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碍于他的淫威下,我只能老实回答,要是以前身强力健的我早就一脚踢过去了,还轮到他来狐假虎威。
说到踢,我发现不知是不是因为还在伤势中的关系,出了浑身乏力之外,还有某些部位几乎感觉不到什么。
「为什么我的脚好象没有什么感觉?」我问。
不好的预感突然汹涌而来,不会吧,不会是我想象的那样,是我想太多了,不是吗?
「这是因为你的身体虚弱。」几乎没有迟疑,蓝悠宇回答我。
这么短的时间,应该不够想一个谎言吧,我乐观地自我催眠。
「休息一下吧,刚刚吐得这么辛苦。」蓝悠宇替我拉好被子,给了我一个吻。很少这么听话的我在听了他的话后,顺从地闭上眼睛,他厚实的大掌像催眠似的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我的头,也许是我真的累了,没一会儿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做着我的黄粱美梦。
事实发现,我实在是太天真了。
随着身体一天天的恢复,外伤也好得差不多,但脚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看到蓝悠宇闪躲的态度多少也能猜到个大概,虽然不至于影响生理问题,不过也有可能就这样一辈子了。
面对爸妈和蓝悠宇费尽心思让我高兴起来的场面,也实在摆不出沮丧的样子,让他们担心的事,到此为止吧!
「小轩,如果有事就打电话回来哦,不然妈妈会担心的!」妈妈不放心地吩咐着。
我坐在轮椅上,抬头听着妈妈的叮咛,适时点头配合。
「伯母请放心,我会照顾轩的!」蓝悠宇站在身后,恭敬地和我妈说。
今天是我出院的日子,这张轮椅搞不好是我以后终身的朋友,在现在还不能熟练地操作之前,都是他在代劳。
「悠宇,我家的小轩就拜托你了。」妈妈转头对我慈爱的一笑,「小轩,那妈妈就不和你们回去了。」
「嗯嗯。」我点头,笑着说:「以后有空和爸爸常来玩哦。」
因为可能我以后再也无法一个人出门去看你们了。
和妈妈道别后,蓝悠宇推着我走向停车场。
据说,坐轮椅的人很辛苦,就算地面上有小小的一个坑,也会让坐在上面的人感到不舒服。
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蓝悠宇推得十分小心,尽量避开那些坑坑洼洼,安全地抵达了车前。
他将我小心地抱到副驾驶座上,帮我扣好安全带,再把轮椅折叠好,放到车尾,自己从另外一扇门坐进车子里,一切都是那么的流畅,仿佛经过专人训练。
车子平稳地驶离医院,往家的方向开去。
第十章
回到熟悉的环境,让我得到放松。家里除了必要设施稍微做了一下改变之外,几乎是和之前没有区别,我很喜欢看到这样的安排,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看到没有多大改变的家,会让我觉得,这张轮椅,迟早是会丢弃的,不用多久,我就可以重新站起来,就是因为这样,设施才不用改换成残疾人专用设备。
我不得不庆幸,作为一个写作为生的人,就算脚不太方便,还不至于沦落到失业申领残障基金的下场,现在科技发达,交稿除了用邮寄,还可以利用网络,正所谓「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从这个角度看来,脚似乎不太重要,但……
「轩……轩?」蓝悠宇推了推我,让我从冥想中释放出来。
「嗯?」
「唉!」他叹了口气,半蹲下来与我平视,说:「我刚刚说,晚餐准备好了,不过今天不能陪你一块吃,因为有一个比较急的通告要跑。」
「哦,没问题!」
娱乐圈的铁则,谁理你天王老子,太久没出现、不发片,公众就会遗忘你,再红也不过是霎那的烟火。
所以,在我的情况稳定下来以后,蓝悠宇恢复了限量的工作,没别的,只是因为他是个当红偶像而已,这个是属于他的演艺事业,没理由为了陪我而荒废。
「真的可以?」
「就算让我跑,我也跑不掉,呵呵!」这个本来是我随口说的笑话,不过,看到我的脚,让我想起了这好象不只是笑话而已。看来我还是未适应这个事实。
蓝悠宇的表情瞬间垮了。
「只是开玩笑而已,没有其它的。」我澄清,但心虚让我不敢直接面对他,低头转动轮椅准备推到大厅。
「轩,我要让你知道!」这次蓝悠宇不容分说倏地捉住轮椅的把手,阻止我的离去,走过来,重新站到我的面前。
「我要说清楚,免得你这个笨笨的脑袋常常想些有的没的!无论你能不能走,只要你是你,是那个依然爱着蓝悠宇的凌洛轩,我就不会介意,也不会放手,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没有可能!你明白吗?我爱的是你,不是你的脚!」
「爱情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经营的,我在用心,希望你也不要放弃!」
「我……」我多么想笑着拥抱着他,告诉他『你说得好!』但这真的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吗?
