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为什么不看我?”袁知陵现在所在意的是这个。“你从醒来之后都不看我。”语气哀怨得如同深闺怨妇。
“干嘛要看你?又没什么好看的。”昧着良心说了谎话,方聆音心中有丝混乱。
不是不想看他,而是不敢看。他没事干嘛把衣服脱掉啊?昨晚睡觉时不是还穿得好好的吗?干嘛醒了才脱?呃……也不是说睡着就可以脱啦!只是睡醒了才脱衣服不是很奇怪吗?
方聆音在脑中争论了一会儿之后,讥笑自己愚蠢无聊的念头,然后得到一个“其实最奇怪的是他自己”的结论。
袁知陵就算穿得像爱斯基摩人或脱得一丝不挂都不关他的事,他干嘛这样大惊小怪的?反正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紧张的!又不会看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奇怪。明明不需要回避不必害羞的事,只不过是个男人的裸体,却让他脸红心跳。
不由自主却又假装不经意的瞥了他一眼,方聆音的心跳霎时大乱。
同样是男人,可是相较于自己的白净瘦削,袁知陵的健壮结实确实有让人心慌意乱外加流口水的本钱。
而且同样是男人,为什么他会情不自禁的被他吸引了?
“聆音,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不看我?”袁一知陵依然是满脸的哀怨,他才不接受那个“没看头”的答案。
“不是说了吗?没有什么好看的。”好黏人。“还有,把你的衣服穿好之后滚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见方聆音依然嘴硬,袁知陵也不再逼他,不过另一句话则点燃他眼中的火焰。“你要换衣服,为什么我要出去?反正都是男的嘛,有什么关系?”
这次,他嘴角的邪恶连方聆音都看得一清二楚。
方聆音又羞又怒地狠瞪着他,“袁知陵,你不要得寸进尺了!快点给我出去!”
看他发飙,袁知陵才温吞慢步地下床,走到方聆音面前,俯望着他的眼中净是温柔笑意。“聆音。”他轻唤。
这……这是什么阵仗?眼中充满他最柔和的笑脸,耳中净是他最深情的呼唤,他到底又有什么阴谋?
看着方聆音一脸戒备,却又掩不住脸红与紧张的颤抖,袁知陵决定乘胜追击。
他慢慢低下头,缓缓地靠近方聆音的唇,“我爱你。”
呆滞地看着他的贴近,感受到四片唇瓣摩擦轻触的性感诱惑,就已经让方聆音的脸红得像醉了一般;再听到那句低语,他的心跳瞬间由八十暴激增至一百二十下。
他……他说什么?
“喂,你……你没搞错吧?”后脑被他的大掌抵着,方聆音连退缩都没有办法。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
“我自己的感情,怎么会搞错!”袁知陵肯定地道。
两人依然维持着那种暧昧的距离,离亲吻的距离多了一公厘,却同样分享着彼此的呼吸,撩拨着双方的心弦。
可是……想忽略嘴唇上的摩擦,却又总是在他即将成功的时候传来火花与悸动。方聆音忍不住恼火,却又没力气抗拒。
“你……你搞清楚……我们都是男的……”他颤抖得几近破碎的警告,说给袁知陵听,也同样这么告诫着自己。
“那有什么关系?”看出他的犹豫,袁知陵再进一步地攻城掠地。“我就是喜欢你!不管你是男或是女。”
一句男女通吃的甜言蜜语,对如同空谷幽兰般清纯的方聆音更是震撼力强大。
“为……为什么?”他的话如同地雷般炸得他头昏眼花,方聆音脑中一片混乱,完全无法保持理性与冷静。
袁知陵勾起了迷人的浅笑,满意地欣赏方聆音迷醉的神情,享受他急促的吐息。“这种事有什么好问原因的呢,你吸引了我,感情不就是这样吗?”
每一句情话都是沾了蜜的毒药,袁知陵满意地看着纯洁的方聆音被这些包着甜蜜糖衣的毒药给侵蚀去原有的防备,逐渐袒露的真心落入他手中。
就这样,袁知陵一步一步的带领着方聆者往游戏的结局走去。
现在,似乎也快到了游戏结束的时候。
他乐于带给对方爱的幸福,而他自己的快乐则在逐渐了解与追求对方的各种面貌,以及最后戳破这层幸福假象的那一刻,游戏便结束了。
对许多人来说那是残忍的,却是袁知陵的快乐。
说他冷残,袁知陵赞成;说他变态,袁知陵不反对。各人追求快乐的方式不同,只是他的比较狠绝一些。
而拥有快乐之后,当然要好好的尝试痛苦。这是他送给对方的最后一个礼物。
“你……”
听着袁知陵的感性告白,方聆音既慌又喜。晕乱的脑中早已分不清是非、看不见真相。
落入陷阱却又不自知的猎物,是幸或不幸?
