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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瑕美人 page 6 作者:心如

  长孙无垢撇开头,对于李世民将功劳冠在尉迟敬德的身上,她实在无法苟同,是以不悦的抛下话,“那是过去的事,过去了就别再提起。”

  “可惜耿耿于怀的人是你。”他回敬她一句。

  她一怔,脸色十分难看。

  事实上,长孙无垢确实在意当年的事。

  当年尉迟敬德不顾主母和三位小主人命在旦歹,执意带领人马勇闯玄武门,姑且不谈他是为了拯救主人的性命,单就他在危急中抛下他们母子四人,就已经罪无可恕,叫她足以记恨一辈子。

  “当初为了敬德的儿子教坏永乐一事,朕已经听你一次,贬他们一家远离长安城,如今事过境迁,没理由罪及下一代,何况,他儿子还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材。”

  “这是两回事。”长孙无垢清淡带过一切,坚持她的主张。“他若是坦荡无欺的人,又何必隐姓埋名,可见他居心叵测,你不能上当。”

  李世民沉下脸,不高兴的说:“你是说朕是老糊涂?还是你认为朕需要你来辅助朝政?”他目光直逼她,沉声斥责,“你近来干涉的事务也未免多了些!”

  “臣妾不敢。”长孙无垢低头认错,不敢真的惹恼他。

  “不敢?”他冷笑两声,闭口口低喃,“你表面不敢,私底下什么都敢。”

  其实,李世民别有所指。

  在他对李治的无能感到失望时,本有意改立李恪为太子,但长孙无垢不允许,还指使长孙无忌在朝堂上公开表示反对。

  为使国家社稷从争夺太子之位的纷乱中,早日恢复安宁太平,他不得不妥协,这使他精神极为烦闷,或许这是他在位期间最感痛苦的一件事。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故,他才会刻意维护尉迟家的事。

  魏弛混入宫廷一事,他宁愿相信自己,不管这个年轻人是魏弛还是尉迟扬,他都相信自己的眼光。

  长孙无垢不知道太子一事已引起李世民的反感,还以为他有心偏袒,对与尉迟敬德有关的人事物更加感冒。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无话可说之际,永乐来了。

  她脸上带着奇异的神采,风姿绰约,像阳光下初开的花朵,娇艳欲滴,因为美好的事情正发生,她的笑容也显得格外甜蜜。

  李世民一见到女儿,精神为之一振,烦恼顿抛九霄云外。

  “你来是有什么好事要告诉父王?”他先开口问道。从她喜悦的神情,他也察觉到她的不同。

  永乐点头,朗声说:“女儿一直在想父王的话,就在不久前,女儿终于想通了。”

  闻言,李世民和长孙无垢不约而同相视一眼。

  永乐继续道:“为求远离这一切,请父王许女儿一位自己想要的夫婿。” “这下,她可是说出了真心话。”李世民闷声说道,根本不听解释。

  第五章

  他们太意外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仿佛前不久,她还是他们呵护在手心的小宝贝,转眼间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而此刻,她正主动要求一个夫婿,让他们从错愕转为惊喜。

  “你有了心上人?他是谁?叫什么名字?是哪位王公大臣?还是哪位王孙公子?”长孙无垢一口气追问。

  她早忘了先前的不快,此刻,她只是一名疼爱女儿的母亲。事实上,这同时唤醒她曾有过的盘算,认真思虑起女儿的终身大事。

  永乐微笑,天真的说:“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知道他的名字。”

  长孙无垢闻言,立即离起眉头,就连李世民也抱持不乐观的态度,实在是她的话太惊人也太——幼稚,虽然她的表情十分认真。

  “女儿是认真的。”她噘起小嘴,轻声抗议。

  李世民隐忍不笑,“好,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她昂起脸蛋,甜甜的道:“他叫魏弛。”

  这句话犹如在空气中引爆炸药,震撼了他们。

  “不行!”长孙无垢想也不想,跳起来大声反对,“不行,我绝不允许,绝不允许!”

  永乐不明白母亲的反应为何会如此激烈?

  一听她说反对,她的脸立刻垮下来,不解的问:“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长孙无垢一副不容置喙,甚至气女儿不听自己的话,愤而斥责,“天下的男子何其多,为什么你单单挑上他?”

  永乐一感到委屈,眼睛就红了,她反问:“女儿只喜欢魏弛,为什么母后偏偏挑剔他?”

  “你……”长孙无垢气得浑身发颤,“你为了他,居然不听母后的话?他……他到底对你施了什么蛊,迷得你一心向着他?”她喊着,转向李世民求助。

  “皇上,您还不马上派人拿下尉迟扬?您瞧永乐连他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就选他做未来的驸马,您要任尉迟扬骗永乐到什么时候?”

  永乐见母亲随意编罪,急得直跺脚。

  “这不关魏弛的事,他根本不知道女儿选他做未来的夫婿,而且永乐必须说明白,女儿是要嫁到魏弛家,而不是一贯以来的公主府,总之,不管他是谁,我都跟定了他。”她一口气说完。犹如火上加油,长孙无垢气得火冒三丈高。

  “你……你不知检点!女孩家嚷着要男人,你知不知羞!咱们李家皇族的颜面,都让你给丢尽了!”

