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声轻咳引起盈维的注意。
一名看来十分稳重,制服异样的合乎规定的冷然女子捧着资料来到一旁,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队长,我先带她去办到职手续,领取臂章。」虽然对于又有无知小羊受害感到头痛,但静默既是副队长,还是认命的说着。
看着欣喜雀跃的盈维,她心里想的是不知道这个女孩能不能熬过……十天。
单双摇摇手指,眸子一勾。
「哪,小盈维,这个老处女就是副队长,名字也很讨人厌,叫静默,以后什么麻烦事都找她……驳回。」
盈维还来不及对自己被冠上「小」字发表意见,也还来不及和副队长打招呼,只见静默已因为单双话里最后那两字而重击桌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那这些手续难不成要由您来办吗?」静默硬是顶了回去。
单双一脸无可无不可,吹了吹刚搽上指甲油的纤指。
「妳是副队长,难不成连这些芝麻小事都不会处理,还要让我这个队长劳心劳力吗?」
「我就是要处理啊,请您不要挡路!」静默再也忍受不了,火气爆发,「难道您不知道您就是害我无法做事的路障吗?」
单双笑意盈盈,欺至面色已然铁青的静默鼻前吹气。
「妳不明白公务员的命运是取决于上司吗?」
「明白是明白,」静默咬牙切齿,「但我不服!」
「妳最大的愿望就是顺顺利利的过完公务员生涯,退休时领一笔钱养老,所以最好不要碍着我,小盈维还有重要的任务要办呢。」
静默还来不及出声教新进同仁别吞进上司的诱饵,但是盈维一听到单双这么说,双眼像是手电筒被打开,瞬间发亮。
「请长官交代任务,我一定全力以赴!」盈维喜上眉梢,丝毫没感觉出其中有诈。
「喔呵呵呵!这才是我的好部下。」单双将双手撑在桌面上,瞥了静默一眼,视线又回到盈维的脸上,「小盈维,听好了,我要妳去从事一项极度机密的卧底任务,并且无条件的配合对方,尽量从对方身上挖出所有秘密。」
盈维拚命的点头。「是的,我一定不负队长的期望!」这是天大的机会,她可以好好表现了!
「好孩子!」单双赞道。
「请问队长犯人是谁?我该怎么做呢?」盈维已经迫不及待想将对方缉捕到案。
看着眼前的人儿单纯又认真的模样,单双捧起她的手。
「听着,对方的身世和背景是谜,人称夜晚的西格尔,是一间高级俱乐部的所有者,曾是顶尖的男公关,至今仍是异色世界里的帝王。他现在正缺保母,妳给我去应征,在他身边卧底,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盈维用力的点头,一点也没有发现自己答应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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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便服搭件牛仔裤,提着行李,拿着地址,在心中记诵着等一下要胡诌的话,盈维站在一栋豪华的大楼前,猜想着对方是什么样三头六臂的家伙。
光是根据队长手上少得可怜的情报,这个名叫西格尔的男人是红遍大江南北,以玩弄女人为职业的男公关,他就该下地狱了。
不以恶小而为之,这是老祖宗说过的话。
所有的罪恶都是罪恶,虽有等级之分,但欺骗人心,并且不知悔改,还扩大规模,增加被害人的做法,绝对不可饶恕!
老爸生前教导过她,生而为人,要以正直为基础,诚实为圭臬,俯仰不愧于心的活着。
西格尔根本不配为人!
想要亲手制裁对方的欲望,让盈维体内的正义之火熊熊燃烧着。
她用力的按下电铃,对讲机上的电眼和灯光同时打开。
「哪一位?」懒洋洋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
她连忙扯动僵硬的脸,给了个自以为友善,实则凶恶的微笑。
「我是干先生介绍的全职保母。」盈维刻意温柔地说着,但心里只想着等会儿上楼后一定要克制住杀人的冲动。
安静了一会儿后,对方才回话。
「干哥哥没和我说过这件事啊。」对讲机传出的仍是慵懒而无力的声音。
天啊,一个男人叫另一个男人哥哥,真让人作呕!
