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映月,你们先到平王府去住个几天好不好?先别回去嘛!」
「银筝姊姊。」映月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早晚都是要回去的,就不再多叨扰了。倒是姊姊哪天到扬州去,记得顺路来看看我啊!」唉!挽留失败。
「我会的。那你们何时起程?」
「大概明天吧……」
「就你们两个女孩子?很危险的!」杜银筝还是想尽办法要让这面破镜重圆。
「请元钧贝勒送你们回去吧!」
「谢谢银筝姊姊关心,贝勒爷说他会派人跟着。」映月很清楚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贝勒爷工作很忙,不用劳烦他了。」唉!计谋又失败。
第9章(2)
元钧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放映月走呢?有什么问题可以协调讨论嘛!何必一定要闹到这个地步?
完全不明白真相的杜银筝边纳闷着,边步出了容王府。
听她相公说,这几天元钧很忙,可是除了元钧和皇上之外,却没有人知道他在忙些什么。这么神秘,是和映月有关吗?
如果是,那他又想做什么?
回到家,看见也正好回到王府的丈夫,杜银筝心中慨然。相爱却不能相守,是多么痛苦的事啊……
这次回到扬州,映月顺便搬了家。
和元钧摊牌那一天,无奈于她对回乡的坚持,元钧对她只开了一个条件。
「我不知道你以前住的地方是哪儿,也不晓得是好是坏。我只要求你一件事,我在扬州有间房子,我希望你住在那儿。那里地方虽然不大,但也还称得上舒适;这是我唯一、也是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虽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虽然觉得他这么做总有些可疑,可是当时他脸上的恳请与诚挚,却让她不得不点头。
所以,映月便从扬州城附近的泰川县搬进了扬州。
「少夫人……呃,映月姑娘,还有什么事要做的吗?」奉元钧之命保护两人来到扬州的护卫一时改不了称呼,挨了一个白眼。
「谢谢你们,剩下的我们自己来就可以了。」送客送到大门口,映月对几个欲言又止的护卫点头致谢。
「还麻烦你们跑这一趟,真是对不住。」
「请别说这种话,这是应该的。」极少得到感激的护卫们慌乱地摆手。
「贝勒爷也要我们好生照顾着,不许有半点闪失。」又提起他。映月的心轻轻颤动一下。
「总之很谢谢你们。回去请替我转告贝勒爷,我很好,请他不要挂念我。」映月笑着这么说,心头却苦涩不已。
如果可以,她也想请自己不要想念他。
「那,我们回去了。还请姑娘多多小心。」行礼告辞,数人上马的上马,驾车的驾车,没多久已消失在映月的视线之外。
轻叹口气,慢慢的关上了大门。
转过身,她环视着这个陌生的新家。
虽然比不上容王府的宽敞豪华,可是和她以前住的地方相比是好得多了。
但是,为什么她会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空虚呢?
「映月。」绕了屋子一圈的银兔儿走到前院,把映月从沉思中唤醒。经过一路上的练习,她已经叫得很顺口了。
「我出去买做晚餐的材料,你趁这时候赶紧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如果有弄不来的,等我回来再帮你。」银兔儿俨然一副姊姊模样。
「你知道哪儿有市集?」她之前住在泰川县时,没进过扬州城几次,根本不晓得哪个店在哪条街上。怎么才这么一趟路,银兔儿就摸得清清楚楚?
「刚才来的路上有看见,我大概还记得位置。」抬头看看天色。
「时候不早了,再不走就晚了,我马上回来。」说着便出门去了。
映月呆呆的站在门口,心里总觉得这些事是她应该做的,难道她已经习惯了在容王府当少夫人时的安稳舒适生活?这真是个不好的习惯。
惊觉自己逐渐有好逸恶劳的趋向,她决定马上动身干活儿。
她要再勤快起来,她要再劳动起来,她要再忙碌起来,最好是忙得什么都不会多想,忙得不会再想起他——唉!又想了,又想他了。
摇摇头,甩开脑中那张笑脸,映月正想起步回房,背后却又传来敲门声。
她拉开门,「请问你找谁?」望着屋外那张陌生而略显腼腆的脸庞,她微笑道:「我想你敲错门了,我才刚搬来。」门外的男子急急忙忙的摇手。
「不!我知道你们是刚搬来的……」他慌慌张张地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映月,笑得有些羞赧。
「这是我刚抓到的鱼,分你们几条。」映月有些迟疑地接过礼物,疑心渐减。
「谢谢。不知这位大哥如何称呼?」消息真灵通,马上就来串门子了。
「我……我是对门的李大山,你们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告诉我,我会帮着想办法的。」他热心却又害羞的说道。
呵!真是个好邻居。映月对他浅浅一笑。
「谢谢你,李大哥。」李大山一张黝黑脸庞马上泛红,支吾了几句就急忙告辞,回到对面的房子去了。
映月提起手中的鱼看了看,想了想,然后慢慢踱向厨房。
邻居的好意不可浪费,宰了它们吧!
