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她的表情,可是他听出原本甜甜的嗓音里出现了细细的、低低的啜泣。
田沐华死了?他一凛。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他知道她的心有多痛,也不再多问,沉默安静地加深了拥抱。
感觉到自己被密密实实的拥抱住,路荷夜终于释放了脆弱,痛哭出声。
从那个陌生人的出现到现在,她始终不愿意相信,始终忍耐着,就连她打了电话给杂志社的朋友确认了之后,她还是不肯放弃。
她不知道她在等什么,只是无意识地走到了温焕光家门口。
现在她终于明白,她在等待这样沉默坚定的拥抱。
她希望有人可以让她停止住心里的痛,她希望他还拥有那晚在海边的魔法,让她忘记心脏像被撕碎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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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之后,就是黑夜了。
屋里有一种奇异的宁静。
Judge似乎明白有人正伤心着,所以整个下午都乖乖的坐在沙发上,只有偶尔起来走动一下,并没有去烦主人。
温焕光此刻正坐在沙发上,似乎沉思着什么,手掌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抚着哭累了趴在他膝上睡着的人儿。
她哭得好伤心,好心碎。
因为她心里最喜欢的始终是她的学长吧?
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在她哭泣的时候慢慢被她的眼泪融蚀出缺口,对她的伤痛束手无策。
看着她熟睡中还带着泪痕的小脸,修长的手指忍不住抚过柔嫩的颊畔。
这个女人为什么可以这么轻易地控制他的情绪?
她笑的时候、哭的时候、伤心的时候、生气的时候,他向来平静无波的心就会为之牵动。
想爱就别怕苦,看不清楚,迟早粉身碎骨……
脑海里突然出现小海播了一早上的歌。
爱上一个心里已经拥有最爱的女人,他准备好要粉身碎骨了吗?
「温焕光……」
细细的声音响起,膝上一轻,路荷夜醒过来了,哭肿的双眼还是亮亮的,正瞅着他。
他一直在这里陪着她吗?
她眨着发疼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表情难得有些忧郁的温焕光。
他的表情,看起来好……孤单。
「好一点了吗?」温焕光声音涩涩地开口,「我去拿杯水给妳。」
他才站起身,手掌就被软软的小手拉住。
「我眼睛痛。」她揉着眼说。
「不要揉。」他低下身,拉开她的手,低沉的嗓音有着不可错认的温柔。「我去拿冰块给妳。」
「好。」
路荷夜乖乖地点头,可是拉着他的手却还是紧紧抓着,没有放开。
他低眸看着她紧抓的小手,怎么也不忍心抽开。
他为什么还站着?她困惑地顺着他的目光,才发现自己抓着人家,想抽回手的时候,他却收拢了掌心,紧紧握住,不让她走。
「妳可以不要再爱他了吗?」他突然开口,低沉的嗓音像是来自最深处的黑暗,口气依旧是那样的淡。
她错愕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这么骄傲的人,怎么会有那样示弱的口吻?
「Judge……很想妳。」
他想说些什么,留下她,不让她放手,可他从来没有向女孩子示爱过,这些话突然困难得让他难以启齿。
她被泪水冲刷过的明亮黑眸怔怔地看着他。
「我可以……」他僵硬地开口,「比他爱妳。」
当「爱」字出口的时候,不只是路荷夜,连温焕光自己都傻住了。
他居然会用这个字,
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很在乎她,在乎到厌恶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他以为他是个永远不会说出这个字的人。
可是他居然还是说了。
只是,这么露骨的话出口了之后,她依旧没有反应,他觉得心一沉。
「如果是我,不行吗?」她没有回答,仍是困惑地看着他,那样的沉默让他感到苦涩,他终于松开手。「我去拿冰块。」
「温焕光。」看着他就要离去的孤单背影,路荷夜喊住他。「如果我说,一直都是你呢?」
挺拔的背影微微一僵。
「我也很想念Judge。」
这个人怎么这么笨!为什么连话都说不清楚!她又好气又好笑,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掉下来。
他转身看着她,不敢相信。「妳不爱他?」
他一直这么介意这件事情吗?
