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雷不及掩耳的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用力的扣住她手肘,怒不可遏的将她转向自己。
「妳根本就没在听我说话对不对?」他朝她怒声吼道。
她这是什么反应?又跟中午一样以为他在跟她开玩笑、玩游戏吗?他忿忿不平的想着,却在看见她泪流满面的模样时顿时浑身一僵,整个人都呆住了。
文苡安轻轻将他的手拨开,然后用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彷佛湿透她整张脸的不是泪水,而是普通的水一样,擦去之后便影响不到她。
「你想吃什么宵夜?炒饭可以吗,还是要吃面?」她平静的开口问道。
梵腾眉头紧蹙的瞪着他,心里一片紊乱。
他从没看过她掉眼泪,她在他眼前总是活泼开朗的,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值得她伤心哭泣的模样。每次看见她无忧的笑容,他就会恶意的想象她哭泣时的模样,可是这回真让他看见了,他的脑袋却一片紊乱。
他是怎么了?该不会突然改变心意,不想替妈妈报仇了吧?他眼一瞇,眼神倏然间又转回阴冷无情。
「妳现在想做什么?煮东西给我吃,好毒死我吗?」他冷声讽刺道。
「如果你不饿的话可以跟我说,我可以不煮。」文苡安平静的说。
「如果我说不饿却要妳去煮呢?」他故意跟她唱反调。
「你若真不饿不想吃的话,我可以自己吃,反正我也有点饿了。」她平静的回答。
梵腾不自觉的咬紧牙关,「妳到底想怎样?」他问。
除了她刚刚满脸的泪水外,她的反应与他想象中大相径庭。
她到底是怎么了?她不是已经爱上他,所以才会答应他的求婚嫁给他吗?为什么能这样平静的面对婚前婚后判若两人的他?还是说她根本就没有爱上他,从头到尾都是他搞错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文苡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不懂?妳少跟我装疯卖傻了!难道妳看不出来、听不出来我在告诉妳我讨厌妳吗?」他恶劣的对她说。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要离婚吗?」文苡安沉默的盯了地板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看他。
「离婚?」他一愣。
「对,离婚。」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妳永远也别想!」他冷森的瞪着她,缓慢的迸声道。他要折磨她,直到她也尝尽妈妈生前所受的痛苦,直到他觉得泄恨够了为止。
「既然你没有要离婚,那我就还是你的妻子。在我们离婚之前,我还是会做好身为你妻子的本份。」她平静的说。
「为什么?即使明知道我不爱妳,即使知道我恨妳也一样?」他瞇眼冷酷的问。
文苡安沉默不语的看着他。
「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他沉声逼问她。
「对。」她应他要求开口回答。
「对什么?」
「即使明知道你不爱我,即使知道你恨我,我也一样会做好身为你妻子的本份,在我们离婚之前。」她直视着他的双眼,缓慢的回答。
「为什么?」他想知道。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以为你知道答案。」
「我不是妳肚子里的蛔虫。」他嘲讽的说。
「你要吃饭还吃面?」她忽然回到宵夜的主题上。
梵腾生气的瞪着她,完全猜不透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还有她刚刚所说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她为什么会说他知道呢?他根本就不知道!
「饭还是面?」无视于他愤怒的瞪视,她心平气和的再次问道。
「不用了!」又瞪了她半晌,他蓦然怒不可遏的丢下这句话,然后转身就走。
不一会儿,主卧室的方向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他用力的甩上。
文苡安站在原地上一动也下动的呆立了许久,她的眼眶从那声巨响之后便开始迅速的泛红,眼泪也迅速的堆积在她眼眶中,然后慢慢一滴接着一滴的掉了下来。
她伤心的哭泣着,无声的哭泣着。
为什么明知道他不爱她,明知道他恨她,她还愿意待在他身边做他的妻子?其实答案只有三个字,那就是她爱他。
因为她爱他,所以她才会点头嫁给他。
因为她爱他,所以她才会冒险拿一生的幸福做赌注嫁给他。
因为她爱他,所以她才会甘愿承受他的冷嘲热讽与无情对待,也不愿意放弃存在她心中的那一点觊觎与希望。
她是真的希望他能摒除心中的恨意,张开眼睛看看她对他的真情真意,并且接受她。
接受她是个觊觎,其实她只要他不再生活在仇恨的世界里,每天工于心计的计画如何伤害她,那就够了。
人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并不是为了仇恨,而是为了快乐。
她希望他至少能够体会到这一点,那么即使他们俩最后的结局仍无可避免得走上离婚一途,她也不会有所遗憾。
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她疲惫的走到大门前巡视大门有无上锁,确定上锁后便一一将屋里的大灯改为夜间小灯,然后再顺着楼梯走上二楼的客房,也就是她未来的房间熄灯休息。
这才是新婚第一天,往后还有更多的伤心、痛苦与磨难在等着她,她一定要养足精神才能与它们对抗。
吃饱睡饱是她往后战斗的基本配备,她一定要记住这一点才行。
她绝对不会轻言放弃的,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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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二天开始,梵腾开始以言语的力量来伤害她。
他对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极尽嘲讽之能事,似乎不见她伤心掉泪就绝不罢手。
他讽刺她的长相一无可取,讽刺她的脑袋空无一物,讽刺她明知道他不爱她,却还死皮赖脸的想尽办法讨好他,实在是有够不要脸。
至于她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他说她顶多只能算是个佣人--不,甚至于比佣人还不如,因为他看到佣人还不会想吐,看到她却恶心得想吐。
然而即使如此,面对他的恶意批评和挑衅,文苡安始终以不变应万变的冷静态度面对他,从未在他面前露出内心中脆弱的那一面。
为此,他似乎气坏了,四天前怒气冲冲的离开家门之后,便没再回来过。
文苡安坐在窗前,忧郁的数着窗外庭园大树上飘下的落叶。一片、两片、三片、四片……直到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为止。
天又暗下来了吗?一天又要过去了?这已是第四天了,今晚他会回家来吗?
