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他双眸倏然一眯,硬下心肠排除不该有的一切情绪。他不断地告诉自己,她挽留他只是为了宁宁,并非真是因为爱他。况且,他已做了选择,又怎能忘了对Sally的承诺。他必须狠下心来,结束这一段令人神伤的婚姻和感情,一旦拖得更久,他怕自己的心又会无法控制地系在她身上,再一次为她心碎神伤!
思及此,他又恢复冰冷淡漠的神情,撇着唇冷冷地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现在马上签名,仍可保有宁宁的探视权。”
黎羽纤白着一张脸,樱唇微颤,睁着一双泪水盈盈的大眼瞅着他。他的威胁教她害怕,可一旦她签了名,就真的失去女儿了! 百般挣扎之后,她决定仍依芸妮的话去做,也许他只是吓唬她罢了。
“我……我还是不能签。”她垂下眼睫,坚定地摇着头。
谷清扬眯紧眼,牢牢地盯视她,微勾起唇角,逸出一声冷笑,伸手取回桌上的离婚协议书。“别说我没警告过你,你这样做只是在拖延时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知难而退,到时候别怪我不通人情!”
“我们……一定要这样吗?曾经相爱一场,为什么现在却像仇人似的……”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她颤抖地低语。
谷清扬闻言,身子蓦地一僵,接着霍然抬起头来,眼神凌厉犀锐地扫射向她,“我们曾经相爱吗?”他反问一句,嘲讽中带着咄咄逼人。“我以为从头至尾都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罢了!”
“不是这样的!”黎羽纤急急辩白道,他眼中的恨意与责备让她惊惶。“从前我不说……是因为我对自己的感情没有自信,后来又发生伟丞哥——”
“我不想听你和他之间的事!”他立即截断她的话。只要一听她谈及赵伟丞,他就无法控制心中燃起的愤怒与嫉妒之火。“我对以前的事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甚至连回忆都懒得想起。”
说罢,他脚步如风地迈向大门外,砰的一声巨响,宣告他的离开。
黎羽纤怔怔地望着合上的门,好半晌无法回神,她真的保住了女儿吗?为什么心底那股恐惧、寒冷的感觉反而更加扩散了开来?清扬恨她!她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他的恨意,这让她的心如被荆棘刺伤,痛楚难言。
她该怎么办?她不要他恨她!又不想放弃宁宁,她到底该怎么做?
她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然而,回应她的是头部一阵阵的抽痛、晕眩,接着眼前一片模糊,她眼中的景象仿佛一分为二地兜旋着,耳中还伴随着嗡嗡嗡的轰鸣声。
难过地呻吟了声,她抱住头,无力地闭上眼。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这几天她开始出现视线模糊及耳呜的现象,知道自己应该看医生,止痛药也快没了,但宁宁的事一天没解决,她便无心处理自己的事情。也许,也许这只是这阵子她心绪焦躁、精神不安所引起的症状罢了,应该没甚么大问题,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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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羽纤终于明白谷清扬何谓让她知难而退的办法。自那天起,连续一个星期,他接女儿放学后,并没送她回公寓,而是带她回他的住处,只让宁宁以电话和她联络。
他刻意隔离她和宁宁,而她却无计可施。她没有权利阻止他的行为,因为他是宁宁的爸爸,他们的婚姻关系依然存在,他这样的作为别人也无可置疑,总归一句,这只是他们的家务事,根本没有人可以帮得上忙。
黎羽纤彻底尝到被孤立的滋味,她试着在电话中和他讲道理,但他总是很快地挂断电话。终于,她再也忍无可忍了!
这一天,她很早便到幼稚园接宁宁,这才发现宁宁已经转校,她震惊愕然不已,没想到清扬会采取这种手段!面对老师不解、狐疑的眼神,她只能强忍着痛,挤出一抹仓惶的笑,却不知如何解释孩了转校,她这个做母亲的居然不知道。
她狼狈跟跄地转身离开,眼里满是惊惶之色,一颗心仿佛被挖了个洞,仓皇无助地欲哭。她没想到清扬会这样对她,他成功地将宁宁从她身边偷走,让她来不及防备,而地竟该死的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
她脸色苍白、又惊又慌地驾着车子在街上奔驰,心里、脑海里想的都是她该怎么找回她的宁宁。不知不觉地,她驾车来到朱芸妮的家门口。
她像疯了似的接着门铃,一看到朱芸妮出来,立即奔向前一把抓住她,惊慌地迭声喊:“芸妮,你一定要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清扬他把宁宁带走了……”
“你别急!有事慢慢说。”她连忙安抚,她从没看过她如此慌乱无措的模样。
“我怎能不急!宁宁转校我却不知道,我已经好多天没看到她了,清扬他是存心的,我不答应离婚,结果还是失去了宁宁,到底我该怎么做?清扬一定是恨透我了才会这样对我……”黎羽纤几近狂乱地大喊,情绪激动得元法平息。
朱芸妮心中虽然惊骇,却仍镇定地安抚她,“羽纤,你别激动,我们先进屋里去再好好想办法。”说着,她拉起她的手.想将她带进屋里。
黎羽纤却动也不动,神情有些恍惚地猛摇头,“不、不,我再不快点找到宁宁,也许她就要被带到美国去了……不行!我要到医院找清扬,叫他把宁宁还给我!
