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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轻掬我的梦 page 3 作者:宋思樵

  刚站起身,准备套上西装外套时,桌上的专线电话响了,他皱紧眉峰,不耐烦地拿起听筒:

  「喂,我是殷允帆。」

  「允帆,我是妈啊!」

  他的表情更探沉了。「妈,您又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吩咐了?拜托,你长话短说好吗?我等会还要去洽商一桩很重要的生意呢?」

  「允帆,你这孩子怎么搞的?脾气愈来愈暴躁,连跟自己的母亲讲话都那么没耐性?」殷太太轻声埋怨著。

  「妈,您今天连这通电话在内已经是第七通了,我求求您有话一次交代完好喝?您又不是不知道公司的业务有多忙,光是开会、吃饭、应酬就已经把我忙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偏偏您还有心情打电话来跟我闲话家常。」

  「是,我承认我是啰嗦了点,可是,谁教我上了年纪,记忆力不中用了,你这个做儿子的就不能多担待点吗?」

  殷允帆无奈地摇摇头,啼笑皆非地叹息道:

  「好吧,谁教我是您生的,现在能不能请我伟大的母亲大人您赶快颁下懿旨,行吗?」

  「是这样的,这个星期六你爸在家里设宴款待楚石和他的女儿楚梦安,你务必要在家里做陪,你也知道你楚伯伯有多欣赏你,而且,楚梦安刚从国外深造回来,你们一直没机会碰面认识,所以——」

  「所以,你们就瞒著我擅自订下了追个名为联谊实为相亲的饭局?」殷允帆讽刺地打断她,整个身躯都僵硬起来。

  「允帆,你这孩子,你不要这么排斥这种事好不好,你都已经卅二岁了,整天浸泡在公文里,要不然就是和一些舞国名花搅和在一瑰,你这个样子看在我和你爸眼里心里有多难过,你知道吗?」

  「舞团名花难道不是人吗?至少,比一些矫揉造作,虚情假意的名门淑媛实际多了,至少,她们摆明了要钱,不像——」他沉著脸说,整个人都被一种不可克制的震颤和愤懑所主宰著。

  「允帆,你这孩子,都已经四年了,难道,你还不能从江翠屏给你的梦魇中清醒过来吗?」殷太太忧心忡忡的说道。

  江翠屏这个字像一条残酷的鞭子,狠狠地从他紧缩的心脏鞭策过去,他呼吸沉重,回忆像黑洞般吞蚀了他的尊严和骄傲,他咬紧牙截,脸色白得吓人。「清醒?!我是太清醒了,所以,我不会重蹈覆辙,让你们来摆布我的感情,一个江翠屏就足以让我领受女人的善燮无情、虚伪狡诈,我不会傻得再去扮演可笑的罗蜜欧,嫣,我劝你和爸省省心思吧,相亲的游戏你们还玩不累吗?」

  「允帆,你不要这样子,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江翠屏一样,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像我,像你两个姊姊她们不都是宜室宜家型的女人吗?不要一朝遭蛇咬——」

  「妈,够了!我不想听了,反正我这一辈子绝不会再让任何女人来左右我的生命,把我当成玩物一般!」说完,他激勤的切断雷韶,不给殷太太游说的机会,寒著脸,颤悸地用力关上办公室大门,在林中慧错愕的目光下大步迈入电梯,在密封的空间里,费尽心思地一寸一寸平复翻腾不已的情绪。

  ☆

  寰宇杂志社。

  季刚板著脸,抱著一份资料袋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闯进了祝威祥的办公室。

  祝威祥正在讲电话,他淡淡地扫量了他一眼,浑然不把季刚脸上隐含的怒气看在眼里,依然谈笑风生地讲他的电话。

  季刚憋著气,坐在他的桌侧,一双漂亮有神的黑眸冷得像天空中最耀眼的寒星。

  祝威祥终于意识到季刚的「来者不善」,他迅速结束了电话。「干嘛!你摆个晚娘面孔给谁看啊!不是我爱训你,你老弟最近气焰也太嚣张了吧,虽然你是老板面前的红人,虽然!我这个总编辑对你颇礼遇、看重,这也并不意味,你可以不打招呼就擅闯我的办公室,甚至板个比马桶还臭的臭脸给我看!!」

