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在说什么?右耳听不到!?」唐耿愣住了,定定的看着她,「妳说妳的右耳听不到?」
不会的……
他很难相信她竟然会有这项缺陷……这是何时开始的?
她虽然没什么音乐细胞,不过却老是要求他拉大提琴、弹钢琴给她听,她自认为有欣赏音乐的才能……这样的她怎么可能会右耳失聪!不可能,绝不会发生这种事……
「所以妳要我坐到妳的左边,是因为妳的右耳听不到?」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一种震撼。
她点点头,「嗯,谢谢你给我机会,让我解释我的无礼。」
两人之间似乎有着一条很深的鸿沟,就如同十年前一样,他厌恶她、瞧不起她……
「你刚才说的没错,如果同一件事要你说个三、五遍我才听得清楚,你不觉得烦,我都觉得歉疚了!很抱歉……」
见她要离去,唐耿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为什么?妳怎么会听不到!」
他要知道原因,这对他来说很重要!
「告诉我!」
「听不到就是听不到,就如同你说的,我是个聋子,你日理万机,大可以不用理会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她的话语略带讥诮,刻意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海天永远无法连成一线,十年前是她一厢情愿,但,在发生那件事之后,她已看清自己的身分及地位。
「原因!」他霸气的语调,与他斯文的外表判若两人,「不说清楚,妳今天就休想离开这里!」
「禁锢我?」她挑眉,水眸中满满的是不悦。
「呵……」他放开了她的手,「妳要这么说也行,好一点的……也许妳可以想成是老朋友想叙叙旧。想要茶点大可大方开口,我可以差人送上。」
「听起来似乎不错,你不忙?」
「原本是有点,不过妳的事我摆在第一位。」
「也许我该为这个新地位感到光荣。」她深吸口气,讥讽地说,「你是与我对上了是不是?我记得你一向讨厌我。」讨厌她的叨念,讨厌她跟前跟后。
「那是妳以为,我从未说过一句讨厌妳的话。」
「我的耳朵听不到,并不是你造成的,你不用为那件事感到愧疚,而且托你的福,先生资助我学费、生活费,也许没有你……我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好。」这是实话,不是挖苦。
她的语调是平静的,可却对他造成极大的震撼。
「是那次的斗殴事件?」虽然已经是往事,可有时他闭上眼,想到她那副怵目惊心的病样,仍会惧怕的猛然张开眼。
「对,右耳耳膜破裂,这就是你要我给你的原因,现在我可以走了吗?我的时间很宝贵,贵公司若不用我,我还想到下一间公司面试。」
「不用了,我没说不用妳。」他的手抚了抚小指上的尾戒,「妳也不用去别的公司面试,除了我这里,妳无路可去。」
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不信有哪间公司敢大胆用她。
「为什么?」釉君火了,「收起你的愧疚感!我不要你来干涉我的自由,甚至于是我的人生!你没欠我什么,也无须补偿我什么,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她就像一只被碰到痛处的猫儿,伸出利爪狠狠的扑向抚摸她的人。
「来不及了。」他摇头,「这是妳的错,妳不应该寄履历表到唐氏被我发现。」
「你打算怎么样?」
「是妳打算如何,也许妳该收起妳的利爪,明天起我要的是一位能干的秘书,我为人一向公私分明。」
「最好是如此。」釉君才不希望每天一到公司上班,面对的就是一双悲怜的眼神。「现在我可以离开你的领地了吗?还是你想纡尊降贵的帮我开门?」
虽然他未曾做过这种事,可若要他为釉君开门,他绝对不介意。
「如果妳希望我这么做,那又有什么问题?只不过是举手之劳。」他的双手一摊,那白森森的牙齿看的釉君刺眼极了。
「掰掰。」她转过身,旋即离去。
「明天九点,不送。」
第二章
「快,小君!收拾一下行李。」
陈芳妹一回到家,便急忙的对坐在书桌前写功课的徐釉君说道,她边说边拿了一个大包包,将自己的物品一件件装入其中。
「行李?」徐釉君不解的看着陈芳妹,那双水眸含着浓浓的疑问,「为什么要收拾行李啊?妈,妳昨天不是说今天还要找工作的吗?」
釉君的父亲在她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就跟别的女人走了,母亲一个人独自将她扶养到大,生活虽然不算是富裕,不过倒也还过得去,不过一个月前,她母亲突然被裁员了,她们的生活顿时陷入困境。
「是啊,快收拾行李,我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是去当人家的管家,老板人还挺不错的,供吃供住。」陈芳妹高兴不已。
「这么好?」釉君有点怀疑。
「是啊……所以现在就得将东西收一收了,如果可以,今天就可以搬进去,他们有提供我们住的地方。」
「那这里呢?」
「租金这么贵,我打算不租了,反正也刚好快到月底了,和房东太太说一声,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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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进到这间大宅子,她心里头的震撼便从未停过。
