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脑中快速地回想着过去。他初次在公共场台露面演奏是在老师的演奏会,那场演奏会的赞助者是袁知陵;他遇到了袁知陵,然后开始莫名其妙的一连串纠缠;隔天,他就接到那通电话……
难道是……
“看来你好像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好了。”谢_平冷笑地望向方聆音惨白的脸,已明了个中缘由的他眼中满是鄙视。“是袁氏财团。”
☆☆☆
好不容易熬过练习时间,方聆音连招呼都打得匆促,把琴收好之后就跑得不见人影。
是他做的吗?这一切都是袁知陵的计划吗?他说喜欢他是为了要让他成为他羽翼下的雏鸟,所以不择手段的翻复自己的巢?
掏出那张他一直带在身边的名片,再次确认那个早已在心里记得熟透的地址。
练习的地点和袁氏财团的办公大楼相距并不远,方聆音也不打算告知他。当个不速之客所能得到的消息远比中规中矩的拜访要来得多。
拜托,告诉我这不是你做的!
告诉我你什么也不知道!
方聆音努力地在心中祈求,只因为不希望心中恋慕的人真的会为了某些原因而做出不可原谅的事。
疾走了好一会儿,方聆音来到袁氏财团的大门口。已经没有时间和心思去紧张,去却步,他想也没想地冲了进去。
“您好,有什么能帮您服务的吗?”温柔可人的接待小姐开朗的笑着,同时欣赏着眼前的美男子。
“我要找袁……”心念一转,“我想找沈为峰先生。”
袁知陵这个人太狡猾,问他大概得不到正确的答案,如果真是他做的,又怎么可能会向他承认?
不如找沈为峰,身为袁知陵的秘书,应该知道不少事情,而且他人看起来还满好的——就算他识人短浅,也只好期望沈为峰能看他可怜,把事情真相告诉他。
“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叫方聆音。”
“好的,请稍等,我替您询问沈先生。”
心烦意乱,连接待小姐对他说了些什么都无法入耳。现在方聆音满心混乱,烦恼着心中一大团纠结的谜题。
大约过了五分钟,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犹在沉思中的方聆音,将他自一团纠葛中拉出。
“方先生,您找我?”沈为峰和煦的笑问。
方聆音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我想问你一件事,请你一定要老实告诉我……”
伸手阻住了方聆音的疑问,沈为峰敛去微笑,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既然如此,那我们到我办公室谈吧。”
领着方聆音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之后,只有两人的电梯里暂时地沉默下来。
“今天乐团有练习吗?”望着方聆音的琴盒,沈为峰笑笑地问道。
“嗯。”所以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他才有机会自这个迷雾中挣脱出来。
“见到舞华了吗?”
“呃?”
见他突然脑筋转不过来,沈为峰不禁笑开了,“康舞华,那个女钢琴家。她有去吧?”
喔,原来是她。“见到了,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沈为峰仰起头,努力地忍着笑。“我还以为她不会去,没事,她有去就好。”
这个人讲话好像是故意要引起别人的好奇心,说得神秘,好像听到了什么,却又什么也不敢确定。
“沈先生也认识康舞华?”
“嗯,认识,不算熟。”带着笑意的眼神转回到方聆音身上,沈为峰同样的轻描淡写。“她是我的未婚妻。”
未……未婚妻,不算熟的未婚妻?
算了,他也不想问了,自己的事情都搞得乱七八糟,哪还有精神去管别人的家务事!
“到了,请进。”沈为峰率先踏出电梯,领着方聆音走近他的办公室。
“张小姐,要是总经理找我的话,就说我吃坏肚子跑洗手间去。还有……方先生,喝什么饮料?”
鲜少进入这类办公大楼的方聆音有些愣然,“都可以。”
“那,两杯果汁,麻烦你了。”投给助理小姐一个笑脸当作精神酬劳,沈为峰带着方聆音进到他的办公室。
坐定之后,他定定地望着方聆音,眼中了然的目光似乎已知道他为何而来。“有什么想知道的,你问吧。”
“这一切都是袁知陵做的,对不对?”
第七章
有点不明白我自己,为什么即使被你玩弄于股掌却依然不愿对你生气。是的,虽然我很伤心、很难过,但是看到你那张脸,那张我爱着的脸,却无法恨你……
现在的我,就好像柴可夫斯基的忧郁小夜曲,平静的前奏之后,是哀愁感伤的主旋律;现在,我只希望自己的回忆中有你的部分,能和曲子一样如梦般的结束。
面对方聆音的质问,沈为峰只是微笑以对。
“请你告诉我!”
