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请付款。”送花的小弟突然开口。
沈圣梅闷闷地说:“要我付款?”
“订花的先生没付钱,老板叫我要向你收钱。”
沈圣梅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最后决定忍气吞声,拿出钱包付了花款。等送花的小弟一走,便“咚”的一声将整束花丢入垃圾桶中。
李飞凡暗地呻吟一声,低声咒骂,“虞海北,你这个笨蛋!”
他确信,没有晚餐之约了.
第二章
段立莲一点也不觉得二十四岁结婚太早,她渴望家庭生活。
她爱陈思阳,也喜欢他的家人,没有比这更好的姻缘了。在陈家吃晚饭的时候,陈父已表明要挑个好日子去拜访她舅舅,希望在年底前办妥喜事。陈思阳脸上欣喜若狂的表情,使她确信自己没有爱错人。
“立莲,我真希望明天就跟你结婚。”在送她回家的路上,等候红灯的时候,他倾身过来亲吻她。“爸妈都很欣赏你,两个妹妹也喜欢你,你的魅力真是不同凡响,我已经在期待结婚后的生活了。”
“我也很期待,不过,为了避免乐极生悲,你专心开车好吗?”她认为男人有时候很不理性,要乐昏头也必须看场合啊!
“遵命,老婆大人。”
“不正经。”她微笑斥道。不过,当初她就是被陈思阳开朗幽默的个性所吸引,相处起来很愉快。
回到住处,两人一路说说笑笑的进门。
周冰瑶脸色不豫的看他们手上提著精品店的袋子,知道姊姊又买新衣服了。
“姊、陈大哥,你们聊聊,我先进去了。”周冰瑶很识相的说。
段立莲把其中一只袋子塞给她。“我替你买的,试穿看看。”
“谢谢姊。”周冰瑶进入房间把门关上,便把袋子往床上丢。她多么希望立场对调,由她施舍段立莲一件新衣。
在客厅里,陈思阳若有所思的说:“冰瑶似乎闷闷不乐的。”
“可能是她爸妈又吵架了,其中一个又打电话向她诉苦。”段立莲没啥心眼的说,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她的养父养母?”
“是啊!很伤脑筋的一对夫妻,一点小事都可以吵翻天。”
“难怪她要搬出来住。”陈思阳一把圈住段立莲的腰,和她耳鬓厮磨,柔语低喃,“我们先说好,将来我们生了孩子,绝对不要在小孩面前吵架。当我们意见分岐的时候,我们关起房门私下沟通,好吗?在孩子面前大声争执,不仅有损父母颜面,对孩子的心灵也会造成不良的影响。”
“我听你的,思阳。”她绽开一朵微笑,不假思索地回答。“而且,我相信我们的小孩会很乖,像你或像我,不至于成为我们争吵的原因。”
“你说我们生几个好呢?”
“两个恰恰好。”
“三个更热闹。”
她笑捶他一下。“带小孩很累耶!”
“放心,我爸妈很乐意帮忙带孙子。”他俯身轻吻她的眼睛说:“你介意结婚后和我父母同住吗?立莲。大哥、大嫂定居在加拿大,看样子是不可能回来了,虽然家里还有两个妹妹陪伴,但迟早她们会出嫁,我实在不忍心丢下两个老人家,自己出来自组小家庭。当然,如果你不赞成--”
“别说了,思阳。我很喜欢跟长辈住在一起呢!真的。”她以充满柔情的眸子凝视著他。“你爸妈是那么开明的好人,对我又十分疼爱,我打从心底尊重他们,住在一起我当然乐意啊!有爸妈同住,不但可以享受到父爱、母爱,家里有事也能得到父母的支援和照应,傻瓜才不要呢!”
“太棒了,立莲,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他欢喜地道:“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我要转述给爸妈听,他们一定会很高兴,而且会加倍的疼爱你。”
“你不怕我分了你的宠吗?”她开玩笑。
“说真的,我开始有点担心了。”陈思阳大笑,拥著她的手臂收紧一点,吻了她的前额一下。“立莲,今晚我可以留下来过夜吗?”
她听出他声音里的欲望,带点娇羞地说:“我爱你,思阳,我期待把最完整的身心献给你,但不是今天,我不希望你父母认为我是轻浮的女孩。”
“他们当然不会那样子想。”
“拜托,思阳--”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强迫你的。嘘!让我抱著你就好了。”
段立莲把脸贴在他胸前,眉宇间充满了对他的信任,想到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和他生活在一起,分亨彼此生命中的喜与忧、乐与苦,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母性的温柔。
“思阳,我爱你。”
“我爱你,立莲,我发誓爱你一辈子。”
“爱她一辈子,作梦!”周冰瑶显得阴郁不乐。
尤珞珞耸耸肩,只掀动了一下嘴角。“偷听意中人和别的女人谈情说爱,你是在自寻烦恼。”
“我没办法。而且那不是偷听,而是侦查敌情。”
尤珞珞由梳妆台的镜子看过去,捕捉到周冰瑶为情所苦的眸采,她投以嘲讽的一笑。
“就算陈思阳变心爱你,你就会幸福了吗?”