「元钧,你这话可当真?」戌时初,御书房里异常热闹。
「启禀皇上,臣已慎重考虑数天,还请皇上成全。」陪在一边搅局的两位御史,也就是江湖上的「风影双侠」——尹怀风和于墨影对看一眼,决定开始扰乱皇上的考虑。
「不行啦!元钧,皇上是不会答应的。」
「对呀!你这个决定太荒唐了!这怎么行得通?」原本以为皇上也会跟着反对的两人,一转头却发现皇上正认真的思考着,不免慌了起来。
「皇上,这事儿万万不成!」
「是啊!要是您答应了,恐怕会造成各府之间的混乱与不安!」两人看着皇上依然置若罔闻的陷入沉思,于是将目光转向元钧。
「我说元钧,要办法嘛!我们会帮你想的,你又何必这么做呢?」
「你只要说一声,我们没有不帮忙的道理。你这个要求是不是太过火了?还是算了吧!」你一言他一语,两个对自己雄辩之才越来越没信心的男人叹了口气,决定分头行动。
「皇上,这件事非同小可,您可要三思……不!三思不够,再多思几次也无妨!」尹怀风很紧张。
「元钧,咱们有话好说、有事好商量,你何必这么想不开呢?不需要、真的不需要这么做啊!」于墨影很害怕。
对两人的苦口婆心视如耳边风,皇上和元钧似乎完全没有改变心意的意思。
这下子糟糕了。看着两人的反应,尹怀风和于墨影越来越惴惴不安。
「元钧。」半晌,皇上终于开口:「朕实在很难答应你的请求。」一句话,把差点堕入沮丧地狱的「风影双侠」拉回希望天堂。
「对对对!圣上英明!」
「本来就行不通嘛!皇上真是圣明睿智!」对于两人的落井下石,元钧依然一脸空白,没有失望或急切,似乎也预料到这个结果。
「可是……」可是?吱吱喳喳的讨论声顿时消失,三人同时转头看向心有转寰的皇上。
「皇上,您已经做了很好的决定——」
「不需要什么可是了!」挥手截断尹怀风和于墨影的捣乱,皇上定定的注视着元钧。
「朕早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朕没想到竟是这么快。」望着元钧坚定的神色,皇上轻轻笑了起来。
「好吧!你的请求——朕准了!」
「谢皇上!」简单一句话,隐藏了多少波涛汹涌,多少心思纷乱。元钧闭了闭眼,心中因如愿以偿而欣喜。
不过有两个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样做不好吧……」
「会不会有问题呢……」皇上笑看他们一眼。
「你们别净在一边搅局,难道看不出元钧是认真的?」
「皇上,我们也是认真的。」
「再认真也不过了。」懒得再听他们啰唆,元钧起身告退。
「多谢皇上成全,微臣告退。」
「下去吧!」月移星动。宁静的夜,依然热闹的御书房。
第10章(1)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时节已是初夏。
「映月姑娘,今天的青江菜很好,我特地留了些要给你们。」对门的李大山照例过来敦亲睦邻。
「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放下手中的小斧头,映月拭去额上的汗珠。
「谢谢你,李大哥,每次都受你的礼……」
「这算什么?应该的。」他憨憨地笑道。
「你在劈柴?这种粗重的工作怎么不留着让我来呢?」说着又抢过映月手中的斧头,俐落的劈起柴。
呃,她还真没见过这么热心的人。映月耸耸肩,拿起青菜回到厨房。
「银兔儿,今天的蔬菜。」把菜放到盆子里,映月迳自舀水洗起菜来。
「这李大哥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好。」一心洗菜的她根本没发现银兔儿若有所思的凝视。
「映月。」她唤了声。
「嗯?」她漫不经心地应着,专心清洗着菜叶上沾着的泥巴。
唉!迟钝的女人。
「我觉得……咱们离他远点儿比较好。」银兔儿脸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谁?」她捞起菜,放上砧板。
「离谁远点儿?」
「那个李大山……不过如果你喜欢他的话,我也不会多说什么的。」洗好米,银兔儿熟练的架锅上灶。
喜欢?「我说过了,他是个好人。」是还不讨厌啦!可是也仅止于此。
「你……你真的喜欢他?」听映月这么一说,银兔儿差点翻了饭锅。
「那贝勒爷呢?你已经忘了他吗?」一提起他,映月浑身一僵,切菜的动作顿了会儿。再恢复过来时,脸色异常淡漠。
「跟他有什么关系?」她用力切着菜,刀子起落的速度加快。
「李大哥只是个朋友。」话刚落,刀锋滑过指尖,划开一道血痕。
她对李大哥一点「非分之想」也没有,为什么要拿他和元钧相提并论?闷闷的盯着逐渐冒出的血珠子,她一点也不觉得疼。