  长孙无垢忍无可忍,为阻止女儿不惜用恶毒的话来骂她,甚至想到囚禁她,限制她的行动,以达到最终目的。

  这时候,李世民开口说话了,“你想清楚了吗?这确实是你想要的?”他表情认真的问。

  起初乍闻永乐的决定,他确实感到吃惊,却不像皇后以激烈的言词举动,来表达坚决反对的立场,他以一个父亲的眼光来看待女儿的请求。

  刹那间,李世民仿佛看儿即将展翅翱翔的永乐。那使他明白,她不再是他或其他任何人所能掌控的。

  永乐在母亲偏执和激烈的轰击下,几乎已经无招架之力,好在父亲的垂询及时解救了她。

  “是的,女儿想清楚了,这确实是女儿想要的。”她一字一字清晰回应。

  “你能给朕一个很好的理由吗?”

  永乐想了一下。

  “过去,都是女儿接受别人的爱,现在女儿要学着去爱别人。”她诚心回答。

  “爱?”他走到女儿的面前,抚摸她的脑袋,垂头询问:“你懂得爱一个人必须付出多大的代价吗?”

  “无怨无悔。”就是说她将倾出所有,不计代价。

  “即使结果未能如愿?”

  她点头,“是的。”

  李世民为永乐的执着感到心疼,她不知道自己单方面的付出,将为自己带来怎样的伤害,但他同时也了解永乐,一旦决定的事,她就不会更改。

  “告诉父王,你快乐吗?”这一直是他所记挂的。

  “如果父王答应将魏弛许给女儿,女儿会是快乐的。”她应道。

  换句话说,尉迟扬即是她的快乐。

  “好!”李世民爽快答应,“父王就许你的要求,赐尉迟扬做你的夫婿。”

  “啊!”长孙无垢闻言,不由得发出一声低呼。

  她不敢相信,他真的答应了永乐的要求,他明知她对尉迟扬有意见,一个她所怨恨仇视的家族,他竟不顾她的感受与之联姻,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你又犯什么糊涂?你明明知道我对尉迟扬很不满意,你分明是故意……”

  “父王不糊涂,他只是太疼爱女儿。”永乐抢道,随即伸手拥抱父亲,感谢他的成全。

  她太开心了,压根不想知道母亲为什么不喜欢尉迟扬。而此刻,她一心憧憬着美丽的未来,欢欢喜喜的跑出了内殿。

  “你为什么要答应她?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她压根是在做梦?你为什么要纵容她呢?”长孙无垢频频抱怨,“尉迟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清楚,万一他已经有了家室该怎么办?永乐说要嫁到尉迟府,你就由着她去,要是将来受委屈,又该怎么办?”

  “永乐是咱们惟一的女儿,只要她快乐,朕还有什么不可以给她的。”

  眼看事情已成定局,她还是忍不住问他,“就算她将来不幸,你还是认为你作的决定会是对的?”

  “不会。”他笃定且自信的说:“朕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尉迟府邸

  “开什么玩笑!”尉迟扬大声嚷着。

  他很少像现在这样大声说话,但这一天发生的事,只能以吃惊连连来形容。

  前些时候,皇上宣他进宫,要他当面说明假名一事,本以为会因此招致罪罚,想不到皇上听了他的解释之后,不但没有怪罪的意思,还详细询问全家当年被贬出京后的生活情形。

  就连皇后也对他是否成家这件事,有十足的好奇心。

  “微臣幼时即由父母作主,与幽州的舒家小姐订下婚约,几年前赴京求学,尔后参加制举入宫议事,才使得婚期一再拖延。”他老实不讳的回答。

  长孙无垢脸上掠过一抹忧色,李世民立即使眼色要她稍安勿躁,跟着又问:“你与这位舒家小姐的感情可好?”

  尉迟扬难免觉得纳闷,纵使皇上关怀旧臣之子,也不至于细腻到这种程度,但碍于自己的身份,没有理由不回答皇上的问话。

  “尉迟一切听从父母的安排,对舒家小姐没有异议。”

  李世民心一澄。

  “那就是说,倘若朕有个更好的人选,只要你的父母同意,你也就没有意见?”