袁知陵再次覆上方聆音的唇,结束那撩人心火的折磨。感受怀中身躯已没有了挣扎,他心底不住冷笑。
方聆音,你输了。
第六章
真的很不可思议。
身为男人的我,竞然能够接受同是男人的你的感情。到底是该喜或是该忧,我现在还是茫然无绪。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对于这件事,我很高兴也很感动。你说因为喜欢就是喜欢,无关性别也没有原因。既然你都能这样想了,为什么我不能呢?
虽然我没办法像你这样坦然的表明感情,但是我的心意……我想,你听了德弗乍克的弦乐小夜曲,就会懂吧!
“今天要开始练习了吗?”口中咬着吐司、手中拿着咖啡杯、眼里盯着报纸的袁知陵,突然开口问道。
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方聆音和袁知陵间的气氛由初见时的吵嚷火爆转为平静和谐,生活也回到“正常”的步调;一个上班、一个练琴,两个人在一起时有着似朋友似夫妻的亲密。
“嗯,今天要开始练习了。”啜着咖啡,方聆音淡淡地答道。“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讲话。”
“喔。”袁知陵瞄了眼手表,迅速地把眼前的食物解决干净。“我要去上班了。”
“再见。”
看着同样盯着报纸的方聆音,袁知陵勾起一抹浅笑,然后走到他身后,低头从方聆音背后抱住他,“聆音,你对我好冷淡哦!”
闻言,方聆音忍不住红了双颊,努力地想掰开他的双手,“你离我远一点行不行?”
“才不要。”擅长耍赖扮可怜装无辜的袁知陵不仅不放手,反而黏得更紧。“我喜欢你喔!聆音。”
又来了。如同催眠般的告白,每一天都会听上好几次。不管是刚睡醒、吃饭、他去上班前、两人相处时,甚至是他上班时;只要他一想到,就会对他说着甜蜜蜜的情话。而他也由刚开始的不知所措一直到最近的处变不惊,虽然脸红心跳依旧;但是受到震撼的程度越来越平缓。
是习惯吗?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和他的情话吗?不管是生活中还是心里,他都空出了一个位置,任袁知陵占领。
“我已经知道了!你快去上班啦!”方聆音无奈的甜笑着。
袁知陵终于放手,脸上的微笑既满足又惋惜,“好吧,那我走了,再见!还有,这是今天的‘魔法之吻’。”他迅速地低头由方聆音唇上夺得一吻,才转身往大门走去。
有些恼、有些羞,他的话让方聆音想起两人初见时的情景,以及那个初次的吻。
那时是在愤恨不平的状况下才能无视众人地拉琴,那现在呢?他已经慢慢的习惯袁知陵的亲吻,但心中依然不愿在众人面前拉琴。
这次的“魔法之吻”,还有魔法吗?
☆☆☆
怀抱着紧张与不安,方聆音来到了练习场所。
“你好,杨思程先生。”遇见了这个乐团的指挥杨思程,方聆音有些害羞的打着招呼。
叼着一根烟,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杨思程原本正在看今天的练习谱,听到这么一个有礼的招呼声,心中有些惊讶。“啊,你好。”
虽然也亲切的回了礼,可是杨思程却怎么也记不得眼前这张年轻秀气的脸与他的名字。
太奇怪了,虽然他并不是资深指挥家,但不管是鼎鼎大名或最近刚崛起的演奏家,他好歹都会有个印象。但是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啊?
这个乐团的成员都是乐坛相当有名的人士,不可能有他不认识的人,除了那个赞助者钦点的小提琴首席。
那个他从来没听过的名字。
杨思程恍然大悟的问:“你是方聆音?”
方聆音点点头,有些惊讶。他以为这儿只有他认识别人的份,毕竟他对众人来说完全是个生面孔。
杨思程伸出了手,趁着和方聆音握手的时候快速的观察了一下,嗯,漂亮的手,“幸会。”
“很高兴认识你。”有些不安地抽回了手,方聆音望了望四周,“请问一下,今天不是要练习吗?怎么……”都没人啊?
随着他转头望了一下,杨思程了然地笑了起来,“没关系,大概再等个半小时吧!你有急事吗?”
“没有。”
“没有就好。知道今天要练习什么吗?”其他名家大师的身手不需要他担心,但是他从没听过方聆音的演奏,不免对这位小提琴首席的琴艺有些缺乏信心。
“莫札特小提琴协奏曲第二一六号。”
杨思程点点头,眼里的一抹意图相当明显。“反正现在只有我们两个,我有荣幸听你拉奏一曲吗?”
方聆音愣了一会儿。
要在他面前拉吗?可是……
犹豫之间,唇上的暖意和脑中的笑容同时浮现。
魔法之吻……
方聆音深吸口气,同时也鼓起勇气,“你想听哪一首?”
