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她刻意保持的距离,让又慈一个箭步缩短。
「溱汸姊,我真的很喜欢你,下次,我带我最要好的朋友来家里,介绍你们认识好不好?」仰起小脸,又慈像个极欲将糖果分享给好朋友的孩子。
「好,你先去休息,不早了。」叹气,溱汸很难假装看不见她的心意。
「嗯!溱汸姊晚安;哥,晚安。」
又慈走出房门,溱汸也没理会毅爵,自顾自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准备坐到窗边看。从现在起,她要将他排出心底。
比她更快的,毅爵来到身後,扳过她的上半身,大大的手掌贴在些微红肿的脸颊上,这动作包含太多心怜与不舍,溱汸再鲁钝也能感受得到,他是在乎自己的。
「痛吗?」
毅爵的愤然还在,不管他以什么为出发点,但他心疼她,明明白白。看来她有足够的力量让这对母子翻脸,该得意,她却没心情庆贺胜利。
别过脸,她不想和他正对面,她必须切断感觉,假装不曾对他动心动情。他们是敌对的双方,溱汸要求自己切实记住这一点。
「她一直这样对你?」他的声音中透露出压抑的怒涛。
「我说过,她只是一个病人。」
「病人?所有病人都可以对护理人员无理污辱?」想到以前或以後,她可能碰过或即将遇到这种坏病人,他无法忍受。
「不是多数。」她实说。
「不要再当护士了!」他骤下决定。
「你想解雇我?」溱汸讶然。不会吧!她的计画尚未拟定,他就要逼迫她放手?
「这个烂工作,你还想继续?」不表情绪的脸,破例因她泄露过度心情。
「它是份待遇优渥的工作,我不打算放手。」
「要钱,我给!」他妥协。
「我是护士,不是伴游女郎。」她否决他的提议。
「护士?也行,我另外帮她找特别护士,你留下来,单独照顾我的健康。」他妥协再妥协,只因为她是他心中的特殊分子。
「等你半身不遂时,我会考虑接下这份工作。」他的钱很多,用钱留住女人,对他而言天经地义,但她不是个容易被金钱收买的女人。
「你很固执,你到底在坚持些什么?」
「尊严、人格,我做我该做的工作,拿我该得的报酬。」
「尽管她不断对你挑剔污辱?」
「事实上,她的话并非全然没有根据。」
「你承认她对你的污辱?」
「没有一个雇主会三更半夜留在员工卧房内,你的举止给了她足够理由去怀疑,在检讨别人之前,先反省反省自己的举动吧。」
毅爵不答话,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解析她话中意思。她并不喜欢他来?她希望与他保持距离?不!他不是个可以被拒绝的男人。
下一秒,他拥她入怀,强势地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
「你做什么?」溱汸乱了脚步。
「你认为呢?」
他不是绅士,从来都不是,封住她的嘴,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样强势,他吮吸著她的唇瓣,不顾她强烈反弹;他的大手压住她的下巴,强叩开她的齿间,品尝她的津甜。
他像一团火急欲烧融她身上的冬雪,他要她,不管她的意愿,不管她反抗与否。
只要一个分神,她就会为他的吻沉沦;只要一点点的妥协,她就会为他的气息沉醉。
但镌刻在脑间的仇恨撕扯著她的痛觉,不让她沉沦、不准她沉醉,泪滚滚滑下,她不甘心,为什么要和这样一个男人敌对?为什么她不能跟随他?
为什么、为什么不行?为什么命运要安排他们敌对?为什么连一点点幸福,上天都不给?为什么她的为什么没有答案,只有一个不能抹煞的事实——傅家的男主人、女主人负她、欠她!
溱汸狠狠咬住他下唇,在他愕然间,她推开他。
背过毅爵,她命令眼泪暂停,不回头,不去猜测他的心,她不!
在半晌的安静之後,她听见开门声,他要离去了,终止他们之间仅有的一点点愉悦。
清清喉咙,她勉强自己说话:「如果有空,请带你母亲去挂精神科,我怀疑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倾耳细听,他的脚步稍稍停顿,然後接续原来动作。
投下第一颗炸弹,她的复仇计画开始,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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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九年五月十二日
想到今晚要到又慈家里去、想到马上要见到毅爵,我好快乐!
一、二、三、四、五……我见过他好多好多次,多到我都要觉得当他的女朋友很简单。
又慈说,毅爵对我是特别的,她说毅爵对女人都不假辞色,只单单对我,有那么多的话说。
他会问我学校的情况、对未来的计画、还会问问我有关跳舞的事情。於是,我告诉他我井学上的困扰;告诉他我不想出国、姊却硬要我出国的事情,他听得很认真,还答应我,如果能帮得上忙,他会尽力。
我想,他不是个感情澎湃的烈火男人,也许是他不年轻了,所以对爱情缺乏热情,所以,他喜欢我却没有热切表现。
没关系的,书上说,在爱情国度里,人们要学会包容体贴,只要他爱我,我愿意将就他对爱情的表现方式,也许他不够浪漫、也许爱他会有点累,不管如何,我决定爱他、乐於爱他!
