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漪洁这模样很漂亮吧？”维翔的声音忽然钻进他耳际。
他没想到维翔会突然这么问他，胶着在她身上的视线微微一凛，是很漂亮，但……
“我觉得她不太适合化妆。”他笑笑，语气中却流露着除了维翔以外，他人无法察觉的妒意。
漪洁的表情微微一僵，他是什么意思啊！
纵然在看到他的一刹那，她第一个反应是想跑去躲起来，然而既然都碰了面，她还是多多少少有着希望他美言几句的心思……
陆维希自然不会察觉漪洁的心事，在他看来，漪洁这模样简直不像平常的她，。”
“你们谈完了吗？”
陆维翔闻声回过头来，只见陆维希站在他身后，一手插在口袋里歪头看着他们。
“别让爸爸等太久。”陆维希尽量保持语气平稳，虽然，他最想做的是立刻把陆维翔拖到二十公尺外，毕竟光是看到他们两个站在一起，他心底就泛酸。
“喔，我都忘了。”陆维翔笑了笑，对漪洁道：“那好吧，我也该走了。”
漪洁点点头，视线再度转向陆维希。
他走过来，难道是有话跟她说吗？漪洁望着他，不禁有着这样的期待，她好紧张，心口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然而陆维希又再次令她失望了。
他什么都没说，仅止于向她点头示意之后，便准备和陆维翔一块走开。
他竟然……竟然完全漠视她？
“陆医生，等一下！”止不住内心的愤怒与冲击，想问他个清楚，她脱口叫住陆维希。
陆维希顿住脚步回过头来，表情显然对她少见的强硬语气有些惊讶。
也是这个时候，漪洁想起自己其实很少叫他，直接叫维希太过亲昵，然而叫陆医师，又只会感觉到彼此间距离的遥远。
只是名字而已呵！只是称谓的不同而已呵……
原来这是一堵无形而高耸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
她不晓得为什么他要那样做……
明明对她那么温柔，却又拒绝了她，在两人中间竖立一堵看似透明的墙，让她以为他是可以接近、有温度的，最后才发现那堵墙的存在。
虽然透明、却确实存在……
陆维翔看见漪洁似乎有话对陆维希说，看了看不远处的父亲，便道：“你们聊，我先陪爸爸进去餐厅点菜好了。”语毕，他迳自走开，留下漪洁和陆维希两人站在原地。
奸半晌过去，没有人先开口说话，然而气氛却是暗潮汹涌的。
如果没有开始，就不会有结束；如果只是处于还没开口的情况下，那么说再见的那一刻也许就不会到来。
凝视着她的发梢、微微颤动的唇，仿佛有话想说，却不知如何启齿，最后，陆维希叹了口气，率先打破了僵局。
“如果没事的话，那我……”他用大拇指比了比维翔离去的方向，示意他要离开。
“你好过分。”漪洁突然开口。
“什么？”陆维希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不可思议的是凝视到她受伤眼神的那一瞬间，他的心竟也像是被什么重重拉扯似地，隐隐生疼。
漪洁握紧双拳，看着他，只觉心里的泪水快要淌出。
“说还是朋友的人不是你吗？”
“……”
“一直对我那么温柔的人不是你吗？”
“漪洁……”
“你不用说话……不用……”她已经忍不住了，泪水潸然……
陆维希沈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递向前。“别哭呵……妆会花掉的……”忍不住以柔和的语气，劝慰地说道。
终究还是没办法放下她不管吧？还是因为男人就是这么一种被该死的浪漫英雄主义所支配的动物？一看见女孩子哭，很难不受动摇。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别管我……”漪洁伸手一抹。“我只是下懂……为什么自己的这种心情，会变成小孩子的游戏，谁先说出口，谁就输了……”她抽抽噎噎的。“对我这么好，难道都是假的吗？”
“漪洁……”
“对你来说，我其实只是林小姐吧！”漪洁打断他。
“不是这样的……”陆维希心中微微一抽，但仍是忍住了。“我对每个朋友，都是很关、心的，对你……以后也不会变……”
不会变……只是朋友的关系……
漪洁闻言，不禁哽咽地发出一笑。
“怎……怎么可能……”她哭泣着、不停地哭泣着。
“你连一句称赞都不肯给我……”她穿了好看的衣服、化了好看的妆啊！
陆维希还想再说些什么，漪洁却再也无法忍受而转身跑开。
她走了……
陆维希站在原地，眼睛仍在她消失的尽头处穷极目力地探询着，他的直觉告诉他该追上前，然而他的脚却像生了根，无论如何也无法向前跨出一步，仅仅只是一步也不能……
漪洁在哭呢……他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漪洁在哭呢……你不去安慰她吗？不能抓住她吗？
不……她不是他能安慰的，为了维翔，他不能……陆维希无力地说服着自己，即便如此，他却感觉心底正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在渐渐崩解……
