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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光曲 page 9 作者:夏萌

  「叶——」夜光望著他推门离去,想喊住他,却又不知如何才能说服他。

  为什么每一次两人好不容易稍微拉近一些距离,他又马上毫不留情地转头离开呢?他现在的心,就好像是一块结冻的冰石,将所有的温度阻绝在外,偏偏她又傻得希望能够用拥抱和爱将冰石融化……唉,该怎么做,他才愿意相信她、愿意对她敞开那冰封的心扉呢?

  第六章

  流畅、充满转折的音符,串联成绵密琴音,交织出优美动听的乐曲,旋律忽而激越怱而轻缓,却始终蕴藏著挥之不去的沉重哀伤,如同哀悼什么的逝去……

  「叶殊?」夜光轻叩门板,屋内没有任何回应。

  昨天的定装照拍摄,在经过一番波折後,总算还是顺利完成了。刚刚范大哥特地打电话来说,冲洗出来的效果很完美,要她转告叶殊一声……她无奈地望著紧掩的门扉。

  从早上到现在,他一直把自己关在琴房里,饭也不吃,只是反覆弹奏相同的曲子,要不是每一回都添了点随性变化,还真会让人误以为是片跳针的CD。

  「叶殊,我沏了杯茶,还做了点桂花凉糕,要不要尝尝?」

  依然没有回答。

  「我要进来喽。」虽然琴室被列为禁地,不过……只是进去放个东西,应该不至於会触犯天条吧?

  听见门把转动的声音,叶殊原本面无表情的脸起了一丝变化。哼,早就警告过她,绝对不准踏进他的私人琴室一步,没想到她偏要以身试法,胆子不小嘛!十指如飞,演奏逐渐攀上激昂的高峰。

  「叶殊,你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吗?我——」

  「谁准你进来的?滚!」剧力万钧的尾音一落,琴盖随之啪地一声重重合上,他不耐烦地低咆,大手一挥,没想到正好命中她手里的托盘,盘中的点心杯碟霎时四散,碎落了一地。

  啊……夜光垂首不语,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弯下身捡拾满地碎片。这么漂亮的骨瓷餐盘,应该是价值不菲的英国名牌一—Wedgwood吧?这下子全碎了,真可惜。才想著,光著脚丫的她就被散落的碎片扎到,忍住痛,微微蹙眉,正想挪开脚——

  「别动!」叶殊将她一把抱坐到钢琴上,弯身检查她脚底的伤,酷脸闪过不易察觉的慌张,嘴上却不愿轻易示弱:「你在做什么!?笨手笨脚的,你以为在脚底多扎几个洞就能让我内疚吗?」

  此刻如坐针毡的她,担心的可不是自己的脚。「快放我下去,钢琴是用来弹的,不是给人当高级座椅的。」这是一架要价上百万的名琴,要是不小心有了刮痕,只怕身价会大打折扣。

  「别吵。」幸好只是轻微扎伤,伤口不深,擦点药就没事了。「我去拿医药箱,你给我乖乖坐著,不准下来。」

  这个男人……前一秒还对著你大发雷霆,下一秒却又急著替你治伤,真搞不懂他!

  他拎来了医药箱,依序消毒、上药,眉心始终紧蹙。

  「晨星她……来找过你。」夜光打破沉默。昨天忙著拍照,一直没机会告诉他。

  他默不作声地为她贴上OK绷,两手撑在她身侧,俯近她眼前,俊美的五官冷得化成了钢铁般的线条。「我知道。」

  「那……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她试探性地问,心中却早有了肯定的答案。难怪,难怪他的情绪显得特别起伏不定,毕竟他……还是对晨星念念不忘有所牵挂吧?她的心中,莫名泛起了一丝苦涩。

  他依然不吭一声,双手捧著她光洁纤美的脚掌,目光却紧锁在她脸上,猛地一拉,两人身躯紧紧贴依,他的吻,落在她完美的肩颈交际处,然後稍稍拉开两人距离,沿著她的香颈,一路吻上了他渴望已久的红唇。

  夜光只觉得世界在一瞬间快速旋转了起来,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回流冲向脑袋,炙热的火苗在胸口四肢蔓延燃烧,让她的思路无法正常运作。

  她爱他,可是她又下该爱他:她想要拒绝他,可是每回只要被他这么一吻,世界彷佛就缩小到只剩他们两人……如果真是这样,那该有多好?可是,他爱的人晨星,不是她呀!