她忽然轻叹了一口气的摇了摇头,然后自嘲的苦笑。
其实对她而言,他不回家反而是件好事,至少她可以免去被他冷嘲热讽时的心痛,可以稍微放松自己,不必镇日草木皆兵的抵挡他的狠心绝情。
只是说是这样说,他连日未归让她有失心的感觉,每天孤孤单单、空空洞洞的,连说话、吃饭都没了力气。
原来经过他将近一个月的狠心对待之后,竟然没有磨损掉她对他的一丝爱意,反而还有加强的效果。她呀,也许天生是个被虐狂。
文苡安自嘲的笑了笑,起身将客厅的灯打开,然后转身走向厨房为自己烹煮晚餐。
她始终都没有忘记吃饱睡饱是她的基本战备,不管自己再怎么没有食欲,她还是会好好的煮几道好菜强迫自己吃完它,贮存应战的精力。
连日来为了等候他回家,她完全足不出户,所以冰箱里的食物也所剩无几。
她看着冰箱内的食材,有培根、洋葱、青椒、番茄、青豆……
看样子都剩下一些耐放的食材,而这些材料却正好可以煮出一碗色香味俱全的义大利面。
义大利面是他的最爱,所以当初去市场买菜的时候,才会不知不觉的尽挑些做义大利面的食材,只是没想到……
算了,文苡安猛然吸了一口气,反正她自己也挺爱吃义大利面的,没道理每次做义大利面都是为了他而做吧?她伸手将食材全都拿了出来,决定为自己煮一盘番茄青椒义大利面来吃。
将一人份的义大利宽面放进锅中煮,她一边将番茄、青椒切块,培根切片,洋葱切丁。她夹起一条面测试它的软硬度,随即将面条捞起放在一旁沥干水份。
接着便是拌抄了。
她将橄榄油倒入热锅烧热,然后加入培根、洋葱炒香,再放人番茄、青椒及红酱稍微翻炒了一会儿,便倒入面条拌匀,然后再调味。不一会儿,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番茄青椒义大利面已经完成。
她稍微将厨房收拾了一下,然后端着面盘走到餐厅去,坐下来正准备要吃时,客厅玄关处的大门却忽然响起了开锁的声音,四天不见的梵腾突然推门而入。
大门才一推开,一阵他最喜欢的义式料理香气立刻扑鼻而来,盈满他整个人也勾起了他的食欲,让他顿时有种饥肠辘辘的饥迫感。
梵腾直觉的抬起头来寻找屋内香气的来源,并且在第一眼就找到他要找的目标物。只是为什么他的目光在与她胶着之后,便莫名其妙的移不开来了?