粉红色的日记簿半摊著,躺在小小的床铺上面,它的主人在半个小时前,哼著歌儿,换上她最漂亮的衣服,离开这张床铺。她将有个开心夜,因为今天,她将认识深爱的那个男人居家那一面。
思颖快乐吗?当然快乐!
在品帧受托来接她时,她心中的快乐就没停止过。
靠在品帧肩膀上,圈住他的手臂,思颖忘记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关系这么亲近,大概是他来看她跳舞那次吧!
那天,他们玩到天将大明,才分手离去,她靠在他的肩上自然惬意,她躺在他怀里轻松快意,他是她最衷心喜爱的哥哥,她乐意当他的贴心小妹。
「开心?」他启唇问。
「当然罗!织女要去见牛郎怎会不开心?品帧哥哥,你说要多久时间,毅爵才会爱上我?」
「你应该叫他毅爵哥哥。」品帧纠正她。这个称呼是毅爵坚持的,他不希望思颖对自己存有太多幻想,只好用最温和的方式敲醒她,可是这个小妮子似乎根本不受教,一厢情愿得太严重。
「他又不在这边,不用计较啦,等他在的时候,你再给我使眼色,我就会记得要喊他毅爵哥哥。」皱皱可爱的小鼻子,她幻想爱情。
「思颖……」
看著她满面春风,品帧不晓得该怎么对她开口,叹气。破坏一个少女的怀春梦,会不会下地狱?
「品帧哥哥,你知不知道,毅爵最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成熟妩媚?青春可爱的?还是……」
「爱情不是条件论,设定好了性格、职业、年龄、学历,一经输入後,爱情於焉产生。」他试图和她说理。
「可是,我就是喜欢他,怎么办?」嘟嘴,她不依。
「为什么非要毅爵,换个人不好?」他用开玩笑的口吻说。
「换谁啊?又没有人像他那么好。」
「我啊!」品帧试探。
「你不行啦!你是又慈的白马王子,我和又慈是好朋友,怎么可以把你抢走?这样子很没有道德呐。」她说得振振有词。
「那你和又慈讨论一下,好朋友应该要分享好东西。」品帧再度试探。
「喜欢就是喜欢了啊,怎么能够随便换手,爱情哪会那么随便。」她可是从十二岁那年,就决定暗恋他。
「不再考虑?」
「不考虑了,只要你肯帮我,我一定可以让他爱上我。」
「这么有自信?」
「因为我很可爱啊!品帧哥哥……拜托拜托……你帮帮我,好不好?」
莞尔,少女还不是讲道理的年龄。「我要怎么帮你?」
「你可以在他面前说我的好话,制造我们在一起的机会,久而久之他就会喜欢我。」
「不需要久而久之,毅爵他现在很喜欢你,只不过喜欢不是爱。」
「所以我才说久而久之啊!现在是喜欢,等喜欢的量超出警戒线时,就会变成爱了。」
这是什么论调?喜欢超过警戒线就会成爱?
品帧摇头,他不是擅长说话的男人,他不太对旁人说话,就连对又慈也不例外,但对思颖……虽然和她相较,他仍属沉默寡言,但对品帧来讲,已属难见。他明白自己为何对她不同,但不打算告诉她。
爱情习题对这么小的女孩来讲太深奥,他不想加重她的负担,只想守在身边,等她一天天长大,等到她有足够能力认识爱情。
「就像你和又慈啊!小时候你们是单纯的兄妹关系,现在友情蜕变成爱情,不是很好吗?」
是谁告诉她,他和又慈之间是爱情?他实在不晓得怎么面对这两个对爱情似懂非懂、偏又自以为是的小女孩。
他没回话,思颖自顾自往下说:「又慈说,毅爵对我很不错,平常他是不太搭理女生的,所以,他一定很喜欢我,只是还没搞懂这种『喜欢』就是幼年时期的『爱情』,无所谓,他不懂我懂,我会好好照顾『喜欢』,让它茁壮成长,到时……我……我……」
说完第二个我,她红透双颊,突地低头,把脸藏到手心中。
这个莫名其妙的动作引起品帧的注意,猛地煞车,他把车子停在路边。「你怎样?」
他以为她不舒服,拉开她的手,审视她的表情,红通通的脸、水亮亮的眼珠。她病了?前一刻还是活蹦乱跳的人……
深吸两口气,羞涩是少女的专用表情。「我没怎样,品帧哥哥,你说,我穿新娘礼服会不会很漂亮?」
原来是这个。品帧憋住笑,轻咳两声,避免伤害少女自尊。
「会。」他重新发动车子,驶入车道。
「等结婚时,你陪我一起去度蜜月好不好?」勾住他的手,靠在他肩膀上,迷蒙的眼眸里有浅浅幸福,
蜜月是和丈夫一起去的,如果她设定的丈夫对象是毅爵的话,他……垂眉,思索,他无法专心开车,他问:「为什么要我陪你?」
「我有心事的时候才能随时告诉你啊!你不会让我一个人出国玩吧?我会害怕。」她回得理所当然,仿佛有她在的地方,他出现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笑了笑,不晓得她怎会忘记,她说的是蜜月旅行,蜜月旅行是夫妻两个人的事,她不可能单独一个人。
第六章
一九九九年五月十二日
亲爱的妈妈:
计画即将展开,我在等待。
早上,我带著一双黑眼圈进入江善薇房里,我摔坏温度计、打破玻璃杯,她凶恶的问我,是不是想将她的房子掀了才开心?
