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葇亦走进生气盎然的阳光室,夫人正端起茶杯。
“最近你准备要参加钢琴比赛吗?”在明媚的阳光下,看着女儿如娇艳的花儿一般亭亭玉立,夫人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骄傲。“常听你在练一首曲子。”
“没有,”葇亦接过佣人奉上的茶,掩饰性地轻啜一口。“只是弹着好玩。”
夫人笑笑,静静看着正在用茶点的爱女。
“怎么了?”发现母亲的眼光别有涵意,葇亦不禁放下茶碟。“您好像有事要告诉我。”
“记不记得在你的生日宴上,邀你跳了整晚舞的寇尔?”
葇亦点点头,不明白母亲为何突然提起。
“你对他的印象如何?”夫人询问的眼光闪着兴奋。
“不错吧!”她漫声回答,却无端端想起了飞狐,引起了心头一阵痉挛。
“很好!”母亲立即有了含笑带喜的神情。“这样你父亲就能答覆毕雷斯家那孩子的话了。”
这话听得葇亦一头雾水,却又没有细究的欲望,脑海骤现飞狐的影子教她失了神,只得在母亲前强力掩饰。
看着母亲愉悦地谈笑着,葇亦漫不经心地点着头,心中不觉叹息着,这真是个漫长的下午。
“订婚?”
在这个迷人的夜晚,葇亦才刚和父母用完晚餐,坐在起居室里喝茶,而父亲所透露的这个消息,让她感到似乎是在听社交圈里的花边新闻。
“是呀!”母亲笑吟吟地坐到她身旁。“记不记得你还告诉我说,对寇尔的印象很好,上回你在台湾失踪,也多亏寇尔大力帮忙,才能那么快找到你!”
“不是寇尔!是……”
她冲口而出,就要告诉父母其实是飞狐救了她,要说出在台湾那几天的经历时,飞狐愤恨的声音陡然在耳边响起。
你可以喊再大声一些!让全世界的人都晓得我是杀手!让全世界的警方都来通缉我!这样一来,葇亦郡主更能成为除恶务尽的女英雄!
想到这里,一股酸意又猛冲上她的眼眶。
他讨厌她,是的,他讨厌她!
“葇亦?”
葇亦忙回过神来,见父母亲投来的关切,连忙笑笑。“没什么!”
“寇尔对你一往情深哩!”谈起寇尔,爵爷脸上扬起欣赏之色。“何况他是个绝对门当户对的对象,把你交给他,我和你母亲都会很放心。”
“放心?”她却对寇尔有茫然不知之感。
“是呀!”坐在身旁的母亲执起她柔嫩的小手。“你是朵娇嫩的花,需要人呵护,你父亲和我更不愿看你受苦,在这众多对象中,只有寇尔最能保护你!”
她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到父亲说:“我想,下个月是让你和寇尔订婚的好时机
“怎么了?宝贝儿。”母亲发现她的神色有异,立即关心地问。
“父亲,母亲,我……”葇亦直觉地想反对父母的决定,但在顷刻间,又失去了勇气,毕竟她从来没有当面违拗过父母的只字片语。
“你的脸色有点苍白,”爵爷端详着她,眼中闪着父爱。“要不要先休息?”
葇亦迟疑了一下,上前亲吻父母。“嗯,我先下去。”
看着女儿窈窕的身影优雅如兰地走出起居室,爵爷夫妇都感到欢喜。
“想到这孩子要当新娘了,我就……”夫人的眼角微泛起泪光。
“她和寇尔会是最美好的一对!”爵爷像完成一件大事似地自豪道。
然而,葇亦却完全感觉不到父母的欢喜。
她无力地走回房内,坐在镶着金边的白色梳妆台前,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照片,照片里的人微仰着头,眼波盈盈,娇媚的嘴角微微翘起,黑色的秀发如丝缎般飘扬着,看来就像童话中的仙子般教人神往。
“这是你最美的一张照片,葇亦小姐!”
身后响起的声音惊醒了她的神游,回头一看,是玛丽莲。
“我以为你睡了!”她下意识掩饰地将照片放回抽屉。
“要先看你睡了,我才放心!”玛丽莲看着她关上抽屉。“你从来就不给人那张照片,记不记得,你说这是你最得意的照片,所以只给心爱的人!让我常常在想,那样的人会是个怎样俊美的王子,或者是绝对潇洒的顶尖人物。”
“玛丽莲!”她像被猜中心事似地起身背向玛丽莲。“我想睡了!”
玛丽莲叹了口气,为她掀开床被。“我听说你和寇尔爵士的婚约,很替你高兴,可是你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兴奋,好像跟爵士结婚的对象是别人一样。”
葇亦默然褪下衣装,让玛丽莲为她套上睡衫。
“你没把那张照片给寇尔爵士,是不是打算晚一点再给他?”玛丽莲一面服侍葇亦上床,一面滔滔说着。“还是那个心爱的人还没出现?要不就是那个人跟你错过了!”
