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怎么在发呆呢?”黎羽纤拍了一下朱芸妮的肩头,睁着大眼笑看着她。
朱芸妮蓦地从果怔中惊醒过来,赶紧收回心神,她今天来可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羽纤!只见她神色凝重地望着黎羽纤,握住她的手,“羽纤,你老实告诉我,你和谷学长到底谈得怎么样?”
黎羽纤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微微怔了一怔,随即低下头,避开朱芸妮探询的目光。“我们……一直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谈谈。”她避重就轻地回答。
“没时间?怎么会呢?”朱芸妮不解地瞪大了眼,“你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再怎么忙也会碰到面吧?”
黎羽纤神色微微苍白,心虚地垂下头,她始终没让芸妮知道清扬回国后一直都住在饭店里。
她的沉默引起了朱芸妮的怀疑,蹩起眉头沉思了一会儿,很快地,她心里有了底。“羽纤,你老实告诉我,谷学长是不是没住在家里?”
面对好友的关心,黎羽纤知道再也无法隐瞒下去,她虚弱地笑了一下,低声道:“他……住在饭店里
“难怪……难怪书安总是神神秘秘,好像有什么事情怕我知道似的,问他清扬的事他也总是支支吾吾的,原来如此!”朱芸妮眯着眼喃喃自语着。
“别怪乔大哥,这不关他的事,你们夫妻俩千万别为了这件事闹不愉快。”黎羽纤赶紧说道。
朱芸妮抬起头来,深深地看着她好半晌后,缓缓地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吗?谷学长这次回来不是单独一个人,他身边始终跟着一位高姚成熟的女人,听说是他在美国医院的同事,叫Sally;他们的关系看起来……非比寻常!”她不想让羽纤受到伤害,可又不能不实话实说,她很替她着急,希望她能有所警惕,别胡里胡涂丢了老公都不知道。
她的话让黎羽纤蓦然瞠大双眼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的?”
朱芸妮倏然眯起眼,“听你的意思,你好像早就已经知道了,是不?”
黎羽纤只是咬着唇,沉默地低下头。
看见她这副神情,朱芸妮顿时了然于胸,不禁又叹了一口气。“羽纤,难道你就这样结束你们之间的感情与婚姻?这几天我到医院找书安,碰到了谷学长好几次,他对Sally的亲密与温柔可不是假的,医院里的人都认为他们是一对。你真能无动于衷?”
黎羽纤神色黯然地抬起头,朝朱芸妮露出一抹凄然的苦笑,“这就是我的报应吧!当初是我辜负了他的一片真心,如今他这么对我也是应该的,我还能说些什么!”
“别这么说,这不全是你的错!”朱芸妮不忍地回道:“他选择爱上你,就应该接受你不同于常人的心性,你并非无情冷酷呀!他难道就不能体谅你对赵伟丞的愧疚?”羽纤、清扬和赵伟丞的那一段过去,她是惟一清楚内情,并陪着走过来的见证者。
黎羽纤黯然地敛下眼,缓缓地摇了摇头,“五年不算短了,是我让他等了太久的时间,他对我死了心……也是无可厚非的。”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有些哽咽。
“难道你就这么放弃了?你们明明是相爱的呀!”朱芸妮不放弃地道。“想想看,你真能眼睁睁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真能不在乎宁宁失去疼爱她的父亲吗?”
她的话产生了效果,黎羽纤惶然无措地抬起眼,泪光隐隐闪烁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心已经慌了、乱了。”她当然害怕失去清扬,她已不再是那个心淡情冷、没有感情牵挂的黎羽纤。然而,爱情的来去由得了自己吗?他真的还爱着她吗?
朱芸妮理解地拍拍她的小手,替她打气,“别慌!你还有机会的,一切都还来得及,找个时间你们两人好好地谈一谈,别害怕说出自己心底的话,我相信只要你真诚剖白自己的心意,他一定会感动的。”
“我、我不知道,也许他已经不爱我了!”黎羽纤踌躇着,眉宇间漾着一丝凄凉的自嘲意味,“我们之间仿佛是陌生人似的,见到了我,他只是点个头,只肯跟宁宁说话,我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甚至连表白的勇气都快要被磨得一滴不剩!”
“别轻易被打败!”朱芸妮像是充满战斗力的女战士般,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道。“我相信你有足够的毅力和智慧去面对这样的困境、解决难题。机会是自己制造的,你不妨主动约他在外面谈。谷学长不是懦弱的人,他不会逃避你的邀约的。”
“这样做好吗?我……一点把握也没有。” 黎羽纤紧咬着下唇,微颤地低语。
“没有什么好不好的,只要你能踏出这一步,事情才会有转机。”朱芸妮澎湃激昂的神情好像她才是当事人似的。“别犹豫了,羽纤!这样做不仅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宁宁呀,你总不希望让她真的失去了父亲吧!”