  季刚抿抿唇,深吸一口气,终于发难了。「拿去!」他丢给他一袋牛皮纸袋。

  祝威祥纳闷地接过来,当他发现里头一叠影印资料中,竟有一张少女的照片时,他细细端详著,一双细小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哇,这小妮子还真漂亮,不错,不错,的确秀色可餐!」

  「餐你个头!老总,你这次实在太过分了,你知道她是谁吗?她就是那个你费尽心机逼我去接近的楚梦安!」季刚火大的低吼著,浑然控制不住澎湃汹涌的怒涛。

  「干嘛脸红脖子粗的?她是楚梦安又如何?我不是跟你说过她长得很漂亮吗?难不成她的美丽也得罪你了,还是,你怪我描述得不够传神详尽?!」

  季刚满脸通红。「不是,而是——」他逼近祝威祥,被他眼中那种逗趣的神采撩得又恼火又尴尬。「你竟然没告诉我她是个幼稚园园长。」

  「怎么?你对幼稚园园长有成见吗?」祝威祥失笑地扬著眉反问他。

  「当然不是,问题是,我怎么去亲近她?」

  「你可以去应征当保姆啊!反正,在外国也不乏优秀的男性保姆啊,说不定你还可以成为一名成功的保姆,顺便修身养性磨一磨你那暴烈又不识好歹的脾气。」祝威祥笑嘻嘻地说,脸上揶揄的意味更深、更浓了。

  他见季刚绷著脸不讲话,不禁叹口气,半真半假的说:

  「原来你的敬业精神也是有条件的,原来,你对幼稚园园长有恐惧症,好吧!君子不强人所难,我就——」

  季刚脸部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半晌,他笑了。「得了吧!激将法的戏我看多了,老实说,除了这点在技术上的困难外,我还发现一件令我生气的事,那就是你给我的资料根本是错误的,什么楚石和冷晏妮一见如故,彼此钟情,只是因为他的女儿,所以才暂时冷却下来,狗屎!!经过我这一星期的追踪搜证,他们两个人根本连好感都谈不上。」他说得一副气愤填膺的模样。

  「哦?那——楚石为什么会常去光顾冷晏妮主持的酒吧,没有感情的人,怎肯每晚花大笔的费用坐在那品酒,只为了一个初识不久的女人?我们都知道这家席梦酒家的消费额是相当惊人的。我想,楚石就算嗜酒如命也禁不住这样「惨烈」的支出吧!!」祝威祥慢条斯理的分析道。他见季刚一时哑口无言,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再说,我若不提供你一些似是而非的资料,怎能测验出你是不是在打马虎眼?还是抱著虽不满意但还可以接受的精神去工作?」

  季刚摇摇头,瞪著祝威祥一副老神在在,胸有成竹的笑脸,真是有份哭笑不得的复杂情愫。

  「好了,别摇头,虽然我这个上司是过分精明了点,但,我也有人情味的地方,譬如,我恰巧知道楚梦安这丫头每天早上都有溜狗的习惯,而且,她晚上还在日语补习班兼职。」他眨眨眼。「你不是一直想学日语吗?」

  季刚的心怦然一动,灵光乍现,倏地醒悟了过来,他望著祝威祥那张实在不怎样的尊容,再看看他眼中诡异的笑容,不禁感触万分地叹道:

  「幸好你只是我的上司,不是我的敌人,否则,我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祝威祥不以为意反而表现得很受用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老弟,我保证你会活得很好、很健康、很长寿的。」

