?不如叫我一声元大哥吧。」小雪对不起啦,接近妳家小姐的第一步,就是收买人心。

  「元大哥。」小雪立即改口,很容易就被收买了,她憨憨地笑了笑,招呼他用餐。「待会儿吃完饭,我送一盆火炉去给你,要不这种冷天气,只盖被子会着凉的。」

  小雪盛了小半碗白饭和一小盘配菜,准备拿进沈雩房里。

  「妳家小姐不一起吃?」果然是拒人千里的冷漠。

  小雪先探头探脑瞧瞧内室,再小声对他说:「我家小姐不爱与人亲近,性子从小就有些古怪,元大哥你别太在意。我家小姐呢,就是脸冷了点,表情少了点,其实她人很好。别看她外表冷冰冰,内心其实就像小孩子一样单纯的。」

  「我知道。」她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图画上,对于现实世界,反而忘了赋予其它颜色。

  「你知道?」小雪奇怪问道。再怎么说,这人终究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从何了解她家小姐的性子?

  「我是说,我知道妳刚才话里的意思。」表情自然,丝毫不像说谎。

  「这样啊。」就看他不像坏人嘛。小雪端着小姐的晚餐走进内室。

  元震看着沈雩房间的方向,嘴角扬起弧度,勾勒出迷人笑痕,短短时间内,心中已有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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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沈雩晏起,用餐后坐在椅子上看屋外景色,小雪在一旁腌制白菜,又酸又辣的气味飘进鼻间,光用闻的就呛出眼泪来。

  「小姐妳没事吧?好像加太多辣椒了。没办法,我第一次动手做这种料理,以前看过家里厨娘做过一次,现在全凭印象,调味拿捏不准,我再加些白菜下去好了,不然太辣怕小姐入不了口。」小雪赶紧加入白菜中和味道。

  沈雩擦去泪水,盈盈大眼通红,浓密长睫尚有小水珠未干透。听小雪不经意说起从前,她幽幽开口,淡然语气中不无感谢。

  「小雪,累妳同我出来,辛苦妳了。」在以前,小雪根本不需要做厨务等杂事,现在却必须样样全能。

  「小姐,妳在说些什么呀,」小雪停下手上动作。「没有妳,会有我小雪的存在吗?妳别讲这些有的没的,我听了会担心,不知道妳心里在想些什么。」

  说来惭愧,虽然她陪伴小姐十年了,但小姐的心一向封闭着,就算被小姐视为亲人,她却不曾真正了解过小姐心中所思所想,只能尽心守护着她、陪伴着她,即使这一辈子她都无缘接近小姐的内心世界,她也无怨无悔。只要小姐好,她什么都愿意付出。

  「就要过冬了,腌些白菜存粮也好。」沈雩又看向屋外,昨晚的雪下到今晨总算停了,雪再不停,恐怕她得窝在屋内过完整个冬天,别想出外作画。

  「小姐,有时候我还挺庆幸我们被老爷赶出来。以前妳根本不会跟我聊这些生活琐事,每天就只对着一张画纸,要不然就是看着云、看着天空,我老是在想,妳天天看着一样的东西,怎么都不厌烦呢?常常一整天不说一句话,我真怕妳闷坏了。」

  趁小姐精神不错,小雪开心地和她闲聊。这种机会太少见,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也许小姐心情会好一点儿。

  沈雩微微一笑,看着小雪晶亮的圆眼睛,那是她不曾有过的活力。小雪今年十六了吧?她记得小时候将沦为乞儿的小雪捡回家时,她才六岁,如今十年过去,当所有人都离她而去时,只有小雪依然在她身边。

  「天气好冷,中午我们煮热呼呼的青菜粥来吃好吗?」沈雩笑着说,长睫杏眼瞇成黑弧,笑里有许多感动,也有对小雪一片忠心的心怜。

  「好啊好啊!天气冷,吃热呼呼的食物最好了。」小雪天真回应,未了才觉得不对劲。「小姐,妳又穿得那么单薄当然会冷,快多加件衣裳,要是受寒了怎么办--」

  「上哪找大夫去。」沈雩接下去讲。小雪什么都不怕,就怕她生病。

  「知道了还不快去加件衣服!」老是让她担心东担心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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