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还爱著我,为什么你不来找我,思阳?你甚至吝于给我一个安慰,只因我在你心中已经不再完美如初了?
“立莲!”似乎感应到她静默中隐含的责备,陈思阳迟疑了一会儿,斟酌著字眼说:“我对你的感情没变,只是——我一时间没办法接受你——我真的受不了——”
“我明白,你受不了我被人‘捷足先登’。再见了!思阳。”她挂断电话,倚著雪白的墙壁缓缓跌坐地上,失魂落魄却哭不出来。
段立莲没去上班,加上反常的举止,周冰瑶自然会加以询问,得不到她想要的答案,便在上班时间藉机试探陈思阳;陈思阳只以“两人之间出现差异”随意带过。周冰瑶机灵的没多问,只是大胆的对陈思阳表现出她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一面,常常中午两人都一道用餐,不著痕迹的亲近他。
她晓得他对她是没有防备的,因为她是段立莲的妹妹。
而在段立莲面前,周冰瑶常有意无意的提起,“陈大哥好过分,每天都约不同的女孩子出去吃饭、看电影。”她还不服气的咬著嘴唇哼著,“陈大哥这么做分明是对不起你嘛!姊,我陪你去找他兴师问罪,质问他究竟置你于何地?是否变了心?”
段立莲心知自己已丧失了质问他的资格,闻言只是摇头。“我和他分手了。别多问!冰瑶,拜托你。”
周冰瑶就等这一句话,让她可以心无阻碍的倒追陈思阳。
段立莲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最亲近的人设计,只是单纯的伤心陈思阳那么快便“不甘寂寞”。当然,他的条件够好,多得是身心清白的女孩子等著递补她的位置,安抚他受创的自尊心。
陈思阳不会回头了。
她亲手捻熄了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又过了一个多月浑浑噩噩的日子,沉闷不乐的心情就是挥之不去。段立莲知道自己再不振作起来,就没有人能帮她。她不敢将实情告诉舅舅一家人,即使欧中原为了婚事终止早已发出了疑问,但她总是三缄其口不愿多说。
她常常一大早就出门,并且不带手机,存心不与任何人联系。她几乎坐遍了台北的大小餐馆与咖啡店,足迹遍及百货公司及各大卖场,却又双手空空的走了出来。
她问自己,真的想找出“他”来吗?她连他的面孔都拼凑不出来,如何在人海茫茫中指出他的罪状?那种卑鄙无耻、恶劣下流、无品无德、该下十八层地狱的坏男人,真的找出他来,恐怕非但讨不回公道,还会对她造成极大的伤害。
段立莲并不天真,只是她不能、亦不敢想太多,她白天在外寻寻觅觅,到了夜晚,拖著疲惫劳累的身心回家,把自己摔在床上,闭上眼睛,很快地,被榨乾精力的她虚软地游进梦乡。
最近一次梦见“他”,又再次听见“他”的声音,“别怕,我会很温柔的。”她跌入了充满绮丽色彩、令人晕眩而狂野忘情的欢梦天地,她因为自己在梦里回应他的激情而呻吟出声,吓得从梦中醒来。
“我怎么会这样了?”她一手掩住自己的嘴唇,一手按住胸口,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作那种梦?“莫非我骨子里是个狐媚女子?我那样恨他,居然——”她羞愧得一整天魂不守舍、方寸大乱。
终于,她把自己逼得重临“出事”地点,站在那幢造型典雅的别墅前,她再度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愚蠢得多离谱!有哪个歹徒会过了一个多月的平安日子后,又再度造访被他下手的人家?等著被抓进牢里吗?
相反的,她在自找罪受!在自己难以愈合的伤口上洒盐巴,痛得她五脏六腑再度纠结成一团。
“我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她怕眼泪会夺眶而出,扭转身子背向别墅,想走,却有著前途茫茫的感觉。
“嗨!段立莲。”突然有人叫唤她。
她愕然回头,敞开的铝门前不知何时走出一名高大颇长、英俊迷人的男子,他双手抱胸、微眯起眼睛打量她全身上下。
段立莲凝望那双清亮有神、正以饶富兴味的目光打量她的眼睛,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红晕,体内窜过一阵奇异的颤抖,从她的喉咙直通向足踝。
他似乎察觉出她的困窘,不禁有趣地扬起嘴角,半真半假的开口问:“你在找我吗?段立莲。”
他那温柔亲昵的语气似乎表示他以前就认识她了,她的困惑更深了。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段立莲嗫嚅不安地问,躲不开那两道令她心跳紊乱的灼热目光。
“对了,你不知道我的名字,甚至也可能不记得我的脸。”那双紧迫盯人的眼睛突然变柔和了。“我叫李飞凡,木子李,飞翔的飞,平凡的凡。”说话的同时,他的眸底似乎闪过一抹奇异、跳动的光彩。他回味著那一夜的缠绵,正预备向娥眉夫人调她前来时,她却自动上门。
“你消息挺灵通的,知道我刚回国就自己找来了。”虽然他很渴望再次掬饮她旖旎醉人的气息,但她太明显的“企图心”却也教他的心戒备起来。“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你不知道我是谁,却晓得找到这里来。难道娥眉夫人忘了游戏规则?她告诉你这幢别墅是李家的?”