盈维忍住想吐的感觉,又将脸凑向电眼。
她可不能被退货,不能第一次出任务就失败,她一定要回报第一天上班就赋予她重责大任,愿意相信她的队长。
一想到精明干练的队长,她就斗志如泉涌。
「干先生不想给您添麻烦,所以教我直接来应征。」她将方才演练过不止一万次的话说出口。
她有把握,只要他肯让她进门,她一定能马到成功。
对方又静默了半晌,这时,对讲机突地传来一阵哭声。
「哇,乖乖乖,小霖怎么了?妳别光是哭啊……喂,妳是保母对不对?快点上来!」
盈维胜券在握地走进那扇自动敞开的大门。
她心里对着警徽上展翅的金鸽发下重誓,她这一生绝不会轻饶任何形式的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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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楼后,盈维推开门,在明亮的日光下,一间偌大的屋子呈现在眼前。
精致得像是电视上才看得见的豪华客厅,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她觉得并没有人在此生活。
若不是眼前有个正发出震天哭声,哭红了脸的娃儿,还有那道正手忙脚乱安抚着婴儿的身影,她真的会这样认为。
那个不停哭泣,用手狂抓自己的耳朵和小脸的婴儿,以头发和身长判断,应该不超过八个月大。
内心只一动,盈维便丢下了行李袋,自顾自的将男人肩上的小婴儿抱过来,往沙发走去,以十分专业的姿武抱着孩子坐下,另一手同时探了下纸尿布。
「尿布还没有很湿……请问她上一次喝奶是什么时候?哇!」让小女婴靠在她胸口,盈维一边拍抚,一边抬起头来问,同时尖叫出声。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她吓呆了。
眼前的男人真是符合黑暗帝王的称号。
过长的黑发乱七八糟,发丝间露出的双眼布满血丝,肿胀的黑色眼袋增添了几许恐怖气氛,没有半点血色的颈子和手像是尸块。
阴柔的他应该活在暗无天日之处,以免出来吓坏人!
西格尔虚弱的左右摇晃,好似正在回想着什么,但更像站着打瞌睡。
「大概是我回来后,她喝过一次奶吧……」他不甚肯定的说。
事实上,他已经两个礼拜睡眠不足,加上婴儿号哭造成的紧张感,他已经精神耗弱,有轻微的育儿忧郁症了。
而忧郁症的影响之一,就是智力和记忆力退化。
盈维的眼神直接表达出她的疑惑。
「您几点回来的?昨晚还是今早?」她知道他过的是夜生活,于是这么问。
怀里的小婴儿哭得只能用凄厉来形容,通常肚子饿的可能性大些。
西格尔仍摇晃着,几乎随时可能倒下。
「早上七点左右……」
「她应该是饿了,奶粉呢?厨房在哪里?」
行动派的盈维马上下了结论,她可没耐性听一个幽魂吞吞吐吐。
她最讨厌男人一副没个果决的样子了,只希望赶快解决问题。
看婴儿哭得可怜,大颗的眼泪拚命的掉,小脸红通通的,挥舞的小手不断寻找食物,令她不舍。
西格尔抬起右手往厨房一指。
「奶粉在流理台上,热水……」
「知道了,我自会处理。」
盈维抱着小婴儿走到厨房里,找齐所有要用的东西后,俐落的冲泡奶粉,摇匀测温,之后替小婴儿围上围兜,再将奶嘴塞进她的小嘴里,哭声即刻中断。
婴儿像是饿疯了,双手还是捧着、抓着奶瓶和盈维的手,确保食物不会消失,上气不接下气的吸着奶,发出好大的吞咽声。
求生本能果然伟哉。
盈维轻轻的一笑。
「别担心,不会有人和妳抢的,妳慢慢的喝,不然会呛到喔,慢慢喝、慢慢喝嘛……」
喂小孩让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家。她家是随处可见的平凡家庭,一点也不起眼,但是她的家里什么没有,人口最多,从小,她就知道怎么照顾婴儿和小孩。
虽然爸爸过世了,但家里还有爷爷、奶奶和妈妈,而她排行第三,上头的一兄一姊娶的娶,嫁的嫁,没搬出去持续占据家里的空间也就算了,还各生了两个孩子,而她下面还有三个正值青春期的弟弟和一个念国小的妹妹,家中总共有十六个人。
吃饭时就是他们家的打仗时间,煮再多也没用,小孩子和青少年是永远吃不饱的大肚鱼,每每战况激烈,谁也不让谁。
但是,这里没有别的兄弟姊妹会来瓜分小霖的牛奶,她可以不用吃得这么急的。
一这么想,盈维轻轻的擦拭着婴儿因为喝得太激动而汗湿的发。
「乖,妳慢慢喝,太急的话等一下会吐奶喔,要是不够,我还可以再泡给妳喝啊,乖喔。」她温柔地安抚着。
突地,一道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
「好,妳录取了……我不行了……」
盈维循声望去,站在厨房门边的男人说完最后一个字,就靠在门框上慢慢的往下滑,无力的瘫在地板上,不久便发出熟睡的呼吸声。
第二章
「醒醒。」
怀里抱着一个小暖炉,盈维半梦半醒,感觉有人轻推她的肩。
没有意识到对方是谁,倒是自己怎么会半梦半醒这个问题,先跃进了她的脑子里。
她觉得今天真像是在坐云霄飞车。
第一天到刑事局侦十队报到便被指派任务,火速回家收拾行李,十一点站在重要关系人的大门外,约十五分钟后被他录取,喂饱了婴儿,拍出她肚子里的气后,便帮她换尿布。
呵呵呵,她果然没有看错,真是个漂亮的小女娃。
不像睡死在厨房门边的阴暗男人,小女娃吃饱后十分活泼可爱,虽然还不会坐,但一直扭来扭去,而且不怕生,只要一逗她,就笑得像个小天使,让盈维觉得之前一进门时看见的那个红脸的小恶魔只是短暂的虚象。
盈维陪她玩了一下午,就像放假没事时和外甥、侄子们玩一样。
想到家人们,盈维心中叹了口气,或许短期内见不到他们,竟然让她有些记挂。
不过任务来得突然,为了重要的公事,这点小小私情还是必须牺牲。
话说回来,卧底任务不是要经过层层关卡,还要作假身分的处理,但这一回怎么都不用咧?