  第二章

  季眉细心款款地帮汪敬成换药,再次感受到汪敬成那双像电眼般锐利、又充满研究、趣味的目光凝睇。

  自从那日充满戏剧张力的针锋相对之后,他老先生就不曾再乱发过一顿脾气,甚至乖乖接受医院的诊疗计划。

  这种前后大相迳庭、判若两人的蜕变颇教季眉不能适应。尤其是听到他把充满敌意的Miss季,改换成季丫头时,她简直受宠若惊地不知如何应对。

  更别提如何招架他那深具透视效果的注目礼。

  现在他老人家的眼睛又定定地锁在她脸上了,当他瞥见三番两次进进出出的放射科医生刘逸洋又编了个笨拙的理由进来盘旋时,他脸上的笑意更诡异和奥妙了。

  害季眉没由来的双颊飞红,手足无措地连针筒也拿不稳了。「小心,可别打歪了,这是打针,可不是针灸啊,可别把针头留在我肉里头。」汪敬成好整以暇地打趣道。

  季眉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想不到汪敬成年纪一大把了,个性却精怪诙谐像顽皮的孩童般。「看来你的复原情况还不坏,不仅肝火下降了,而且还有闲情雅致作弄人?」

  「这个嘛,说来都要归功于你们王主任,谁教他那么了解我老人家,投吾所好地派个

  赏心悦目的俏护士来伺候我?」他有趣地盯著季眉娇羞中有几分嗔意的容颜,唇畔的笑意扩散得更大了。「这美色当前,我老人家心花怒放之余,自然康复神速啰!」

  「汪先生,你——」季眉窘困地连耳根都红了。

  汪敬成见她欲语还休的窘态,心里的激赏和怜惜不禁又添了几分。「不要怪我老先生吃你的豆腐,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老先生虽然是个一只脚已经跨进棺材里的人了,可是碰上姿色可人的女孩子,我还是挺有「男人本色」的,君不见你们那位放射科刘医生也和我老先生一样独具慧眼,没事就来我病房徘徊,敢情是对我老先生产生恋父情结?否则怎么跑得比我那些不成材的儿子还殷勤?」

  他得意地啜饮著季眉那张艳丽如红霞的娇艳,不禁咧嘴笑得好开怀。「咦?我那个尖牙利嘴又任性的小护士究竟跑到哪儿?敢情今天舌头给猫吃了?」

  季眉被他糗得连连跺脚,在又窘迫又懊恼的情况下,不禁大发娇嗔的威胁他:「你再这么聒噪,爱逞口舌之快,小心我一针打在你嘴巴上。」

  「是吗?那可得打麻醉针才有效?要不然,教你们那个刘逸洋医生帮忙也行,我想,他一定会热心帮忙,舍命为红颜的。」汪敬成调笑地回嘴道。天知道,他真是喜爱极了和这位长得明眸皓齿、惹人怜爱的俏护士抬杠,逗弄她似乎已经成了躺在病房里枯闷烦躁中唯一的乐趣。

  季眉恼羞地瞪著他,一时间却又找不出有力的措辞反击,望著汪敬成兴高采烈,得意非凡的奚笑神采,她更是窘困得无所遁形,只好用沉默来表达最严厉的抗议,无比迅速地清理完他的伤口,不给汪敬成任何戏弄她的机会,再次闪电般逃离病房。

  汪敬成见状,不由开怀大笑,笑得连病房内阴霾的灰沮都为之一扫而光。

  「什么事值得你笑得这么乐啊!敬成?」

  他循声望去,只见他的知交好友殷振勤的夫人连佩茹满脸兴味地站在病房门口瞅著他。

  汪敬成笑得连眼泪都淌了出来,他实在来不及在殷太太面前煞车。「没什么,只是,一个小护士实在太可爱了,我忍不住逗逗她——」

  殷太太在病床前坐下,失笑地啾著他。「瞧你,还是人老心不老的顽童性格。」

  「没办法啊,整天躺在这个死气沉沉的病房里,不学点苦中作乐,日子怎样打发啊!还不如早点去见阎王来个解脱自在!」

  「呸呸!瞧你什么乌鸦嘴,在医院里也不忌讳点!」

  汪敬成玲哼一声:

