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弄好的针线丢还给他,要他自己再试一次。
可没一会儿工夫,黎娃娃马上就后悔了,她看见安柏升非常认真地左手拿针、右手拿线,努力试着将针线凑在一块儿。
可不论他试了几次,凑不上就是凑不上,而且两边的目标还越挥越远,他看起来不像是在穿针引线,反而像是在指挥乐队似的——同时摆动左右手,努力把针线撞在一起,他似乎是以为只要两边同时撞上,针线就会穿好似的。
同样的动作不断重复出现,一旁的黎娃娃越看越恼火,真不敢相信竟会有人这么笨拙,两只手同时乱动怎么可能做得好嘛?!
「停停停,你的动作完全错了。」她再次抢过针线,虽然她的教学经验不多,却从来没看过有哪个学生会夸张到这种程度,就某方面来说,她也算是开了眼界,只是这种令人生气的经验她可一点都不想要。
「两只手一起动,线当然会穿不过去,你想想看,针孔上的洞这么小,所以你应该要让线去就针,而不是两边一起胡乱凑。左手不要乱动,右手来就好了。」
说着,黎娃娃再次示范穿针的动作,安柏升看得很认真,可实际上针线再回到手上时,他依然是笨拙地挥动着手上的白线。
看到如此凄惨的状况,黎娃娃头痛地抚着额头,她开始怀疑,以高标准来要求安柏升,这个决定究竟是在折磨他还是在折磨自己?
没等黎娃娃做出最后的定论,今天的教学时间已经接近尾声。
真是太「好」了,光教一个穿线就教了三十分钟,而且直到最后也没有成功,照这种进度,他真的能在妹妹生日前做好礼物吗?
「你妹妹是什么时候过生日?」无可奈何地,黎娃娃向他问道。
「下个月中旬。」
「什么?!」这么说来,时间根本就剩不到半个月了嘛!照安柏升这种慢吞吞的速度,别说一个月,就算还有两个月时间他都不一定做得好。
黎娃娃脸色大变,决定下回改用比较轻松简单的教学,以免自己先被他气死,毕竟这么笨的学生,还真是自己有生以来「仅此一位」啊!
「你回去练习怎么穿针,真学不会的话,我们再来想办法。」她抚着额,无可奈何地说道。她最好回去找找看有没有引线器可用。
天知道她从来没用过那种玩意儿,家里有没有都是个问题,可现在安柏升连穿针都不会,更别提下一步了。所以虽然莫可奈何,还是利用器械来辅助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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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在安柏升练习未果的状况下,黎娃娃无奈地拿出引线器,果然,在引线器的辅助下,他终子成功地穿过线。唉!这也算是一大进步……
看他愉快地拿着针线,黎娃娃心中感慨万千,这样的程度就让他乐成这副德性,接下来的课程怎么得了啊?
果不其然,缝线的课程一开始,黎娃娃的预感就成真了。
「好痛——」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安柏升不断被手上的针扎到,密密麻麻的针孔,说明了他遇到多少灾难。
「又被扎到了?」黎娃娃已经不想去数他的扎伤次数,短短十分钟内被扎成这样也算是不容易了。
「没关系,反正针孔不是很大,多扎几下也无妨。」安柏升很快又开始缝线的工作,然后又继续被扎中。
「我实在不想理你,但你也不希望妹妹的生日礼物上变得血迹斑斑吧?」黎娃娃无奈地抢过他手上的布料。吼!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缝的,她丢了一块OK绷给他,要他稍微止一下血。
他到底是怎么缝的?黎娃娃好生疑惑,她也不是没被针扎过,通常只是扎出个小洞就没事了,鲜少见血;但安柏升却不是如此,几乎是针针见血,他不像在缝布娃娃,反而比较像在自残。
如果再不阻止他的话,这个娃娃一定会被染得点点血痕,到时候怎么拿去当礼物呢?说是从凶案现场捡回来的还比较像呢!
每天三十分钟的教学是很短暂的,今天的时间一眨眼又到了。临走前,安柏升还打算把未完成的娃娃带回去,希望能够靠自己的力量多做一些是一些。黎娃娃也没打算阻止他,毕竟就他的「龟爬」速度来看,她也很担心时间上会赶不及。
只不过,隔天她就后悔了——
「这是什么东西?!」
她激动地抓着手中几近破碎的布团,难以置信在昨天以前,它还是好好的一块精美布料,如今却变成破破烂烂的碎布,也不过才一个晚上,为什么他能把东西破坏成这样?
