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刚还为了你那两个哥哥训我。”这下舒苹倒了起来。
“对不起行不行?”这女人!
“行!倪家四少爷都亲口道歉,我哪敢拿乔。”舒苹拍拍好友的肩,“芸芸,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
“真的?”孙芸芸立即破涕为笑。
“包在我身上。”
倪辙惴惴不安的瞧着女友,没想到芸芸看起来柔弱乖巧,原来也会记恨,也会算计人。
倪镜一接到倪潋滟打电话向他报告的好消息,当下放下客户和工作,飞车来到倪照宅所。
“你真的让她搬进来?”倪镜在他的工作室绕来绕去。
“她要来送死,我挡着她干么?”倪照优闲的躺在榻榻米上。
“我看死的人会是你,”倪镜重重的坐在他身旁。“你忘了孙芸芸是怎么被老娘送进辙的出版社?”
“那又怎样?”倪照懒懒的翻了个身,不以为然。
“怎样?!”倪镜快被他的从容激得发狂。“我等着看你被老娘耍得团团转。”
“你认为我会步上隽和辙的后尘,看上倪潋滟挑的女人?”好笑!
“我告诉你,现在你脸上嘲笑的表情,我在隽的脸上看过;你嘴里不信邪的话,我也曾经从辙的嘴里听过,当初他们两个多倔、多信誓旦旦,结果咧!”倪镜语声振振有力。“结果他们还不是全栽在倪潋滟手上!”
“镜,对我有信心好吗?”倪照拍拍他的肩,希望他不要太激动。
“我给过那两个家伙无比的信心,但是,最后我得到什么?是痛心!”妈的,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惶恐。
“镜,放心,我是你最后一名战友,不会背弃你的。”倪镜明白他的激动从何而来。
“是吗?”倪镜直勾勾瞪着他。“我看你敌不过倪潋滟那只老狐狸。”她赢太多次了。
“事实胜于雄辩,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第四章
“砰、砰!”一阵踹门声响起。
舒苹拿着熨斗在烫东西,根本不想起身开门。
“砰砰砰!”那人锲而不舍的踹着。
她一双火眼杀向剧烈震动的门板,可踹门者毫无所感。
“干么啦!”她冲过去,忿忿的用力拉开门。
倪照收不住脚,抬脚又是一踢——
“啊!”舒苹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屋内。
倪照看她弯着腰抱脚乱跳,一阵笑意袭上向来冷硬的唇线。
“倪照你……天杀的!”舒苹跳呀跳到床上,卷起牛仔裤管,只见小腿上一片淤青。
倪照看着她白嫩细长的小腿染上青紫,更加笑不可遏。
“你这个没风度的死同性恋还笑得出来?!”她快痛死了!“你是禽兽啊!手跟脚都分不清楚,房门是用手敲不是用脚踹的,白痴!”
他很难得被女人的糗样逗笑,除了他老娘。“我肚子饿了。”
“谁理你,肚子饿自己不会去想办法,是你的肚子又不是我的肚子。”舒苹眼眶泛红的望着受创处,好痛!
“你是我的奴隶。”倪照漂亮的唇弧依旧高扬。
“奴隶?!你有神经病!”舒苹恶狠狠的瞪着他。
“去准备我的晚餐。”他完全无视她的抗议,再次下着命令。
“我还在忙你吩咐给我的第一个工作。”变态!设计稿湿了就湿了,大不了重画而已,但这个龟毛同性恋者偏要她恢复原状,害她拿着吹风机和熨斗忙了一下午,连中餐都没吃,他还敢问她晚餐的着落,浑球!
“那是你的事,设计稿我明天要,但是我现在就要看到我的晚餐。”想整他?门都没有!他还要先累死她!
“肚子饿不会去吃屎。”她很不淑女的咒骂出口。
“我给你三十分钟的时间,不然,连饭都做不了,你可以滚回去了。”倪照睨她一眼,冷背相对,踏着愉快的步伐离去。
好!要吃她做的饭是吗?她会努力表现,让他永难忘怀!
倪照饥肠辘辘的坐在餐厅。
在满是油烟的厨房里搞了快两个钟头,舒苹终于端着她精心烹调的什锦杂烩走出来。
“九点了,现在是吃晚餐还是宵夜?”倪照英挺的眉宇被饥饿感揪得死紧。
还有心思挖苦她,等一下她就看他哭。“不高兴不会自己动手做。”舒苹哐当一声不情愿地把盘子放在餐桌上。
“我从来没有自己动手做过饭。”一向沉默寡言的他很少这么多话,但他却反常地觉得和这女人舌战挺有意思的。
“当然啦!像你这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怎么可能纡尊降贵踏进厨房呢!”舒苹说话很酸。
“你是国文老师吧?”他拿起汤匙道。“孔子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
“问题是,你是君子吗?”太好笑了!至圣先师的话可以让他这种卑鄙小人随便引用?