虽是台北市郊,可占地三百来坪,是她与母亲之前住的小公寓的十几倍,光是这里的地价,就不是她这种人十辈子可以买得起的。
豪宅里头的装潢,一看就知道是大手笔请名师设计的,尤其是客厅挂的那盏水晶灯,光彩夺目。
瞬间,她觉得这个地方似乎不是她所能到的地方,她就像只迷了路的小白兔,误闯了人间仙境。
「小君,妳不会叫人吶……这是先生。」陈芳妹急急的对着发呆的釉君说道。
「啊?」釉君回过神,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前方一身笔挺西装、五十开外的唐继中。「先生,你好。」她声如蚊蚋,一定要很仔细听,才能听得到她在讲什么。
「芳妹,妳的千金似乎很害羞。」唐继中的嘴角露出了笑容,他的笑柔和了原本严肃的空气。
「不……不……先生,她只是比较怕生而已,其实她是很外向的……」
「真的吗?这倒好!我有个儿子和妳女儿差不多年纪,不过他个性比较怪异,如果可以的话,就让他们常在一起相处,免得他总是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头。」唐继中的夫人戴馨在一旁说道。
「这……不好吧!」陈芳妹对于戴馨的提议有些迟疑,她是来做他们的管家的,在身分上她与釉君就像是下人一般。
「有什么不好的,这个年纪的小孩本来就都玩在一起,而且你们小君看起来很乖,我觉得我们家唐耿才是问题一堆。」
「问题一堆?」釉君不解的问道。
住在这么大的宅子,有这么有钱又疼爱他的父母,他应该懂得惜福才是,哪来这么多的问题?
「嗯……」戴馨看了唐继中一眼,叹了口气,「那小子叛逆,是个问题儿童,虽然以高分考中第一志愿,可是却成天打架闹事,甚至于……」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怎么样啊?」釉君真的是好奇的要命,他不应该是天之骄子吗?
「之前发生了一些事,他爸爸都摆平了,可是现在学校给了通知,如果他想平安的升上高三的话,就不能再旷课了。」
「小孩子别问这么多。」陈芳妹敲了敲釉君的头。
「没关系、没关系,如果有釉君在的话,也许真的可以改变唐耿……」戴馨的话显得有些迟疑,当然这是她的希望。
「太太,我们釉君没有那种能力的。」
「我们也知道,这只是我们的期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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釉君头上戴了一顶遮阳帽,手拿着小铲子,在整理着唐家近百坪的花圃。
原本这个花圃只是种着零碎的小花而已,没什么人在管理,在征得戴馨的同意之后,她接手这里。
她前些日子才刚在花圃撒下满天星及波斯菊的种子,现在种子都已经发芽了,这种成果令她非常满意。
届时,开花的季节一到,这片花圃就会成一片花海吧?
汗水一滴滴的由额际滴落,她打开了一旁装了茶水的保特瓶,啜了口。
「好热……」擦了下汗,她吐了吐气。
夏天真的好热,热到心情也跟着烦躁了起来。此时她真的有点庆幸自己没挑中午来整理这片花圃,做这种自虐的举动。
就当釉君热得头昏眼花之际,一阵幽扬的琴声窜入了她的耳里。
那优美的旋律是她听过的,她记得这曲子应该是世界名曲吧……好像很多人会弹,可遗憾的是她不知道曲名。
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她寻着琴声,走到了主屋,发现声音是由那儿传出来的。
她走入里头,找到了琴声的来源。
「就是这里吧!」她喃喃的说道。
来唐家这么久了,她从没听说唐家有人会弹琴的,她原以为琴室的那架钢琴只是装饰品,或者是唐家办家庭聚会、舞会的时候,让专门的钢琴手弹着伴奏用的。
盯着眼前的那扇木门良久,她还在考虑是否该转动门把,看看琴室的弹奏者到底是谁之时,曲子变了调。
世界名曲一下子变成了台湾民谣--烧肉粽,这真的令她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可虽然是烧肉粽,对方却弹得特别、澎湃,与平常所听到的曲调截然不同,让她佩服至极。
深吸了口气,她选择转动门把。
门一开,就见一位身着高中制服的男孩,坐在钢琴前,闭目忘我的让手指在琴键上跳跃,灵巧、修长的手指在那上头划出了一道道神奇的魔法。
由他的侧脸,釉君就可以看出他是一名俊秀的男子。
他有着一头微卷的黑发,原本束得整齐的领带,颓废的挂在脖子上,衬衫的第一颗扣子解开,衣襬也凌乱的露了出来,整个人呈现出狂放不羁的气势,与他那张俊美的脸孔,呈现了极大的差异。
「妳是谁!」锵的一声,琴音骤止,取而代之的是不悦、冷淡的低音。
他的声音拉回了釉君的思绪,她猛然回神,对上了一双不驯的眼眸。
那双眼看得她心惊,往后退了一大步。
「你……你才是谁!这个地方不是随便人可以进来的。」她结巴的道。
「呵……」唐耿笑了几声,「什么叫随便人?我什么时候由这个宅子里头的少爷,降级成为随便人了?这间琴室是我的,这架钢琴也是我的,我走入自己的地方,玩着自己的乐器,还得向人报告、征求同意?」他的利眼瞄了釉君一眼,「倒是妳,什么时候我们唐家多了妳这号人物了!」
唐家?少爷?她倒抽口气,难道他就是那个她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唐耿吗?
