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到哪里去?」不由分说地凑上前去,伸手欲扶她的肩。
「我……我要去找妈。」然後帮妈办理出院手续,两人一起离开。
「你自己不舒服,何必急於一时去看妈?」晚上的时段本来就有请看护,她何不先将自己的身体养好,再去看丈母娘也不迟?
闭了闭眼,她再明显不过地倾了下身,避开他的抚触。
「靖芙?」不安感迅速在胸口蔓延开来,田汉威命令自己不准胡思乱想,再度伸出手——
「别碰我!」她的娇斥喝阻了他的好意,他浑身一震,不觉头皮发麻。
金遥姬到底跟她说了什么,竟让她的情绪波动到动了胎气,甚至不准自己碰她?天杀的好极了!金遥姬,这笔帐他记下了,绝对会跟她算个一清二楚!
「我知道金遥姬来找过你,但相信我,那全都是在认识你之前发生的过往,我绝对没背著你……」
「汉威,我们离婚吧。」
清冷的嗓音打断他的保证,也让病房里的温度瞬间降到冰点。
「你说什么?」过了好久,他低沈的嗓音透著不易察觉的颤抖问道。
「我说……我们离婚吧。」没敢让他瞧见自己的脆弱,她始终背对著他,泪水沾湿衣襟。
病房里再度陷入僵凝,此起彼落的,唯有他沈重的呼吸和她抽动鼻翼的细小声音。
「别开这种玩笑!」再度开口,是连他都不敢相信的沙哑,他的掌紧握成拳,无论如何都只愿承认这不过是句玩笑话。
「……你该知道我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紧紧扶著墙面,她的肚子越来越疼,但她倔强的不让自己倒下。
往後,她得一个人独撑自己和母亲所组成的家庭,她不能再软弱地依靠他,这是恶习,一定要戒掉!
「汤靖芙!」不愿再接收到任何他不想听的话语,他猛地将她翻转过身,敏感地察觉她苍白的脸色。「你是不是又肚子痛了?该死!」
强迫性地将她按回床上,以极度冰冷的眼神威胁著她不准乱动,然後急速按下服务钮,要值班护士快点过来看她。
未几,只见欧比康吊儿郎当地偕同护士一起晃了进来。
原本该是护士小姐先来看看状况,再考虑需不需要通报医生,结果因为全院都知道他和小芙妹子感情好,一见她病房有状况,便不由分说地催他一起前来,命苦喔~~
「欵欵欵,你们小俩口就不能让院里的医疗团队好好休息吗?还得劳烦我这妇产科医生来夜诊,真是麻烦溜!」言词间不忘褒赞自己一番,惹得田汉威翻了记白眼。
「你赶快帮她看看行不行?」他其实是想叫他废话少说,但碍於清楚他也关心靖芙的情况下,忍住没有发作。
「有什么好看?安胎针也打了,别让她乱动,躺个十天半个月就好啦!」真是的,不过是动了胎气咩,紧张个什么劲儿!
汤靖芙怔愣著,仿佛他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
「小芙妹子,不是我在念你,一个快当妈的人,别再那么不安分好吗?乖乖地躺著,好稳住你肚里的宝宝,懂吗?」
欧比康要护士重新为她打上新的点滴,然後拍拍她的额,趿著院内拖鞋又「啪嚏啪嚏」地走了。
「听到了厚?医生叫你乖乖躺好别乱动,最重要的是千万别胡思乱想。」天可怜见,别再这么吓他了行吗?他僵硬地复述一次欧比康的交代,然後眼睁睁地瞧著她豆大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沿著脸颊滑落。
「你……你该死的别哭行吗?」一颗心揪得死紧,那颗泪水宛如灼人的硫酸,丝丝腐蚀著他的心脏。
哭著不断摇头,她还是老话一句,只不过换种说法,本质不变。「让我走,你让我走……」
「你相信我行不行?我说过,我没背著你跟任何女人乱来,包括金遥姬也一样!」他气急败坏地低吼。
哪个人没过去?她犯得著为了一个令他憎恨的过去而硬要离开他吗?倘若她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便罢,现在她该明白自己是需要被照顾、需要安胎的状态,再这么无理取闹就太不应该了。
她还是一劲儿摇著头、一劲儿哭,仿佛没将他的话听进耳里似的。
田汉威浅叹一口,这么棘手的情况还是他毕生以来的头一遭,以他最自豪的灵活脑子,竟也想不出办法应对,这下该怎么才好?