说着,她倏地挣脱朱芸妮的手,转身便要离开;蓦地,一阵强烈的晕眩攫住她,视线瞬间模糊重叠,她步履摇晃了一会儿,觉得天地仿佛旋转了起来,努力想睁大眼看清楚前方,却只是换来眼前一黑,下一刻她已然昏厥过去,在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她仿佛听到芸妮忧急慌乱的呼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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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悦大饭店
位于十一楼,属于小家庭式的宽敞套房里,温暖晕亮的灯光.色泽柔和的地毯,嫩黄色的印花沙发里,蜷着一条小小身影,桌几上摆着一份色香味俱全的营养午餐,却是完好无缺,没被动过一口。谷心宁手里抱着小白兔娃娃,秀丽可爱的小脸蛋不快乐的低垂着,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动也不动,一旁坐着束手无策的Sally 谷清扬回到饭店,打开门看到的便是这一幅景象
Sally一看到他,立即上前接过他的公事包,顺势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谷清扬听完她的话,浓眉微微蹩拢,脸庞浮上一层担忧之色。他走到谷心宁身边坐了下来,轻轻将女儿拉人自己的怀里。“为什么不吃饭?Sally呵姨很担心呢!爸爸喂你吃好不好,”他柔声道,一边轻抚女儿柔细的发丝。
谷心宁抬起头看着他;秀气的小小眉心微微拧蹩,红润的小嘴也闷闷不乐地抿着。她只是沉默地摇头代替回答,一双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着谷清扬看。
谷清扬心中倏然一动,眼前这张美丽细致的小脸和羽纤简直如出一辙,尤其是那双乌黑水亮的瞳眸,世间再也找不到如此相似的了。就连那蹩眉抿唇的神情,都和羽纤一模一样。
霎时,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执意要取得宁宁的监护权。没有了羽纤,他还有宁宁。他对羽纤的爱已经达到一个男人所能爱的限度了,他不再对她抱任何指望;但宁宁不同,她是他的女儿,会毫无保留的爱他,他可以将对羽纤的爱完全转移至宁宁身上,井获得全心的回应。宁宁对他而言,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他轻捧起女儿的小脸,再次柔声说;“宁宁为什么不开心,可以说给爸爸听吗?”
谷心宁扁了扁嘴,闷闷的说:“我想妈咪,我要回家!”
谷清扬脸色微微一黯,“宁宁不喜欢跟爸爸在一起吗?”
谷心宁摇摇头,“宁宁喜欢跟爸爸在一起,也想跟妈妈在一起,为什么我们三个人不能住在一起?”她认真地问,大眼一瞬也不瞬地望着谷清扬。
谷清扬无言以对,黯然的黑眸迅速和Sally对看了一眼。
“宁宁不喜欢Sally?阿姨陪你吗?”Sally朝她眨眨眼,略带俏皮地道,有意借此转移这敏感的话题,为谷清扬解围。
宁宁静静地看着Sally好一会儿,然后垂下眼睫,小小声地说:“我喜欢Sally阿姨,但我更爱妈咪,我想要跟妈咪和爹地在一起,像其他小朋友一样。”
此话一出,整个气氛更显尴尬沉凝。饶是sally这样大方爽朗的女子也不禁感到有些不自在。
谷清扬投给Sally充满歉意的一眼,低下头对女儿严肃地说:“宁宁,爸爸和妈咪不能在一起了,你以后得跟着爸爸和Sally阿姨,爸爸要带你到美国去,那里有爷爷奶奶,他们会很疼你的。”
谷心宁的嘴扁得更厉害了,小小的头猛摇,眼里还闪着泪光,“我不要去美国,我不要离开妈咪!爹地,你带我回去找妈咪好不好?”稚嫩的嗓音隐隐带着哭音,小脸忧愁地皱紧,渴切地望着谷清扬。 一旁的Sally看了都不禁感到一阵心疼。
“不行!”谷清扬神色阴郁,说什么他都要带走女儿。
谷心宁见他沉着一张脸,小嘴倏地一扁,成串的泪珠滑出眼眶,转身跳下沙发,冲进和起居室相连的卧室里。
Sally见状,不由得轻叹一口气,她转过头面对谷清扬,微蹩秀眉,“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了,毕竟宁宁和她的妈咪已经相依为命了五年,她们母女之间的感情恐怕不是我能替代得了的!”
