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洋洋得意的笑说:“打不过就赖皮,算什么英雄好汉?不过,只要你肯求饶,我就放你一马。”
男孩不肯服输,经她一激,用尽全身的力量搏倒她,没一会工夫就扭转逆势,压制在她的身上。他欢呼胜利,反过来戏弄她,“马上开口求饶,我就放你一马。”
“呸!”她倔强的说:“我不会输,我一定要打赢你。”
见她犹作困兽之斗,男孩哈哈大笑。
他年纪稍长,又是男生,人高马大,力气自然比永乐大。见她拚死挣扎着,他毫不留情的紧扭她的手臂,让她再没法抓伤自己。
“认输吧!”他命令,甚至威胁,“我的力量很大,可以把你的手扭断。”
“扭断……断手也不认输。”永乐倔强的说。
其实,手臂传来的疼痛已让她扭曲了脸,龇牙咧嘴的模样十分滑稽,却说什么也不肯认输。男孩没见过如此倔强的女生,虽然事情由她挑起,也不愿因此伤了人,他好心松开手,反而被她咬了一口。
“哎呀!你是小狗,只有小狗才会动口咬人。”他破口大骂。
永乐哈哈笑,内心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你认输,我就不咬你。”
男孩气坏了,望着手臂上留下的齿痕,恨得牙痒痒的,“你敢咬我,我也咬你。”
他说咬就咬,抓起她的手臂,扯开衣袖,对着白嫩的肌肤狠狠的一口咬下去。
“啊!”
永乐痛得大叫,向来只有她咬人,还从未被人咬过,她不知道被咬的感觉这样撕心裂肺、这样可怕,她哀哀惨叫。
“你说只有小狗才咬人,你是小狗、你是小狗……”喊着喊着,她的眼眶都红了。
他以为她哭了,忙松嘴放手,从她身上跳起来。
“说好不哭的,你不许哭!”他唾弃的看着她。
“我才不会哭,哭的人是小狗。”她昂然说道。
永乐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好不狼狈。
“我们重新再打过,这次谁都不许咬人。”她再下挑战。
“什么?”男孩吃惊的喊,傻眼了,“你还要打?到底你是女生还是男生?”
“打架就打架,还分男生、女生吗?”
他睁大了眼睛。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爱打架的女生。”
永乐有股受轻视的感觉,瞪着他不说话了。
“你也是我所见过最勇敢的女生。”男孩没发现她眼里的敌意,继续说道,“虽然你咬人不对,但我也咬了你,现在我们算是扯平了,我不生气,你也不生气,我们做朋友,朋友是不打架的。”他主动伸出手示好,怎知她就着他的衣袖一口咬下去。
永乐使劲的咬,男孩却吭也不吭一声,终于,她放弃了,望着他手臂上沁出血丝的牙齿印,忽然觉得自己实在过分,内心感到一丝歉疚。
“疼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他摇头,甩袖就走。
她没想到男孩会翻脸,忙追上前拦住他。“别走、别走,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
“我不跟会咬人的小狗做朋友。”他没好气的说。
“你也咬我,你也是小狗。”她反驳。
他瞪了她一眼,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掉头继续走。
“喂!不许走,你不许走!”这次永乐拦不住他,只好低声下气的说:“我跟你道歉,你不要生气,不要走,跟我做朋友。”
他果真停下脚步,却沉着脸看着她。
永乐见他不说话,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气模样,不禁嘟起嘴,委屈的说:“我头一次向人道歉,你很得意吧?”
“做错事本来就应该道歉。”
她知道自己理亏,不敢再蛮横下去。
“除了我的家人,你是头一个敢这样跟我说话的人。”她走到台阶坐下,两手撑着下巴,“我打架从没输过,我想我是太生气了,所以才会咬你。”
男孩走过来,坐在永乐的身边,对她道:“你是女孩,不许玩打架这么粗暴的游戏。”
“我希望自己是男孩,这样父王就会喜欢我。”
“可惜你不是。”他打量着她的衣着,“你瞧你的穿着打扮,就是女孩的模样,打个架就扯破衣裳,一点都不方便。”他站起身,在她面前晃个圈。
“我就不同,穿长裤还绑腿,也从不穿宽袖的衣裳,是爬是翻是跳是跑,都任由我高兴。”永乐豁然开朗。
“你说得对,要做男孩就该像个男孩。”她轻语。
这时,远方传来呼唤声,一大群宫女四处探寻着,似乎在找什么人。男孩好奇的看着她们,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我母后来找我了。”她垮下了脸。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她还想和这位不打不相识的新朋友多说些话,但又不敢让母亲等太久,因此提议说:“明日这个时候,我们一样在这里见面。”
他摇头,“不行,我得走了。”
“走?你不住在这里吗?”在永乐的小脑袋里,认为皇宫就是天下,天下的人都住在皇宫里。
他再摇摇头,用手指着高高的皇城说:“我的家在皇宫外面。”
“外面?”她觉得新奇,从没听人说过外面的事,“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你不知道吗?”