我沉著脸告诉她,整晚,一个穿著芭蕾舞衣的长发女人站在我床边哭泣。
妈妈,你该看看她当时的反应。
她吓得打翻牛奶,双手不协调地推著自己的轮椅,颤巍巍地翻出她的佛经、佛珠,低头默念。
呵!她是心虚的,对於你的死,她有强烈恐惧。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每晚她都要念佛经才睡得著,现在懂了,她怕你,怕你向她控诉冤屈。
原来再凶恶的人,都会对死亡恐慌,这点给了我想法……
日记没写完,不懂礼貌的男人推门而入,中断她的思绪。
「进门前,不能先敲敲门吗?」
溱汸刻意的疏离,他感受到了。是为著那个吻吗?
浓眉上扬,他是霸道的傅毅爵,向来只有他能拒绝别人,旁人无权拒绝他,所以她的疏离——驳回!
「这里是我的家,而你……是我的人。」
没给她时间反应,勾起她的下巴,激昂强烈的吻封住她的双唇,他强索她的心、她的情。
她的拳头阻止不了他、她的全力推拒撼移不了他,他是王,他做他想做、爱做的事。
强行侵入她的檀口,吸吮她的芳津,他的大手在她周身游移,勾撩出点点心悸。
他吻红了她的唇,他没打算放手;他软化了她的意志,仍不放手。他要她为自己疯狂,为自己撤除防线。
最终,她瘫在他怀里,紊乱的呼吸贴上他紊乱的心跳。
「以後不准用对待陌生人的口气和我说话。」
他不准的东西很多,不准她不对他笑、不准她在他怀里想其他事情、不准他在她梦中缺席……这一大堆的不准,他将要求她一项项适应,直到她心里想的人只有他、眼中看的只有他,她的世界只为他而运转。
没错!他强势且霸道无理,因为他的名字叫傅毅爵。
「我们不算陌生人,我们是主雇关系。」溱汸说。
再多的,她不给了,往後他们之间只有仇恨,现在送出太多心情,会让未来日子变得艰辛。
他的回答是一个更热烈的吻,这回他将她一把抱到床上,辗转的吻、流连的吻,他要将全部的自己灌入她体内,不管她乐不乐意。
溱汸无力反抗,任由他一遍遍吻、一次次吻,直到他心满意足。
「你可以试试,不爱我的下场。」
这句话是恐吓,但他只对她一个人说,就如同他从未打算把爱情送给穆溱汸以外的女人。
别过脸,她发觉在他面前固执叫作自讨苦吃,虽然那种感觉不该称之为苦,但是她晓得,甜头尝得越多,未来苦果会涩得难以入喉。
「我不爱你。」她的反抗太微弱。
「你会的,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
他一松手,她忙翻身下床。孤身男女躺在床上,谁都无法保证下一刻不会有事情发生。
今夜,不逼她了。
毅爵换个话题说:「你说,昨晚有一个穿芭蕾舞衣的女人站在床前?」
「什么?」她佯装出一脸茫然,仿佛全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
「你没讲?」语气是怀疑的,他审视她的表情。
想看出她是否说谎?他这部测谎机太老旧,在人人都戴上假面具的虚伪时代,早该被淘汰。
「我为什么要说?你们家族有新成员?是芭蕾舞星?我见过她?」
演戏对她不难,从前她演冷漠姊姊,後来演耐心护士,现在……她演「称职特护」。
「这些话是你告诉我母亲的。」毅爵指控。
「我告诉她?那么她有没有告诉你,李嫂看见窗帘後面站了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张妈在洗衣服时,发现一套蓝色芭蕾舞衣?你可以拿这些问题去问李嫂或张妈,我相信她们给你的回覆和我一样——一头雾水。」她的口气和往常一样淡然,缺乏起伏。
「你的意思是……」
「我建议过你,陪她去看精神科。」她老早将话踩在前面。
「以前的护士没有过这种反应。」毅爵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