  这话问得尉迟扬不知该如何回答,本以为皇上是在说笑,就随意敷衍两句,想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没想到过不了多久,皇上竟召回贬至幽州的双亲,年迈的父亲不但官复原职,还加级三等,最令尉迟扬意想不到的是,今天皇上竟下旨赐婚,将永乐公主许配给他。

  他这下才明白,皇上不是在开玩笑。

  消息在长安城传开,皇上赏赐黄金白银,锦绣珠玉,以及百余名下人,还命工匠限期翻新尉迟府,偌大宅邸一下子热闹起来。

  尉迟扬还是在宫里得到众人的恭贺,才惊觉事态严重,出宫赶回府,老远就看见工人正在粉刷装饰门面,刺眼的朱红色令他内心燃起一股无名火,他冲过去一把夺下工人手中的油彩。

  “住手!全都给我住手。”他大喊,动手打翻许多东西。

  府里的人都为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所惊愕,看着尉迟扬不敢有所动作。

  尉迟敬德和夫人虞娘听见声音,忙从里头跑出来看,一看闹事的人正是自己的儿子,赶紧把他拉回屋子里。

  “这是皇上的旨意,你胡闹什么?”尉迟敬德劈头就指责儿子的不是。

  “开什么玩笑!”他大嚷,难以接受事实。

  “你们小声点,这事要传进皇上的耳朵,还不知怎么了得。”虞娘刻意压低声音说话。

  自从被贬到幽州,她的精神状况就不太好,对皇上畏如鬼神,就怕罪罚从天而降。

  “我早告诉过你,伴君如伴虎,你就是不肯听话!”尉迟敬德埋怨的说,“现在可好了,高贵的永乐公主要下嫁咱们尉迟家,别说她娇生惯养有多难伺候,就是早晚问安,也要累坏我和你母亲,成天还得担心公主开不开心,一个不注意,全家老小人头就得落地。”

  “别说了、别说了。”虞娘不安的打量着屋外,神经紧绷着,胆战心惊的说:“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偷听,万一告到皇上那里去,咱们吃罪不起。”

  看夫人如此病态,尉迟敬德感叹的连连摇头。

  “你看看,明知道你母亲的身体不好,随时都可能犯病,你还给咱们惹这么大的麻烦。”

  “别骂儿子,不是咱们儿子的错,”虞娘心急的喊。

  这情景让她想起了过去,思绪一时陷入混乱中,她忙护着儿子的身体,阻止尉迟敬德的责难,脑子想的都是过去发生的事。

  “他不知道她就是永乐公主,也不知道同她玩游戏做朋友,会害得全家被贬放,这不是他的错,他是无心的,你不要再骂他,不要再打他了,不要……”

  “母亲,不要怕,那已经是过去的事,现在没事了。”尉迟扬紧握母亲的臂膀,将她唤回现实。

  虞娘两眼涣散,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没事了,对,没事了。”她呢喃着,蓦然又想起一件事,忙嚷道:“可是,婉儿该怎么办?她一心等着你去娶她,现在你要娶公主,婉儿怎么办?”

  尉迟扬觉得自己的确有负于舒婉儿,但事到如今也莫可奈何,无话可说。

  倒是尉迟敬德闻言不禁哼道:“好在婉儿没有嫁过来,否则要出人命了。”

  “出人命?”虞娘大吃一惊,恐惧的问:“出什么人命?是谁死了?什么人死了?难道是婉儿?婉儿……她死了……”

  “娘,”尉迟扬见母亲再度发作,忙出声安抚,“婉儿没事,她很好,她没事。”

  “她很好,她没事,那……那究竟是谁死了?”

  父子俩无奈相视,话题就此打住。

  接着,外头有人来报,舒伯文登门求见。

  尉迟一家都明白,该来的总是会来,只是没想到舒伯文来得这样快。

  “你还是别去,让爹替你去瞧瞧。”纵使嘴巴唠叨,尉迟敬德心里还是疼爱儿子的。

  “不。”尉迟扬阻止了父亲,严肃的说:“我的问题就由我去面对。”说完便走出去。

  前院里,舒伯文不安的来回踱步,一看见尉迟扬马上趋前质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永乐公主怎会看上你?你告诉过我不认识她,现在却当上驸马爷,你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唉!”尉迟扬叹口长气,望着他好一会儿才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而且就算说了,你也一定不会相信,因为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舒伯文一脸愠色,但他没有继续发作,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解决,是以他伸手拉住尉迟扬的胳臂,边往外走边说:“我不需要你的解释,需要的人是婉儿,她一听说你被公主亲点为驸马,整个人几乎厥死过去,哭得死去活来,你再不去看她,恐怕会出人命!”

  “不,我不能去。”

  舒伯文一怔,停止了步伐,慢慢回过头来,难以置信的望着尉迟扬,不可思议的嚷道:“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弃婉儿不顾?”

  “去了又如何?”他反问。

  “你……”舒伯文被他问住了,但为了自己的亲妹妹他执意抱屈,“好歹你去安慰安慰她,告诉她,你也是迫不得已的。”

  “这就够了吗?这样婉儿就不会受伤害了吗?”

  “你……”他又被问住,一时语塞。

  “我去只是徒增她的伤心,又何必呢?”

  舒伯文胸口郁闷,不吐不快,是以一古脑的叫嚷,“你在逃避,你不想面对婉儿,我看你根本是想做驸马爷,所以嫌弃我们舒家成了你的绊脚石!”

  尉迟扬默然,不为自己做任何的辩驳。

  朋友十数载,舒伯文了解尉迟扬不是一个攀权附贵的人,因此觉得自己的话似乎过分了些,但想起妹妹哀求的面容,他不得不再次提出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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