「我希望你不要想太多,相信我,行吗?」深邃的眼眸深情地注视我,希望得到我的同意。
低下头,给自己一个苦涩的笑容,我轻轻的说:「我相信你!」
「就知道你最聪明!」他激赏地给了我一个吻,落在我的唇上,啾的一声。
燥热一股脑儿地往脑门涌去,我不好意思地推着他,说:「快出门吧,不要迟到,小心开车!」
「乖乖的在家等我!」拿起桌上的钥匙,蓝悠宇潇洒的转身走出门。
得到他的保证,不安的心稍微平静下来,知道适应一个残疾人士的生活不容易,也知道和一个刚刚成为残疾人士的人相处很不容易,我们都是新手,既然蓝悠宇已经努力地在适应,我想也是时候应该克服我晴时多云偶阵雨的性格了。
我相信蓝悠宇,也尝试相信自己。
铃铃铃,一阵铃声中断我的思绪,拿起电话放到耳边礼貌的询问着:「请问找谁?」
『轩,是我。』
电话是蓝悠宇打来的,这个时候会接到他的电话,无非是……
『今天录像晚了,可能没办法赶回去吃饭,你不要等我,先吃吧。』他语带抱歉地说。
果然!
「嗯,那你小心点,如果要开车回来的话,不要喝酒。」我不放心地交代。
『知道了,你一个人在家也要小心,不要开门把狼外婆给放了进去哦。』蓝悠宇故意把气氛搞轻松。
明白他的苦心,我配合道:「能顺利进来的也只有你这个狼外公啊,呵呵呵。」
『欺负我!』声音好不委屈,奸像真的在欺负他。
「哪敢!」我响应。
『悠宇,要准备了。』
「有人找你了,我先挂断哦。」听到那边的人在催他,我说。
『记得想我!我爱你!』
电话挂掉了,在蓝悠宇一句我爱你之后。知道他打电话回来是让我放心,不想让我觉得是自己孤单一个,但现在的我,仍然是一个人独处在这房子里,孤零零的。
车祸之后,我突然害怕一个人独处,寂静的环境会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有人说,独处和孤单的定义完全不同,在我立场看来,独处是一段时间内的孤单,怎么说也算是孤单,没什么不同。
孤单,会让我感到寂寞,而寂寞会令我胡思乱想。
想着,他和现在的我生活在一起,会不会觉得太勉强?现在的我是否真的配得上他?就算现在能在一起,将来他会对残废的我产生厌倦吗?许多负面的问题,在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登堂入室,不请自来。
从来就知道自己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但危机意识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过,强烈的不安抑制着出事之前要表白的决心,让我无法对蓝悠宇坦白。
严重的精神负担使我的厌食症更加严重,心理医生说如果我再不放松自己,很容易陷入忧郁症的边缘,他提出了很多减压的方法,也开了不同的药物让我服用,我讨厌镇静剂,吃了之后人钝钝的,昏昏欲睡,但睡了一觉之后不代表事情得到解决,所以,我拒绝服用,至少在没有蓝悠宇的看管下,不去服用。
蓝悠宇知道了我的情况,敏感地减少让我独自一个人的时间,也许他不知道,他的体贴无形中也造成了我的压力,我会觉得,和他在一起,给他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负担,我这个连路也不能走的人,要是连幸福也不能给他,还能给他什么呢?
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了一下蔚蓝的天空,命令自己不能再想了,不能让自我厌恶感再永无止境地累积下去,因为蓝悠宇曾经跟我表明,不想再看到我自我伤害,希望我一定要珍惜自己的身体。
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那件事,但只要是他希望我做的,我会努力的去做。
对着天空咧嘴一笑,让自己心情变得好点,看着高挂的艳阳,忽然觉得应该来个下午茶什么的。
心动不如马上行动,转身到厨房为自己做了一杯拿手的卡布其诺,只有在他不在家的时候,我才能偷偷地喝咖啡,因为胃不好,一喝咖啡就会很痛,但我依然希望在无人的时候享受一下喝咖啡的乐趣,纵使会胃痛,习惯了就好了。杯子平稳地放在大腿上,我将轮椅熟练地推到阳台,打算好好享受一下春日午后的阳光,不让多余的思绪侵入。
我喜欢卡布其诺,它软软的,细腻的感觉,让人百尝不厌,你可以选择先把表层奶泡喝完,再征服杯中香味浓郁的咖啡;也可以将之搅拌到一起,享受牛奶中有咖啡,咖啡里渗透牛奶的味道,不过我更爱是先啜饮一小口奶泡,任其白色的小气泡在唇边画出一道弧线,再将之与杯中咖啡搅拌在一起,欣赏着上头那小片巧克力粉螺旋状地卷入杯里,和咖啡融为一体,喝上一口最后的完成品,任其香醇味道游走于唇齿之间,末了,伸出舌头将残留在嘴边的奶泡一舔而尽,感觉十分好!