“会的!”周冰瑶断然说道:“他正是我梦中的白马王子,我一定、一定会幸一幅的。”她闭上眼睛,觉得体内的张力缓缓地松弛下来。“只要他不爱立莲,我就有信心让他爱上我,我愿意赌上一切。”
尤珞珞嘲弄地摇摇头。“赌徒的致命伤,就是以为自己永远会赢。”
“你是我的朋友,应该帮我,而非泼我冷水。”
“就是当你是朋友,才不愿看你自讨苦吃。”
周冰瑶下了班就往她的公寓套房里钻,对她大吐苦水,看在她带了披萨当晚餐的份上,尤珞珞也就不以为意,反正离她上班还有一段时间。
尤珞珞是很有主见的女人。她常常垂青于某个男子,但都是为了满足她的需求,她操纵了一切,绝对不会傻傻的奉上一颗真心。
“可是,”周冰瑶忍不住焦躁地说:“我就是爱他,我绝对不愿意看他娶段立莲!珞珞,你帮帮我,你比较了解男人,帮我想想有什么方法可以使他不爱段立莲?”
尤珞珞耸耸肩,面无表情地说:“你在强人所难。他爱段立莲是千真万确的事。他娶段立莲也是早晚的事,我看你不如接受这个事实算了!”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不也说过,你嫉妒别人的好命--”
“所以我努力改造自己的命运。”
“我也一样,我想取代段立莲获得幸福,你该帮我才对。”
“幸福从来不能被取代。”尤珞珞懒懒地回她一句,眯起眼睛又说:“你就是你,周冰瑶,你永远不可能变成段立莲,更无法取代段立莲。如果你不能想通这一点 你是不配得到幸福的。”
周冰瑶的嘴唇抿成一直线,脸孔僵硬有如面具。她早该晓得,尤珞珞是个没有同情心的狠心女人,她居然还将她视为知己好友。
“你幸福吗?珞珞,你从事那种行业--”
“我很幸福。”尤珞珞挑了挑眉毛,俏鼻下的红唇粲然一笑。“即使你说我生张熟魏、水性杨花也伤不了我,因为我很清楚我想要什么,所以我心甘情愿、心平气和地跟那些男人周旋,藉以得到我需要的东西。”
“钱!”周冰瑶略微皱眉。她也爱钱、爱珠宝、爱一切能改变她身份的有价物品,但她不愿挂在嘴上,免得被人批评是“俗女”。
“是的,钱、珠宝,和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尤珞珞对自己最诚实了。“而这些东西可比你那个陈思阳可靠多了。”
周冰瑶厌恶地哼一声。“我才不信。你真傻,珞珞,嫁给一个有钱的男人,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得到钱、珠宝和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吗?”虽然她一再认为命运对她不公平,但实际上、她并没有真正吃到什么苦头,骨子里仍存在著少女式的浪漫幻想,一心想嫁给“白马王子”,坐享其成。
“你确定?”
“我确定,只要我能嫁给思阳。”
尤珞珞眨了眨睫毛,促狭地笑了几声。“冰瑶啊冰瑶,希望你永不后悔嫁给陈思阳。我改变主意了,我帮你得到他,然后,我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就从此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
有一瞬间,不安迷惑了周冰瑶,但她管不了那许多,急切的说:“不后悔,我当然不后悔。你真的有办法?”
“没把握,但总有法子试一试,成不成功就看你的命了。”
尤珞珞不再往下说,开始化妆,准备上班。今晚有个大老板包下她们几位小姐当招待,周旋在一富商大贾之间做花蝴蝶,算是轻松的差事。她入行才一年,亟需打开知名度,参加这种宴会最好了, 放眼看去全是有钱人,没有身价低于十亿的,出手都不小气。
她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但她不想马上告诉周冰瑶,只是打发她回去。
周冰瑶虽不满意,也只有暂时忍气吞声的离开。
走在五光十色的街头,看著来来往往的红男绿女,想到段立莲、想到陈思阳,再想到自己,她突然觉得好空虚,空虚得如同贝壳。
“假使我们姊妹从小就不分开,或许我不会嫉妒立莲,而想从她身上抢夺什么了。”她说服自己,“这不是我的错,是妈妈嫌弃我,将我送给周家当养女所造成的结局。”
她仰首望天,无言地道:“妈,你在天之灵是否有感到一丝对我的亏欠?同样是女儿,你为什么只要立莲不要我?我恨你,你知道吗?”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养女,却在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自己生母的相片,在段母的灵堂上见到的。养父带她来祭拜已过世的生母,就在同一天,她知道她有一个亲姊姊。