“这很难说,对君子,我就是君子;对小人,我就是小人。”倪照意有所指。
这混帐东西挺会拐弯骂人!“你的意思是说,你会用那种下流手段逼我辞职,因为我是卑鄙小人喽!”早知道她就在饭里加砒霜。
倪照哼哼冷笑两声,拿着汤匙搅饭。
“你快吃吧!”没看过这么混帐的男人!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他脸上的表情复杂,有嘲弄、有讪笑、有嫌弃。
舒苹杏眼一瞪,“煮给你吃就不错了,还嫌!”
“这么烂的手艺还有男人肯娶你……”他不可思议的喃喃念着。
她站在他身后,恨不得把他的脸压到烩饭上。
他舀了一口,踌躇半晌才闭上眼、张开嘴,壮烈的尝试。
“这是人吃的东西吗?”突然他脸色大变,跳了起来。
“哦……”舒苹故意弯着腰细瞧一番。“给猪吃的,奇怪,不合你的胃口吗?”
倪照瞪着她,他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又酸又苦又辣,完全令人难以下咽。
“你整我?”
这就是她搬进来的目的啊!白痴,多此一问。“我没在里面放泻药就不错了。”他忘了他自己刚踢了她一脚吗?
倪照一双利眼冷凝着她,良久,他诡异的笑道:“很好,愈来愈有意思了。”
“所以,以后别再叫我下厨,我奉劝你还是请个厨师吧!”她才没必要为这只猪洗手做羹汤。
“我本来就有三个厨师,一个中式,一个西式,一个日式。”他挑着眉毛坦承,只不过他今天把他们全辞退了。
“那为什么不叫他们来……哦!”她恍然大悟,“你想累坏我。”
他低下头朝她扯扯嘴角。“今天刚搬进来,好好休息,明天开始有你忙了!”
“休想我做牛做马的服侍你。”她高扬起下巴,不甘示弱。
“你是我外公和倪潋滟花钱请来服侍我的不是吗?”他深邃的瞳眸得意的闪了几闪。
“我……”舒苹在身侧握紧拳头,恨他一句话就堵得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打电话替我叫外送。”他肚子还饿着,可能就是这个原故,才没计较她煮猪食给自己吃。
她愤慨的瞪着他,不愿如他意,“你自己不会打。”
“连最基本的吃饭问题都解决不了,你还有脸跟我外公毛遂自荐当管家?”倪照再一次致命性的回了她一句。
“你——”她忍不住要对他挥拳了!
“三十分钟内把晚餐端进我房里。”他笑着下达命令,从容的走出餐厅。
“倪照,你给我记住!”她对着他的背影龇牙咧嘴的大叫。
清晨六点,倪照坐在餐厅里,一派优闲的翻阅报纸,嘴里啃着烧饼油条。
舒苹一脸睡眼惺忪,脚步飘然的下楼,游魂似地荡进厨房想找水喝。
在经过餐厅的时候,倪照清冷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
“真好命,我还没见过比主人还晚起床的女佣。”
她置若未闻,走进厨房,拉开冰箱,拿出一罐矿泉水,仰头猛往嘴里灌。
倪照看着她的背影,她安静得令他无法适应,这是怎么回事,曾经只要她一开口,他就有一股毒哑她的冲动,可现在他倒愈来愈热中跟她抬杠?
“啊!”畅快!她满足的喟叹一声。
“我今天要飞香港,明天就回来,趁我出门这段时间,把家里好好打扫一下。”他径自交代着他的行程与她的工作。
什么?!“倪照,”她冲出厨房质问他。“你要我一个人打扫这么一大间的屋子?”
“难不成要我自己动手吗?”倪照微笑的反问。
“这……这栋三层楼的透天别墅,全部加起来少说也两、三百坪,我、我一个人……”舒苹说话突然变得结巴。
“没错,你一个人。”倪照再一次有力的肯定。
“以前的刘管家也一手包办这别墅的清洁工作?”她不相信。
“没有。”他摇摇头。“每个礼拜天都有清洁公司的专门人员来打扫。”
“那你就等到礼拜天啊!”今天已经礼拜五了,他急什么急。
“可我现在就觉得脏。”他喝了一口豆浆。
“哪有什么脏,我看这屋子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而且你就要飞去香港,到时候就眼不见为净。”
“可是,我只要坐在飞机上,想到家里桌上有一粒随风飘来的尘埃黏在上面,心里就会很不舒服。”他一口接着一口的把豆浆喝完。
“你根本是故意的!”舒苹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说。
“对!我是故意的你能怎么样?”倪照手肘顶着光滑的桌面,支着头看她。“饭也煮不好,家事又做不来,我要是用这两个理由辞退你,你认为我外公和倪潋滟保得了你吗?”
“倪照,你欺人太甚。”她真想一拳打歪他的下巴。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找罪受的不是吗?”他站了起来,勾着唇角道。
“这是我唯一的反击机会,要不然我只会是一味挨打的沙包!”舒苹气得浑身发抖,不讳言的道。
“我早就开出饶恕你的条件。”倪照好喜欢看她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知为何,就是喜欢。“是你自己蠢,不懂识时务者为俊杰。”
“要我向你下跪,这辈子休想!”她气得七窍生烟,孩子气的踮高脚尖,拉开喉咙,在他耳旁大叫。
“那么就乖乖当个称职的女佣吧!”