她看着他,觉得有好多话想解释,她想跟他说学长是个很温柔的人、想跟他说她对学长是崇拜不是爱……可是想说的那么多,她却只说了一句--
「我爱你。」她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有不可错认的认真。
温焕光没料到她的回答,一时之间,俊美的脸庞出现了罕见的震惊。
那样笃定的宣告,让沉稳的心跳疯狂失序。
「可是……」他沉默了好久,才将因为那句话而剧烈跳动的心稳定下来。「为什么?」
他一直以为在乎的只有他,只有他自己嫉妒着她身边的男人……
「因为你是胆小鬼,因为你什么都不会讲,因为我把你推开之后,你也不来找我,因为我在你心中,跟其他人没有什么分别,因为……」
路荷夜还没说完,就被拉进他怀中,被俯下的俊容狠狠吻住了她的太多因为。
他完蛋了。
彻底完蛋了。
深深吻着她的唇,他觉得心脏的那个缺口正迅速的愈合。
这辈子她都别想摆脱他了。
第九章
「不行!不行!不行!没有这种事!不可能!有鬼!有鬼都没那么恐怖!」
狄致奔完全故障了。
打从他听见宝贝妹妹心所属的对象居然是他从小骂到大的小人之后,他就陷入一种绝望的人生困境。
「那个路人甲,就是你,今天是愚人节吗?」
「不是喔!」被点名路人甲的卫逢平十分配合,幸灾乐祸地看戏。
「不可能这样!算命先生说我命格突出,一生大富大贵、万事如意,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所以说国父十八岁的时候就毁神像,告诉无知乡民们--做人不要迷信。」卫逢平看戏之余还冷嘲热讽。
「表哥……光光真的不是坏人。」由于爱人的名字实在有咬字上的困难,路荷夜已经十分甜蜜地替他取了小名。
「光光?」狄致奔戏剧化地扑倒在沙发上,快要心脏病发作了。「光光……光光……妳……妳……光光。」
惊吓过度的狄致奔已经无法正常言语,好好一个可爱表妹沦落到这个地步,他真是心如刀割、如蚁噬、如车撞……
「光光他真的是好人,之前你们都误会他了。」路荷夜仍旧十分努力地想替不爱辩解的情人解释。
「我不听,我没空。」他决定装死。「我很忙,我要去开会,还有很多文件要看。」
「现在是下班时间你要跟谁开会啊?」卫逢平好喜欢这种兄弟阋墙、家庭风暴的温馨喜剧,好欢乐。
「哥,真的啦!你听我说,之前杂志的八卦都是楼下那个保全说的,他表哥是八卦报记者,所以消息都是他放的,光光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什么。」路荷夜对一开始的美丽误会始终耿耿于怀,查清楚之后,她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跟表哥说情。
「啊!妳不要再叫了!我快受不了了!」狄致奔痛苦得抱头大喊。
「叫什么?光光吗?」她甜蜜蜜地又喊了一次。
「啊!」他开始拿头撞沙发。
温焕光一个大男人,不!一个小人!她居然帮他取这么肉麻的小名!光什么光啊!他是人面兽心、无恶不作的小人宦官耶!
「副总裁不要这样,很难看。」始终在旁边静静欣赏的朱慎朗终于开口。
「对对!副总裁这样真的难看。」卫逢平大乐。
「朱慎朗,你还敢讲!都是你从头到尾一直煽动,还骗我说是要帮小夜找对象!你不是朋友!」
「我是帮小夜找对象啊。」朱慎朗不觉有问题。
正当大家吵成一团时,悦耳的电铃声响起。
「啊!光光来了。」路荷夜很高兴地起身。
「光什么光!我不准那个人踏进我家一步。」狄致奔正想冲上前去阻止,就被卫逢平挡住。
「坏人姻缘会倒八百辈子楣,我不忍心啊!兄弟。」才怪!他迫不及待要看火并场面。想想,这年头戏里没流几滴血、开几发子弹有什么看头。
路荷夜兴高采烈地到门口开门,外头,温焕光神清气爽、一身轻装便服站在门边,见到她,俊美儒雅的酷脸扬起淡淡的笑。
「光光,你来了。」视线一碰上那双深邃锐利的眸子,路荷夜忍不住脸红心跳。
明明已经交往了快半年,每次看到他都还是会像初次见面一样,觉得他好帅。
「啊!Judge也来了。」手掌突然被湿濡的物体顶了一下,她一低头才看到不愿被忽略的大狗正很高兴地咧着嘴摇尾巴。
「妳跟狄致奔讲了?」听见里头的大呼小叫,温焕光猜到了。
「嗯,表哥他……还在消化中。」她有点抱歉地看着他。
跟温焕光在一起的事,已经偷偷瞒着表哥快半年,好不容易今天鼓起勇气说出口,没想到表哥反应会这么激动。
「没关系。」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嫩嫩的脸颊。
都已经半年了,对她的迷恋并没有消退的迹象,甚至与日剧增,就连她帮他取了个很肉麻的小名--光光,他居然也毫无异议的接受,甚至……有点愚蠢的感到甜蜜。
「啊,对了,Judge……」突然想到哥哥怕狗,正要说狗不能进门时,里头已经传来表哥的惨叫声。
Judge偷跑进屋!
路荷夜惊慌地转身去追,温焕光则慢条斯理地带上门跟着进去。
才踏进客厅,他就看见了坐在沙发的朱慎朗,然后是笑得乐不可支的卫逢平,以及隔壁饭厅餐桌上的狄致奔。
原来这就是敌军的最大秘密啊?
