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后面那几桌,”侍者往后一指。“几过月来那边有桌客人老喝醉酒,醉得不省人事,老要同伴抬他出去,所以印象深刻,不过,最近倒没看见了。”
最近?难道这帮人会和葇亦的失踪有关?
飞狐心神一凝,却摆出一副姑妄信之的表情。“我敢用一百美元打赌,你现在已经忘记他有多少同伴,甚至他长得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侍者现出稳操胜算的笑容。“先生,我敢说您一定是从蒙地卡罗顺道过来的观光客,赌兴未艾,不然就不会……”
“没错!”飞狐脸现惊喜,抽出钞票。“这么一来,我更要跟你赌这一把!”
“这样的话,对不起,先生,您输定了!”侍者清了下喉咙。“那个老喝醉酒的年轻人是棕黑短发,戴眼镜,以男人标准来说,过分瘦小了点;同伴有男有女,有时三五人,有时七八人,都喊他‘皮耶’。”
皮耶?同伴?飞狐微蹙眉头,随即陷入沉思。
“先生?”侍者轻咳了一声示意。
飞狐立即回神将手中的钞票给他,夸张地打了个呵欠。“光看球赛,没得赌还真扫兴!我想,那天那个什么公爵千金来观赛时,一定把她闷死了!”
“可不是吗?”侍者笑了笑。“有人说那天公爵千金看球赛时忍呵欠忍到流泪
这话让飞狐的心猛一提,这不像葇亦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所做的事,难道有人对葇亦下药、顿时,他感到血气沸腾。
冷静!他勉强对自己说,这时的他极需要喝口酒好让思绪稳定!
让侍者送上一杯鸡尾酒后,他缓缓啜了一口,看着侍者退下的背影,心头却过滤着适才侍者所说的每一句话。
这么说来,若真和葇亦有关,那么这肯定是团体行动了!飞狐心中估量着,那个瘦小的皮耶,发色棕黑,若是醉到不省人事,又戴眼镜,那么有谁会注意到他眼瞳的颜色,至于短发可以……
一个念头陡然冲进脑中,飞狐黑瞳骤地一睁,随即起身走向置舒适的盥洗室,一个中年妇人正打扫男用盥洗室的外间。
“这里面的马桶没问题吧?”他随口问。
“噢!”妇人边做边说:“前两天塞住才弄好,都畅通了!请放心,先生。”
果然!他随意照着穿衣镜,做做样子。“是吗?到底是什么东西塞住?”
“一些黑黑长长的东西,警方说是头发。”
这却没在电视新闻里报导出来,可见是机密线索!飞狐心中想着,随手掏出几张纸钞,扔进镜抬边的小费箱里。
妇人眼睛一亮,欢喜地说:“谢谢!”
“这可能是你这阵子来收到最高小费的一次吧?”他故意浮夸地说。
“第二高的!”妇人随即拿起小费箱的纸钞,塞进自己衣内。“前几天,一群年轻人带着一个喝醉的女孩进来,给我两倍钱,要我稍微离开一下。”
“噢?”飞狐压下心头的激动,淡淡哼了一声。“两倍的小费呀?很特别!”
“是呀!”妇人点头说:“不过没什么事发生,所以……”
飞狐点点头,听着妇人叨叨絮絮说下去,心中却很快地做出整理。
葇亦肯定被人下药带走,而且极可能和这个什么皮耶的团体有关,假设是这样,那么昏睡的葇亦被乔装成醉酒的皮耶是件极容易的事,如此一来,便能解释葇亦平空失踪的道理。
可是这些人为什么会找上葇亦?若是勒索,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跟爵爷夫妇联络?想到这里,飞狐的心头不由得笼罩一层阴霾。
当葇亦再度睁开眼时,映入瞳孔的模糊身影随着意识的渐醒而慢慢清晰起来,最后,她终于看清,是个黑发棕眼,身材高挑惹火的美艳女郎。
这是什么地方?她想开口问,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醒了?”只见女郎眼露冷光。“想知道你在哪儿吗?”
想!但葇亦却无法感觉自己到底有没有出声或动作。
女郎冷笑了一声。“吗啡的感觉怎样?high得很过瘾吧?”
吗啡?她被注射吗啡?为什么?
这应该是很迫切的问题,但葇亦却感到注意力无法集中,身体像自己的,又不像自己的……
“告诉你,”葇亦感觉女郎好像扯着她的头发,但奇怪的是,她却不觉得痛。“这是一个很隐密的地方,隐密得连你那个亲爱的未婚夫都找不到!”
亲爱的……她半睁着无神的绿瞳,浑沌的脑海中闪现了一个英伟昂藏的身影,那曾举枪对着她的冷峻面庞,那始终在她心底深处盘旋的俊逸轮廓。
浓眉下的眼眸对她投以温柔爱怜的眸光,张展向她的健壮双臂对她诉说着温暖安全,恍惚间,她似乎奔进了他的怀抱,让他紧紧拥住了她。
飞狐,飞狐,她迷茫的脸上现出欢喜的微笑,就这样密密实实地抱着她吧!永远永远都别放手。
“笑?你还敢笑?”女郎对她半昏半醒的笑意怒骂起来。“你以为你就可以这样抢走我的男人?”
