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张弛终于一脸沉痛地告诉孟子烨:“这菜,可惜了原料。”
“你——”
“事实如此,我不得不说。”
“这菜,真的一无是处,不至于吧。”孟子烨不甘心,挣扎着问。他忙碌了半天,就一句好话也没有?
“呵呵,你一说,我才发现它一点好处,一般来说菜做得好,都是用色香味具全这样的评语,你的菜呢,香和味是没有的,不过色倒是很多,奇怪,难道人色做出的菜也色?”
“你——”
“我怎么了,你不是让我找这菜的优点吗?哈哈哈。”张弛早已笑倒在地,孟子烨无法反驳,便坐到一旁噘嘴生气。
“这有什么好气的,谁一开始就能把菜做得象饭店大师傅做的,为了你好,我才实话实说,免得你以后再请人试吃的时候丢丑,好了,别气了,我请客出去吃,怎么样?”张弛一点也没意识到他是在哄人,在哄一个男人。而被哄的那个也浑然不觉。一听说要出去吃且有人请,孟子烨便已解气,嘻开了嘴,收拾了一下便跟着张弛出去,张弛气得骂:“一说出去吃就乐了,反正你就是有人请就行,对不对。”
“那也得看谁请啊,弛弛。”孟子烨笑嘻嘻摇着他胳膊撒娇。
“少恶心了,快走吧。”
两个人拉扯着往饭店进发,孟子烨以胃抓心的作法遂告失败。自此他的别称也多了色叶、夜色之类的。
在用了诸如暗示及请吃饭送小礼物等隐晦的方式均不奏效之后,孟子烨急起来,张弛的条件太好了,况且他已对欧阳宁儿死心,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那便如何是好,说不得,现在得孤注一掷了。
“弛弛,今晚有空吗?”电话里,孟子烨恶心巴拉地问。
“没空。”张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周末呢,我有事想请教你。”孟子烨瞬时恢复正经的腔调,极严肃。
“到周末再说吧,我也说不准。”张弛很想从电话线里伸过手去扼住他脖子,却又忍不住想笑,这色叶又要玩什么花样?
周末夜,张弛带着孟子烨到了一家高级夜总会,自从郎进说曾在茵茵酒吧看到他和张弛在一起,孟子烨就很少拉张弛去茵茵了,私心里一点也不想别人知道张弛的存在,他是他一个人的。
“张弛,我恋爱了。”酒吧的灯光下,孟子烨一脸轻愁地对好朋友诉说着心中的烦恼。
“哦,会恋上你的人多半是个傻蛋。”张弛不以为意,孟子烨时常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两个人的业余时间几乎都在一起,他哪来时间恋爱?更何况,象色叶这种又懒又馋只知道玩的人,懂得恋爱是怎么回事吗?
“你怎么这么说。”孟子烨伸过手在张弛大腿上狠拧,张弛面不改色,只用一种看小孩子耍脾气的眼神看他,孟子烨遂不好意思地松手,改用眼睛瞪他,这小子怎么就不象他印象中一般官宦子弟那样脑满肠肥身无所长呢,相反,他有魄力有才干,就是那种所谓的社会精英,一想到这些,孟子烨就会有点退缩兼底气不足,可是,还没试过就缩回来也不太象个男人,咬咬牙,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冲。
“我爱上了一个男人。”
“噗。”这回张弛有了反应,一口酒喷出来,呛着直咳。半天才道:“好小子,瞒得我好,居然是隐藏在敌人内部的同道。”
“而且我是暗恋,不知道怎么对他说?”孟子烨垂下头,似有无限的忧愁。
张弛心道,不会是我吧,细想却又觉得不大可能,色叶暗恋男人这件事本身的可信度也不高,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张弛,我想你是有经验的,你说,我该怎么对他说?”
“我……有经验?”张弛瞪着两眼,不好说自己其实没什么经验,他虽然喜欢过欧阳宁儿,可是从未表白过,其他的无论是男人女人,都是别人主动粘上来的,有了自己的公司后,为减少麻烦,便没再交过女友男友,只要能时常看到欧阳宁儿他就很满意了,平时与一些朋友玩乐休闲,根本没有交友找床伴的欲望,认识孟子烨后,更觉得这样的生活状态不错,这样很好,爱情那种东西轻易沾染不得,可是这色叶居然说他爱上了一个男人,他XX的,死小子,哪有这样开玩笑的,张弛不知自己在恼什么,总之不爽。
“是啊,弛弛你是精英,是个优秀的男人,不可能没有对付男人女人的经验的,传授我一点吧,嗯……”孟子烨用上了郎进经常用来对付他的那一套,果然见张弛脸上出现了受不了的表情。
“快收起你那腔调。”
“是,不过你得告诉我。”
“是哪个倒霉蛋让你看上了啊?”
“嘿嘿……秘密,你快说有什么好办法表白让他能接受我?”