葇亦却没说话,只静静地让玛丽莲为她将被塞好。
“好好安睡吧!小姐。”玛丽莲在葇亦脸颊上轻轻一吻。
所有佣人里,只有年长葇亦两岁的玛丽莲能有这样特权,因为她从小就负责照顾葇亦,也是葇亦专属的玩伴。
“玛丽莲!”葇亦在玛丽莲要退出房间时,忍不住出声了。
“是的,小姐。”她转过身来,温柔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葇亦。
葇亦并没有看她,湖水般的绿眸在此时淡淡地蒙上一层霜,幽黯的声音如氤氲般消散在空气间。
“有没有经验过,那种只相处了几天,就让你想念到心痛心碎的人?想把最好的照片寄给他,却发现无从寄起……”
瑞士
“……弗氏财团的弗瑞瑟公爵和夫人偕同爱女葇亦郡主来到了现场……”
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旅馆里,飞狐正凝神注视着电视画面里如画般清艳的面庞,理智要他转换频道,然而他失神的眼光只随着电视画面里的葇亦打转。
她也来到瑞士了!飞狐像是对电视,又像是在对自己说,现在,他们两人都在瑞士!共同呼吸着阿尔卑斯山的空气,共同享受着这温暖的阳光……
不同的是,她为慈善晚会而来,而他则为掠取人命而来!
在电视里,她看来比在台湾成熟妩媚多了。
台湾!飞狐本能地深吸一口气,让胸口骤来的刺痛缓缓退去,嘲讽地笑笑,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在台湾与葇亦邂逅的那段已经过去了,早就随风而散,怎么会突然发神经呢!
那清丽绝伦的倩影,直到现在,每每一想起,仍会教他低回不已。
“葇亦……”飞狐怔怔看着电视里嫣然巧笑的丽影,不自觉地出声低唤。
“小姐,”玛丽莲敲了敲房门,走进来,打断正在看电视的葇亦。“寇尔爵士来访。”
“噢!”葇亦应了一声,却像没听见似地动也不动。
是什么让小姐看得这么认真?玛丽莲好奇地把视线调到电视,讶异地发现竟然是——新闻!虽说葇亦小姐有时会看新闻,但是也没见她那么专注过。
“……犯罪集团的首脑遭到枪杀,以其稳准狠的手法来看,似是出自职业杀手,警方怀疑是黑道帮派的恩怨……”
玛丽莲更感不解,从什么时候起,葇亦小姐偷偷看起暴力新闻来了?哎呀!不妙!要是被爵爷和夫人发现,恐怕连她都要遭殃。
“小姐!”她得赶紧让小姐转换频道。“小姐!别看这么暴力血腥的……”
只见葇亦心神不属地喃喃自语。“也许是他,也许不是他……”
“小姐!”玛丽莲摇了摇葇亦的肩膀。“小姐,寇尔爵士来拜访你了,他已经在起居室等候多时了。”
“噢!”葇亦吐了口气,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看小姐走得摇摇欲坠,玛丽莲真怀疑葇亦的魂魄是不是还在漫游太虚,哎!她得跟紧一点才行!
玛丽莲随手把电视关了,提起脚步,急急朝葇亦追了过去。
“葇亦!”
看到葇亦娇媚的身影出现在起居室门口,在这里等得满脸不耐的寇尔立即换上温文儒雅的笑容,走上前,执起她葱白的纤手,很绅士地轻轻一吻。
“葇亦,几天不见,你却越来越美!”这用不着他昧着良心说,是实话。
“爵士,让你久等了,真不好意思!”葇亦的态度保持着习惯性的礼仪。
“葇亦!”寇尔的笑容看起来像雕像般完美。“你真是难能可贵的淑女,我们再过一个礼拜就要订婚了,而你却还叫我爵士,如此见外。”
“我的母亲到现在仍喊我父亲‘爵爷’。”葇亦公式化地维持着社交礼仪。“爵士今天怎么有空来呢?”
“我要参加一场马球,不晓得有没有这个荣幸邀你观赛,为我打气?”
“现在?”葇亦诧异地看着寇尔。
只见寇尔笑容不变。“放心好了!我已经征求过爵爷与夫人的同意了。”
“加油!加油!”
马球场上的呐喊声响成一片,但不是每个人都如此兴奋,至少葇亦不是。
贵宾席里的葇亦忍着呵欠,朝底下热闹一片的观众席望了一眼,要是有得选择,她还宁可坐在下面的三等席位,跟着大伙儿摇旗呐喊,大叫加油。
她啜了口茶,朝席间扫瞄了一眼,这个每桌只设三个位置以便贵宾一面悠闲地享用点心,一面摆出高雅姿态观赛的贵宾席,可真是安静得乏味!
不知怎地,葇亦感到阵阵无法克制的NB729意,似乎连手边的茶都无法提神,反而越喝越困倦,害得她眼皮像磁铁似地,直受地心引力的影响,只下不上,大概是这个贵宾席真的太无聊!但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睡着,那可就更难看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转过头去,看看席上寥寥无几的贵宾,似乎有人跟她微笑,然而她已经NB729得直流泪,意识也越来越朦胧,越来越……
“葇亦!”刚赛过马球的寇尔在休息室彻底整理过自己的仪容后,风度翩翩地朝贵宾席走去。虽然葇亦即将成为他的未婚妻,在他拿到弗氏财团的实权以前,他仍要小心对待这个将属于他的小女人。
想到拥有葇亦便等于拥有弗氏王国,寇尔一面走进贵宾席,一面为自己未来的美梦露出迷人的笑脸;从今天起,他将运用每一分钟来和葇亦相处,以掳获她的芳心,这样一来,对于往后伟大的计划,便能无往不利!
