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云天好玩地审视着她的恼火,虚心开口求教,「为什么?」
为什么?
安沁楹被问傻了,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真是见鬼了,这句话该是由她来问的吧?
她深深吸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闲话少说,就让咱们开诚布公将一切都搞清楚,你究竟是安着什么心思?为什么要到处贴那种恶心的东西?」
「会恶心吗?」他温柔问道。
池畔生风,微微扬起她那未被扎入辫中的发丝,骆云天一时忘情的伸出手,似是想为她抚平,却在看见她不善的眼神时,乖乖收了回去。
哼!算他照子够亮,还懂得看人脸色,否则就等着手掌被砍断吧。
「可我听人说……」他细细审视,语带玩味,「一般的女孩子都会满开心看到这种告白的。」
「用你的药罐猪脑袋给我记好!」她用手指戳他的胸膛,像头母老虎一般。「你姑奶奶安帮主我……」她豪气地以拇指指着自己,「是个山寨女头子,不是一般女子!」
不是那种看到刀、看到俊男,或是被人来个狗屁示爱就会尖叫晕倒的人,如果他想用这种方法来逼她认输,或是想藉此捣乱白云帮,那他就是在白费心机了。
「我知道!」她的恶形恶状却让骆云天满意地点头微笑,「而这也是我会爱上妳的原因,我喜欢妳的特殊、喜欢妳的真实,甚至连带也喜欢妳的凶神恶煞。」
他这么说,似乎是在提醒她,用这种办法是吓不跑他的。
「如果妳真觉得我表达爱意的手法过于拙劣……」他神情微憾,「那是因为我从不曾有过这方面的经验,妳要给我多点耐心。」
莫名其妙地,安沁楹让他的话给染红了小脸蛋。
奇怪!她在脸红个什么劲呀?她暗骂自己,管他的言词有多么露骨大胆、无聊荒谬,她根本就不该受这疯子的影响。
疯子?!
没错!她脸上有着恍然大悟的神情,这家伙的病压根就还没好,虽说外表一切正常,但他那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恶疾,肯定是从肉体移转到脑袋里去了。
「嗯……」她眼神同情的看着他,「你知道自己病了吗?」
生病还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那种不知情,或是不肯承认自己生病的人,而眼前这个药罐猪脑少爷,九成九就是这个样子的。
他笑了笑,「谢谢安帮主的关心,在下的病已大致没问题了,只除了一些小小的后遗症罢了。」
「既然还有后遗症……」她好心劝他,「你就该去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好好调养。」别跑出来给大家--尤其是她--惹麻烦了。
骆云天摇头苦笑,表情认真,「我也想,但时间有限,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时间有限?你就快要死掉了吗?」嗯,原来如此,难怪连他老爹都懒得管他了。
他被她的表情逗笑。「安帮主请放心,我那『后遗症』是不会致命的,我所谓的不能够再浪费时间,是指有关于妳的事情,因为……」
他直直看着她,「我已经不想再等,也怕极了看见妳和别人在一起的结局,所以我无论如何都得赶回来为我的幸福努力奋斗。」
「跟别人在一起的结局?」
若非今天心情太差,安沁楹一定会大笑。
她摇头冷嗤,「你果然病得不轻,哼!你当很多男人都和你一样的『有眼光』吗?」
「眼前就有一个……」他表情有点冷,「叫做展傲的,不是吗?」为了展傲,她甚至赶走了「他」,还大喊着说不要「他」了,不是吗?
「你还真的知道我不少事情。」
安沁楹沉下脸,心头一阵不舒坦。
很讨厌那种被人洞悉一切,自己却对那人一无所知的感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可她真的搞不懂这家伙的想法。
他无惧地直视着她,「喜欢一个人,不就应该要多方面去了解她吗?」
「够了!我受够了!」
她终于发枫了,知道自己再和他这么没结果地扯下去,很快就要陪他一块疯掉。
「我不想再听你的任何一句疯言疯语,明人不做暗事,大家摊明讲,你究竟是图些什么?毁我名声?单挑白云帮?还是为你妹妹出口气?」她抬高纤巧下巴,「别再拐弯抹角了,药罐子!你应该庆幸我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这样吧,你先把找上我白云帮的真正目的说出来,大家坐--」
「不许说!」他暴喝一声打断了她。
安沁楹皱眉不懂,她原是要说「大家坐下来好好谈」,却见那原本斯文的男人,竟在瞬间变脸。
「为什么不许我说?」
她火冒三丈,长这么大还不曾让人如此无礼地大声斥喝过,这个猪脑药罐子,不但是疯了,恐怕还是在找死。
她微愠着脸色再度开口,「我没有说错呀,有问题就该解决,咱们总得坐--」
安沁楹的话再度遭到了阻断。
她瞪大眼睛吓呆了,因为这次阻断她声音的,是两片炽热的唇瓣。
他……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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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云天吻得她措手不及,可说实话,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
他会这么做,只是想要阻止她那句「坐下」咒语。
因为他不确定体内乖乖丸的神效是否仍在,不论是人是兽,他可能都将被迫坐下甚至躺平,困窘只是小事,但若让她因此识破了他的「真实身分」,他不禁担心她会视亲近他为畏途,再也不肯给他任何机会了。
他吻了她,圆了他长久以来的梦想,并满足地发现,所有等待都是值得的。
他沉溺于她的甜蜜,安沁楹却只想杀人。
他果然疯得够彻底,哪有人初次见面就……就……就这个样子发癫的?!
