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再怎么说,人家好歹也是一家大企业的总裁。”
她觉得小由的作为实在失当。
“总裁又怎么样?总裁就不是人,就能白吃白喝?”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我供他吃、供他住,让他替我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问题是……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一个总裁,你让人家做这些事,多少有失身份。”姚红芋替云绍晔抱屈。
“腿长在他身上,我又没拦他,要是他觉得有失身份可以走啊!”虽说在发现云绍晔的用处多多后,小由其实并不乐见他离开。
明白说不过她,姚红芋转而问道:“郭爸、郭妈难道没说什么?”
“要说什么?”
“收留一个大男人住在家里,他们难道没有话说?”她不相信。
“我又没告诉他们,他们要说什么?”
“你没告诉他们?!”
原以为她起码会跟父母知会一声。
“你都猜到我爸妈会有意见了,我没事干嘛替自己找麻烦?”又不是吃饱了撑著。
“万一郭爸、郭妈发现了呢?”
“那就等发现再说喽!”
好友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姚红芋却无法像她那么乐观,“可是……”
小由打断她,“反正又还没发生的事,你想那么多干嘛?”
“最好是没发生,否则你爸妈不扒了你的皮才怪。”
“扒我的皮?他们就我这么一个女儿,真扒了我的皮,他们老了找谁送终?”小由有恃无恐。
郭家的情况姚红芋自然是清楚的,心知好友能耐的她也懒得再多说,“那好吧,我等著看你怎么摆平郭爸和郭妈。”
“放心,真发生的话,我会记得第一个通知你。”小由仍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态度。
第四章
借住小由家近一个星期,云绍晔发现她的生活其实很简单,除了工作内容稍嫌繁琐外。
虽说住在这里凡事都得亲力亲为,偶尔还被当成佣人使唤,但比起在云氏,他不论在工作量或责任上都要减轻许多。
身为云家的长子,他自幼即明白自己所肩负的责任,尤其接掌家业后,更是将全部的心力投注在公司,以致并无太多的私人时间。
活了二十九个年头,到如今他才明白自己错失了什么,明白生命里除了责任以外,还有许多值得追求的事物。
因为这样,即使这会儿被小由当成煮饭公在厨房里张罗早点,他亦无怨言。
时间虽然已经不早了,但因昨晚在夜市里摆到很晚才收摊,她到现在还没起床。
云绍晔准备好早点后,才去敲她的房门,恰巧公寓的门铃在这时响起。
住进来近一个星期,除了姚红芋外,他并未看过有什么朋友来找小由,所以在听到门铃声时,多少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前去应门。
门一开,云绍晔发现外头站著一对中年夫妇。
门外的郭氏夫妇显然没料到会是个男人来应门。
“你是谁?”郭父劈头就问。
云绍晔本来要询问他们要找谁,结果被对方这么一抢白,他一时反而没能答上话。
等不及他回复,郭母又抢著问:“少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尽管不明白眼前中年夫妇的身份,云绍晔仍是据实以告,“我住在这里。”
郭氏夫妇同时惊愕的大喊,“你住在这里?!”
“嗯,请问你们是……”
不等云绍晔把话问完,郭氏夫妇已按撩不住性子,迳自越过他进屋。
小由才刚从房里出来,听到有吵杂声传来,本能的往门口望去--
呃!爸妈怎么来了?
郭母一见女儿身上穿著睡衣,一脸刚睡醒的模样,“夭寿喔!说什么家里太吵要搬出来住,原来是搬出来跟男人同居!”
小由光听到母亲说话的语气便忍不住头痛,怀疑自己今天是不是犯冲,否则怎么一醒来就碰上这么倒酶的事。
云绍晔走向她,“小由,他们是……”
“我爸妈。”
“你爸妈?”由於这些天一直没听她提起,他不免有些讶异。
“否则你当我打哪来的?从石头里蹦出来?”
被晾在一旁的郭父大声抗议,“郭小由!你老子我在跟你说话听到没有?”
“听到了……”小由揉了揉太阳穴。
“听到了还不把事情给我交代清楚。”郭父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
云绍晔本能的要替她回答,“伯父、伯母,你们听我……”
郭父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只是逼问女儿,“说!这男人是哪来的?”
小由懒洋洋道:“捡来的。”
郭氏夫妇顿时一愣。
最先回神的郭父扯著嗓门怒道:“我听你在骗肖!这么大一个人又不是垃圾,说捡就捡。”
垃圾?
继日前的废人,现下又出现垃圾,这家人的词汇还真丰富。
一旁的郭母亦责备,“你这死丫头,我跟你爸都气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谁开玩笑啦?说捡来的就是捡来的嘛!”刚睡醒的小由实在没有心情跟父母在这边鲁。
“我听你在放屁!这么大个人你上哪捡?”他压根不信女儿的说词。
小由也懒得再解释,只简短的说了句,“车上。”
看女儿敷衍他们的态度,郭氏夫妇大受刺激,“我看你干脆说床上好啦!”