小娃娃玩累后就又饿了,为了怕她吐奶,盈维快手快脚的帮她洗了个澡,喂完奶拍拍她的背,婴儿打了嗝后就想睡觉,她继续轻拍着小女婴,没想到自己也染上睡意,就这么跟着睡着了。
盈维仍有些昏沉,耳边那低柔醇厚的优美男声又响起。
「醒一醒,天黑了,妳得起床了。」
被摇晃得有些火大,不过听到天黑了,她还是马上张开双眼。
眼前的景象让她再度受到惊吓。
那张去了遮蔽的脸蛋有棱有角,充满男人味,略长的黑发亦不再像杂草,反而像丝缎。曾经布满血丝的眼变得明亮,却像无底的黑洞般勾人心魂,原先没有血色的肌肤,现在看起来白净透明,比女孩子还细致漂亮,微薄的唇看来虽有些无情,却让人有某种瑰丽的联想。
视线再往下移,他敞开的白色衬衫下,是白天时没有发现的结实肌肉,光是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长裤,藏住了他修长的双腿。
她的目光再次回到对方脸上。
分别来看都已突破满分的五官组合起来后,更具加乘效应,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眼。
他像山猫一样优雅,眸光专注而诱人,散发着费洛蒙的体味混合着香气,足以令人心生邪念。
身在警界,男人她见得多了,但这么有性魅力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坐在床边的西格尔见她看得傻眼,从容的一笑。
「怎么,看呆了?我这个人是有对价的,小保母,再这么看我,我就要妳付出代价喔。」
他的话十分刻薄,和温柔的外表及举止很不搭调。
盈维一摇头,下意识的抱紧了小婴儿。
「你是谁?」
会出现在这问屋子里的人是谁,她很清楚,不过,她无法将眼前邪魅的男人等同于今天中午那个昏睡过去的男人。
他眸光闪动,浓密的睫毛好似孔雀的羽翎,搧呀搧的。
「所有人都叫我西格尔。」他顿了顿,靠近了她几分,看她警戒的缩了缩,他开心的笑了,「原本想要妳称呼我主人,不过看在妳表现得这么可爱份上,妳也叫我西格尔吧,小保母。」
盈维瞇细了眼。什么小啊小的,他以为他是谁啊!
「我有名有姓,不要小保母、小保母的叫。」
她打幼稚园起就比一般女孩高得多,加上选了个硬汉作风的行业,小来小去不是她的风格,她听得刺耳。
西格尔微微一偏头,状似不解。
该怎么说呢?只要是女人,甚至部分男人,都应该被他电得动弹不得,而不是恢复得如此迅速。
「怎么,妳话不说完,也不自报姓名,我除了叫妳小保母……」
「我叫洪盈维!」
话一吐出唇,她就想咬舌自尽。
这下可好,她居然在敌人面前自曝身分,前来卧底还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她真是蠢到家了,丢尽了警察的脸!
看见她的脸上明显有着后悔的神情,他的眸底几不可觉的闪过一丝笑意。
如果可爱有等级,那么,这个女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可爱。
单双果然依约找了只能干但是倔强的小斗鱼来帮他忙。
「喔,妳叫盈维啊……小保母,我们该走了。」西格尔笑着道,双手一伸就要拉人。
可是盈维动作更快,挥开了他的手。
「喂,你别碰我,也不准再叫我小保母。」
她并非在意男女授受不亲,是因为对方是个男公关,搞不好和千人骑万人压的男娼没有分别,不知道干不干净,她才不要让他碰呢!
「也对,小保母这个称呼的确不登大雅之堂,得另外取个名字。」西格尔不以为忤,一面笑着,一面把已被吵醒,睁着一双骨碌大眼的小女婴抱进怀里。「小霖,妳说叫什么名字好?叫舒马克还是伊文呢?」
盈维一听,瞪大了眼。
「别随便替我取那些古怪的洋名,我非常不喜欢,请连名带姓的叫我。」
西格尔转过头来注视着她。
「那可不行,中文全名会使人有如置身真实世界,不能给人一种梦幻的感觉。」他的语气认真又严肃。
盈维尚未完全清醒的脑子此时感觉出些许异状。
「为什么要给人梦幻的感觉?」
西格尔笑了笑。
「妳居然还问我为什么,干哥哥没告诉妳吗?算了,我再说一次好了,妳除了当保母,还得来店里帮我忙,因为这个孩子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西格尔举高小霖,逗得她呵呵笑的同时轻轻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