“葇亦!你看到我在……”
他愉悦的声调还飘扬在空中,便陡然断了,接着的是万分的错愕。
葇亦呢?
瞠目瞪视着空无一物的贵宾席,刹那间,寇尔迷人的笑容僵住了。
第五章
在任务完成后,能好好洗个澡,真是莫大的享受!
飞狐不知道自己在莲蓬头下待了多久,不知什么缘故,竟越来越爱这样待着,甚至在连走出浴室后,还让雨点似的水珠自莲蓬头喷洒而出。
这样坐在房里,凝神静听着自莲蓬头洒泻而出的水泉,恍惚间,他总觉得好像葇亦在隔壁洗澡,好像随时都会穿着他的衣衫,亮着湖水似的绿眸,笑吟吟地跳到床上,愉悦地哼着歌钻进床铺入睡。
自己真是有病了!他日复一日地对自己这样骂着,却夜复一夜地做着同样的动作,洗完澡后,倾听浴室水泻的声音,想像着葇亦依然在……
这究竟是怎样的病态?如此对一个相处才不过几天的女孩朝思暮想,魂牵梦萦?当初不也是自己执意结束彼此不应有的牵绊?
从每回的电视报导上看来,一回赛过一回娇媚的葇亦都能做到忘却,而他这个始作俑者竟还这样念念不忘!真是……
刚从浴室走出来的他,见电视上又出现那让自己时时低回的清艳容颜时,不由得咒骂一句,走过去准备将电视关了。
是该下定决心彻底忘却的时候了!或许他在欧洲停留太久了、或许他该回南非去,看看老狐狸是不是还活着,或许……
“……弗瑞瑟公爵的爱女葇亦郡主在今天下午马球场的贵宾席上观赛时,突然失踪……”
电视里的报导让他猛地打住要关掉的动作,心脏也急速跳动起来。
这是他听错了吧?葇亦怎会又不见了?
是这臭丫头在恶作剧吧?他紧盯电视萤幕故作轻松地想。
然而,电视萤幕所显现的下一个画面,明白告诉他,这不是葇亦的恶作剧,葇亦可能会对他做戏,但是画面里爵爷夫妇哀痛欲绝的神情却万分不假。
他缓缓在角落的沙发上坐下,心绪坠落在深沉的思潮里,眉心随着念头的流转而越凝越紧。
葇亦不见了!他硬逼自己面对现实,葇亦有可能已经遭到绑架!
飞狐不自觉合上眼,一颗心剧烈绞拧起来。
葇亦会在哪里?谁会绑架葇亦呢?
葇亦在哪里?
这个问题恐怕连葇亦自己也弄不清楚。
当她缓缓睁开眼睛时,眼前一片朦胧,感觉上似乎有人走近,有人说话,她的注意力却完全无法集中,似乎连思想都是涣散的。
她的眼皮只张了一下,旋即又重重合起,连自己身在何处都来不及问。
好暗!好沉!好NB729……
马球赛正热烈地进行着,并不会因公爵千金曾在此失踪而取消赛程。
观众席上的火爆的加油声亦然。
在今天贵宾席上,有一个西装笔挺,清峻伟岸的东方男子专注地看着球场上人马合一的运动,但他微扬的单眼皮下深沉不见底的黑眸却透出一股冷静,完全没有感染在场的那种狂热。
他今天坐在这里自然不是为了球场上激烈的球赛,当然也不是巧合,而是经过了几天几夜的盘算与计划才决定采取的行动。
那天,葇亦就坐在他的位置上;飞狐思量着:没有人看她走出去,她却就此消失,而爵爷夫妇也没接到任何勒索电话,这……诡异!
“先生,”一位身着制服的侍者打断了他的思绪。“请问还要来点什么吗?”
飞狐心念一动,就这两天来的观察,负责贵宾席的服务生似乎只有三四位,所以那天在贵宾席上的所有动静……这些服务生就算不明白来龙去脉,也应该看到些蛛丝马迹!
想到这里,他刻意用生涩的法语开口。“听说几天前有个公爵的千金在你们这里失踪,好像就在我这个座位上,我会不会也这样突然不见了?”
那侍者脸色微微一变,勉强维持笑容。“先生,您说笑了……”
“真的!真的!”他用指证历历的口气讲。“电视不都报导出来了吗?说不定是绑架,唉唉!真是危险,来这里的人都……”
“那件事与本球场无关!”侍者急急说明。“来看球赛的贵宾有不少……”
“这么说来,”他显出好奇的神情。“那天那个什么公爵千金来观赛时,这个贵宾席上不只她一个贵宾喽?”
“当然!”侍者立即说。“其实观赛的贵宾向来不多,但也不会只有一个而已,那天倒是挺热闹,有人还喝醉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