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月小焰位于红楼春最里苑,为一独立的楼阁,是一幢雕镂精致的楼房,四周还植着一片枫树、银杏、梅树、樱枝,量虽不多,却也错落有致,别有一番风情。
柳红绵领着玄钰和德熙二人进入花厅,厅内随侍的丫览立即为二人斟上上等的香茗。
「二位爷儿是否要单独见怜心帖娘?」柳红绵问。
玄钰与德熙对看一眼,「不必这么费事,我们俩是一道来的,就一起瞧瞧吧!」
柳红绵柔媚一笑,福了福身子,然后朝身后的丫窦吩咐:「去请小姐出来见客吧! 」
丫嚣领命而去,玄钰趁此时方得好好打量这花厅的摆设布置。
这花厅布置得极为清雅幽静,四壁悬挂了四幅花鸟画,落笔清柔秀致,倒不像名家作品,反而带着女儿家的细腻。
而南面一张紫檀长几案头上,摆置了一具瑶琴,旁边点着一盅香炉,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雅的檀香味。
就在此峙,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缓缓传进花厅。一缕清清淡淡却又教人沉醉的兰花馨香蓦地席卷玄钰所有的知觉与嗅觉……这香味好熟悉呀!
猛一抬头,丫窦正扶着一位云鬟雾鬓、眉如月、眸如星、清灵如梦的绝代佳人,袅娜纤纤地步进花厅。
德熙早已看傻了眼,然而玄钰的双眸却彷如火焚般的狂烈炙人,没想到朝思暮想的可人儿就近在咫尺,真是踏破铁鞋妞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天。
随即,他心中的狂喜却教一股沉潜的怒气给取代。没想到他视如天人般的女子竟只是一位待价而沽,沉浮花国的青楼女子!
一思及地那日的青涩、朋屿、无措有可能只是她一贯浮浪的手腕,他便不由得心里一阵狂怒,神情也不禁显得有些阴沉可怕。
初睛在全无防备之下,缓缓抬起螓首,正对上他这一脸沉凝骇人的阴鸳,脚下微微一晃,薄施脂粉的小脸霎时刷白:她赶紧握住丫鬟小青扶持的手,藉以支撑自己。
她没想过会再碰上这个在梅林中对她轻薄无礼、猛浪不羁的男子。此刻的他身着一袭深蓝织锦描银边的对襟长挂,将他宽阔坚实的肩线完美地撑起,同色系的束带勾勒出 直挺结实的腰身,适度烘托出他尊贵的气势,那落拓不羁、狂放野别的性格被掩藏在那 袭合身而优雅的装扮下,取而代之的是他伟岸沉稳的慑人气质。
只不过,她不明白他为何擒着一抹鄙夷的笑冷冷地悌着她,在他毫无善意的逼人日光下,她不由自主地低垂螓首,勉强朝他们二人微微福了福身子,然后落座于琴案后的 青木椅凳。
「奴家柳怜心,承蒙二位爷儿厚爱无以回报,先献上一首短阙诗赋﹃子夜歌」,望 二位爷儿满意。」
德熙只能愣愣地猛点头,魂魄全给勾了去,一边还傻傻地鼓掌而笑,完全没留意到玄钰和柳怜心之间的异状。
初晴勉强收回心神,不断告诉自己,现在的她是柳怜心,而非关初晴,然后悄悄地深吸一口气,抬起双手开始在琴弦上挑动纤指,霎时间琴声轻扬,纠缠绵婉的音律悠扬 而出。
她轻敢朱唇,缓缓轻唱||宿昔不梳头,丝发披两肩。
婉仲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轻柔如天籁般的嗓音幽幽邀邀,灵韵动人心肠,更衬得她绝俗清艳的容颜姿色彷若诵仙。
「好个何处不可怜!」玄钰忽地朗声笑道,语气净是经蔑之意,泛着幽光的深遂幢 眸微微闪现一丝邪嚣的星芒。
初睛登时怔怔地望着他,她敢确定他放浪的语调里全是针对她而来的轻鄙意味,难道就只因为她是个青楼女子吗?原来他也如同一般肤浅的世俗之人。
思及此,她抿唇淡淡一笑,蒙陇标渺微带沧桑的笑艳彷若她置身在外,顷刻间便欲乘风归去,对这俗世像是再也无所眷恋。
玄钰条地心头一紧,胸臆间漫溢着一股无以表达却又深沉凝重的怜疼之情。
这种未曾有过的感情来势汹汹,救他一时烦乱不已,为了不让自己冷硬的表象溃散,他迅速站起身,粗鲁地攫住她的下巴,无情地道:「既是在青楼里卖笑,何必故作清 高,这一脸要死不活的表情是要做给谁看?」
初睛救他突来的动作与话语给震愣得不知所措,她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送往迎来的青搂生活,使她早已练就一身百毒不侵、优游自在的淡漠情怀。但为何,只消他一个 眼神,一句冷厉的话语。便能教她怔怔惶惶,揪然欲泪!