她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唐大少爷轰轰烈烈的事迹,她几乎都听说了,来源是宅子里的女佣、工人,甚至于管事的老伯伯,偶尔也会念上几句,可这么多的传闻全都是负面的,她从未听过有好的传出来。
依据这么多的坏消息,她在脑海中所塑造出来的唐耿,是个超超级的不良少年。
「你是唐耿?」
「这么讶异吗?这里的人是怎么向妳形容我的?十恶不赦的大坏蛋?还是奸淫掳掠的抢匪头子?」
看她那双眼,他就知道她应该是听过他的「为人」。
「没有十恶不赦,也没有奸淫掳掠。」她细声说道。
「没有?这倒好笑了,难不成他们会形容我是个日行一善的童子军吗?这我可不相信。」他嗤道。
「没有,他们也没有这么说你。」她的视线被一旁的大提琴吸引,「你刚才说这间琴室是你的,这架琴也是你的,那这个……中提琴也是你的吗?」她手指指着大提琴。
哼!中提琴,真是愚昧!「这是我的大提琴没错。」他没有纠正她,只是在心里头讥嘲她。
看她那张有些稚气的脸庞,以及T恤、短裤的穿著,他实在很难想象他们唐家何时穷到需要雇用未成年的劳工了。
「那你会拉奏吗?」她的眼神中净是崇拜,
「妳现在是要我证明,那把大提琴的确是属于我的,是吗?」
「不是、不是。」她的头摇得就像波浪鼓,「我只是想听听看那个中……不不……是大提琴的声音。」
笑话,她是什么人,而他又是什么人啊,他有必要为了一个黄毛丫头的话,去拉奏他的大提琴吗?
心里头虽然是这么想,但他就像是被她那双清澈、真诚的黑眸给控制了一般,且直的走到了大提琴旁,坐在椅子上开始拉奏。
又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釉君皱了下眉,「对不起,我可以做个无理的要求吗?」
「既然是无理,妳就不用说了。」哼,白痴!
「好啦,拜托你啦!我想听你拉烧肉粽。」
方才他是用钢琴弹烧肉粽,现在用大提琴下去拉,不知道听起来的感觉会不会是一样的。
「妳要求还真多,妳是谁?妳似乎还没告诉我妳的名字。」
「徐釉君,我妈妈在这里当管家,我们母女一起住到这里来。」
点点头,唐耿表示了解,又动手拉着大提琴,拉奏她想听的那首烧肉粽,而釉君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哼了起来。
她哼得入迷,可拉着大提琴的唐耿却听得头痛,她讲话的声音是细细软软的,很好听,可她唱歌却是五音不全,难听死了!
正当他要开口制止她的魔音传脑时,外头急促的脚步声传入了他的耳里,原本斯文的一张脸,立即染上了黑幕。
「有人来找妳了,他们可能怕我把妳剥皮吃了吧!」
「啊?」釉君不懂,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何才一下子,唐耿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琴室的门打开,率先走入的是唐继中,紧接着是戴馨。
「还好、还好,原来妳在这里啊,我想到处都找不着妳,不知道妳上哪儿去了。」戴馨松口气。
「我看不是吧?就因为她在这里,才更令你们担心吧!」
「这……耿,你怎么这么说呢?釉君是个好孩子,跟你在一起,她妈妈也很放心,你可以教她功课。」看釉君与唐耿的情形,他们两个刚才应该是和平相处的,也许……她真的可以改变他。
「教她功课?」他冷笑,「想太多了吧!我可没那个闲工夫陪个小奶娃玩。」
「可是,你刚才有弹琴,还有拉大提琴给我听。」
「也许是妳在梦游,」他不承认。
「喂,你这个人很奇怪,明明就有……你怎么这么不坦白!先生、太太,刚才少爷真的有拉琴给我听耶,他真的很厉害唷!」
「没有的事,爸妈,你们等一下要出去,把她也给我带走,别让她随便闯入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