喜欢它,是因为那层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奶泡、渗透在苦涩中的甜,无一不让我联想起幸福,如果幸福真像喝杯卡布其诺那么简单,那么就算胃痛,也是值得的。
尖锐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我推着轮椅到电话旁,以为是蓝悠宇打回来的电话,拿起话筒,附到耳边,什么也没问就说:「我有乖乖的,你在做什么呢?」
电话那端没有什么声音。
「喂,是悠吗?」难道信号不好?可能在荒郊野岭拍外景吧。
「喂,找哪位?」
正在我等得不耐烦,要挂断的时候,突然有人说:『不要脸,凭你也配和我的悠宇在一起!』
没有过多的赘言,对方马上挂断了。
我呆了十秒,眼睛盯着前方,任由嘟嘟嘟的声音在话筒里响个不停。
声音明显属于女性,从她干脆俐落的占有语气来说,应该是蓝悠宇的支持者没错,只不过为什么她会说这些话?她知道了什么吗?
在我发呆的当口上,电话又响了。
犹疑了一下,我拿起话筒,放在耳边。
『去死吧!』
这次,仅仅三个宇,就挂断了。
恶作剧?还是……
突然,铃声再次响起。
不敢再拿起电话,怕听到更多不堪入耳的话,铃声响到第八声的时候,自动切入电话留言,「电话无人接,请在哔一声之后留下你的话音,哔──」
『死变态,别以为不接电话就没事,我知道你在家,凭你一个废人,有资格和蓝悠宇在一起吗?我呸……』
我扯开了电话线,拒绝再听下去,心情慌乱地随手打开电视,希望能有一些声音打破室内的安静。
『本台记者胡光明在A台现场报导,在某周刊刊登了歌星蓝悠宇和一名坐轮椅的神秘男子出入东方医院的照片后,有一大群歌迷堵在A台大门前,希望得到蓝悠宇亲自的响应,但直至现时为止,蓝悠宇本人仍未作出任何的响应,数百名歌迷在门外不断鼓噪,情况数度失控。本台报导先到此为止,画面交回摄影棚里的主播。』
画面撤换,变成室内布景,两位年轻的主持人出现在电视画面。
『好,谢谢光明的报导,这次同性恋风波起源于某周刊狗仔队将跟踪拍摄到的歌星蓝悠宇和神秘友人出入医院的照片公开,他们之间亲密的动作引发歌迷们之间激烈的反应。』一位年轻的女性主持人坐在镜头面前解释着。
『对啊,他们之间流露出来的暧昧的确让很多歌迷产生不满,到底蓝悠宇是否有同性恋的倾向,本台将会继续追踪。』另外一位男主持人接着说,随着话题的进行,画面变成了某周刊的封面,红色大标题醒目的写着,劲爆!天王巨星与他的残废情人!
『气不过嘛,这个是别人的私事,我们也不好过多的作无谓的猜测。』女主持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然后将话题转入了另外一件事上。
放屁!什么这是别人的私事,我们也不好作无谓的猜测!既然不想,为什么还要不断的报导,还说什么将会继续追踪,这不是做贼喊捉贼吗?
眼睛很痛,眼眶充斥着涨痛的感觉,涨到顶点,灼热的液体滴落到放在腿上的手背,羞愤的感觉让我无声的哭泣。
这个时候根本无暇顾及到什么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废话,伤心的泪水,愤怒的泪水,自卑的泪水互相交织在一起,刺痛着我的眼睛,透明的液体在还没争取我同意之前,已经溢出坠落到手上。
本来残疾人士和正常人士想开花结果,就已经很难,更何况我们彼此都是男性,社会压力会更多,而且我想他的家人也会介意,现在让歌迷这样一搞,想低调几乎没有可能了!
我只是想坚守着我这份得之不易的幸福,只是这样而已,这样碍着谁了?为什么还要来破坏?
为什么!
有人说,要是把意识和身体分离出来,进入一个无我的境界,就可以什么都不晓得,不会感到痛,不会感到伤心。
显然我还没能达到这个境界。
明明是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想,但是本能让我仍能清楚地听到蓝悠宇开门的声音,缓缓抬头,空洞的眼眸仍能看到在黑暗中他走近我的身影。
「轩。」他轻声换我的名,走了几步,关掉不知开了多久,被切换到静音的电视,捡起摔落地上的电话线,继续轻手轻脚地走到我身边。
「不要这样。」我拍掉他伸到面前的手,转过头不看他。
「轩。」蓝悠宇固执地用双手将我的脸转过来,「看着我!」
「我不要!」我大声地说,并用手摀住他的双眼。
蓝悠宇什么都没说,被我摀住了眼睛也不着急,两边嘴角上扬,加深了唇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