「你流血了!」银兔儿把仍在发呆的映月拖到水缸边,将伤指泡进盛了水的水瓢,自己则飞快跑进屋里取药。
还是想着他。盯着水中迅速流出的血滴,映月忍不住又想起睽违数月的元钧,那个曾是她的夫君、她爱着的男人。
这段日子她过得不算太坏,只是常常念着他,同时也臆测他是否同样想着她?这段日子她脑中常浮现他对她说「我爱你」的那一幕,不过更常揣测他是否依然爱她?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不是已经分开了吗?再想又有什么用呢?她应该要停止这场梦,然后踏踏实实、不再胡思乱想的过日子。
如果可以的话。
可惜,她的爱情、她的思念都不如她所想的听话,甚至拒绝她无理的遏止,依然肆无忌惮的蔓延扩散,犹如这瓢迅速被鲜血染红的水。
「映月!」看她恍恍惚惚、魂不守舍的模样,拿了药回来的银兔儿又惊又气的叫道。
「你做什么!受了伤还有时间发呆?」她一直觉得映月命中充满了血光之灾。初见面时她是从马上摔下来,然后又被韬颖少爷弄得旧伤复发;成亲第一天,被婆婆毒得半死不活;搬回扬州,三天两头就摔个跤、扭伤脚、切伤手指头什么的。大伤是不常有,可小痛也不断。
不过即使受了伤,她依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流的血不是她的,伤的口子也不在她身上。
「喔。」待银兔儿帮她上药裹好伤口,映月抬起伤指,看了看指尖包裹着的布条,弯了弯。
「谢谢你。」如果元钧见了,一定又会骂她不懂得照顾自己。想起他,映月的唇角微扬起薄弱的笑意,眼神和脸部线条也瞬转温和。
「你想他吧?」看着她脸部表情转换,银兔儿忍不住问。
答案很明显,可是映月每次都会否认。
然而,这次却出乎银兔儿的意料之外。
「嗯……很想。」难得的,映月竟承认了对元钧的思念。
「可是我知道再怎么想也是无济于事,我会努力不去想的,你别为我担心。」一个充满笑容的承诺,却让银兔儿的眉头皱得越紧。
「我还真希望你想,最好想得元钧贝勒下扬州来找你!」看她这副温吞退缩的模样,银兔儿就按捺不住的想发火。
「嗄?」望着她的怒颜,映月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怎么可能?」南北千里,光凭她的思念怎么可能让他千里迢迢而来?就算可以吧!他又怎么知道她在想他?「银兔儿,你是不是睡迷糊啦?」
「你才睡迷糊!」手叉着腰,银兔儿摆出说教的模样。
「我知道你想他,可是像你每天这样恍恍惚惚的,教人怎么安心?你人在扬州,魂却在容王府!」气呼呼的瞪了她一眼,银兔儿续道:「我得去写封信,请人把你的魂给带过来!」脚跟一旋,银兔儿昂着头走出了厨房。
什么嘛!哪有那么严重呀?什么恍惚、丢了魂的……不经意看见指上的伤,映月愣了会儿。
好像,真的和银兔儿说得差不多……
入夜。
南方的夏天比起北方是闷热许多,如果夜里无风,屋内又残留着白天的暑热,那真是难受得紧。
映月搬出躺椅,放在树下。手中小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徒劳无功的想挥散空气中的潮湿闷热。
阴历初八,映月望着清朗夜空中的明月,没来由的想起一句诗。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诗句是谁教的她已经忘了,也不那么在意;她所想的,是她自己。
她是否和诗中的女子一般,因为思念而憔悴消瘦了呢?
下意识的拒绝去深思这个问题,她翻了个身,将月亮摒弃在她的视线之外,顺便也将他驱逐出她的心门。
有些困倦了,映月打了个呵欠,眼帘微合,睡意渐深。可她还贪恋屋外的凉爽,打算在外头打个小盹儿,等银兔儿待会儿出来找人再进屋去。
打定主意,映月很快的陷入深眠。
过了一会儿,围墙上出现一抹几乎与夜色交融的黑影。他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正要跳进院子里,却被突然瞥见的树下睡美人给惊得差点滑了脚。
小心翼翼的观察一会儿,确定这女人已经睡着,黑衣人灵巧、无声的落了地,然后悄声接近树下的女子。
定睛一看,黑衣男子先是一愣,然后又重叹口气。
「映月?」正沉浸在美梦之中的映月翻个身,有点不悦的咕哝几声,又泛起满足的笑容,回到她甜美的梦境。
他来了,他对她温柔的笑,轻轻拂开落在她额前的发,柔声在她耳畔唤着她、说着爱语……拜托!现实生活中的那个人,不管你是谁,现在不要来闹我行不行?
「映月!醒醒!」显然没接收到她的请求,那男人依然执意要摇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