“那天杀的、死一百万次都不够的混帐倪照!”舒苹一人待在顶楼的贮藏室大吼。
原来这房子不只三层楼,最顶上还有个类似小阁楼的贮藏室。
她打开阁楼里所有的窗户,温暖明亮的光线透了进来,她手里拿着鸡毛掸子,有气无力地扫去灰尘。
成千上万的尘粒在光束里翻滚浮沉,她皱着眉、掩着鼻,眼光四处梭巡着。
哇!突然,她眼睛一亮。
欧洲十五、十六世纪直立在地上的古典壁钟耶!扔下手里的鸡毛掸子,她身子如箭般扑了过去。
以往只能在图片或电影上才看得到的壁钟,现在居然就这么真实的呈现在她面前,不仅眼睛看得到,双手还触摸得到,她震撼不已的跪在钟前膜拜。
太棒了!太美了!舒苹兀自感动得想流泪。
不知道还能不能响?她站了起来,发觉古典壁钟比她的人还高,大约高出她一个头,她望向那静止的指针。
这个壁钟隔分上下两层,上层是钟面,下层是钟摆,外面各罩着一层保护的小玻璃门。
她伸长手,打开上层的小玻璃门,手指拨动着钟面上的长、短针,最后固定在十二点整的位置。
“不会响?”舒苹再打开下层的玻璃门,伸进手摆动钟摆。
滴答……滴答……手每拨动一次摆锤,黑色的秒针才跟着移动一格。
“坏了!”她噘着嘴,伸手进入柜里摸索。
沿着木质柜壁往上,她碰触到静止的齿轮,再向下探去……
咦?指尖碰触到一叠东西,她拾了一把出来。
相片?!
跪坐在壁钟前,舒苹再往里头伸手掏个空。
谁的相片?舒苹把垂落腮旁的发丝塞于耳后,仔细端详起一张张发黄的相片。
是谁把相片藏在钟里面?她心里有一大堆问号。
哗!这相片里的女人好漂亮,而且……还似曾相识!
舒苹满腹疑问,泛黄的相片在她眼前一一被仔细观看。
镜头里的女人或是娇嗔、或是欢笑、或是蹙眉,或是沉睡……万种风情,深深的吸引观照之人。
她好真、好美!但她是谁?同为女人,舒苹觉得自己亦不得不为之痴狂。
她的眉目、她的唇、她的一颦一笑……老天!是她!是倪潋滟!
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是那么多男人的最爱!舒苹看得不由得痴了。
但这掌镜的人是谁?她心里又产生一个深深的疑惑。
拍照的人是男是女?是男的吧!她想,是一种直觉的猜测。
他一定也为倪潋滟着迷,而且是不可自拔的沉沦,想拍尽她的所有、拥有她的全部,想留下她每种表情、每个呼息,他一定好爱好爱她是吧!
但是,结果呢?他和她的结果呢?舒苹无来由的升起一阵伤感。
倪潋滟跟四个男人生了四个儿子,拍照的人是她四个男人其中之一?还是另有其人?
如果是那四个男人其中之一,为什么他们会分离?为什么她还会有多余的心跟感情分给另外三个男人?难道她真如外面那些绘声绘影的谣传般滥情吗?
如果是另外一个深爱着倪潋滟的男人,那么她知道他的爱吗?她接受他的爱吗?她是否给了他她的心呢?
舒苹陷入重重迷雾之中,但是,最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谁把相片藏在阁楼内古老的壁钟里?
是倪潋滟?是拍相片的那个男人?还是……
倪照?!
舒苹被最后一个浮现在脑海里的人名骇到了。
不可能!任何人都有可能,但就倪潋滟生的四个儿子不可能会收藏她的相片。
“小苹!”窗外传来一个女人清亮的呼唤声。
思想被拉回现实,舒苹自地上站起来,身子往推开的窗户靠,探出头去。
“小苹,是我,倪阿姨,快开门!”
她看到烈阳下一个女人向她挥舞着双手。
舒苹先把那叠相片锁在房里书桌的抽屉里,才下楼替她开门。
“呼,我还以为你不在,我按电铃按了好久呢!”倪潋滟一进门,马上冲到靠近冷气口的单人沙发坐下。
“倪阿姨,喝茶。”舒苹自冰箱里端了一杯酸梅汁给她。
“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呀?”她环望着客厅。
“嗯!我正在打扫阁楼,所以没听到电铃声。”舒苹看着眼前的女人,忍不住与照片里的模样两相对照,才发现她并没改变多少。
“你一个人在打扫阁楼?”倪潋滟睁大眼。“好辛苦耶!阁楼那种地方是拿来堆东西的,根本不用打扫,而且我听老刘说,每个礼拜天都会有清洁公司的人来打扫家里,你让他们做就好啦!”
她也不想把自己累得半死。“这是那浑——倪先生吩咐的。”还好她收嘴快,本来想骂那家伙浑球的。
“不要理那臭小子,你要是累坏身体,我会很心疼的。”倪潋滟倾身捉着她的手,说得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