好不容易她哭累了,再哭不出眼泪来,脸上犹布满清楚的泪痕,她开口轻问:「我好像从没问过你,在哪家公司上班。」
极其敏感的问题像颗未爆弹,轰地一声炸得他心头发颤、头皮发麻,两颗眼瞠得如同龙眼一般大。
「在、在地产公司上班哪,你知道的。」破天荒地,他不由自主的结巴。
「地产公司这么多,我要知道你公司的名字。」红肿的泪眼凝著他,执意问出个明确的答案。
「名、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啦,说了……你也未必知道。」背脊犯痒,他清楚地感觉到汗水奔流,却没敢伸手擦拭。
她的眼又红了,大有洪水再度泛滥之嫌。「我要的只是一个公司名称,有这么困难吗?」
「靖芙,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就别搁在心上了好吗?」拉张椅子坐下,他伸手将她的手包进掌心,试著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不说也没关系,明天天一亮,我就办理出院。」威胁这招不是只有他会而已,她也会,这就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果然,她掐中他的死门,他怎舍得让她受到伤害?连一丁点都不行。轻叹口气,他妥协地闭了闭眼。「恒益,恒益地产。」
至少他没选择继续欺瞒她,这让她心里稍微好过了些。
「我记得没错的话,恒益地产就是想收购我爸留下那块土地的地产公司,对吗?」双眼凝著天花板,她漠然地散发拒人千里的冷淡。
「……是。」事到如今,不坦承也没办法了,迟早得面对这一切,只是来得教他没有半点防备。
「因为你的员工一直没办法将那块地谈下来,所以逼得你这老板不得不亲自出马,祭出美男计?」她敍述得冷静异常,仿佛事不关己。
「我不是……」他想解释,却找不到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我要听实话!」她咄咄逼人地娇喝。
田汉威用力地深吸口气。「好,你要说我存心不良也好、早有预谋也罢,但我们之间会走到这一步,绝对超出我之前所设想的范围!」
要翻旧帐是不是?好,好极了,真是他妈的好极了,要翻大家来翻啊!
这段日子她以为他好过吗?日日夜夜的忧心终究化为事实,早知如此,他不如在发现自己的心牵绊在她身上、再也无法移除时就向她坦白,反正再糟也不过如此了,他何须担忧受怕这么久?
「我本来想的是,大家做个朋友,好歹劝你们在价钱好的时候将地卖掉,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真的谈不拢,大夥儿还可以是朋友——这是我本来的打算,至於之後我们会结婚,这原因你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对,他是有错,但认真追究起来,双方各错一半,谁也没占谁的便宜!
「对,都是我强求,我们才会走到这个局面!」受这委屈该怪谁?还不都是自己一头栽进去,现在才来怪他,一点都不公平。「所以放我走吧,我说过我不会跟你要一分一毫的赡养费,那块地也无条件给你,就当作是你照顾我妈的补偿……」
「不!我不接受!」根本不需经过脑袋思考,他咬紧牙根断然回绝。
他要那块地干么?他还盖渡假村做什么?有理想就要去实践没错,他是可以盖间能让台湾所有旅客假日休闲游乐的好场所,可他呢?他要找谁陪他一起去体验丰收这些成果?
没了她,那些外在的东西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了。如果到现在她还看不清他的心,认定那块地才是他想要的,那么他宁可将已动工的部分拆掉,还给她原始的那块地,只求她留在他身边。
一辈子留下来,当他永远的妻,为他生养下一代,他们要生生世世绑在一块。
「汉威,我能给的都给你了,你留我又有何用?」凄楚地睇著他,哭红的眼里满是哀求。
他从不知道心也能这么痛!痛到几乎麻痹,连呼吸都感受不到。
「我做不到。」嘴角抽搐了下,他不觉收拢掌心,连捏疼了她都不自觉。「地,我可以还给你,妈妈我可以替你照顾,我只要你,其他的我都不要!」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这次他图的又是什么?为的……会是她肚里刚成形的那块肉吗?
「你要孩子是吗?」没经过任何修饰,她直接将想法化成文字脱口而出。
田汉威猛地一震,黑眸受伤地转黯,他缓缓放开那双被他捏红的小手。
「对,我要孩子,可我只要你汤靖芙为我生的孩子。」一个人的忍耐也只能那么多了,他都挖心掏肺的向她告白了,这女人竟完全感受不到他的爱意,让他十分挫败。
「汉威?」心跳不由得加速起来。
他想说什么?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噢!她是不是太贪心了点,其实他和自己一样,并不是对对方没有感情?
他倏地起身,在病床前形成偌大的压迫感。
「你听清楚了,汤靖芙,我田汉威要孩子,外面多得是女人肯帮我生,光找上你的金遥姬就是一例,但我不屑!这辈子我只要你为我生的孩子,女人,我也只要你一个,这样,够清楚了吗?」
尾声
「夭寿喔!大男人这么会记仇喔?把他休了休了!」在出院前一天,乐乐前来探望她,趁著田汉威礼貌性回避、单独与靖芙闲聊之际,意外得知这个讯息,毫不客气地要汤靖芙休夫。
「嗯……其实……他也没那么糟啦!」在获知自己不是单方面付出感情,靖芙其实早已原谅他的欺瞒,因此即使他每天臭著张脸,她还是感到甜蜜在心头,只要他陪在自己身边,就算他变成厕所里的石头,她也欣然接受。
「哎哟!爱人家就说嘛,歹势什么?」乐乐贼兮兮地弯起眉眼,暧昧地以肩撞撞她的,随即又横眉竖目了起来。
「奇怪溜,不晓得大家怎么都那么爱生孩子哈?你也是,桃桂也是!桃桂那死家伙,还真被伯母料得准准,怀孕了都不跟我说,超~~不够意思!」想到就生气,气死人了!哼!