她的模样看起来与在他离家之前似乎没有什么多大的变化,仍然精神饱满、气色红润,一点颓丧的感觉都没有,而且看起来还挺漂亮的。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她长得很平凡,绝对不是那种会让人一眼便爱上的女人。可是撇开与她的仇恨不说,他必须承认她是属于那种耐看型的女人,而且会愈看愈对味。
她的外表虽然长得稍嫌平凡,但是常挂在她脸上的温暖笑容,和一双黑白分明的水亮瞳眸却为她加分不少,再加上那令人趋之若骛的好厨艺,让她变得更加吸引人。
有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
这句话在过去一年中他体验得很深、很深,不过他觉得她最美的时候还是在她为他穿上新娘礼服的那一刻。那一刻他看着她,差一点就希望她不叫文苡安,她的母亲也不是庄心苹,那个让他妈妈恨一辈子直到郁闷而死的女人。
他承认对她有那么一点心动,但是那绝对不是爱,他绝对不会爱上仇人的女儿,不会也不允许,他对天发誓过。
「妳不是说在我们离婚之前会尽好做妻子的本份吗?看到我回来,妳不是应该立刻上前来替我准备拖鞋吗?」他站在大门前微微的瞇起双眼,然后冷嘲热讽的开口。
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的想找她麻烦吗?文苡安不由得忖度着,但却意外的发现她此刻的心情竟是愉快的。
她想他,不只想念他的身影,也想念他的声音,即使那声音带着明显的冷嘲热讽与恶劣,她也欢迎。原来她比自己知道的更想他。
因为心情愉快,她嘴角不由自主的微扬着走向他,然后从鞋架里拿了双拖鞋放到他脚尖前。
「老公,需要我帮你脱鞋吗?」她微笑的问,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
「不用。」梵腾瞪了她一会儿,倏然粗声道。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开口讽刺她,最后受气的却总是自己。
难道,她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吗?不然,为什么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能冷静或微笑以对?真是气死他了!
「你吃晚餐了吗?虽然我不知道你今天会回来,所以没煮你的份。不过你若还没吃的话,桌上那盘义大利面你先吃,我的那一份再煮就行了。」她说。
「不用了!」他气都被她气饱了,哪里还有胃口?!
「噢,那我就自己吃了。」她说完随即转身走回餐厅,然后坐下来拿起叉子便浙沥呼噜愉快的吃了起来。
梵腾鼻翼贲张的瞪着她,气得差点心脏病发。
义大利面的香气不断的在他鼻端萦回,她一脸幸福的吃相看来更是刺眼,而她淅沥呼噜的吃面声不绝于耳……
天啊,她又不是日本人,吃面有必要吃得这么大声吗?而且她吃得是义大利面耶!
她一定是故意的,可恶!
用力的吸气,原本只是想在下一秒钟尽情的一吐闷气,没想到反倒吸进更多美味的香气。
生平第一次他气得想尖叫,但是他的身份不容许他这么做。
所以他大步的走回房间用力的甩上房门,然后再用力的踹床。
啊,真是气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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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腾一边冲冷水澡降火气,一边脑力激荡的想出一个绝对能扳回一城的好法子。他从衣橱上方将出差用的行李箱拿下来,然后丢了几套衣服进去后,即拖着行李箱走出房门下了楼。
文苡安才从厨房里收拾善后走出来,没想到就看见他提着行李走下楼来。
她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脱口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
「我只是回来拿衣服的。」他停下脚步,冷笑的看着她。
「回来拿衣服?」她迅速的看了一眼他手上的行李箱,「你要出差吗?」
「出差?」他嗤声冷笑。「看样子妳还真不是普通的愚蠢。」他讽刺道。
文苡安怀疑的看着他,不确定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妳以为过去四天我住哪儿?」他问。
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只猜他大概是不想见到她,所以才没回来。
「饭店、公司,或是朋友那里?」她猜道。
「朋友这两个字妳倒是说对了,但是却少了一个女字。」他微笑,笑意却丝毫没传达到他眼中,在他眼里只有冷酷与嘲讽。
文苡安的背脊不由得微微发僵。少一个女字?他的意思是……
女--朋友?
他在外头有女人?!
「妳看起来好像很惊讶,妳该不会以为娶了妳之后,我就该为妳守身如玉吧?」他讽刺的盯着她说。
瞧她双眼圆瞠,首次露出震惊而且难以置信的模样,让他终于有种扳回一城的胜利感。
他撇唇,嘴角遏制不住的微微扬起。
「娶妳已经让我放弃了婚姻生活,我又怎能连『性』福都赔上呢?妳说对吧?」他冷笑的说。
「你说这些话只是为了使我难过而已。」文苡安冷静的开口,即使她此刻心里已因怀疑而感到一阵阵抽痛,却仍拒绝相信他会这么做。
「原来我拥有情妇这事能让妳难过呀,这还真是始料未及。」他挑高眉头讥诮的看着她。
文苡安瞬间抿紧了嘴巴。
她不断的提醒自己、告诉自己,他说这些话的目的只是为了使她难过,为了折磨她、伤害她而已,她绝对不能中计让仇者快。
「其实妳也不能怪我,任谁娶了一块僵硬的洗衣板回家,要不养个情妇都难。」他讽刺的说。
文苡安继续维持着沉默不语的姿态,但脸色却愈来愈苍白难看,整个人挺得直直的。
「啧,虽然我只碰过妳那么一次,却让我至今都摆脱不了睡在洗衣板上又冷又硬的可怕感觉,还好这天每晚暖玉温香在怀,才让我稍稍摆脱了那个恶梦。身为我的妻子,妳实在应该好好的向她道谢,毕竟她替妳做到妳这个妻子做不到的事,让妳丈夫我身心愉悦。」他再接再厉的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