  她霎时清醒了大半。对,她不是晨星,不是那个他爱之入心也恨之入骨的晨星,永远也不会是!用尽力气推开他,有股轻微的刺痛钻人心中,不断地扩张深入。「放我走,我要回『兰亭』。」

  「不准!」他想也没想便拒绝,口气十足恶劣。这女人真的以为她能说留下便留下,想定就走吗?他绝对不会让她如愿的!「我不会让你走的。」

  「你不能命令我。」她深吸一口气。「更何况,这纯粹是你和晨星之间的问题,我本来就没有介入的余地。」

  「谁说你没有!」他火了,不喜欢她和自己划清界线。「不准就是不准,没得商量!你要是敢走,我不但会整垮宁晨星,还会连那间在中国城的餐馆也一并处理掉。我不是在开玩笑!」

  这……分明是变相的恶意威胁。

  「你不会这么做的。」深吸几口气,夜光的思绪慢慢重回正轨,强忍著心底的酸楚,她问:「要我搬来住、帮我制作唱片,都是因为你想利用我来打击向来高傲的晨星,因为你太爱她,才无法忍受她的背叛欺骗,对不对?」

  本来是。忍住被看穿的不快,他吞下前半句,寒著脸吐出非他本意的残酷字句:「既然知道自己的用处,就别再多嘴罗嗦,我最讨厌聒噪的女人。」

  他不耐的语气和表情像支锐利的飞箭,一箭正中她的心脏,她仿佛听得见血液汩汩流出的声音。

  见她挪动身子想跳下钢琴,叶殊大惊!这笨蛋是瞎了还是忘了,没见到满地都是碎片吗?双手一伸,立刻将她腾空抱起,大脚越过散落的碎瓷往门外走。

  「放我下来!」想再次推开他,却被他的铁臂箝制得动弹不得,眼泪蠢蠢欲动,硬是被逼退回去。「既然你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硬要留我在身边碍你的眼?以你的能耐,我相信就算没有我,你照样可以想出其它方法报复晨星,不是吗?我在不在这里对你而言根本没有差别!」

  他沉默好半晌,才缓缓开口:「我没说讨厌你。」逞一时口舌之快者必有报应,瞧,这报应来得还真快!

  「可是……你好凶。」眼眶一红,大颗晶莹泪珠就这么掉下来,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很少哭的,至少不会为了这样一点小事而激动落泪,她不明白……叶殊在她心中已经占有如此重要的份量了吗?

  她突如其来的眼泪让他心慌意乱。叹口气,在沙发上坐定,将她的头按靠在自己胸前,轻轻在她额发间落下一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仿佛脑袋中有两股彼此对立的意志,一边要他紧紧拥抱怀中的女人,再也不放她走:另一边却要他将她远远推开排拒在生命之外。他痛恨这种逐步失控的感觉,更讨厌眼睁睁地看著自己重蹈覆辙,陷入感情的漩涡,但是,偏偏她的眼泪、她的微笑、她的一举一动,都深深牵动著他的心……

  又过了很久,他才软语低问:「对不起。留下来,就算是为了我。」要他说一千遍的对下起也无所谓,他就是不想这么放手让她走。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说「对不起」?这个向来霸气自傲的男人不但向她说对不起,甚至低声下气要求她留下来……夜光倚靠在他的宽大胸膛前,一时无法从混乱的情绪中抽身,只能怔怔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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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正如叶殊所说,十分的「充实」。

  一开始,他每天盯著她做发声、试音、练唱等固定训练,练了将近一个礼拜後,他才带著她到位於东村的录音室,说是要让她听听歌曲的口Demo带。

  那是一首旋律和歌词意境都极美的歌。

  婉转流泻的琴音,在冰天冻地的黑暗雪夜中,成为唯一的光源与温暖,抚慰受伤的灵魂……她傻傻伫立聆听,感动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忍不住想:这应该就是上天所赐予的才气吧?所以,所以他才能将简单的音符谱写成如此美丽动人的歌曲。

  只是,正式进入灌录工程後,感动的泪水立刻被满腔的辛酸泪取代。

  全心投入工作的叶殊是个苛求完美的独裁者,大权独揽在身,而且绝对不容许其他人的质疑和反对。於是,在他几近吹毛求疵的状况下,她得尝试用各种不同的声音表情去揣摩歌曲意境,一次又一次检讨重来,有时甚至得在录音室里耗上一整天的时间。

  不过,或许因为唱歌对她而言本来就是件快乐的事吧,慢慢地,她愈来愈能放任自己自由想像发挥,仿佛能随意操控音符的高低起伏,并透过歌声去传递内心的感觉,和最真实无伪的情感……

  想到这儿,夜光偷偷瞄了眼一旁正专心工作的叶殊,回想著这一阵子的相处情形,两颊下禁泛起红晕。

  自从琴房那一夜,她答应他留下来後,他虽然下改蛮横,态度上却有了明显的转变。

  好比说,他特地为她准备了一间客房,「恩准」她不用继续睡沙发;说起话来也下再冷言冷语,连原本易怒暴躁的脾气都收敛许多了。有时,他甚至还会对她作出一些很亲昵的举动,比方趁她下注意的时候偷吻她,然後一脸坏笑地看她满面通红的模样……

  她很清楚,如果今天她不是宁晨星的妹妹,失去了可供利用的价值,恐怕叶殊连看也不会看她一眼。

  明知如此,她却又无法控制自己对他的情意愈来愈泛滥,只要能像这样静静地陪伴在他身旁,和他朝夕相处,她就觉得有说不出的快乐满足……唉,对他的爱,是不是已经让她病入膏肓了呢?