“这只是时间的问题,过不久她会习惯的。”他皱着眉,不以为然。
“是吗?”Sally仍抱着怀疑的态度,“我总觉得强硬分开她们母女俩实在有些残忍,你的妻子……呃……她只剩下宁宁了,我们能不能——”
“想都别想!”谷清扬霍地低吼一声,截断她的话,“宁宁是我的女儿,绝对得跟着我,她的监护权我是要定了!”低沉的嗓音透着一股温怒和坚决。
Sally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认识他也有三年了,她从未看过他在她面前动过气,情绪显得如此激动。她不懂他为何坚持要夺得女儿的监护权?真的只是因为父女之间难舍的血缘至亲吗?
“为什么你非得要宁宁跟着你不可?”她忍不住问,“你舍不得她,可以常常回来看她呀。在法律上、你扔是她的父亲,没有人能阻止你回来探望女儿。”
谷清扬烦躁地抓着头发,不耐烦地道:“我说过,我要我的女儿跟在我身边!”
“我知道你喜欢孩子,我们结婚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又何必跟你的妻子争夺女儿?身为母亲一旦失去孩子,她会很痛苦的!”站在同是女人的立场,她非常了解宁宁对黎羽纤的重要性,一个星期没见到女儿,想必她此刻一定是心焦如焚。
“别再说了!我决定的事绝不会更改。”谷清扬脸色沉冷,依旧无动于衷。
见他如此执拗,她心中蓦地有所领悟。这几天,她常常看到他盯着宁宁发呆,黑瞳中总不自觉地流露出深情眷恋的眸光,仿佛透过宁宁的脸看着某一人似的。
起初,她还以为,他是太爱宁宁了,毕竟父女俩分离了五年;可渐渐地,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看着宁宁的眼神不单只是父亲对女儿的疼爱,那里面还透着许多复杂的情绪。当时,她有些纳闷不解,可现在她豁然明白了。她见过黎羽纤一次,虽仅只一次,却也留下深刻的印象。能让清扬爱得如此深刻又痛苦的女人,她怎能不仔细看清楚?这是女人的本能!
而宁宁显然传承母亲的容貌,那酷似黎羽纤的眉眼让人一看,就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尽管难过,但她不得不承认清扬确实是借着宁宁的存在思念着黎羽纤,他仍然爱她,只不过自己并没发觉罢了!这就是他坚持要夺得宁宁监护权的原因。 “清扬;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你为什么非要宁宁不可?”她深深地凝视着谷清扬,语重心长地道,接着深呼吸了一口气,“我认为你是想在宁宁身上寻找黎羽纤的影子,你对她根本无法忘情!”
仿佛被说中心事,谷清扬浑身猛然一震,眸光倏地黯沉,下颚的肌肉也隐隐抽动,“没这回事,我早已经对她死了心!”他的声音显得急促而紧绷。
她无奈地笑了笑,“或许你应该再仔细想想,你要的人是谁,趁一切都还来得及之前!”她不要勉强得来的感情。她站起身走向另一间寝室,在关上门之前她停下动作,背对着他低哑地道:“如果……你最后仍选择了我,我会毫无犹豫地嫁给你……我爱你,你明白的!”
谷清扬愣愣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Sally的深情让他汗颜。他无法否认自己对羽纤仍纠结着难解的爱恨情缠,但他是真心想要斩断这一切,他相信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他一定可以彻底对羽纤忘情。
他不能负了sally对他的感情。也许、也许他该考虑放弃宁宁,早日办妥离婚手续,然后带Sally问美国去;他怕待在这里越久,自己的心就越不受控制!
然而,这样想的同时,他的胸日却泛起一阵一阵。连绵不断的揪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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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羽纤醒来时,首先映人她眼帘的是朱芸妮担忧惊惶的脸庞。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皮,沉重的头部随即传来一阵阵隐隐的抽痛。环视周遭一眼,她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
“我、我怎么了?怎么会在医院里?”她努力地掀动唇瓣,试着让干涩的喉咙发出声音。她只记得她正急着想找清扬要回宁宁,接着眼前一黑,便失去知觉。
朱芸妮神色凝重地望着她,好半晌才开口:“你突然晕了过去,是我送你到医院来的。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黎羽纤轻轻地摇摇头,“只是头痛罢了,我不能继续待在这里,我得去找清扬,叫他把宁宁还给我!”说着,她一边挣扎着想要下床。
朱芸妮连忙阻止她,“羽纤,你不能离开这里,你的症状并不是一般的偏头痛,得趁早开刀治疗呀!”情急之下,她没头没尾、慌张地说道。
黎羽纤登时止住动作,瞠大眼抬头望向朱芸妮,“什……什么意思?我得了什么病,为什么需要开刀治疗?”
朱芸妮难过地咬着唇,不忍地看着她苍白疑惑的表情,嗫嚅半天,就是开不了口告诉她实情。“我……我请医师过来一趟,他会详细地向你说明。”她怕自己来说,话还没讲完就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