那小声音却还在不停诉说－－
骑洁在哭呢……
第八章
两日后，小森林点心坊，下班时间。
漪洁换好便服以后，走到前方卖场，拿起托盘挟了好几个面包，然后走到柜枱结帐。
雪华看见托盘上那些多半都是巧克力、奶油之类的甜点面包，光看就让人觉得快要胖起来，不禁啧啧有声。“你平常不是老怕吃这些会发胖的吗？今天一买就是一堆。”
“嗯……”漪洁没回话，目光一直盯着玻璃柜瞧。“再给我两个鲜奶油草莓蛋糕和香芋慕斯吧！”
“喂、喂、喂……”雪华觉得很不对劲。“漪洁，你……”
漪洁抬起头，惨淡一笑。“我需要大量奶油弥补心灵的创伤。”
“补你个头啦，小心肥肉上身啊！”
“那也没关系。”漪洁简直是有点自暴自弃了。“反正现在这样也已经够惨了，再惨一点也没差。”
“你……”雪华真被她打败，正想开口好好开示眼前人时，冷不防却被从内场出来的朵拉搭住肩膀。
“奸啦，你啰啰唆唆的干什么？赶快帮漪洁把东西包一包，好让她尽早回家休息。”
“哎……”雪华双手一摊，叹了口气，没辙了。“员工半价，总共是一百五。”
“不用啦，今天大放送，优待一次！”朵拉阿沙力地大手一挥。
“老板……”漪洁看着她，却发现朵拉对她笑了笑，拿过雪华包装好的东西之后，亲自送她走出门外。
“这样好吗？”漪洁捧着那袋面包，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只要你能恢复元气的话。”朵拉拍了拍她的头。“虽然我不晓得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漪洁闻言，抱着袋子的双手不由得紧紧缩了一下。
看了漪洁一眼，朵拉又说道：“如果你觉得这么做，心情就会变好的话，那也无妨，毕竟我们都很希望以前那个笑口常开的漪洁快点回来啊！”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这有什么？”朵拉笑了笑。“今天的草莓很大颗噢，记得好好的品尝，可别只是随便把东西塞到肚子里去，不然对我可是很失礼的。”
“我会的。”漪洁点点头。
虽然不晓得能不能做得到，然而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把陆维希忘了吧！忘了就好，忘了他的笑、忘了他的好，忘了曾跟他相处过的时光，统统忘了吧……
同朵拉道别之后，她一个人慢慢地往家里的方向走，经过了公园，经过了那个第一次撞到他的地方……就是在这里，看见了他，让她的心从此不由自主地失落了
不自觉地定下了脚步，漪洁就顿在那里，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奶油面包，若有所思地咬了一口。
“我想出国一道。”
晚间，漪洁对正约会完毕回来的母亲宣布了一个决定。
“出国？去哪？”
“嗯……”漪洁顿了一下。“日本吧，你记得我那个嫁到日本去的同学珊珊吧？她一直邀我去她家玩，只是我都没时间。”
“现在就有时间了？”方如斜睨着女儿，这时她已经脱完鞋子，走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头。“上班怎么办？”
“嗯，请假。”刚刚站在公园里头，不自觉又想起两人初识的情景，那让她猛然警醒，才立下决心说要忘了陆维希，却在转个身之后又让两人相遇的回忆搅乱了心也许这时候有必要换个地方，好好沈淀一下心绪，于是便想起前阵子好友珊珊的邀请。
日本，不错的地方，够遥远、够陌生，够让她在初到新环境的适应期中忘掉陆维希……
“既然是这样，你最好及早做准备，带些比较厚实的外套去，日本现在应该会很冷。”母亲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沈思，漪洁这才发现母亲的视线一直集中在她身上。
“怎么了？这样看人，怪不舒服的。”
“没事。”方如耸耸肩，不想再追问下去，那天在百货公司看到漪洁哭花了一脸妆，她也只是默默地陪着女儿吃完那顿饭，没有多问。
她不是不想知道让漪洁哭泣的人是谁，但毕竟太敏感了，况且现在那么幸福的自己，无论对漪洁作什么样的劝慰，看起来也是没有任何说服力的……
女儿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事事都要插手，只能从旁支持她的决定。
“如果你要去日本的话，我要开始列清单了。”方如突然弹了下手指，转移话题。
“清单？什么清单？”
“那还用说？当然是礼物的清单啊！呵呵呵……”日本，那可是个好地方啊！举凡药品补品化妆品，到处都是值得让人血拚的元素啊！
“对了，要是可以的话，你带大一点的行李箱去，免得到时被礼物塞爆。”