蓦地,其白的嫩颊上迅速涧下几滴泪珠儿。张着一双泪光滢然的漆黑幢眸,她仓里无措地揪着他。
「这位大爷,请你放开找家小姐。」小青护主心切,忙揪住玄钰的袖袍。
一旁的德熙也看得两眼直发愣:他从没见过玄钰如此震怒的阴郁神情。他一向沉稳内敛,不轻易表达内心感情,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竟对一名初相识且娇滴滴的大美人 发起飙来,真是玄奇又怪哉!
不管怎样。吓坏了这天仙般的美人儿可真是罪过。并且扫兴至极。德熙赶忙站起身来,握住玄钰的臂膀。「我记得你一向很懂得怜香惜玉的,怎么今儿个如此反常。难不 成是教怜心姑娘的美貌给震傻了?」
他的一番话让玄钰骤然缩回手,仿佛怕被烫伤似的。他重新坐回圆桌旁,两眼仍紧瞧向初睛,两道深沉而惊猛的狂炽目光直凝在她苍白的小脸及微微抖颤的唇。
半晌,他条然站起身,什么话也没说,便如旋风般离去。
德熙目瞪口呆地望着玄钰离去的背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花了五万两见着了天仙般的美人儿,却换来如此扫兴的场面?玄钰的表现实在太不寻常,这其中必定有鬼!
推出一朵温文潇洒的笑花,他朝初睛拱手作揖,彬彬有礼她笑道:「若有冒犯姑娘 之处,还请见谅,他日再登门造访,告辞!」
初睛微勾起唇瓣,递给他一抹柔嵋的笑,「爷儿慢走!」神态虽仍镇定,语音却有 掩不住的颤抖。
德熙狐疑地扬一扬眉,但没多说些什么,转身赶紧追着玄钰而去。
待人去楼空后,初睛整个人仿似被掏空了一般,跌坐于长椅卧榻上,她惊惶地捧住心口,心中暗暗祈祷着但愿别再见到那如鬼魅般冷邪又张狂的男子,她隐约可以感觉得到他将带给她狂涛巨浪般的冲击,而这股冲击不是她可以负荷得了的。
她还有心愿末了,除此之外。她该是清心无欲的,她不想陷入像娘亲那般不堪的困境,但愿这段插曲就到此为止吧!