看着站在餐桌上,脸色惨白的狄致奔,温焕光有一点点心酸。
毕竟是多年的敌人,这么不可敬,实在是……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目光直视着餐桌上的男人,颇有礼貌地开口,「大哥。」
「闭、闭嘴!」情况危急中还被吃口头豆腐的狄致奔很没气魄地回嘴。
啊!光光居然叫表哥「大哥」耶!路荷夜听出弦外之音,脸红了。
「我今天来,其实是来征询你的意见。」温焕光嘴里是很礼貌,不过态度可就嚣张了。
「我不想听你讲!你走!顺便……把那个东西带走!」狄致奔指着那只在他的地盘里东奔西跑,显得十分快乐的禽兽。
温焕光一点也不理会他的激动,轻描淡写地宣布--
「我要娶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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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潢得富丽堂皇、高贵典雅的华钛大饭店,是狄家达飞集团名下的子公司之一,接待人员从一早就战战兢兢,据说今天高层和几个重要人士要在这里展开一场极为重要机密的会谈。
这场会谈不但要全程保密、慎防媒体,还不能透出一丝口风。
据说,是跟朝野大和解有极度密切的关系。
「光光。」
一声软绵绵、甜蜜蜜的娇柔呼唤差点让进VIP室奉茶的服务人员脚软,他偷偷抬眼觑了一下被喊「光光」的俊美男人,依旧是一派气定神闲,
了不起。服务人员心里偷偷让赏,一面思索着,这人很面熟……好像是B党的御用律师,经常上电视。
果然是传说中的大和解。
「你说,他会不会临时变卦?上次他答应得很勉强耶!」长相清秀甜美的女子继续开口,神情很是忧虑。
「不用担心,如果他反悔,我们可以用Judge说服他。」温焕光慢条斯理地回答,看着路荷夜甜蜜又忧愁的小脸,嘴角微扬,伸手替她将头发勾到耳后,举止之暧昧轻柔,让室内气氛陡然升高十度。
用Judge?服务人员暗暗思量。幸好他懂英文,Judge是法官的意思,也就是说这次政党和解要动用到法官?!
「可是这样很残忍耶,他真的很怕Judge!」路荷夜怎么也不忍自己的表哥受到那种酷刑。「虽然Judge不会咬他,可是他没办法克服那种恐惧。」
台湾的法官还会咬人?!有这么严重吗?服务人员困惑了。
「不要担心,会解决的。」温焕光锐眸扫向一旁的服务人员,倒茶倒个半天不出去是怎样?
「请慢用。」被瞪的服务人员接收到客人的不悦,只好停止八卦意图,推着餐车准备退出VIP室。
「我不想进去!」
门才推开,服务人员目瞪口呆地看着狄家大少爷跟着A党名人朱慎朗和检署检察官卫逢平三个人在门口罚站,而狄家大少正在闹脾气。
副总裁这样真的太难看了。在家里看起来是很欢乐,可是出门还这样实在有损形象。卫逢平正想出声劝导,一个凉凉的嗓音却先介入。
「里面很可怕吗?」关本律不留情地调侃着,「我以为狄家大少爷除了狗,什么都不怕。」
显然怕狗已经成为狄致奔的第二特征。
大少爷怕狗吗?服务人员听完最后一个八卦,终于满足离去。
「进去吧!狗才咬人,律师不会咬人的。」关本律优雅地走进VIP室,跟好友点个头算招呼过,很快落坐。
身为女方代表,继续这样也不好看。
朱慎朗终究比较成熟,也跟着坐下来,门口脸色难看的狄致奔看大局已定,视线转向可爱的表妹,就见那双大眼睛里透露着恳求,终于屈服的乖乖进去。
VIP室的大门关上。
大和解……不,婚礼商谈事宜开始。
自从上次温焕光求婚宣言一出,对于两人感情发展一事,大家便再也不能抱持着戒急用忍的态度了。
应该办的就要办一办,尽管有人死活不愿意,但那不重要,因为始终持反对票的人有点过分没用,得不到大家的尊重。
不过虽然婚礼要办,可面子也要顾,这场打破双边长久僵局的联烟,该要谁主办、怎么办,在在考验着双方的智慧。
「首先是婚期,今天八月三日,留个两个月的准备期,目前暂订十月三日。这没问题吧?」朱慎朗率先打破沉默。
「没问题。」两位新人并没有太大意见。
「有问题,太接近年底选举,届时婚礼变成选举场,不好。」关本律有异议。
「如果照这个说法,十月之后到年底都会有这种困扰。」朱慎朗不以为然。
「我觉得九月二十七日是好日子。」关本律提出己见。
「也可以。」两位新人依旧不是很介意。
「这个日子不是黄历上的宜嫁娶日。」黄历一翻,朱慎朗当机立断的否决。
「我觉得这辈子都不好。」狄致奔还在气。
没有人要理他。
「九月二十八日呢?」朱慎朗继续问。
「好……」新人应声。
「不行,教师节又是孔诞,政界人士比较忙。」关本律投反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