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温兆麟停下手边的动作，好看的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几乎察觉不到的笑容。「如果我连这种事都生气，那么会有很多人死在我的拳头下。」
白浩闻言，淡淡一笑。「说正经的，你来台湾也五天了，该替你接接风了。」
「再说吧！我想先深入了解这案子。」他不感兴趣地答道。
「工作归工作，大伙儿之间的这份情谊也挺重要的，况且这么久没见，也该约出来聊聊了。」
「再说吧！」他还是那句话。
无奈之余，白浩走到他面前。「兆麟，你真的认为凶手是个外科医生吗？」
「你怀疑我的判断能力？」温兆麟微微皱起浓眉。
「不敢。」白浩连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一向信得过你，以前是，现在也是。」
「那不就得了。」
「只不过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得知的？」
「白浩。」温兆麟冷漠的双眸直直盯著他，「你今天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刚才我不是都解释过了吗？」他摸摸白浩的额头，「你是不是病了？要是不舒服的话，就早点回家休息。」
「我好得很。」白浩拍开他的手，「你的进展太快了，才五天而已，就已推断出凶手的职业，我们花了一个半月，却什么也查不出来。」
「你们不用心。」温兆麟淡淡地道出结论。
「是你太投入了。」白浩摇了摇头，他知道兆麟就是这种人，太尽责了，这是他比不上的地方。「休息一下吧！我去替你冲杯咖啡。」
一走出会议室，白浩就被陈建堂拉到旁边。「喂，杀人魔的案子有进展了。」
白浩正色道：「说来听听。」
「没有办法说，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就这样，白浩和陈建堂立即来到侦讯室，当白浩一见到杜小嫣时，他整个人愣住了，「小姐，你的样子……」
老天，这女孩是遇到了什么事？瞧瞧她，她的模样用「惨不忍睹」这四字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像鬼对不对？」杜小嫣苦笑地看看自己的身上。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有关系。」杜小嫣无奈地笑了笑，她的白衬衫和牛仔裙已不复原来的洁净，取而代之的是肮脏的泥泞；原本乌黑柔顺的秀发被雨一淋，就跟个疯子差不多；白皙的俏脸也满是污泥。她这模样真的很恐怖，实在也不能怪那位计程车司机把她错认为「好兄弟」……喔，不！该说「好姐妹」才对。
「小姐，刚才失礼了。」白浩向她道歉，「你说你有见到杀人魔，可否将当时的情形说一遍。」
「还要再讲一遍啊！」好麻烦喔！
「希望你能合作。」白浩露出惯有的笑容，令人无法拒绝。
杜小嫣没有办法，只好再说一次。
听完整个过程后，白浩问道：「你知道那个地方的地名吗？」
「不知道。」笑话，她要是知道，早就找路回家了，也不会倒楣碰到这档事。
「那可能要麻烦你带我们去找找看了。」
「我带你们去！？」杜小嫣指著自己，惊叫出声。
「不行吗？」她不愿意重回现场是可以理解的，但原先载她来的那位计程车司机早已不知所踪，而她又不知道凶案现场附近有何显著目标物，这可怎么办？「小姐，你真的不能带我们去吗？」白浩再次问道。
「不能。」开玩笑，她才刚从那里逃出来，只有鬼才想再回那个鬼地方去。
「这点恐怕由不得你。」一句低沉、威严的声音从杜小嫣身后传来，把她吓了一跳。
「兆麟。」白浩向他打声招呼，很高兴他也加进游说的行列。
「喂，你是谁？凭什么这么说？」这可恶的臭男人凭什么命令她？哼！她偏偏不听他的，看他能怎么办？
温兆麟迳自越过她，拿了笔录就看，连瞧她一眼也没有。
「我是温兆麟，是这件案子的负责人。」他简略地自我介绍，「杜小姐，社会大众非常重视这件案子，希望你能牺牲一下，帮助我们警方。」
「哼！」杜小嫣冷笑一声，「你们警察不是很行吗？也许几天后你们就会发现尸体了。」
「你说的不错。」温兆麟手撑著桌面，炯炯的双眸直瞅著她，「但如果早点找出尸体，对案情肯定会有帮助，你说是吧！」
他居高临下的姿势有股令人不敢抗拒的压力，杜小嫣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惊。
「况且，你也不愿意看到被害人死不瞑目吧！」
「呃……」杜小嫣瞪大了眼，吃惊地看著他。他……居然猜中了她的心思。
温兆麟紧瞅她一眼，低笑一声，「各组员待命，准备出发。」
白浩笑了，他就知道兆麟会搞定。「是的，队长。」
「知道了。」李承宗和陈建堂虽然百般不愿，但还是不敢抗命。
呃，等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又没说要带路。「等一下……」杜小嫣急呼出声。
「还有问题吗？」正要踏出侦讯室的温兆麟回头看她。
在看到他的眼神时，杜小嫣竟讲不出半句抗议的话，情急之下，她只好指著一身泥泞的自己。「我……总该先换件衣服吧！」
温兆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浩，拿件衣服给她换，换好马上出发。」
「好的。」
「倒楣，这么晚了还不能回家睡觉。」杜小嫣埋怨道。
「难为你了。」白浩安慰著她。