「我只是发现自己有些地方缝坏了,所以想把线拆开重缝,结果不小心连布都剪坏了。呃……原本觉得剪破一两个小洞应该还好,可等我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安柏升尴尬一笑,本来是想多做一点的,结果赶工的状况惨不忍睹,早知道就乖乖的不去碰它了。
「……你不只是剪破了布,联机都缝错地方了。」黎娃娃整个人快要无力。
如果只是剪破布,那多少还有办法可以补救,但是他根本缝错地方,把A布缝到B的上面,除了全部拆开重来之外,她根本想不出任何可以补救的方法。
「缝错?」安柏升比她还要讶异,他本来还以为自己多少有做了一点东西,哪知道会变成做白工。
「我这边不是标明了吗?A的布要跟A缝在一起?为什么你随便把它们缝在一块呢?难道你不觉得这两块布根本合不起来吗?」黎娃娃指着布上的标记质问他。
这才是最让她百思不解的地方,明明就是形状不同的布料,他居然有办法全把它们缝在一起,怎么会发生这样的错误呢?
关键这一点我也很好奇啊……安柏升的微笑完全僵硬了,他在缝的时候完全不觉得有任何异状,如今被她一一指出,这才发现他错得可大了,看样子他果真没有做手工艺的天分。
「算了,这块布就当它报废吧,我再帮你重新画,要不要画得更简单一点,改做一些比较容易的娃娃?」黎娃娃无可奈何地问道,本来她是帮他画了一个比较繁复的设计,但看看现在的状况,最好是越简单的越好。
「熊宝宝怎么样?这个比较容易做,而且要缝的地方也比较少,你做起来应该会比较轻松。」她随手画了个熊宝宝的图样,并递给安柏升看看。
她已经不敢再奢望叫他做华丽繁美的设计图样,因为那只是在浪费她自己的时间罢了。经过了这三天的教训,黎娃娃早就对安柏升不抱任何希望。
「熊宝宝?」安柏升的眉头微微拧起,那种东西真的有比较简单吗?
「如果不喜欢,我可以再帮你画个更简单的熊宝宝图样,到时候你只要把布缝起来,然后帮它钉个鼻子和眼珠,最后再填进棉花就算大功告成了。」
看,这有多简单啊,这可是国中生的基本家政课程呢,她就不信自己会连一个大人都教不会。
黎娃娃信心满满,她想,这种程度的东西总该没问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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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她想得太美好了。
「你的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黎娃娃摇摇头,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安柏升的左手食指及拇指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虽然他贴了OK绷隐藏部分伤口,但是在OK绷外还是能看到些许小伤,由此可见,在OK绷底下肯定是更加「惨烈」。。
「我的手太笨拙了,老是缝到自己的手,真搞不懂为什么已经练习了好几天,我还是这么笨手笨脚的,现在我总算能了解,妳当初为什么说我的礼物会像是从血海里捞出来的。」安柏升坦白招供。
因为一直受伤,所以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好贴上OK绷继续工作,只是贴上那玩意儿,反而害他没办法好好抓紧布料,结果受伤的次数就更多了。
「说真的,我还没见过比你更手拙的人,你真的确定要做娃娃送给妹妹吗?要不要干脆放弃?」这可能是她这辈子以来最真诚的建议,毕竟他再这么搞下去,只会平添更多伤口,而正经事却没有任何进展,就算让他缝到明年也缝不完吧!
「不行!」
黎娃娃吓了一跳,一向听从她建议的安柏升还是头一回如此坚持。
「可是你根本来不及赶在妹妹生日前完成啊,如果你一定要缝这个娃娃的话,我可以再弄一些更简单的设计,只是目前这个熊宝宝可能要放弃才行。」
她皱着眉头,指尖抚着他已完成的部分缝线,歪歪扭扭的,看起来一点也不美观,而且缝线间距也是忽大忽小,有的线还松松的,根本没缝好。
照黎娃娃的标准来看,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合格,如果是她自己做的,她早就全部拆掉重缝算了,可这些都是安柏升辛辛苦苦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她完全无法要求他拆掉重缝。
光是缝这一小段就花了他将近一个礼拜的时间,黎娃娃心想,要不要再找另一个更简单的设计,至少花费的时间也比较少,就算他又失败了,也比较有时间做补救啊!
「我拒绝!」安柏升态度坚定地回道。
「遇到挫折就立刻逃避从来不是我的风格,上次从布娃娃改成熊宝宝就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我不想再重来一次。而且妳也说过,这种熊宝宝的玩偶制作根本是国中生的家政课程度。我就不信我连国中生都比不上!」
闻言,黎娃娃轻笑出声,其实他是不甘心吧,早知道自己就别泄露这么多事情了,正因为她说得太详细,所以他才会这么不甘心!
第一次做布娃娃,劝他放弃时他答应得多干脆啊,如今却说什么也不肯再来一次,简直就像小孩子因固执己见而耍任性。
但是,她就是觉得他的固执异常可爱。
「好吧,你要继续就继续,但如果最后来不及完成的话可别怪我喔,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她微笑地看着他异常倔强的面孔,虽然认识他好一阵子,但自己还是第一次瞧见他脸上有笑容以外的表情,这难得的体验就当作是学费之一吧!