大人们往往不晓得自己在无形中已伤了孩子的心,忽略自已的行为正逐渐扭曲孩子的人格,尚且说是为了孩子。
原本小心眼的周冰瑶,变得更加偏激了。
有不少风雅人物喜欢在郊区设置第二个家,称之为别墅。当然,首要条件就是钱多多啦!有些大老板自己忙得没时间使用别墅,就用来奖励高级主管让他们在别墅度假几大。
闲,要闲在心里。
大老板从来都不闲,买别墅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户外的绿意宁谧,室内的自然恬雅,予人心旷神治的感受,此乃别墅构成的要件之一。大量使用原木为材,辅以欧式典雅家具布陈,不以财大气粗骄人,这就有赖屋主的人文素养了。
段立莲一走进这楝别墅便很喜欢,客厅墙上大幅的中国书法写著「海到无边天为岸”,两旁的对联是:“明月清风不需论,高山流水有知音”。以西式的皮沙发和躺椅搭配色泽醉红明媚的花梨木桌椅,使得文人气息中不见酸腐,反而别具风情。
“好高明的设计,既典雅又明媚。”段立莲在屋内逛了一圈,心中充满了欢喜和对未来的憧憬。“一个高明的专业设计师可以把屋子布置得这般舒爽怡人,不见匠气,自教人羡慕。总有一天,我和思阳也要把自己的家交给设计师去布置,当然,还要加上我们自己的风格。”
“简单,只要有钱就行了。”周冰瑶似乎在调侃自己。
“除了钱之外,还要建立自己的品味。”段立莲淡淡一笑,话里完全没有幽默的成分。姊妹生活在一起久了,她觉得周冰瑶在言谈间有时流露出太看重金钱的一面,并不太好。
“没有钱,可能培养得出这样的品味吗?”周冰瑶不耐烦的挥动一下手臂。“看看这楝别墅,你欣赏它的风格,但是光一张沙发就要十几万,你敢说风格、品味不用靠钱来堆砌吗?”
段立莲叹了一口气。“噢!冰瑶,我不是要跟你抬杠,只是提醒你,金钱并不是万能的。”
“没有钱却万万不能!”周冰瑶执拗地说:“如果你想告诉我‘钱是万恶之源’,等有一天你变成穷人,而你依然这么乐观,我就相信你。”
“你有点偏激喔!冰瑶。”段立莲平静地说:“有钱不是罪恶,过分自私贪婪的爱钱,才是万恶之源。”
“这些道理我都懂,我也只是嘴巴上发发牢骚而已嘛!”周冰瑶警觉到自己泄漏了太多心事,用一种玩笑的口吻补充道:“可能是从小常看我爸妈为了钱吵架,这才有感而发。”
“冰瑶,其实我很羡慕你有爸妈陪伴著长大。”
那是因为做养女的人不是你!周冰瑶忍下尖刻的回答,只淡淡的说:“你有舅舅、舅妈疼你,够幸福了。”
“那毕竟不一样。”段立莲的声音里含著轻愁。常常听周冰瑶那么自然的谈起“我爸妈--”,她真的很羡慕。
虽然,她们是血缘最亲的姊妹,对彼此的了解仍只限于表面的,内心深处的话说不出口,似乎没有亲密到那种程度的感觉,段立莲因此觉得很遗憾,所以当周冰瑶约她来别墅度周末,不要男朋友也跟来时,她没有考虑太久便答应了。
“凭珞珞的人际关系居然能借到这么棒的别墅,她在哪里打工的啊?”段立莲关心的问,她们年纪小,被骗上当。
“当然不是在打工的地方认识的,是学校里一个同学的家里很有钱--嗳,细清形我也不太清楚,等珞珞来了,你再问她吧!”
“我只是觉得珞珞有点神秘,倒不是怀疑什么。这么棒的别墅若不是至亲好友,谁肯出借?我猜想,她那位同学应该是男的,而且正在追求珞珞。”
“珞珞很少说自己的事,所以我也不清楚。”周冰瑶避开她的眼神。
“对了,她说几点来?”
“她今天刚好轮班,下班后赶来,大约七、八点吧,”周冰瑶随意乱扯,总不能说尤珞珞是过夜生活的女人,生理期来了便是休假日吧!
“现在才三点。”段立莲看一下手表。
“姊!我们去买一些吃的东西回来,然后我做饭,你进主卧室里洗三温暖。很少人家里有按摩浴缸和蒸汽淋浴,这样的家庭式三温暖不好好享用一下,太可惜了。”
她们检查了一下厨房里的存货,只有一些饮料,商量好了不去动它,免得主人说她们贪小便宜。
“你想吃什么呢?吃火锅好不好?在超市也可以买到材料。”段立莲问。
“好啦!姊,走吧。”
走在山色云岚的小道上,一任暖阳洒落,扶疏枝叶婆娑摇曳,为寂然午后绘上一笔缤纷的无声景致。
她们边走边聊,大部分是段立莲在说,周冰瑶只是倾听。只要一提起她和陈思阳对未来共同生活的计画,段立莲便有说不完的憧憬,像每个待嫁新娘一样,只想些美好的,想些瑰丽的,将现实生后必定会发生的不圆满搁得远远的,心境因饱含太多的喜悦而飞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