女郎见着葇亦脸上幸福甜蜜的微笑丝毫不变,更是怒不可遏,旋即扬手重重朝葇亦的脸上掴去,然而,葇亦似无所觉,微笑依旧,女郎怒意更炽,不禁忿然出手,连连打在葇亦的颊上。
“不准你笑!我不准你笑得那样满足!你给我停下来,听到没有?”女郎疯狂地喊着,甚至伸手扼住葇亦毫无抵抗力的颈项。“停!停!我叫你停——”
“住手!裘蒂亚,”始终站在女郎身后的两名男子见状,立即将女郎拉开。“你快要弄死她了!”
“我要把她的脸给打烂;谁准她那样笑的?”裘蒂亚怒吼道。
“那是吗啡的作用,你冷静点!”其中一个男子解释地说。
裘蒂亚喘着气,甩开身旁两名男子的手,理了理秀发与身上的衣装。
“既然她停不住笑的话,就让她笑个够好了;”她冷冷命令道。“西蒙,再给她注一筒吗啡!”
那两名男子愣愣相视好一会儿,没有动作。
“可是这样一来,”犹豫了半晌,较细瘦矮小的男子开口了。“剂量过重,会导致中毒,可能会闹出人命……”
“是呀!西蒙说得对,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而被寇尔知道的话……”
“你们是听我的,还是听寇尔的?”裘蒂亚怒声问道。
“当……当然是听你的,”西蒙连忙说。“可是你也知道,现在吗啡管制得很严,如果被警方或寇尔发现葇亦因吗啡中毒而死,很快就会追究到马汀和我的身上,这样一来,你也脱不了关系……”
“这个臭婊子!”裘蒂亚皆目瞪着意识昏沉的葇亦,恨恨骂着。“没有她,寇尔娶的就是我!我不能容忍她的存在!”
“这是欧洲,裘蒂亚,”那个子较高,叫马汀的男子劝导。“倘若葇亦就这样死去,一定会引起各界的愤慨,寇尔就算不知道是我们下的手,看那样的死法多少也会猜出一二成,这样一来,还是会牵涉到你呀!”
裘蒂亚抿起嘴,偏着头,默然沉思。
几分钟后,她静静开口。“嗯!我同意你们的说法,”随即语气变得平和起来。“马汀,你不是曾在南非实习过一阵子吗?”
“是……是啊!”马汀带着几分小心看着眼前美艳绝顶的女郎。
“能不能帮我联络一下你在南非的熟人?”裘蒂亚笑得很诱人。
“可以是可以,”马汀的长脸上现出不解。“不过有什么事要跟南非……”
“我突然想去度个假,”裘蒂亚甩了甩一头秀丽的长发。“远离一下文明,想看看弱肉强食的野生世界。”
马汀和西蒙带着无法理解的不安地互望一眼,不过,有着西班牙热情似火血统的裘蒂亚做事向来喜怒无常,他们也见怪不怪了。
“你说你常看到那群年轻的男女抱着一个喝醉酒的青年从马球场走出来,大伙儿坐在一辆敞篷车上,来来去去?有这回怪事?”
一个观光客模样高大的东方男子坐在一部计程车内,一面闲聊着,一面环游着巴黎市内。
“是啊!”司机一面掌握着方向盘,一面说。“那群年轻人看来都挺高尚的,噢!可惜今天他们没来,其中有个黑发女郎美艳得会让你流口水……”
“美艳的黑发女郎?”东方青年怔怔复诵着。
“是喽!”司机从后视镜暖昧地看了他一眼。“那种前凸后翘,让你全身毛细孔都会喷火的身材,典型的西班牙美女!在你们日本很少见吧?”
日本?东方青年的眼睛不满地微眯了眯,却没发作。
也好!司机若要将他当成日本人,对他来说,反而是种无型的保护,对他飞狐来说,在行事上,说不定还是种方便。
只听司机继续。“就是那个美得过火的西班牙美女,还害得我每回在他们看球赛时,都紧盯着那部美女所开的敞篷车的车牌遐想……”
飞狐心一动,却不解地扬眉。“噢?光看车牌就能遐想,你也真行!”
这话说得司机哈哈大笑。“想像那种香车美人的滋味!年轻人!在遐想中,我简直成了詹姆士·庞德!”
“现在美人不出现了,你也当不成OO七了!”飞狐有意打趣地说。
司机再次大笑。“那不打紧!我现在已经练到只要想起车牌号码,就能遐想那种拥抱西班牙美女,开着敞蓬跑车的美妙滋味!DJI5639,瞧!我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BINGO!飞狐敷衍地点头,暗自记下车号,就料到这些老是固定在球场边等着载客的计程车总会有些他想要的小道消息。
“司机老兄,”他用随性的语气道。“请停在前面的旅馆前,我就住那儿。”
“可是我们市内才游到一半!”