不过再仔细回想,这些日子以来,他还是有些进步的,看看这些手缝的线,虽然刚开始缝得歪歪斜斜,但到最近,可以看得出他已经进步不少,如果持之以恒做下去,或许还是有希望的。
毕竟手工艺这种东西是需要多练习的,只要不怠惰自然进步得快,尤其他现在又抱着努力完成的决心,或许他真能如期完成也说不定呢!
「没问题,我一定会完成的。」
「那你就多加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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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酒?!你说是谁的喜酒?」黎娃娃抓着电话话筒,难以置信地再次确认新人的姓名。怎么可能?男方不是还在国外念书吗?
「娃娃,人家晴漾年纪比妳小都要嫁人了,妳什么时候才肯带好消息回来?」
电话另一头传来黎父焦急的问话声,不是他想急,而是看着身边的亲朋好友一个个娶媳妇、嫁女儿,而他这个独生女儿北上工作之后就跟丢了没两样,让他这个老爹既着急、又担心——女儿会不会嫁不出去啊?想想娃娃都快满二十四岁,他们却连男朋友的影子都没见着,是否他对娃娃太过放纵了呢?
身边的亲友哪个不是从女儿十八岁起就帮她们相亲的?
就只有他不担心可爱的女儿会嫁不出去,所以相亲这事儿倒也不怎么在意。就算宝贝女儿说要北上独立开业,他也是抱着乐观其成的态度,想着或许南部的男孩子女儿看不上眼,到北部去应该会有更多发展吧!结果不知不觉几年过去了,女儿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教他怎能不慌张呢?
「小漾嫁人是很正常的,毕竟她从小就跟阿海在一起,大家都知道他们一定会结婚的,嫁不嫁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跟我的状况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黎娃娃从没想到自己的大危机居然会在这种状况下降临。死小漾、臭小漾,没事结什么婚嘛!为什么不拖到二十五岁过后再嫁呢?
她记得,小漾跟阿海当时不是还「海誓山盟」一番,约定要到二十五岁才会履行婚约的吗?
为什么现在却突然提早了呢?阿海已经回国了吗?
黎娃娃心中千头万绪,却没有一丝的方向,算了算了,反正那两人本来就该结婚的,怎么能怪他们?要怪,就要怪那些喜欢帮人作媒的长辈,还有那莫名其妙的家规——女生二十五岁前必须要嫁人;男生二十八岁前一定要娶妻。
就为了这破烂规矩,家族里才会闹得这么不可开交。所谓的「拒婚俱乐部」其实并不是独身主义者的想法,多数的成员还是愿意踏入婚姻之中,只是他们并不希望自己的终身大事是在受人指使、长辈逼迫的情况下完成的。
但她自己可就不同了。黎娃娃觉得自己所有的爱心都投注在布偶娃娃的身上,很难再榨出一丝爱给别人。原本,她还很高兴自己有个颇为开明的父亲,不会压迫她非去吃相亲饭不可,还能让她自由去做想做的事。如果她的父亲是韩知融的爸爸,恐怕早就掀起家庭风暴了。
她忆起韩知融最近在相亲餐厅吃了一堆饭,再想到韩爸爸那可怕的高压政策,黎娃娃忍不住为韩知融掬一把同情的泪水。
完全没发现自家女儿压根儿没在听他说话,黎父又径自说道:「……爸爸才不管这些,总而言之,过两天妳一定要回台南吃晴漾这杯喜酒,到时候别忘了一定要带男伴前来,到时候,如果妳还是没男伴的话,就别怪爸爸帮妳安排相亲了。」
说完,黎父立刻挂上电话,不再给黎娃娃争辩的机会。
看着传来嘟嘟声的话筒,黎娃娃脸上表情呆滞,无法相信自己的好日子这么快就要过去了。
叮铃铃铃……
店门口的风铃声昭告有客人的到来,黎娃娃表情呆滞地转头看向门口,手上还抓着早已被挂断的话筒,只是反射性地以呆板的声音喊出——
「欢迎光临。」
「娃娃,妳怎么了?」按照约定时间前来上课的安柏升微微拧着眉,他从来没看过黎娃娃这么没有活力的表情,彷佛发生了什么大事——严重到足以影响她生活的重大事件。
「我的好日子没了……」
黎娃娃欲哭无泪,她看着一脸关怀的安柏升,眼泪几乎快掉了下来。
自由生活过得太久,黎娃娃根本忘了她身上还背着一条奇怪的家规,谁教她爸爸这些年来都不曾逼迫她去相亲,害得她以为自己已经从结婚的魔咒中脱身,结果绕了一大圈,她还是得跳入相亲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