“不好意思,请你等一下。”
虽然并没有明白的拒绝,但沈为峰的态度却让方聆音万般不解。
“我……”方聆音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助理小姐此时正好端着饮料进来,让他开不了口。
“谢谢你。对了,出去的时候请顺便锁门,谢谢。”沈为峰亲切地向助理小姐吩咐道。
待门一关上,他瞬间变了脸色,一脸凝重地走到办公室墙边不知做些什么。
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沈为峰的动作,方聆音心里是万分不解。他到底在做什么?看他在墙边摸东摸西已经好一会儿,到底有没有打算回答他的问题?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坐回方聆音对面,沈为蜂又挂上一脸微笑。“你想问什么就请问吧!我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是的,他什么都会告诉方聆音。
不为什么,只因方聆音太无辜,他不过是个再纯真不过的人,自小在温室被养大的一朵优雅花儿,他不愿看到方聆音被袁知陵伤害的样子。虽然由他口中说出同样会让他受伤,但比起由他所爱的袁知陵来揭开游戏的真相,应该会比较不那么痛苦吧!
什么都会说?
“那我问你,你刚才在墙边摸东摸西的,是在做什么?”
“窃听器。”沈为峰摊开手中的东西,笑得相当无辜。“我把窃听器取下,你不想我们谈话的内容被别人听得一清二楚吧?”
窃听器?有名的袁氏财团竟然会有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步数?
“常会有些客户或记者来问些袁先生的事,我就在这儿接待他们,然后袁先生在他办公室里听。通常他并不会走出办公室,除非是听到让他心情相当不好的事,他才会在客人告辞的时候过来打个招呼。”
“为什么……”
那么奸险的袁知陵,真的和他认识的是同一个人吗?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让别人胜过自己的方法,就是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强势与压力,让他们明白袁知陵是个无法战胜的人,自然就会臣服在袁氏财团之下。”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沈为峰却说得轻松,似乎已视为家常便饭。
“商场如战场,不是赢就是输。没有人想输,尤其是袁先生。这种事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方先生。”
是吗?
听着他的话,方聆音有些恍惚,这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你取下窃听器,袁知陵不会发现吗?”
“会啊!不过要是只有一会儿,他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但若是时间长得令他起疑,应该会亲自过来探看一下吧!所以,时间的长短,就由方先生你自己拿捏了。”
方聆音怔愣了下。
那么自己是希望静悄悄地来去,或是和袁知陵当面摊牌?
“还有其他问题吗?”沈为蜂耐心地等着他发问,如果方聆音不问,那他也不想多嘴惹人嫌。
终于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方聆音目光一黯,眼底虽有痛楚,却满是坚定。
“我家的事……是他做的吧?”
“没错,他买通你家的财务顾问和事务所,要他带着你家的财产暂时躲一阵子,其他人则帮着瞒骗你。”
只有这样吗?袁知陵只会做到这个地步吗?
“沈先生,我想应该不只这样吧!他应该不可能只做到这个地步。”虽然口中这么问,但方聆音心中仍抱着一丝希望,期望着沈为峰的否定。
沉默一会儿,沈为峰的回答让方聆音完全失望了。
“是的,袁先生还买下了方家的不动产。”
倒抽一口凉气,方聆音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处境居然恶劣到这个地步。那个他以为是自己的家的地方,居然也已经成为袁知陵的所有物?
“那个乐团也是他……”
“关于这个……”换了个坐姿,沈为峰笑笑地看着方聆音失魂落魄的模样。“这个乐团的成立确实是袁先生的意思。但是因为他对古典音乐并没有研究,也没有特别的兴趣,他只不过是想看你在舞台上的模样。因此除了小提琴首席之外,其他的团员皆是由我挑选的,而这个管弦乐团也归我管理。”
是吗?
不过这又有什么差别?袁知陵就那么想看他出丑?
他想不到、也不愿去想那个哄着他、疼宠他、抱着他、说爱他的袁知陵,竟和害他无故破产、玩弄他于股掌之间的人是同一个!
为什么?方聆音想问,却又不想知道。
令人心碎的事实与矛盾的自己,让方聆音难过得头痛欲裂。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依然是同样的问题,沈为峰唇边的笑意淡了一些。
“还想问什么……我连自己该相信些什么都不知道,还想问什么呢。”方聆音喃喃自语地说着。
眉一皱、眼一眯,沈为峰的目光霎时锐利起来,“这也是个问题吗?”
方聆音有些讶然抬眼看着他玩味的眼光,听出话中隐含的深意,“如果这是个问题,沈先生答案是——”
“我的答案是,什么都不要相信。”
什么都不要相信?