一旁的云绍晔见郭氏夫妇越说越激动,於是想插口帮忙解释,“伯父、伯母,你们误会了,我跟小由……”
“误会,我还六会咧,都住到我女儿这儿来了,还敢说是误会?”郭母一口打断他。
“只是暂时借住一下,又没怎么样。”她觉得爸妈根本是大惊小怪。
“都住在一起了,还说没怎么样?”郭母对女儿的说法不以为然。
“住在一起又怎么样?你们当初甚至连婚都还没结就上床了。”小由搬出父母先上车后补票的陈年旧事来为自己辩解。
郭父直觉反驳,“那不一样,你妈是跳电子花车的。”
此话一出,随即引来郭母的强烈反弹,“死老鬼,跳电子花车的又怎么样?当年要不是你死皮赖脸缠著我不放,老娘会跟你上床?”
郭父年轻的时候是电子花车的团长,郭母则是旗下的艳舞女郎,两人因而相识。
意外踩到地霄的郭父尝试著引开话题,“啊你这个查某又在发什么神经啦,我们现在讲的是女儿的事,不要扯远了。”
亲眼目睹郭氏夫妇旁若无人的贡了起来,云绍晔似乎有些明白小由特异的个性是从何而来了。
原先他还颇为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家庭会教养出她这样的性格,如今总算真相大白。
尽管到口的解释一再被打断,云绍晔仍尝试著再站出来,“伯父、伯母……”
“谁是你伯父啊!”郭父不客气的道,“少年,你出门都没带眼睛喔,连我郭某人的女儿你也敢占便宜,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他才要再开口,但这回打断他的是小由。
“你别理我爸妈啦,他们一旦番起来,你跟他们说什么都没有用啦!”她拍拍他的肩头,劝他别浪费唇舌。
一听到女儿竟然开口扯他们后腿,郭母开口大骂,“你这死丫头!你说谁番啦?也不想想我跟你爸是在替你出气!”
小由毫不领情,“出什么气啊,都说了我跟他之间什么事情也没有,你们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住在一起会什么事都没发生?”鬼才相信!
“都说是捡到的嘛!”
“又不是流浪狗哪那么容易捡。”
明白再这么辩下去肯定又没完没了,小由转口道:“捡的又怎么样?就是捡的才好啊!”
“我咧好你个芋头蕃薯啦!”郭父斥道。
小由决定改变战略,直接抓住父母的罩门。
“你们不是老遗憾没有儿子,担心老了没人可以依靠?这会儿我捡了个人回来不正好,可以让你们收他当儿子啊。”
郭氏夫妇有严重的重男轻女情结,这点他们从不掩饰。
当年头一胎生下小由,夫妻俩是哭得要死要活的,当下便决定要再接再厉生个男娃儿。哪里知道一场突发的车祸事故,伤了郭父的生殖能力。
多年来,没能生个儿子一直是郭氏夫妇心中最大的遗憾,所以听见女儿的提议,夫妻俩心中不觉一动。
他们对看了一眼,似乎都觉得女儿的话不无道理。
直到此刻,夫妻俩才正眼瞧起云绍晔。
“少年,你是孤儿喔?”郭母问起他的身世。
“不,我……”云绍晔本能就要回答。
“也差不多啦!”小由替他回道,“家里替他安排了门婚事他不愿意,结果就落跑了,现在是有家归不得,正好给你们当儿子。”
有家归不得?的确很符合他目前的处境。
小由那句给你们当儿子,可真是说进郭氏夫妇的心坎里去了,因此越瞧云绍晔也就越发觉得他顺眼。
再者,既然是逃婚也就是还单身罗,如果能把他跟女儿凑成一对,那他这儿子就更跑不掉了。
对对对,这样好!郭氏夫妇越想越觉得妥当。
“少年,既然不想娶,勉强结婚也是不会幸福,反而误人误己,换个角度来想,逃婚等於是挽救了人家新娘子的幸福,算起来也是好事啦!”郭母赞许著。
云绍晔挑眉。果然是一家人,连说的话都一样。
只不过郭氏夫妇说变就变的态度,他一时还真有些适应不过来,两人前一秒明明还气呼呼的。
“少年,这里这么窄你住不惯吧?”郭父的表情有点不怀好意。
云绍晔回答得颇为含蓄,“还好。”
“阿伯那里房间比较宽,我看你就搬过来跟我们一块住。”
眼前的年轻人长得体面又健硕,有这样的儿子可以跟左邻右舍炫耀,他光想到就觉得得意。
面对郭父突如其来的热情邀约,云绍晔不知该如何反应。
郭母的态度更是不遑多让,“是啊、是啊,看你瘦成这样,肯定是这死丫头虐待你,搬过来一起住,我可以好好替你补一补身子。”
相较於云绍晔的反应不及,父母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态度,早就在小由预料之中。
本来呢,父母要接手云绍晔这个包袱她也没意见,只不过这样一来,她岂不少了可供差遣的苦力男能使唤?这怎么成!