  「哟呼,热呼呼香喷喷的消夜快递!」范克衍探进录音室来,亮了亮手中的纸袋。「『小印度』的面包和Starbucks的热拿铁,保证产地直送,新鲜度百分百——咦?小夜,你又发烧啦?脸怎么红成这样?」

  「谢谢。」夜光赶紧以食指示意他噤声。「我没事,真的——」话音倏止。

  叶殊的额贴抵上她的额探温,一双碧蓝双眼近在咫尺,如同大海波涛令她晕眩下上。

  嗯,没发烧,很好。「累了?我们回家。」也不等她回答,大手抱起她就走。

  唉,这下子她的脸八成一路烧红到耳根了。他实在真该改掉这个动不动就爱把她当成球抱著走的坏习惯。

  啊咧,神迹再度显现了!叶殊这工作狂,以前只要一进录音室就六亲不认没日没夜外加三餐不定的,搞得一千工作夥伴们,男的早衰,女的猛抹保养晶,还是遮不住两圈熊猫眼和满脸皱纹。

  没想到这回灌录小夜的EP,他居然会「痛改前非」,每天用餐和休息时间定时不说,晚上还准十点一到就收工放人回家,这不是天降神迹是什么?

  「叶殊,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抗议无效。霸道的土匪头收拢铁臂,继续迈出坚定的步伐。

  被神迹震慑在原地的范克衍终於回过神来。「喂喂!你们都走了,那我刚买的印度面包和拿铁咧?」

  叶殊不甚同情地瞥他一眼。「去找你的模特儿、小辣妹、波霸空姐一起共进美食,谁都行,就是别挡我的路。」

  「我也很想呀,不过模特儿一年四季都处於减肥期,小辣妹为了小混混把我给甩了,波霸空姐现在下知道在哪一大洲哪一大洋的上空飞。」他扳著手指一一详道。

  叶殊根本没空理他。将夜光安置上车,脱去夹克。「穿上,天气变冷了。」警觉的视线不忘游栘四周。

  这几天报纸上每天都是他和宁晨星的消息,有的写他「用情不专、脚踏两条船」:更敬业一点的,不但派出记者盯梢,还翻出他的历年情史二回溯、分析兼统整,详尽的程度简直可以替他出本「情海自传」。对於媒体这种挖人隐私大肆张扬的行径,他早就见怪下怪,只是因为下想波及夜光,影响她的心情,才会特别小心注意起来。

  根据以往的经验,夜光知道反对无效,乖乖套上他过大却温暖的皮夹克,暗暗深吸一口气,鼻端传来他很男性的气息,恍惚有种备受呵护的幸福错觉。

  「怎么?有什么不对劲吗?」察觉叶殊的眼神,范克衍也戒备地东张西望,直到确定没任何异状,这才耸耸肩,转开话题:「欵,说真的,好歹你也稍微透露一下唱片到底哪时候会完成,我好通知大家开始打包行李呀!」

  只不过为了拍一支音乐录影带,就要千辛万苦跑那么大老远去,害得他又要忙著订机票、接洽旅馆,又要处理一堆场地人员琐事,唉,像他这种任劳任怨、事必亲躬的万能经纪人还真是物超所值咧!

  「有事明天再说。」一句话打发他,银黑色的哈雷载著佳人远扬而去,独留一抹呛人的烟尘。

  「咳咳……」无情无义没血没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被烟喷得灰头土脸的范克衍心有未甘地撂下狠话:「妈的,哈雷了下起呀!也下去外面打听一下,我当年可是号称轰动武林、惊动万教的八线道鬼见愁疾速哈雷王耶!哼哼,我明天就去买台哈雷回来跟你『尬车』,让你也尝尝被人喷了一脸二氧化碳的感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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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摇滚乐界著名的创作歌手叶殊,近来似乎正在紧锣密鼓地制作筹备新专辑。据闻,为了这位由他个人音乐工作室所力捧的神秘新星,叶殊不但亲自谱写歌曲、全程参与制作,更不惜砸下重资,邀集业界第一好手量身打造造型和唱片封面……

  女人冷笑一声,满脸不屑地丢开了手中的报纸。「哼,宁夜光,算你行,居然能哄得叶殊晕头转向,甚至亲自帮你制作唱片!」

  她在屋中来回踱步,沉凝的表情像是在思索什么重要计谋,随著电话铃响,脸上的阴霾立刻一扫而空,她笑咪咪地接起电话。

  「喂?嗯,我是。你怎么这么慢才打来?对,我刚刚收到,待会就拆开看。嗯,谢谢你的帮忙,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女人轻呢软语,甜腻的口气娇媚婉转,几乎足以融化人,只是却和脸上的不耐烦表情成了对比。「好呀,那有什么问题,就约明天晚上吃饭。哎,你别哄我了,我还怕你这个红牌大记者临时放我鸽子呢!好,g一言为定,拜喽。」

  将无线电话随手一扔,红艳的唇角浮现一丝轻蔑冷笑。「白痴!真以为我会看上你吗?也不去照照镜子!要钱没钱,要脸没脸,如果不是看在你是个记者的份上,我才懒得浪费时间和你胡搞瞎缠!」她掂了掂茶几上的牛皮纸袋,撕开封口,拿出一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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