永乐摇头,垂下眼脸,很怕他笑自己。
“我打出生就在皇宫长大,外面是什么模样,我根本不知道。”
“我带你出去玩。”
她眼睛一亮,真切的看着他。
“真的吗?”
他用力点头。
“外头可好玩了,有好看的杂耍、有好玩的玩具、有好吃的东西,比起这死气沉沉的皇宫有趣多了。总之,外头什么都好,你去了肯定会喜欢。”
“好好好,我跟你去玩。”她天真的说:“我母后喜欢我快乐,她一定会答应的。”
“那明天我们在城门口见。”
她大力点头,开心的与男孩道别,随即离去。
两个孩子不经事,哪里知道皇宫出外的城门有四座,一心认定有这样的约定两人就能见面。永乐一路奔向母亲。
长孙无垢听闻永乐与兄弟起勃溪,就派人四处找寻女儿,还不放心的亲自跑来,当她看见浑身肮脏、衣服破烂的永乐,可吓坏了。
“我的老天,你是遇上了什么,怎么会搞成这副模样?”她抚着额头,要命的嚷。
永乐充耳不闻,拉着母亲的衣袖直嚷,“母后,我明天要和我的新朋友到外面去玩,外面有好玩的玩具、好看的杂耍,还有好吃的东西,我明天要到外面去玩。”
长孙无垢一听,脸色更加难看。
“是谁告诉你外面的事?谁是你的新朋友?”
“就是他。”永乐伸手指向男孩所在的位置。
他还站在那里没有离开,长孙无垢看得清清楚楚,当下也有了决定。
“好,明天让你到外头去玩,不过,你现在必须马上回寝宫清洗,让宫女们把你这身脏衣服换下。”
“好。”永乐满口应道,根本不知道母亲是在敷衍自己,边走还边央求,“永乐要穿男生的衣裳,请母后派人立刻去找来。”
长孙无垢以为她是一时兴起,也没有多想,一口答应了她。
永乐见母亲有求必应,一路开心的走回寝宫,没看见长孙无垢在她身后拉住一名老太监,严厉的问道:“那个野孩子是什么人?”
老太监不敢隐瞒,忙低头回答,“是尉迟大人的长公子,单名一个扬字。”
长孙无垢闻言,眼里闪过一抹锐利光芒,逐渐握紧了拳头。
而这一头,尉迟敬德找到了儿子,见他目光直视、神情呆滞,也忘了责怪他任意跑离眼界的不是,循着他所望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皇后与公主离去,他皱起了眉头。
“在这座皇宫里,她们是你惟一要保持距离的人。”
尉迟扬仰起头,不解的看着父亲。
“因为她们与我们不同。”尉迟敬德如此解释。
“可是她是我新认识的朋友。”
“她?你是说永乐公主吗?”他摇了摇头,笑说:“她可是皇上和皇后的心肝宝贝,怎会是你的朋友?”
“可是……”
“她是永乐公主,不是你的朋友。”尉迟敬德强调,并且叮咛,“听爹的话,从现在起忘了她。”
尉迟扬本想告诉父亲与永乐的约定,但父亲显然不会认同,是以,他压住想说的话,他想,反正明天就能和永乐见面。
尉迟扬如此深信不疑。
当晚,宫中传下一道圣旨,将尉迟敬德贬放边陲。
就这样,永乐和尉迟扬断了线。
第三章
今日长安大街比往常还热闹,为庆祝上元灯节,地方官府特别举行了庆祝活动,有民间杂耍、传统戏剧、宗教游行,吸引大批商旅小贩摆摊做生意,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卖灯笼的小贩忙得不亦乐乎,这是全年里生意最好的一天,大大小小、维妙维肖、各式各样的灯笼全摆上摊,不一会儿,应景的小灯笼就卖完了。
制作精细,价钱昂贵的灯笼,博得众多人指指点点,却乏人问津。这时来了位锦衣少年,后头跟着个斯文的小跟班,少年一眼相中摊子上最大最好的灯笼,小贩暗自欣喜,忙取下灯笼递给少年。
“给钱。”少年把玩着灯笼,同时吩咐后头的小跟班。
小贩眉开眼笑,忙抬手一指,“不贵,一两银子就够了。”
小跟班顿时面有难色,倾身向前,悄声对少年说:“莲儿不知道要用钱,所以没带钱出来。”
少年还不及反应,就听见小贩要命的嚷叫,“什么?开什么玩笑?”他伸手夺回少年手中的灯笼,嘀咕道:“敢情是来瞎闹的?没钱就走开,别耽误大爷做生意!”
“别忙。”少年阻止小贩取走灯笼,从怀中取出一块剔透晶莹的玉佩,递上前。“这够换一个灯笼吧?”
小贩眼睛一亮,笑得跟哈巴狗似的,两手捧过玉佩,谦恭的说:“够了、够了。”说着,忙将玉佩收进自己的怀里,就怕少年突然反悔。
少年拿着灯笼就走,小跟班瞪了小贩一眼,急忙跟上少年,面有不甘的说:“公子,那玉佩何止换一个灯笼,依莲儿看,换十个都不止。”
“算了。”少年简单的说,依旧把玩着灯笼。
“那是公子的随身物,怎么可以算了!”