第三章
德熙跟着一脸肃冷阴郁的玄钰回到礼亲王府里的云涛阁。
明知他正处在火头上,德熙仍不知死活地在老虎嘴上拔毛。「从实招来,你和那位 怜心姑娘好像不是初次见面哩!我头一次看你如此失控地发脾气。」
玄钰没给他好脸色地瞪了他一眼,迳自面窗而立,不发一语。
德熙并不气馁,轻佻的耸耸肩,自顾自的推测:「三天前你尚未见过怜心姑娘,今 天一见面却好似早已相识,莫非在你前去梅林吊祭亡母时遇到过她?」
玄钰闻言,身子条地一震,动作轻微,虽然极不易察觉,但仍逃不过德熙精明锐利的眼。
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还真给他蒙着了,德熙在心里偷笑着。
见他仍是不言不语,德熙夸张地衷声叹气,「你不说也就算了,但人家怜心姑娘可 真是一位卖艺不卖身的纯情女子,你可别打坏主意,别忘了你已是名草有主,三个月后 使得和宝明格格成亲完婚哩!」
玄钰陡地转过身来,朝他冷厉地一瞥,寒着声说道:「若没其他的事,你请回吧! 」
乖乖!德熙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这可是玄钰头一次对他下起逐客令,可见这位怜心姑娘确实带给他极大的影响力。虽被下逐客令,但他倒也不怒,老实说,此刻他心里正 窃笑着,他倒要看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沉稳内敛、寒漠矜淡的冷情贝勒真正坠入情网 后,是怎样一番「惊天动地」的轰轰烈烈。
事情绝对会愈来愈有趣,他已经等不及那千载难逢的一刻,且让他拭目以待吧!德熙在心中愉快地思忖着。
自从那天见了玄钰后,日子悠悠忽忽地又过了十来日。初睛的心绪已安稳了下来,脸庞也恢复了些许红润色泽,一切如昔,至少表面上是那样没错。
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的心上早已烙上一个无法磨灭的身影,下意识地,她掏出那日在梅林中,他所赠予她的飞龙玉石环佩,这只环佩是他宣称的定情物!
然,当他获悉她是青楼女子时,却是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世情定如此残酷呵!她早该明了透彻的,不是吗?她的娘亲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身为青楼女子,本就不该妄想专一至情的辛福。
幽幽地噢了一口气,她正想转回厅里抚琴排遣愁绪。
柳红绵的身影陡地自小径彼端奔过来,来到她面前仍兀自气喘不已。
「怎么了?红姨,什么事这么急迫?」初晴柔声问道。
柳红绵顺了口气,仍有些儿喘。「礼亲王府的玄钰贝勒硬是要见你,我跟他说现在 是傍晚时分,你已经要休息了,但他仍是坚持要见你。你说怎么办是好?」
初睛心口蓦地一窒,他到底还是不肯放过她,她……又该怎么办?「我……难道拦不住他吗?」她坞着心口惶然地问。
柳红绵为难地叹了一口气,「人家是京城里鼎鼎有名的贝勒爷,皇亲国威我们怎惹 得起?若拦得住,我也就不必进来问你的意思了。」
初睛理解地点点头,红姨对她有救命之恩,多年来始终呵护照顾着她,给予她的待遇远胜过红楼春其余姐妹们,甚至当她是自己女儿般看待,若非当真无计可施,她万万 不会议她受一丁点委屈。
「让他进来吧!」她微笑地对柳红绵说道。「顺便请厨房备几样小菜,现在该是晚膳时间,就陪他吃一顿饭吧!」
柳红绵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却也心疼她的懂事、识大体。「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你先回房里,让小青替你整整衣装吧!」
语毕,丰胰的身子十分轻巧地飞奔而去。
初睛仍在原地微怔了一会儿,该来的还是躲不过,也罢,或许是天意吧!