这句话有如当头棒喝,黎羽纤心中一凛,胸口泛起一阵揪疼,一想起宁宁这几日特别开心的小脸,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畏缩了。她欠女儿的实在太多,从山生到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感受到父爱,她难道忍心让女儿的欢喜只是短暂的数日!
“我会约清扬好好谈一谈。”此刻她的思绪无比清晰,所有的矛盾、挣扎与慌惧全都消逝无踪,清澈的水眸闪动着坚定的光芒。
知道她终于想清楚了,朱芸妮由衷绽出一朵欣慰的笑花,她始终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羽纤和谷学长自然也不例外,毕竟他们已经经历了五年的分离与折磨,老天爷不会那么残忍,让他们的苦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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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谷清扬接谷心宁回来之后,正要转身离开时,黎羽纤赶忙唤住了他——
“清扬,等等!我有话跟你说。”她几乎是屏着气吐出话来。
这一声轻柔的叫唤,让谷清扬高大的身躯微微一僵,她已经许久不曾这样亲昵地唤着他的名,自从赵伟丞死了之后,她视他如陌生人般地排拖着,总是以无尽的沉默、疏淡和哀伤回应他的深情。
意识到自己正陷入过往不堪的回忆中,他猛然警醒过来,待心绪恢复正常时,他缓缓地回过身,面无表情地睇视着她,挑高眉冷淡地道:“有什么事吗?”
黎羽纤勉强吞咽着口水,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明天有空吗?我……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
谷清扬浓眉扬得更高了,嘴角轻扯出一抹微带讶异与讥讽的笑意,曾几何时,她肯主动和他说话?这可真是稀奇。他定定地看了她好半晌,才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说:“也好,我也有些事情要和你谈,你说个时间和地点吧。”
得到了他的同意,黎羽纤微微松了一口气,紧绷的情绪跟着舒缓些许。“明天宁宁上学后,早上十点我们在对面公园转角处的‘典藏咖啡馆’碰面,可以吗?”她一鼓作气地说完。早上的咖啡馆很少有客人,应该是个不错的谈话地方。
他没有意见地点点头,“我会准时赴约。”简短地回答了句,他便转身离去。
直到谷清扬走了约莫半个小时之后,黎羽纤整个人才完全松弛下来。他同意了!虽然只是一小步,但起码事情有了进展,她终于跨出了第一步,这对她而言是个好的开始!
心里一边想着,一边思忖着明天该穿哪件衣服,她竟然有一种期待的欣喜感觉,一颗心怦怦然地跳动着,就像个初次约会的小女生般,她不禁为自己的过度反应莞尔一笑。然而,此刻她的心无可否认地,正燃起一股喜悦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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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黎羽纤送女儿上幼稚园之后,便赶紧回到家里装扮自己。
她特别挑了一件色彩淡雅柔和的丝质洋装,再罩上一件轻薄暖和的淡蓝色毛衣外套,并画了个淡妆,在形状优美的樱唇上轻点唇膏,一头长发随意地缩在脑后,露出线条优美的雪白玉颈。
打扮妥当后,她屏着气,微微颤抖地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她的双眼晶莹澄澈,水嫩的脸颊漾着两朵红云,朱唇娇艳欲滴,掩不住一脸期待的喜悦光彩。
站起身顺了顺裙摆,缓和一下紧张的情绪,她不由得为自己异常亢奋又神经兮兮的行为感到好笑。她应该是一个极力想挽回婚姻的忧郁女人,可她现在的心情却好像是个要赶赴情人约会、恋爱中的女子。
然而,她心里很清楚,这次的会面攸关她和清扬以及宁宁的未来,她心里已有了准备,只要清扬肯给她一个机会,无论要她做什么她都愿意。她愿意用尽一切、尽其所能重新赢回他的爱,并为他和宁宁营造一个幸福温馨的家庭。
稳定了心神之后,她抓起梳妆台上的小皮包,带着希望与昂扬的斗志,挺起肩膀,走向屋外,准备迎接她的第一场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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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藏咖啡馆——一家别具异国风味、温馨雅致的小咖啡馆;静谧而优雅,置身其中,会让人不自觉地放松心情,心也跟着柔软了起来。
黎羽纤来到门口,深呼吸一口气推开玻璃门,快速地环顾室内一周,很快地便看到坐在角落里,一身休闲打扮、仪态闲适自如的谷清扬,正优闲地啜着咖啡。