“那先说一个简单易行又肯定能行的,你把他迷晕了,把生米煮成熟饭,拍照或摄影存证,到时他就乖乖跟你了。”张弛笑嘻嘻地出了一个最损的招。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爱的人?这个不行。”孟子烨压抑着尖叫,光是想象一下他把张弛迷晕了硬上再拍照留念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他心脏就超负荷了。
“唉,这样吧,你给他写信,或者发E,简单,还省得人家当面骂你神经病。”张弛懒得再逗他,也不愿给他出谋画策,懒懒说了个常规办法,起身要走。
“就这个啊。”孟子烨失望一叹,跟在张弛身后出了夜总会,痴痴看着前面男人的背影,很想抱住,对他说,和我好吧,做我的朋友情人,亲如兄弟,情同家人。这样想着想着,终究还是没有动手,心里倒又酸又涨,又有些惶恐。没有如此地喜欢一个人前,他对爱情憧憬不已,想象着它有多么甜蜜美好,现在,他的爱情真的来临了,怎么是酸涩多于甜美呢。
“噢……”张弛忽然停下脚步,后头呆想的孟子烨就一头撞到他背上,痛呼出声,
“呆头鹅,又发呆了。”张弛骂了一句,但还是回过头来,看他撞得怎么样。
“谁才是呆头鹅呀。”孟子烨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嗯?”张弛恶狠狠地问。
“我没说什么。”孟子烨立即屈服在其淫威之下。上了张弛的摩托车后,才报复性地用手臂狠勒他的腰,张弛不理他,只酷酷地驾车。此时夜深人静,长街上极少行人车辆,张弛便大胆地在满天星辉下风驰电掣,凉爽的秋夜清风扑面而来,但身后却紧贴着一个热热的八爪鱼,这感觉真好。于是,这天晚上,摩托车载着两个人,绕城数圈,黎明时方回。
周日晚上,张弛发现自己的信箱里躺了一封粉红色还印着玫瑰花署名为孟子烨的信。
“小弛,我爱你。”
入眼第一行字就让张弛眼前一黑,这个混账王八蛋,他……他要干嘛,而且,这么丑的字也敢写来现眼?
我知道这句话可能会炸晕你,在晕之前,请把信看完,小弛你一向很优秀,我对你有信心。
一、 我爱你的原因。
(1) 你英俊潇洒,有钱多金。
(2) 性格大度开朗,温柔体贴。
(3) ……暂时还没想出来,总而言之,你的一切都让我着迷。
(4) 哦,还有,爱一个人其实是不需要理由的。
二、 我爱你的过程。
第一次看见你,你的高档衬衫和翡翠扣子就深深打动了我。
第二次看见你,是在茵茵酒吧,那时,我的眼里就只有你了。
第三次看见你,你甩了我一裤腿泥点子,可是当我看到肇事的人是你时,愤怒就变成了欣喜,原来,一切都是天注定。
现在我已看过你无数次,唯一的感觉就是越来越喜欢你——爱你。
三、 我爱你的结果。
(1) 辗转反侧,夜不成眠,相思成灾。
(2) 越来越瘦,为伊消得人憔悴。
(3) 因为爱你在心口难开,出现心理焦虑。
(4) 总之如果再不说的话,我就挂了。
四、 我爱你的资本。
(1) 我虽然长得不如你好看,可是我有一颗爱你的心。
(2) 我不如你有钱,可是我有一颗最爱你的心。
(3) 我没有显赫的家世,可是我有一颗只爱你的心。
(4) 总之我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可是,我用我全部的所有爱着你。
五、 请君入瓮。
那天我问你,我该怎样向暗恋的人表白,我想,你出什么主意就表示你最能接受什么样的表白方式。你的第一种方法我不敢尝试,虽然我很想尝试,第二种方法就是这个了,难道你喜欢这种最普通的方式?不得已,我只好一试。
又:如果你接受我的爱意,那就在下周五晚上8点穿灰色衣服到挪威森林吧;如果你不接受,请穿黑衣(注:是上衣);如果你要考虑,请穿蓝衣;如果你不来,那我只有黯然离去,从此以后,天各一方,不再相见。
最后,流泪哭求,不要因为我字丑,表达不好,就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弛弛,我是认真的,绝对不是在玩笑。
爱你的子烨
看完信后,张弛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佩服自己,居然没有呕吐就把信看完了,也没有中途晕去,还好好地站着,自己果然是坚强而优秀的。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晕眩和手脚不能控制的颤抖。
“孟·子·烨,你·好·狠。”张弛咬牙向天,手中的信纸被抖得濑濑响。
好……毒辣的招术,用话语置人于死地,杀人于无形。这信里,肉麻的言辞何等恶心,对事实的扭曲令人何等愤怒,这字,又是何等丑陋,孟某人的品质何等恶劣,而我,又是何等蠢笨,自食恶果,上帝呀……不能再想了,张弛捂着胸软软倒地,终于晕了。