重新将环佩收入怀中,她极其轻盈地步入枫月小焰里,任夕阳的霞光将她的身影拖曳成一抹孤洁傲然的梅枝。
花厅里,圆桌上已摆齐了热腾腾的饭菜。另备有一壶女儿红。
小青张罗好一切之后便站在初睛身后,小心翼翼地盯着玄钰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又会对小姐做出一些不轨的举动,惊吓了小姐。
玄钰如深潭似的黑眸始终紧紧揪住螓首低垂的初晴。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控制不了想再见她一面的冲动,不!该说他根本就不想让她离开他的视线片刻。
他着实对自己又气又怒,却又无可奈何,明知她是一个只谈钱财、寡情薄义的欢场女子,纵使卖艺不卖身又如何?只怕她的心早已被浮华虚名、钱财利益给污染了。
但,他就是无法放了她,要她的心仍迫切热烈得一如梅林中初遇她时。心头那把炽燃的情火只有她才能使它熄灭。让他获得安宁。
「贝勒爷,请用膳吧!」初睛勉强拉回心神。
玄钰仍凝着一张脸看她,「你也一起用吧!」他望着她的眼神复杂,语气也复杂, 亦怒亦喜,交错而成一种漠然的森冷表象。
接着,他执起酒壶替自己和她各斟上一杯酒。
「敬你一杯。」
初睛为难地看着那杯酒,不知该如何拒绝,她一向没有酒量,浅尝即醉,因此她平日几乎是滴酒不沾。
躇躇了一会儿,她勉强举起酒杯,却教身后的小青一把拦下,「小姐没法喝酒的, 还请贝勒爷高抬贵手。」
玄钰冷笑了一声,凌厉地瞥了小青一眼,肃冷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连一向大胆的小青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这里不用你服侍,你下去吧!」他狂肆地下起命令。
小青一阵呆愕,愣愣地瞧了初睛一眼,「小姐,这……」
初晴明白她的顾忌和忠心,但玄钰沉吟的表情定丝毫不容妥协的,她不想再节外生枝。
「没事的,你下去吧!」她温颜她笑道。
小青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踏出枫月小焰。
顷刻间,雅致的枫月小焰就只剩他们二人独处,初睛略感不安,但仍勉强锁住心神,为了抒解自己的紧张,她轻笑着问他:「你为何又回来这里?我以为……你再也不愿见到我。
」
他薄氓的唇缓缓勾起一抹微笑,「因为这里有床,而我仍渴望再见到你。」他轻声 低语,所有的情绪全在眼眸中化为似水柔情。
像这样刚烈中蕴含着柔情,最易教人心慌意乱,她有些抖颤地开口:「我以为…… 你看不起我……」
「我是看不起你!」他截断她的话,「但却也对你迷恋得无法自拔,这样的回答你可满意?」急速涌上的蛮横教他冷了心,掩住了初冒出的柔情蜜意。
他的话好残忍哪!刺得她的心好痛,不争气的双眸迅速地红了起来,晶莹的泪珠儿已滴溜溜地在眼眶里转了起来。
「你何须这般挖苦我,怜心自知轻贱又怎敢妄求贝勒爷的垂爱,她抖着声说道,一 边自怀中掏出他赠予的环佩递给他;「这贵重的物件怜心受不起,还请贝勒爷转赠他人 吧!」
玄钰接过环佩,身形迅速地来到她身边,一手紧搂住她的纤腰,让两人的距离益加亲密。「这是你的真心话吗?若真如此,你为何随身携带它?」他的气息拂在她脸庞,有丝轻薄意味。
初晴努力推这他胸膛,「我没有!」无奈怎样也拉不开彼此的距离。
他二话不说,迳自将环佩系于她的腰际处,以不容她抗拒的强硬态度宣告着某种教人心惊的讯息。
「你……你疯了!」她实在捉摸不了他的心思,「既然轻视我,又为何要缠着我? 」
「你以为我高兴这样做吗?」他阴蓦的笑着,眼光直拟住被贝齿咬白的樱唇。
骤的,他伸出手以拇指挑逗的磨挲她美好柔嫩的唇瓣,轻易的松开她紧咬的贝齿,进一步,伸入她润泽的檀口里,勾挑的描绘着她的唇'齿。
初晴蓦然一惊,猛摇螓首,却叫他迅速以双手捧住她的头,猛地俯下脸,以唇覆住她的娇嫩,狂蓦热切地吸吭吻咬着,在在掠夺她的清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