当他抬起头来和她的视线碰个正着时,黎羽纤一颗心蓦地又狂跳起来,手心也开始冒着汗;她一步一步走向他,眼光却不敢再望着他,直至来到他面前,她才又抬起眼,朝他绽出一抹微带羞涩的笑靥,然后坐了下来。
谷清扬犀利深邃的黑眸微微眯起,身体往后一靠,状似漫不经心地瞅着黎羽纤。他的视线从她柔软乌黑的秀发移至白嫩姣好的脸蛋,接着滑下她纤细优美的身段,最后又回到她的小脸上,深沉炯亮的黑瞳像要望进她眸底深处似的牢牢地盯着她,由心绪再一次陷入回忆的洪流里。
眼前这个如云似水、飘幽淡雅的清丽女子,曾是他痴心爱恋、誓死呵护的人,他爱她爱得那么深,只要她回应他一抹柔情的微笑,就足以让他满足感动了许久许久。他不在乎她天生清冷淡然的性子,也不在乎自己总是一厢情愿的付出;他深信总有一天,她会被他的深情所感动,会回应他同等的爱恋和情深。
然而,他错了,赵伟丞的事件让他彻底尝到绝望的痛楚,她恨本不曾爱过他!那段日子,不论他如何的倾心付出、尽其所能地包容呵护,她始终将他排拒在心房外,拒绝他一切的关怀与爱意 就连宁宁刚出生时,她仍然冷淡沉默以对。
日复一日,他再也承受不了!于是,决定回美国继续深造。可心里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只要她肯开口留他,他会不计一切留在她身边,倾其所有地爱她、疼她。
但她没有,她就这么冷淡地看着他走,没有半句挽留与不舍,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已死了一半。
到了美国,他那没死掉的另外半颗心让他忍不住寄给她一封又一封写满深浓爱意与思念的书信,痴傻地怀抱着仅存的一点希望盼她能来信,只要信里有那么一丁点温情的暗示,他会迫不及待整理行李奔回她身边。然而,他又再一次的失望。
随后,他在美国大病了一场,几乎丢掉半条命,他没让移居美国的家人知道,幸赖Sally悉心照料,他才完全复元。病愈后,他整个人仿佛重生了,他彻底对羽纤绝望,也彻底死了心,从此专心致力于医学上的钻研,取得医学博士学位后,他被网罗进洛杉矾一家规模庞大的医院里任职外科医生,便在美国定居了下来。
其实,他根本不想再回到这个让他伤心断肠的地方。此次回来,一方面是应国内知名T大医院的邀请做医学上的交流,可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要离婚!
这几年来,他变了,死守着一份得不到回应的爱是痛苦且愚蠢的,他不想再当个痴傻的人。Sally的深情、温柔与体贴,让他感受到被爱的喜悦与幸福,他相信他们能共同创造美好的未来,她是个值得他好好珍惜的女人。
因此,他决定娶她为妻,而他首先要做的,便是结束他与羽纤这一段婚姻,这正是他愿意坐在这里面对她的原因。
黎羽纤在他的注视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眼里的深沉、阴暗,让她感觉极为陌生;身上散发的冷凝气息,更是她从不曾感受过的。她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惶惧地将她仅有的一丝喜悦侵蚀掉了,她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启口。
“小姐,请问要点什么咖啡?”女侍者的出现适时地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给我一杯拿铁。”她轻声地回答。拿铁浓浓的牛奶香可以舒缓她紧张的情绪。
女传者微笑地点头,“请稍待一会儿。”
侍者走后,两人之间又恢复原来的静默,黎羽纤鼓起勇气与他对视,见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仍然不打算开口似的,她不由得紧张地扭绞着置于腿上的双手。
两人就这么无言相对了好一会儿,直到女侍者端来黎羽纤的拿铁咖啡。
她无意识地拿起银色小汤匙轻轻搅拌着,让香气袅袅腾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仍是一声不吭,她勉力压抑住急剧起伏的心跳,半垂着眼脸睇视着他
“呃……清扬……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她小声地打破窒人的沉默,此刻她还没勇气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不妨先听听他要跟她说些什么。
谷清扬直起上半身往前倾,那张英俊的面孔冷淡地向她靠近,幽黑不见底的瞳眸深沉莫测得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地在么。然而,即便是这样,却仍足以让黎羽织为此心跳狂猛不休。
正当她沉溺于他那两潭醉人的黑眸时,他突然冷冷地丢出一句话来——
“我要离婚!”
简单的一句话,平淡的声调没有任何起伏,然而,却像一枚威力十足的炸弹,轰的一响,震得黎羽纤神魂倏然飞离,无法言语,只能一脸愕愣地睇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