“不行!”她一口回绝。
云绍晔意外会听到小由的拒绝,原以为她应该乐於撇掉他才是。
“怎么不行?你刚才不也说是捡他回来让我们当儿子的吗?”郭母完全不接受女儿的反对。
“当儿子是没问题,但若是带他回老家住,那以后谁来帮我摆摊跟发传单?”
原来如此!敢情她之所以留他是因为这个缘故?云绍晔这才恍然大悟。
倒是郭氏夫妇。
“夭寿喔!这么体面的少年,你把他当成打杂的喔?”郭母不以为然道。
“什么打杂的,我供他吃、供他住,要他做点事有什么不对?”小由为自己的行为做辩驳。
好不容易盼来的儿子将继续留在女儿这里受荼毒,郭氏夫妇哪里能忍受。
“走走走,少年,你跟阿伯回去,阿伯家比这里大多了,回去包你吃好、住好,什么粗活也不用做。”郭父伸手就要去拉云绍晔。
小由赶在父亲之前将他隔开。“他是我捡到的,得住在这里。”
“说这什么话,既然给我们当儿子,当然是跟我们回去住。”
“路上流浪汉那么多,你们要儿子不会自己去捡喔!”
不过眨眼的工夫,云绍晔一跃成为抢手货。
眼见郭家三口抢著要留他,云绍晔顿时有种错觉,以为自己又回到云氏总裁的身份,人人争著巴结讨好。
谈不拢的郭家三口,索性将注意力转向云绍晔寻求他的答案。面对郭氏夫妇的盛情,他显得有些无力消受。
“伯父、伯母,我还是留下来好了。”
小由一听可得意了,“听到了吧,我可没逼他。”
郭氏夫妇却不满这样的回答,“啊你是嫌弃我们喔?”
“伯父、伯母别误会,我留下来只是想帮小由的忙。”云绍晔婉转的表示。
在当事人的表态下,一场抢人风波才宣告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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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球场外,云绍晔错愕的愣在那儿。
稍早小由不知打哪弄来一堆加油棒之类的东西,他纳闷的问她准备那些东西做什么。
当时忙著打包的她头也没抬的回了句,“今晚有球赛。”
喜欢棒球的他一听自然是再高兴不过,长久以来因为工作繁忙的关系,始终抽不出空去看球赛。
所以他带著愉悦的心情来到这儿,见小由将车上的加油棒全搬下来后,开始准备叫卖时,当场为之傻眼。
“我们不进去?”
“进去做什么?在这里卖得好好的。”
“我以为你说今晚有球赛。”
“是有球赛啊,你没看到一大堆人在排队买票?”她指著买票进场的人潮。
“我以为你准备这些……”
“当然是拿来卖的啊!”
眼看著大票球迷买票进场,他只能认命的陪同小由在场外叫卖,一方面还得睁大眼睛躲警察。
在球迷的热情捧场下,小由的生意可说是好得不得了。等他们准备收摊时,她的荷包已经赚得满满了。
这时,三名流里流气的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抱歉先生,我们已经收摊了。”小由表示。
“生意不错嘛!”带头的男人说道。
“还好啦,马马虎虎还过得去。”秉持著做生意与人为善的原则,小由客套的搭上两句。
不料,男人话锋一转,“还过得去?你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罩的?”
谁罩的?这里不是公共场所吗?
“在我的地头上摆摊,也不晓得要先来拜码头。”
此话一出,小由随即警觉到对方来意不善。
“呐,今天就当你们是初犯,我也不跟你们计较,缴个五千块出来,这事儿就算了。”
五千块?!他们干脆去抢还比较快。
意识到他们是来收保护费的地痞流氓,她也不再客气了,“我们今天赚的都还不到五千块,哪来的五千块给你们?”何况,就算有,她也不会给。
因为常在夜市摆摊的缘故,小由见多了这种强索保护费的地痞流氓,应付这种人,她所秉持的原则是--绝不纵容。
“这么说你是不想给喽?”
“废话!我辛苦大半天赚来的钱凭什么要交给你?”
带头的地痞将手上的烟蒂一丢,“臭女人,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语气里大有恫吓的意味。
她也不是被吓大的,“我就是爱吃罚酒怎么样?”
“看,来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带头的地痞说著,一巴掌便扬了过来。
小由一时反应不及,眼看著那一巴掌就要落到她脸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截住地痞的手腕。
她倏地回头,发现出手的是云绍晔,一颗心顿时舒缓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