“那玩意儿宫里多得是。”
“可是……”莲儿似乎有所顾忌,是以小声的说:“那是皇后赏赐给公……子的。”
原来,这位锦衣少年正是大唐朝的永乐公主,小跟班是宫女莲儿。
永乐瞟莲儿一眼,“母后赏赐许多,为何你独独在意那块玉佩?”
莲儿扁嘴,不敢再说话。
走了一会儿,前方忽然传来鼓掌叫好声,吸引了永乐。
“好热闹,咱们也去瞧瞧。”她把刚才用玉佩换来的灯笼塞给莲儿,自己忙着登上酒馆的二楼看热闹。
酒馆里聚满了人,大街上有民俗游行,酒馆二楼是观赏的好位置。
永乐在角落捡到一桌空位,挤在人群里看热闹,让随后赶上的莲儿向店家张罗吃食。
耍火把表演博得游客一阵喝采,随后紧跟着踩高跷和舞狮团,这些在宫里看不到的民俗技艺,让永乐大开眼界,频频欢呼叫好。
忽然间,一张俊逸的脸孔引来她的在意,他走在大街上,跟着游行的队伍向前。不知道为什么,竟感觉他似曾相识。
“莲儿,快叫住那个人……”
永乐一怔,发现莲儿根本不在自己的身后,也没有在座位上。她忙看向大街,发现他即将隐没于人潮中。
她本能的开口喊他,声音却被四周的声浪盖过,心急之下,她转身追下楼去。
街上人头攒动,找不到目标的永乐很快在人潮里迷失了方向,忧虑之际,竟未发现自己被贼人盯上。
“公子是否迷了路?”
“是呀!”永乐马上点头应道。
她一面懊恼找不着人,一面挂心莲儿为她担忧,忽略了眼前这两个算计她的贼人。
他们一搭一唱,过没多久就哄得永乐跟他们走。
在街上绕了两圈后,他们就领永乐走进巷子里,愈走人潮愈少,等到人声渐远,永乐才发觉不对劲。
“你们是不是走错路了?那间酒馆有好多人的……”她顿住了,望着变得张牙舞爪的两人,这才开始紧张。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她背部贴上土墙,原来这里是条死巷。
他们相视窃笑。
“你应该知道的。”其中一个贼人狡猾的说。
“把身上值钱的宝贝都拿出来!”另一个马上喝道。
“我没有钱。”
“我知道。”狡猾的贼人说:“拿价值连城的玉佩换个破灯笼,要不是没钱!那就是傻子。”
原来贼人早在灯笼摊就盯上永乐,怪只怪她太过大意,露财引起贼人的歹念。
“我也没有玉佩了。”她老实说。
“胡说!”贼人低斥,面目狰狞,“再不乖乖交出财物,我们就自己动手搜!”
永乐咽下口水,她堂堂大唐朝的公主,怎能容许低下的粗人对她放肆,更何况是搜身这种大不敬的行为。
“你们要搜就搜,反正我身上是真的没有值钱的东西。”她反其道而行,面对恐惧一脸无所恐惧。
贼人见她面不改色,果真相信她身上真的没有值钱的宝贝,这一来,实在心有不甘,转而觊觎她的“身子”。
“你这身衣帽也该值好几两银子,脱下来给咱们爷儿俩,也就不跟你计较。”
“不行!”永乐毫不思索,女儿身使她下意识保护自己。
“这就容不得你了,看你是要自己乖乖的脱下来,还是要咱们爷儿俩亲自动手?”贼人胁迫。
“可恶!你们胆敢动手,我就请父王、母后赐你们死罪,而且罪及九族,把你们全都砍头!”
贼人一怔,不约而同的相视大笑。
“哎唷,吓死我们了,我们好怕唷!”贼人不知死活,还刻意揶揄嘲弄,跟着面色狰狞,威声恐吓,“少废话,再不把衣服脱下来,我们就先杀了你,让你到阎王面前去告状!!”
一听他们要杀人灭口,永乐大惊失色,也顾不得暴露了身份,忙喊,“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当今的……唔……”
贼人一把捂住她呼叫的嘴巴,压制得她动弹不得。
“谁管你是谁,我们只要你的衣服!”说着,肆无忌惮的贼人就动手剥衣。
眼看就要被糟蹋侮辱,永乐急得泪眼汪汪。
“住手!”
突然传来一声喝斥,贼人大吃一惊,停止了动作。
永乐定睛一看,是他!那位似曾相识的男子。
“不关你的事,你少管闲事!”贼人猖狂大喝。
“可惜这件事我管定了。”他一派悠闲的说。
“你……”
贼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忽然低吼一声飞身上前,但还来不及出拳就被男子一脚踹开,整个人扑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你也想试看看吗?”男子对另一个贼人说。
贼人面有难色,意识到来人不好应付,连忙放开永乐。
得到解脱的永乐,立即跑到男子的面前,仰着头欢喜的对他说:“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