能点歌呢!杨思程笑看着有些胆怯的方聆音,“帕格尼尼的‘寂寞的心’主题变奏曲,可以吗?”只希望不要是虚有其表。
“好,请等我一下。”
看着方聆音专注调音,杨思程有一点儿惊讶。帕格尼尼是相当知名的小提琴家,他所做的曲子也都相当艰难繁复,这首原曲由柴可夫斯基的“寂寞的心”所编成的变奏曲也不例外。原本是打算要刁难他的,但是当他一说出曲名时,方聆音不仅面无难色,还答应得简洁有力,甚至连曲谱都没有向自己要求,难道他背起来了?
“不需要谱吗?”
“没关系,这首我常练,应该没问题吧。”笑得有些不确定,方聆音架好琴,摆好弓,吸了口气后开始拉奏。
听着流畅优美的琴声,杨思程惊讶得连香烟还衔在嘴里都忘了,甚至从嘴里掉落到脚边仍不自觉。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将帕格尼尼的曲子拉奏得那么棒!
不管是技巧、神情、声音,完全无可挑剔。也许他的水准还不到世界大师的评判水准,但是年轻且毫无来头的方聆音已经从他的手中拿走了完美的满分。
这样一块无瑕的瑰宝,为什么没有在乐坛中崭露头角?既年轻俊美、气质优雅,又有高超的琴艺,再看他手中“斯特拉底瓦”的仿制品,方聆音肯定有相当不错的家世。但是,为什么非得要袁氏财团的老板点名,他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
“拉得很好。”
一句冷淡的赞美落在琴声结束后两秒,同时惊醒了方聆音和杨思程。两人转头一看,一个冷艳美貌有着冰冷神情的女子站在不远处,似乎已经听了很久。
啊,是新崛起的年轻女钢琴家康舞华!
“呃,谢谢。”羞涩不安地道了谢之后,方聆音终于由小提琴的世界回到现实,然后才发现其实两人身边已围了些人。
是“魔法之吻”的功效吗?以往只要有人近身就无法继续拉奏的他,今天竟然能在众人的围观下顺利地拉完了一曲!
“杨先生,你好狡猾哦!趁我们还没到时自己一个人独享那么好听的音乐。”一位年约三十的女子笑嘻嘻地开着玩笑,引起众人的附和与大笑。“对了,这位先生是哪位?好像没见过呢!”
“他就是我们的小提琴首席方聆音。”杨思程笑着介绍。
说实在话,听到小提琴首席不是由谢平担任之后,他着实松了口气。
小提琴首席可说是整个乐团的重要领导人物,若是和指挥之间无法做充分的沟通协调,那演奏必然会大受影响;但是谢平自从获得国际大奖的第二名之后,态度明显的骄矜许多,凭他一个最近刚出名的指挥家,在谢平的眼里大概也是矮了一截。
但是没让谢平担任小提琴首席,反而找来一个默默无闻的方聆音,恐怕他会更不平。
“啊!就是他啊,好年轻喔!”四周此起彼落的惊呼声就如同杨思程初见方聆音时的惊讶。
方聆音羞涩地笑着,别扭且不习惯地接受众人的赞美。
“看你们大家笑得那么开心,是不是我错过什么好戏呀?”
原本轻松愉快的气氛因为这么一句突来的话而显得有些滞闷尴尬。
“谢先生,您来了呀!”杨思程的笑脸有些僵硬,但还是勉强的表达出自己的友善。“那我们开始练习吧!”
随着指挥的吆喝,众人也随着就定位。
方聆音有些好奇的望着谢平。他就是去年获得国际伊莉莎白小提琴大赛第二名的得主,好厉害!
可是,连这么有名的小提琴家都来了,为什么他会当首席呢?别说这个,光是他为什么会被邀请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了。
一瞬间,方聆音望着谢平的目光也对上他的双眼,对方眸中的轻视与愤恨让他吓了一跳。
谢平是在怨恨他抢了他的位置吗?
“我没见过你,叫什么名字?”谢平眯着眼打量眼前秀丽、却又陌生的年轻男子,心中有着莫名的愤怒。
“您好,我是方聆音。”有些忐忑的报出姓名,方聆音紧张地望着他逐渐紧绷的怒容。
“你就是方聆音?”打量了他好一会儿,谢平轻哼出一口气。“真了不起哪!”
字面上是褒奖,实际上是贬损,方聆音再怎么不知世事,话中浓浓的讽刺也还听得懂。
不过对方是前辈,又是乐坛的名人……算了,自己是来拉琴,不是来吵架的。
“谢先生,要开始练习了,我们过去吧!”方聆音说着就率先举步往舞台走去。
谢平环抱着胸,望着他的背影,语带讥消地说:“我说方聆音,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为什么你会当上首席吗?”
一个确实让他困惑的问题让方聆音停住了脚步,缓缓回过头,看着谢平不怀好意的脸,“我的确觉得很奇怪。可是既然对方这么要求,我也没有什么好推辞的。”
“哼!那你知道这个乐团是谁出资邀请的吗?”若不是因为那笔比任何乐团都来得优厚的聘任金,他哪里要来这儿屈居次席?争着要聘请他担任首席的乐团可是多得一双手都数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