“够了吧！妈……”漪洁受不了的叹口气，然而心底还是感激母亲的，不追问为什么，甚至没理由的支持她突如其来的决定，以这种方式避免触及她的伤口，避免让她难堪，这或许正是母亲的体贴之处。
“妈。”
“唔？”方如并没有看她，注意力还集中在列清单的纸条上。
“谢谢你。”
“什么？”方如没听清楚，回过头来。
“不，没什么。”漪洁笑了笑，轻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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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那天和漪洁说了些什么？”电话筒里，传来的是陆维翔的声音。
更生诊所内，陆维希持着听筒，站在电话前，无奈地笑。
“已经晚上十二点了，你打电话来就为了问这种事？”即便有些无奈，他对维翔的语气依旧温和。
“我也不想这么晚还打电话给你，可是只有这个时候才有空。”电话那头，陆维翔正一手拉松系在脖子上的领带，一边将自己投入柔软的座椅中。
“是吗？”陆维希苦笑。“就为了她？”
“嗯。”陆维翔看着眼前的电视，拿起遥控器，毫无目的地转台。“你都跟她聊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单纯问好。”
陆维翔闻言，只是冷笑一声，陆维希敏感的察觉到了，问道:“你笑什么？”
“那一天，我扶爸爸进餐厅以后，有出来找你们。”
陆维希一愕。
陆维翔继续说道:“不过我看到漪洁哭着跑走了。”
“维翔……”
“我不想多说什么，只是……”陆维翔顿了一下。“漪洁是很单纯的女孩子，如果可以，对她好一点。”
“你在说什么？”陆维希心中警钟一响。“我跟漪洁本来就一直都不错。”
“是吗？那天我明明听到你称呼她‘林小姐’。”陆维翔故意提醒他。
“那是因为……”
“大哥。”陆维翔截去他的话，语气沈得吓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呃？”
“别装傻了，你听得懂吧？”陆维翔皱着眉，丢下手边的遥控器。“漪洁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陆维希一震，维翔的话恍如一记闷雷，重重地敲击着他的心。
“说啊！”维翔仍不肯放松。
“当然……”他还有立场表示任何意见吗？不自觉地，喉头像被什么梗住似地，久久无法发声，好半晌，他才答：“是朋友。”
结果，他还是只能说出这句话……
他所界定的范围、他所界定的关系，就是“朋友”……
至于心中真正的想法，那不重要，这一次，他一定要把自己这种任性的性格藏到角落去，让维翔得到最大的幸福。
一直以来在牺牲的永远都是维翔啊！照顾父亲、继承家业，不时还要应付亲朋奸友对他这个不负责任兄长的冷嘲热讽，就凭这些，维翔有权利过得更好！
那么他自己呢？
不、没有“自己”，他所拥有的已经太多，热爱的职业与自由，就是他的全部了……
“我和漪洁，只是朋友。”仿佛怕说一次还不足以厘清关系似的，他又再次补充了一句。
“你不用说那么多次，我的耳朵没有聋。”陆维翔有些不耐烦。
“维翔……”陆维希有些讶异他语气中难得的焦躁。
“不好意思，刚刚跟公司里的主管起了一点小争执，火气还没清。”陆维翔大概是察觉兄长的惊讶，随口敷衍了一句，事实是，他受不了陆维希的迟钝。
“不，没关系。”陆维希也稍微放了点心。
“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是朋友，就更不该让漪洁哭。”
“……”陆维希顿了一下。“我会跟她道歉的。”
“如果你只会惹她哭的话，那我想你们不如不要见面的好。”陆维翔淡淡地道。
“那 就打电话好了。”陆维希叹了口气。“不过……有些事，只有我是办不到的，不、或者应该说，只有‘朋友’的身分是不够的，就好比安慰她，我想你比我更适合些。”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
“你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吧！”说到这一点，不晓得为什么，陆维希居然有些恼怒。不要再刻意、拐弯抹角的探询他内心的想法了！那根本不重要啊！
“为什么不？曾经我以为，你对她也……”
“那是你的想法，事实不然。”
“呵，真的？”陆维翔还是那样冷笑。
陆维希逼不得已，只得竖起白旗。“要说没有好感，那是骗人的，但是现在我还不想谈感情，就是这样……”
“噢……”陆维翔像是终于满意了他的答案似的。“既然大哥你都这么说，我也只好相信你。”他顿了顿，有意无意地撩拨。“虽然我是觉得公平竞争也无所谓，但是毕竟少一个对手，对我而言比较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