好!姑奶奶成全你!送你上西天!
安沁楹欲将手上大刀举高,却讶然地感受到一股看不见的外力,不但硬生生将她的大刀拔起,甚至还将刀扔进水池里。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懂,莫非这该死的药罐子去外头学了法术回来对付她的?
是的,就是这个样子没错!
继大刀不听使唤后,她的身子也是,整个人动弹不得,推不开他的侵犯,甚至连转头闪避都办不到。
她唯一可以做的只有瞪大眼睛,咬牙切齿地瞪着这个正在吻她的男人。
就在池心亭子里的男女吻得状似火热时,那些蹲在水池边草丛间,闻讯奔来的骆家护院,还有白云帮众人瞠大愕然的眼睛里,个个都写满了惊骇。
这个吻还真是长,让人屏息到有些受不了了,众人纷纷轻咳,不是转开视线,就是以手遮住眼睛,各自替自个儿的主子感到羞惭。
怪哉!
将军府里的人想,少爷是不是病胡涂了?
那山婆子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他先是到处示爱,一等见着面,竟然迫不及待,急色鬼上身似地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自家庭院里,举止孟浪至斯?
怪哉!
白云帮的人则是想,他们那位前一刻还在骂人的帮主,怎么会在瞬间弃械投降?不但主动将大刀抛进水里,还破天荒地柔顺乖巧,安静地承受着药罐子的侵犯?
莫不死愈看头愈低,愈看心愈惭,却没忘了将眸光转向展傲。
这不幸的男人是让将军府的人找来的,想来是怕这对冤家见了面后,一言不合打了起来,需要他来调停一番,却谁都料想不到,打是打了起来啦,且还打得火热,却「打」得旁人只能瞧而无法插手。
莫不死是知道展敖对他家帮主的用心,也知道帮主亲近他的原因,更知道最近帮主已经在疏远展傲,甚至一直想找机会说清楚一切了。
但现在看见展傲的脸色,莫不死知道他家帮主或许甭费神再去解释了。
「没事的,展捕头,你别多心,待会咱们问问帮主,这事她一定能有个很好的解释的……」他试图安慰展敖。
展傲半天没有动作,目光有些呆滞无神。
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安沁楹的柔顺接受,她没有挣扎,很奇怪,她口口声声说不认识骆云天,但她真的没有挣扎,不像那天他只是握她的手,都让她给挣脱了。
依她的脾气,他清楚,若非自愿,谁能够勉强得了她?
所以,这就叫做一见钟情吗?
其实,她最近对他的有意疏离他早已感觉到,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他早该有所领悟的,在她的心里,他甚至连一头宠物都比不上。
他苦笑,感情真的很微妙,缘分也是,她是个好姑娘,只是和他没有缘分。
这样也好,亲眼看到才好让他彻底死心。拍拍莫不死的肩头,他笑得有些苦涩。
「瞧你家帮主这个样,他们应该是没事了,我先走了,日后帮里若有需要,还是可以来找我的。」
话说完,展傲转身离去,退出了这个战局。
第八章
长长一吻结束了,骆云天终于松开了她,咒术亦随之解除,她又能够动了。
在安沁楹能动后的第一个念头,那还用说吗?自然是想揍人,她举高小手,却在和对方那坦然无悔的眼眸直直对上时,整只手僵在半空中。
这回可不是因为什么该死的法术了,而是因为他的眼神……像煞了吼吼,酷似她思念已久的大猫宠物,尤其在两人如此近距离对自的时候……
她不但忘了打人,还傻傻地问了:「你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骆云天点点头,看见她的反应有些想笑。「妳喜欢吗?」
她原是就要傻傻点头,却赶紧用力一甩,眼神充满戒备退了三步。这药罐子是会法术的,人不与魔斗,省得吃亏上当。
呿!刚刚那一吻就当作是被疯狗咬了吧!要不怎么办,她能学他也「咬」回来吗?安沁楹转过身想离去,却让他喊停了。
「安帮主请留步。」
她回过头,「我没有兴趣和人打哑谜,更没有兴趣陪人一路疯到底,你可以继续玩你的游戏,但我不会参与,祝你玩得尽兴。」
「我不是在玩,那些只不过是想引起妳注意力的前招而已。」
「好!」她爽快点头,「我接招了,你的目的已经达到,恭喜你。」
「前招既毕,后招再起!」他语带调侃,「请安帮主接招,我要说的是……我希望能有个机会,与妳正式交往!」
她瞪大眼,觉得这话很耳熟,片刻才想起这是她当初曾经跟展傲说过的话。
这个猪头药罐子,好像真的把她的大小事都给摸熟了。
「我凭什么要同意?」她转身伸臂环胸,表情很冷淡。
「凭我对妳的真心。」