多奇怪的男人,净说些莫名其妙、却又彷佛语带玄机的话。段立莲小心翼翼地打量他,怕遇见个精神异常的男子。不过,他最后一句话却教她的心为之一动。
她鼓起勇气问他:“你是这幢别墅的主人?”
“可以这么说。”李飞凡扯出一抹冷笑,心想,外表清纯的女人玩起把戏来果真唬人,若不是早知她的底细,真的会被她给骗了。
“对了,我的皮包——”
“在里面。”玩把戏吗?大家一起玩。李飞凡以一种好玩的心态来面对,“进来吧!”他迳自转身先进去,并确定她会跟来。
段立莲怀著忐忑的心踏进中西合璧、气蕴非凡的厅堂,一样令她激赏的室内布置,这时看来却有了两样的心情。
李飞凡那双诡异的眼睛一直盯著她,见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墙上那幅书法,他清清喉咙道:“你欣赏这些字?”
“字写得真好,意境也美。”段立莲说。
“这是我爸爸写的。”
“是吗?”她并不关心这个,只是不断地在心中吟咏那句“海到无边天为岸”,那愁呢?愁海可有岸?
“坐吧!”他必须承认,她是个与众不同的风尘女郎,若以古代的青楼女子相比,她像苏小小、像陈圆圆,可是,他不是吴三桂。
“不用了,我拿了皮包就走。”她不想在伤心地待太久。
他傲慢地偏著头。“你的目的就只是为了拿回皮包?”
一抹真正的苦恼掠过她的脸庞。“是不是丢掉了?那就算了。”
“没有丢。你坐一会儿,我进去拿。”见她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他笑得唐突。“坐吧,这里的沙发不会咬人。”
段立莲只好故作镇定的坐在沙发上等,幸好他很快又回来了。她接过皮包,起身想走,他又故弄玄虚地扬扬眉。
“你不检查一下吗?”
“不用了。”买得起别墅的人岂会在意她那点小钱?
“检查一下好了,我不希望有人误当我是小偷。”
说到小偷,她全身判了个寒颤,想到那夜的惊悚几乎改写了她的人生。她曾经痛苦万分,却也善解人意的担忧“小偷入侵”的事是否会连累尤珞珞被主人责怪?旁敲侧击的结果,尤珞珞显然不知此事,大概损失很小,主人懒得追究吧!
过了好半晌,段立莲克制翻腾复杂的情绪,打开皮包看了一下,拿出一叠千元大钞,一脸不解地望著他。
“这不是我的钱。”
她把钞票递给李飞凡,他伸手接过。
“嫌太少吗?那我开一张支票给你好了。”思及自己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李飞凡清亮有神的黑眸里闪过一抹怜惜的光芒。他坐下来取出支票本,柔声道:“你要多少?给我一个合理的数字,我不会告诉娥眉夫人,这笔钱由你一人独得。”
“为什么你要给我钱?我又不认识你!”
“小姐,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干这一行,事先也没有讲清楚你是第一次。可是,我这个人不会占了便有还卖乖,我很有诚意地要给你一些补偿,你就别再拿乔了。”他平板的语气隐含一丝不耐。她若想乘机敲竹杠,他会让她明白,她仍嫌太嫩了,而且他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这一行?第一次?谁又是娥眉夫人?”段立莲给了他疑惑的一眼,这时,她的心头突然闪过一阵异样的惊悚,秀美清雅的脸庞上浮现一种难以诠释的恐慌表情。
“你再拿乔的话,我可是一毛钱都不付。虽然美其名是‘交际花’,实际上也只是索价高昂的应召女郎,不过看在安全卫生、不怕有性病的条件上,大家还是很乐意跟娥眉夫人交易。而你们这些外表、条件堪称一流的性感美女,入这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金钱吗?你装模作样、故作涓高,想做给谁看?”
他那低沉浑厚的声音伴随著讥刺的冷嘲热讽灌入段立莲的耳膜,她明白有什么恐怖且令她胆战的真相即将揭晓了。
“想通了吗?段立莲。”他眼光犀利,嘴角挂著一丝残忍而扭曲的微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为你的‘初夜’估价多少?”