“包括袁知陵说的话、他的感情,他的表现?”方聆音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有些哽咽。
“是的。”沈为峰同情地的望着方聆音,除了实话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游戏?都只是袁知陵的游戏?
打从一开始的逗弄,一直到之前的亲密,所有的甜言蜜语都不过是他游戏中的台词,他还真的被他耍得团团转,迷晕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还以为自己是个受到宠爱疼惜的幸运儿,其实只不过是个丑角罢了!
说他可恶,但自己也愚蠢啊!
“沈为峰,你在干嘛?”
沉窒的静默,突然闯进了几声不悦的吼声。
心一紧,方聆音默默地看着沈为峰起身打开门,静静地望着那个伤透他的心的男人,心中百味杂陈。
“聆音?”袁知陵却一脸不爽地走进沈为峰的办公室,在看到方聆音之后,脸色微变。“你怎么在这儿?”
原本惊讶的神色在发现方聆音刻意的回避与黯然神色之后,袁知陵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知道了?”原本的惊讶转眼间消失无踪,只剩一脸冷淡。
方聆音抬眼看向袁知陵,已经一片死灰的瞳中燃起一丝希望的火光,“你需要辩解的机会吗?”
求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至少、至少,告诉我你说的爱我不是假的!
求求你!
看着方聆音带着哀求的眼,袁知陵的表情有些复杂,“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辩解。”该是游戏结束的时候了,虽然有些过早,但也该是结束的时候。
冷冷的一句话,如一颗巨石落在方聆音已裂痕斑斑的心,无情的重压辗过后,已是碎成片片。
他低着头无声地讥笑自己的天真与无知。两个男人的爱情已经不能为世俗所容,再加上遇到这么一个残忍无情的男人,这场游戏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傻瓜自以为得到了幸福。
而沉默地站在一旁的沈为峰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人,为袁知陵脸上那丝从来不曾出现过的心虚与疼痛感到讶异。
“我知道了。”
方聆音提起琴盒,静静地走到袁知陵面前,然后站定。将琴放在脚边,抬起头来,他深深地凝视着这个他又爱又恨的男人。
须臾,方聆音缓缓的伸出手,捧住袁知陵的脸颊,给他一个吻。
“这是为了称赞你的好演技。”双唇分开之际,方聆音说道,收手的同时,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重重地甩了他巴掌。“这个则是送给你的坏心肠。”
提起琴盒,方聆音再看袁知陵最后一眼。“袁知陵,你赢了。”这一眼无爱无恨,形同陌路人。
“再见。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两人自此恩断情绝。
☆☆☆
方聆者是打定主意不再和袁知陵见面。
当天袁知陵下班之后回到方家,只见屋里空荡一片,虽然所有的家俱摆饰依然都在,但是方聆音和老管家却杳然无踪。
和他们一起消失的,还有两人的衣物以及小提琴。
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屋内,袁知陵没来由的感到寂寞。
他已经习惯了这间屋子和方聆音吗?
如今,回头时没了方聆音的笑脸,看报办公时少了方聆音的琴声,躺在床上时缺少方聆音的体温……方聆音走了,他竟然也变得意兴阑珊,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尤其是想起方聆音临走那一眼。心就微微揪疼,像被细针轻轻扎着,不很痛,但又无法置之不理。
为什么会这样?
都已经过了近一个月,游戏早就结束了,他也如同以往般采撷到胜利的果实,只是,为什么这次的味道尝起来是酸涩带苦?
☆☆☆
袁知陵开始陷入焦躁,他派人寻找方聆音的下落,但是虽然他布下了天罗地网,依然寻不着方聆音的踪影。
“还是没有找到?”闷闷地问着身旁的沈为峰,袁知陵的脸色相当难看。
心情不佳、睡眠不足,工作过度,造成了他现在一张脸连鬼看到都会被吓得逃离三百公尺。
沈为峰瞥了老板一眼,无声地勾起笑痕,“还没有。”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对于这件事,忠心的沈为峰也不想对袁知陵表示任何的同情。
“说起来我还真得感谢你哪!”冷冷的哼声,袁知陵的表情和语气完全没有感激的意思。“多亏你那么热心地把那件事告诉他,一点都没有保留。”
呵呵!“做人该诚实的,不是吗?”
“哼!所以我说我还真高兴有你这么一个诚实的部下哪!”袁知陵气得都咬牙切齿了。
沈为峰假装没听见袁知陵话中的怒气,只是淡淡的回道:“难道您觉得由您亲自向方先生坦白,情况会比较好吗?”
“至少我不会让他跑得无影无踪!”
“这岂是您管得了的呢!除非您用铁链子将他拴在您身边,否则他想走,谁又留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