安沁楹走近他上下打量,接着用手指戳他胸膛,「眼见为凭!有本事……」她语带挑衅,「挖给我瞧!」
骆云天叹息,定定地看着她,「妳要我怎么做才肯信我?」
她本想再说几句狠话,却又觉得这样的纠缠只是在浪费时间,于是她决定给他出个难题,好让他知难而退,别再来纠缠她。
「我有头山虎宠物前阵子刚走失,牠叫做吼吼,和你一样有双琥珀色的眼睛……」她抬高下巴,「你如果能够在三天之内把牠找出来,我就答应和你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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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安沁楹以为这回终于能击退对方的时候,事情却发生了。
在约定的第三天夜里,白云帮来了位客人,不是骆云天,是一个长得漂亮得不象话的女人,在她身后,跟了头昂藏大虎。
「吼吼!」
安沁楹快乐大叫,飞扑抱去,看也没看向旁人,径自抱着她的大虎又亲又吻。
「你这个小坏蛋!骂你几句就给我闹失踪?不知道人家会很担心的吗?不知道那只不过是一时的气话而已吗?」
被冷落在一旁的女人神情漠然,双手环胸,待安沁楹的激动稍稍平复后,她才缓缓开口。
「我叫做鹿儿,是一个姓骆的笨蛋找我来帮忙的……」
听见「姓骆的笨蛋」,大虎眸光闪了一下。
安沁楹抬头,直至此时才发现对方的存在。
「他人呢?」虽然高兴能见到吼吼,她也不得不懊恼地被迫记起了和骆云天的约定。
「他……」鹿儿淡瞟了一眼吼吼,「在另一个地方等妳去实践和他的约定。」
「为什么得在别的地方?」安沁楹不懂。
「因为无论是在妳的白云帮或是在他的将军府里,你们身旁都有太多的杂务干扰了,他想要和妳共度一个安静的长假,什么都不用理,只有他和妳。」
一个长假?
只有他和她?
她应该要生气,应该要气恼他的自作主张,但她却莫名其妙地起了暗暗的期待,或许是因着那乍然见着吼吼时的快乐,让她对其他的事情都少了介意吧。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在哪里?」她好奇地问。
「妳自个儿去瞧吧。」鹿儿依旧冷漠,「骑上妳的大虎,牠自然会带妳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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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沁楹骑上了她的大虎,在莫不死等人不赞同的劝阻声中交代完琐事,然后就告别离去。
她用手环抱住吼吼,将脸枕在牠的柔软绵密毛海问,闭上了眼睛。
会听话照办不全是为着实践承诺,或许也是因为,她早已私心期盼着一个什么都不用管的长假很久了。
一个不用烦心事情,不用考虑旁人,不用支撑大局的长长假期。
安沁楹很小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先是流浪儿,再是少帮主,她过着一点也不像是个女孩子的生活。
没有绫罗绸缎、没有美玉珠钗,她只需要理智冷静,且还要不怕血腥尸臭,她向来在人前做得很好,但事实上,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她不过是个稚气未脱、渴望着有人来呵护宠爱的小小女人。
也或许不只是她……她恍神地想,不管是再如何干练、如何有本事的女人,都难免有个脆弱的角落,是殷盼着能够被人照顾的吧?
她不确定骆云天能给她什么,但因着约定她必须给他一个机会,也或者……算是给自己一个可以休息的机会吧!
她不知道吼吼怎么会知道该带她上哪儿去,也不知道骆云天是怎么找到牠的,她什么都不想知道,她只是想要闭上眼睛,等待着一个放松的长假开始。
安沁楹睡着了,等她清醒后,发现自己睡在床上,一幢小木屋里的床上。
透过窗,她可以看见外头天色已暗下,屋外风声不断,屋内却很温暖,在屋角有座正燃烧着木柴的壁炉,她环顾屋内一圈,没有看见她的大猫宠物,只看见了一个背对着她的男人。
她起身将脚放在地上,这才发自己是赤着足的,地上铺着地毯,不单是鞋,她低头讶视,发现竟连身上的衣裳都被换过了,此刻身上是一袭云似的柔软长袍,长可曳地,腰间仅系着一条银色缕带,女人味十足,一点都不像她平日惯穿的衣衫,连她的长辫也被松开,一头乌丝飞瀑似地轻泄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