段立莲如遭雷极似的变了脸色,“是你,你 ——”她日光锐利地逼视他,一字一句地慢声道: “八月初一的深夜是你对我——”她期期艾艾地说不完全,一时间情绪紊乱如麻,既渴求真相又害怕亲耳证实。
“时间你记得很清楚嘛,看来女人都忘不了她的第一次,即使是卖的——”
“我没有卖!”她无助地狂喊一声,眼眸盈盈交织著丝丝泪光,一股椎心刺骨的伤痛深深地绞进心头。“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强暴我?强暴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你下流,无耻——”
“等一等、等一等”李飞凡一听,立刻恼怒地驳斥她,“我没有强暴你!你不要妄加罪名在我身上,这种敲竹桢的手法太低级了。笑话,我李飞凡需要强暴女人?多得是美女向我投怀送抱,若不是怕以后被女人纠缠不休,我连买一夜情的钱都可以省下了。”
“明明就是你占我便宜——”
“有没有搞错啊?你卖,我买,何来占便宜之说?”
“我没有卖!”段立莲大喊。
“你不卖的话,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又怎么会衣衫不整地躺在我的床上?”李飞凡挑衅地扬眉道:“你少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你没有向娥眉夫人坦白你是处女,那是你的事,休想因此而叫我负责任。我可是花钱的恩客,若是你再无理取闹,小心你连‘交际花’都当不成,只好当流莺了。”
他冰寒而不负责任的无情言语,一字一句地戳进段立莲早已乱成一团的心房里。她满心冤屈,无奈又湟急,泪眼婆娑的哀声道:“我不认识什么娥眉夫人,更不是交际花,我没有出卖自己的身体,我只是——跟朋友来玩,借住你家的别墅,谁知会发生这一连串的意外,导致我被你,反正我完了!我真的好恨你,你为什么不弄清楚——”
她说不下去了,大错已铸成,多说又有何益?在李飞凡错愕、迷惘的目光下,她强撑著摇摇欲坠的身体,掩面冲了出去。
她不敢放声哭泣,怕一发不可收拾,喉咙梗著一大块疙瘩 几乎令她窒息,只有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扑簌簌地在她苍白的睑L奔流。
真相揭开了,却是如此丑陋不堪,她被人当成了为钱卖身的风尘女郎,不明不白的失了身。也因而失去了她的幸福。
与生俱来的尊严与骄傲被人狠狠地撕裂了,一股想死的冲动攫住了她,她一路狂奔,在转弯处迎面撞上一辆疾驰而来的深色轿车!
第四章
当天夜里,李飞凡抱著满腹疑团跨进“娥眉俱乐部”。
一位打扮性感、娇媚入骨的年轻女郎立刻风情万种地迎了上来,令人骨头酥软的娇嗲嗓音殷勤款款地撒娇说:“李董,你终于回来了!人家好思念你,都没心情做生意呢!”
“琇琇,你这张小嘴愈来愈甜,简直可以骗死人。”瞧她顶多二十岁,生得眉目如画、珠圆玉润,哪有一点因为思念他而消瘦的模样?李飞凡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但他很清楚在欢场中就是要游戏人生,彼此都别说扫兴的话。“琇琇,娥眉夫人呢?”
“哎哟!你难得来一趟,也不先陪陪人家。”琇琇一脸不依地腻在他身上,用一对充满期待的眸光娇媚无限的凝注他。“李董,你专捧我一人,让我早日挤进‘蔷薇十八’的行列,好不好?”
“蔷薇十八”是指娥眉夫人底下最红牌、最高级的十八位交际花,专门伺候上流社会里的福商大贾,若有机会被包养或当上小老婆,当真是“钱”途无量。
“琇琇,只怕我的行情还不够。”李飞凡婉言拒绝她,语气放正经了些。“我有事找娥眉夫人,她在办公室里吗?”
琇琇眼看今夜没啥搞头,有些失望,但为了日后的生意著想,还是笑嘻嘻的引领他穿过回廊上楼,轻敲娥眉夫人的办公室。
“请进。”里头传来沙哑而性感的声音,足够教男人浑身一颤。
娥眉夫人是社交界的一项传奇,许多政府高官都是她的入幕之宾,她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女人了,却依然美得令人惊叹 她的发色是新染的红铜色,发型时髦,浓密的云发披落在背上,戴著全套的翡翠耳环和项链,光芒四射。她的眼角有点上扬,还有那热情性感的红唇,天啊!她真美,而且聪明机智。
“李董,请坐。”她的口音带著一种特殊腔调,加上五官突出,许多人传说她是混血儿,只是她从未承认。娥眉夫人很懂得保持神秘感,教男人永远挖掘不尽。
短暂的寒暄之后,李飞凡直接道出来意,“我想看看最新的花名册,不知道方不方便?”
“要看萤幕的?还是只要照片就行了?”
“照片。”
娥眉夫人很爽快的将一本花名册取出来给他看,上面有小姐们的大头照、半身照以及身高三围,至于要用本名或另取花名,悉听尊便。
李飞凡从头翻了一遍。没有,找不到段立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