“真是抱歉得很!我忽然想起有点事忘了办,”他一脸歉然地掏出几张钞票。
“这样吧!今天整天的车资我还是照付。”
司机也不跟他客气。“难怪大家都说日本人很有钱,果然不错!”
不等计程车扬长而去,飞狐已经转身走进这家五星级饭店。
“我急着要谈一笔越洋生意,请给我有电脑网路的房间。”飞狐对柜台接待员道。
“是的!”不一会儿,接待员送上一张卡形钥匙。“第1215房是您的了。”
几分钟后,电脑主机运转及敲击盘键的哒哒声便在第1215房内回荡。
飞狐专注地凝视电脑萤幕上的一切动向,只见萤幕上一忽儿跳动着画面,一忽儿显现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文字。
几分钟后,萤幕跃出一个数据模样的画面,飞狐熟练地键入DJI5639。
大约过了一分钟,电脑萤幕上出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新画面。
“嗯!”飞狐盯看着萤幕上黑发棕眼的姣美影像及一连串的资料,喃喃自语。“裘蒂亚·莫泊库斯,果然是典型的西班牙美女!住的地方似乎也挺好的……”
午后的阳光投射在这栋被藤蔓围砌的房子,显得十分慵懒。
西蒙才刚从市区买了一车杂货回来,正准备往屋内搬,突然一股不知从哪冒出的力量一把将他的后领拉住,正待张口出声,一种冷硬的感觉却直戳他的太阳穴。
从窗户的反影,西蒙赫然发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用乌漆的枪管紧戳着他的头,那人的轮廓却被自己的头给挡住了,不由得吓得全身发抖。
“别动!”那低低的耳语饱胀着沉沉的杀机。“这把枪可是不开玩笑的!”
随着那不知名的低语,西蒙冷汗涔涔地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
“是裘蒂亚绑架了葇亦,对吧?”
那声音自他身后闷闷传来,似乎不甚真切,然而,这每字每句都重重敲击着西蒙的耳膜,顿时,他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棕黑短发,瘦弱矮小,戴眼镜,你就是那个皮耶?那个让昏睡的葇亦所乔装的皮耶?”那声音方透着一股对事情来龙去脉的了若指掌。“裘蒂亚指使的?”
西蒙登时感到后脑一凉,“皮耶”是假名,没想到竟被识破。
“你……你是寇尔派来的吧?”这是西蒙所能想到的。“我……我什么也不知道,真的……”
西蒙的话尚未说完,一声闷闷的枪声在他耳畔骤然响起,令他悚惧地大叫一声,以为自己就此魂归天国,没想到额头上的剧痛却提醒着他尚在人世,子弹不过堪堪擦过他的额头咻地飞去,饶是如此,他已吓得两腿无力了。
“噢!”只听对方用极轻松的语气说:“手滑了!再试一次吧!”
“不!”西蒙大叫一声,随即飞快地说:“裘蒂亚到地中海去度假了。”
这是裘蒂亚临走前吩咐,若是寇尔问起,便如此这般地说。
“是吗?”
身后的语气说明了毫不采信,那子弹再次上膛的声音更证实这一点。
“等……等等!”
西蒙脚一软,若非后襟被对方稳稳抓握着,恐怕已经瘫在地上了。
没想到寇尔自己不来,却派出这么固执的手下,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事到如今,他还真不晓得该不该背叛裘蒂亚。
当初,他和马汀读医学院的学费虽说是寇尔出资,但却是裘蒂亚从中说项的,因此不管是听寇尔或裘蒂亚都是天经地义,而现在寇尔和裘蒂亚的关系发展到这样不堪的地步,他和马汀还真不知道该帮谁,不该帮谁。
但是此时,寇尔竟出人意料地派遣了眼前这个凶神恶煞似的陌生手下,更教他左右为难,却无法不说出实情。
“裘……裘蒂亚和马汀到……南非度假……”
“带葇亦一起吗?”后面的人见西蒙缓缓点头,又问:“为什么?”
“本……本来裘蒂亚要让葇亦小姐注射过量的吗啡,可是后来又改变主意说要到南非去……”
“去南非做什么?到什么地方?”身后的声音越发阴沉。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西蒙带着哭音低喊。“叫冠尔别这样逼我!裘蒂亚只说要带葇亦小姐去体验一下弱肉强食的世界……”
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肉强食的世界?立在西蒙身后的人怔了怔,背脊陡然冒出一股寒意,糟了!难道是……
“她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那询问的声音不觉透着极度的焦急。
“今天下午两点的班机,直飞南非的约翰尼斯堡。”
西蒙呜咽地说到最后,无法控制地骇泣起来,就在此刻,后襟骤然一松,回头一看,却了无任何人的踪影,仿佛适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梦魇。
其实,有严重近视的西蒙若再看得真切些,便能发现离他不远的大树后,一个人影正如飞跃的狐狸般,一闪而过。
当然,就算看到了,他也不会认得,原来那个迅捷如风的人影,就是飞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