「啊?桃桂她真的……」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立即得到乐乐的颔首。「那知道孩子的爹是谁吗?」她问得好……兴奋啊!
乐乐挑起眉,眼儿又弯了。「喉~~小芙,你学坏了!」
「嘿嘿……」乾笑两声,谁教好奇心杀死猫咧?
「不知道,桃桂说什么都不说。」轻叹一口,乐乐的心情起伏很大,一会儿又神秘兮兮地附在她耳边低语。「不过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喔,我应该猜得出来小鬼的爹是谁。」
靖芙无辜地眨巴著眼,困难地吞了下口水。「谁、谁啊?」
「一个我们都认识的坏家伙!」乐乐抓抓发痒的脖子,却没明说对方的姓名,让靖芙一颗心被吊得奇痒无比,而乐乐偏又将话题转回她身上。「其实厚,要治你老公的闷也不是那么难的事啦,你只要照著我的话去做,保证一次就0K。」
「真的吗?怎么做?你教教我!」
不是没想过要改变现状,可看到他那张臭脸,满脸热情又消退了,而且以她闭塞的性格,要她说出像他讲的那些肉麻话,她可说不出口,正愁不知该如何是好,恰巧乐乐这军师就出现了。
「好啊好啊,不过我教了你得敢做喔,不然我就白教了。」
「嗯!我一定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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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句「我一定做」,她才会在出院回家的第一天,趁著田汉威恢复正常上班之後,躲在房里像个女佣般东摆西撒的,为的就是解除老公连日来的气闷。
就为了自己的一时不察,没马上听出他表态的情意,他竟能每天二十四小时在医院里陪她,却吝啬得不和她说上一字一句,可该注意到的小细节又不曾放过分毫,真是有够别扭又小气的男人!
点上代表浪漫的艺术烛台,房间四周洒上些许玫瑰香味的香精,接著扭开床头柜上的轻音乐,整个房间立刻染上浪漫的氛围。
是夜,田汉威疲累地回到家,长辈们都已安睡,他顺手关掉大厅的电灯,迳自往房间踱去。
这么晚了,她不知道有没有好好休息?
念头一起,他微恼地蹙起眉心。那女人,半点都不懂他的心意,他还这么关心她做什么?真犯贱!
不假思索地推开门,迎接他的是不同以往的幽暗,光线摇摇晃晃,不像是夜灯所制造出来的效果。
「靖芙?」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走进鬼屋了吗?也不对,房里有淡淡的玫瑰香,还放有放松心情的轻音乐,他顿时有如陷入五里云雾中。
丢开公事包,扯掉束缚的领带,他终於在浴室里找到他的妻。
「靖芙?!」
很难形容乍见她的震撼——她的四肢被一些莫名其妙的蕾丝细带捆绑住,糟糕的是,身上除了那些蕾丝,仅剩的只有一些看似布料,却很小块的东西附著在肌肤上,重点部位全没遮住,也就是说「三点全露」。
还来不及撑大的纤腰,因孕味而显饱胀的乳房,搭上修长的腿及挺翘的臀部,超级养眼!
而他也很给面子地急遽反应,猛烈而来的欲念让他全身像著火般发烫!毕竟她住院多久,他便禁欲多久,而男人的忍耐能力,有绝对的限度。
幸好出院时欧比康有交代,全面解禁,不过得缓、慢、轻、栗——该死的欧比康,那故意放慢的手势和语气,差点没让他失手掐死他!
「啊!你回来了?!」无辜地眨著眼,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缠上的这些蕾丝竟然会解不开,可又不敢哭丧著脸给他看,抽搐的嘴角努力扯高上扬的弧度,只可惜效果不彰。
「你在干么?」他以自己所能挤出最冷静的声音问道。
「我弄不开……你能不能帮帮我?」她其实急得快哭了,偏偏没敢窝囊地掉下泪来,撑得很是辛苦。
「可以。」帮是一定得帮,问题是,他得乘机讨点好处。「除非你答应永远不提离婚。」
吼!这奸商,果然一点都不吃亏!
「好啦好啦!你快帮我弄掉啦!」其实打从他坦白承认爱意之後,她从没再想过离不离开的问题,那就……顺水推舟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