第四章
接下来的一周是孟子烨有生以来最难熬的一周,比当年考大学时还难过。他搜罗了所有的勇气和不多的才气,才写了那么一封信,看到信,张弛会有什么反应呢?是暴跳如雷,骂他神经病;还是大笑特笑,不当回事?还是会感动于他的深情,从而接受他呢?唉,这种可能性好象不大。不过,张弛没有跑过来狠揍他一顿,这就说明事情还是有希望地。孟子烨在五天中翻来覆去想的就是这些,有时还会做些张弛接受他的情意之后二人情意绵绵之类的白日梦,聊以解馋。
“唉,都说相思苦,其实等待别人回应比相思还苦哇 ——孟子烨·恋爱之苦涩感悟。
周五下班后,孟子烨就旋风般冲回家里,先做饭填饱肚子,首先要有充沛的体力迎接各种突发状况,然后梳洗打扮,应该以最好的面貌出现在张弛面前。
七点钟,一切收拾停当,接下来,就该听天由命了。
在战略战术中,有一种策略为:置之死地而后生。似乎大多数人这么做都成功了,孟子烨不知自己会不会有幸成为成功一员。
七点半,孟子烨昂然下楼,如革命志士赴刑场一般满怀悲壮。如果张弛拒绝他,那就真的连朋友也做不成了,他不可能在被所爱的人拒绝后还能若无其事与他做朋友,张弛恐怕也不会与对他有企图的人在一起。然而,不论怎样,都已经不能回头了,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他不可能收回自己的爱意。想要得到爱情,就要逼自己,也要逼张弛,这么做好象有点自私,可是,他已顾不了那么多了。这是一场豪赌,在写那封信的时候,他就已经押上了他们的友情和他的爱情,输赢天注定。
八点钟,孟子烨已坐在挪威森林酒吧的一个角落里,眼睛盯着门口,紧张得要死。主啊,让张弛快来吧,无论是穿灰衣还是穿黑衣都行,给我一个痛快吧。
八点半,张弛还没有出现。
孟子烨的心一点点往下沉,眼睛也开始变得涩起来。
九点钟,张弛依然杳杳无踪,孟子烨叹口气转转僵硬的脖子,开始垂头研究酒的颜色和味道。张弛不会来了,这也就是说他拒绝了,也就是说以后再也不能见他了,好痛苦哇,孟子烨的心已在抽痛,开始有点后悔,为什么要赌这一把呢,一直做朋友不也很好吗。
“子烨,让你久等了。”就在孟子烨绝望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张弛的声音。
“啊——张弛!”孟子烨惊喜交集,急抬头看向张弛,然而一看之下却又呆住,张弛穿的既不是灰衣也不是黑衣也不是蓝衣,而是绿衣。暗绿色西装上衣浅绿衬衫黑条纹领带黑西裤黑皮鞋,整身装扮既帅气又有活力,越发显得人俊美,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孟子烨呆呆地把嘴张成O型,这是什么意思?
“子烨,认识一下,这位是陈菲菲。”张弛不理他的呆样,气定神闲地坐下,径自向孟子烨介绍他带来的女孩。顿时,还没从惊愕中恢复过来的孟子烨又陷入了另一个梦魇。
“你好,子烨,我早就听张弛说过你了。”陈菲菲大方地伸出手。
“哦,你好。”孟子烨心已碎成一片片,但还是凭着本能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没有太失礼。
“子烨,因为菲菲晚上有事,来晚了点,真对不起,呆会让她唱歌给你赔罪怎么样?”张弛揽过陈菲菲的肩,微笑着解释,看去优雅有礼,熟捻中却带着客气疏离。往日两人亲密如兄弟的情景,难道是梦吗?
“什么呀,明明是你拖拖拉拉的,哼,每回你得罪了人就让我唱歌赔罪,讨厌。”陈菲菲马上娇声抗议,粉拳使劲地捶张弛,张弛也不甘示弱,伸手去搔她的痒,两个人亲昵地闹成一团。
此时的孟子烨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脸上却挂着笑,“看着”前面的两人,机械地一口口啜着杯中酒,至于酒是什么味是一点也没感觉出来。
“子烨?你怎么了?”陈菲菲忽然停止捶打,低低唤了一声。
“没怎么啊。”孟子烨回过神来答了一句,他有什么问题吗?不对,是有问题,脸上好象有冰凉的液体流过,孟子烨用手一抹,满手的泪水。
他竟然哭了,而且竟然呆到不知自己哭了,孟子烨猛然站起来,对那两人说道:“对不起,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张弛,我的酒钱还没付呢,算你账上,听到没?”他快步走出酒吧,四下望望,找了个人看不到的地方,蹲下来抱住头开始无声地痛哭。男人哭是很没出息的,可是失恋了难道还不能哭吗?哭能减轻痛苦和烦闷,有益于身体健康,男人也应该哭的,只要哭一会就好,哭过了就没事了,就让自己难看这一回吧。孟子烨一遍遍地如是安慰自己,可是这该死的眼泪怎么就止不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