  「有啥关系,反正人迟早有这么一遭,忌讳个什么劲?何况——从古至今有谁在死神面前讨过便宜?这点我早就看开了,若非和我那些无情无义、现实可恨的儿女赌一口气,我连手术都懒得做了。」

  殷太太了解地斜睨著他。「你哟!就是这个拗脾气,那有人年纪一大把了还跟孩子似的跟自己的儿女大呼小叫,你的肝硬化都是给你烈性子造成的!」

  「我脾气拗?你们家老爷脾气就不拗啊!否则!三年前他怎么会中风呢?到现在还得坐轮椅呢?」汪敬成不服气地挑眉道。

  殷太太脸色一黯。「唉!他还不是给允帆那孩子气的,天下父母心,有哪个做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幸福美满的姻缘,何况!允帆是他的独生子,老年得子的他自然对允帆有很高的期望,谁晓得——」殷太太无奈地摇摇头,又是一叹。「这孩子会被一次感情的创伤给打垮了。」

  汪敬成表情也凝重起来了。「这还不是给你们夫妇宠坏了,从小细心呵护,捧在手心里舍不得磨练他,害他像温室里的花朵般娇贵脆弱,经不起外面的风吹雨打,一次婚变就把他的骄傲、尊严给撕得粉碎,你说,这是不是爱之反而害之?」

  「唉!讲起来这都要怪我们,是我们两个老的遇人不熟,帮他安排了这么一个虚荣而不甘寂寞的女人,只是,他自己也没想到会爱上江翠屏,闪电订婚之后,他意气风发地远渡英国留学,讲好了两年之后回来完婚,谁料得到,才三个月而已,江翠屏就耐不住寂寞跟一个汽车商人闪电结婚!」

  「这个女孩子我早就看出她不可靠、不安分,瞧她那一对桃花眼,没事就爱乱瞟,她会本本分分守著一个男人才怪!」汪敬成振振有辞的说。「偏偏允帆那个楞小子还把她视为天人,捧上了天,这样也好,正好给少不更事的他一次教训,让他学学什么叫做成熟智慧,看人不要光看外表,外表这玩意,十有八九都是靠不住的!」

  「他是有改变,可是!他变得汲汲于赚钱、扩充事业,壮大他的事业王国,然后把赚来的钱拿去养舞女,泡酒家,他变得玩世不恭,冷酷无情,把女人当成玩物,我和振勤都不晓得该拿他如何是好?敬成——」殷太太满脸忧心地望著他。「你是他干爹,他和你一向投缘,也许,你能帮我们劝劝他,不要再把自己的感情封闭起来,不要再纵情于这种毫无意义的声色犬马中——」

  汪敬成眉峰皱拢了。「劝他?他眼中还有我这个干爹吗?从我住院那天他匆匆来探望过,从此就不见人影,我怀疑他肯听我的劝告?」

  殷太太一听,表情更焦虑忧烦了。「怎么办?我们不能坐视他这样荒唐任性下去,我跟振勤想尽办法要替他介绍好人家的女孩子,可是,他只要一提到江翠屏来讽刺我们,我跟振勤根本无力招架,只能眼睁睁地看他和那些风尘女郎厮混!」

  「好人家的女孩?」汪敬成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下。「不行,太温文柔顺的女孩子是绝对治不住允帆的,这个女孩子一定要聪慧、善良而且有点个性——」倏地,他眼睛一亮,一个奇妙的念头闪入脑海,他兴致高昂地拍手大笑:「有了,我有一个绝妙的人选,这个女孩子一定能够治疗允帆愤世嫉俗的爱情观。」说著,他整个人都显得神采奕奕,好像一个志得意满的月下老人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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