「算了，算我运气不好！」其实最让她气愤的是那个无视她感受的无礼男人。「你们队长是个白痴、神经病、自大的讨厌鬼！」她从白浩手中接下衣物，并丢下这一串话。
白浩怔在原地，看著远去的倩影，竟忘了替好友说话辩解。
第二章
这该死的臭男人，他不但是个自大狂，还是个变态狂。
杜小嫣忿忿地瞪著比她高出两个头的温兆麟，心想她一定是疯了，才会答应他这个无理的要求，
「杜小姐，可以开始了。」森寒的夜里，温兆麟的俊脸看起来比平常更加严肃、冷酷。
「喂，我都已经告诉你发现歹徒的地方了，干嘛还要我再进去一趟？」杜小嫣双手环著自己娇小的身躯，毛骨悚然地看向小径。虽然现在雨停了，但那份诡异的气氛仍环绕在四周。
「这叫案件重演，我想多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温兆麟公式化的解释。
「可是……」
「放心吧！我们都在你后面，你不用怕。」
在他「关注」的目光下，杜小嫣只好硬著头皮走进小径。
「实在没必要这么做的。」一直等到杜小嫣消失后，白浩才轻声道。
「要破案就有必要。」温兆麟看他一眼，露出自信的微笑。「凶手不会逍遥法外太久的，走吧！」
****
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做过什么坏事，不过是脾气坏了些，为什么会让她遇上这种事？
杜小嫣愤恨地踩在刚刚离开不久的路上，对于自己的遭遇除了感到委屈、恐惧外，还掺进大量的不满。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她相继在电视、报纸上看到杀人魔的恶行，但除了替那些可怜的受害者掬一把同情泪外，凭她一个小作家又能帮上什么忙？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担子竟会落到她双肩来，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但最让她感到讶异的是，莫过于那个叫温兆麟的竟看透了她内心所想的一切。
他看出她的犹豫、不安，虽然他的「直言不讳」令人有些讨厌，但是，当他替她作抉择时，她却无法拒绝，也许，她潜意识里其实也是想这么做的吧！
想著想著，杜小嫣已走到当初的那个旧路灯下。
接著，她照温兆麟的指示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她发觉自己这样子实在很蠢，而且她也听到后方传来几声低笑。
真是太没礼貌了，她是在帮助他们找线索耶！他们怎么可以笑她。
「怎么不继续了？」温兆麟见她停了下来，遂走近问道。
「继续个屁！」杜小嫣的粉颊气得红扑扑的，她指著他的鼻子，愤怒地道：「你要搞清楚，我是来协助你们办案，并不是来当小丑取悦你们的。」
白浩听了，赶紧向李承宗他们使眼色。「你们别闹了。」
李承宗及陈建堂见状，只好闭上嘴巴。
「好了，接下来呢？」温兆麟对于李承宗他们的行为并没有任何表示，眼睛仍盯著杜小嫣。「凶手从哪个方向出来？」
杜小嫣指著他的后方，「你后面的草丛。」
温兆麟往后一看，「可还记得凶手的特征？」
「嗯……」杜小嫣侧头想了下，「他穿著黑色的衣服，戴黑色手套，身材高高瘦瘦的。」
「有多高、多瘦？总有个明确的答案吧！」他逼问著她。
他把她当犯人吗？口气这样严厉。「不比你高，但比你瘦，这个答案满意吗？」
「很好。」意外地，他笑了。「有没有看到凶手的长相？」
「恶，别提了。」只要一想到那张鬼脸，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怎么说？」温兆麟万分不解。
「老实说，我没看到他的真面目。」
「那你看到什么？」
「面具！那个变态家伙脸上戴著一张面具，青面獠牙的，头上还有两只角，恶心极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在讲鬼故事啊！」旁边的李承宗及陈建堂听完她的话后，不禁大笑。
瞬间，杜小嫣的双眸燃起了怒焰，她向温兆麟提出质疑。
「有没有人向你说过，你的属下很不懂礼貌。」
「没有。」
「好，那我算第一个，他们实在很没有绅士风度耶！」
「这是他们的本性，我看不出这样有什么不好。」他无意中替他们俩辩解。
「你－－」杜小嫣为之气结。
李承宗及陈建堂闻言，收起了不正经的玩笑，又惊讶又疑惑地望著温兆麟，对他的观感逐渐改变中。
「做事吧！全部人员分成四组，对这地区做地毯式的搜查，一有发现，随时回报。行动！」温兆麟发挥领导者的气势，不疾不徐地下达命令。
一阵骚动后，路灯下只剩温兆麟、白浩及杜小嫣。
「喂，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调查完就可以了。」温兆麟淡然道。
「调查不是你们警方的事吗？拜托，我现在又累又困耶，可不可以先送我回去？」
「对不起，现在没空。」温兆麟藉著昏暗的灯光，审视手中的资料。
「没空！？你该死的说的是哪国的鬼话？」杜小嫣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
「你脾气很差钦，讲不到几句话就发一次火。」温兆麟盯著她，口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要你管，我脾气好不好干你屁事！快送我回家。」
「没空，要走自己走。」
两个脾气火爆的人谁也不让谁，似乎四周的冷空气也降不了他们身上的火气。
「好了，不要吵了。」白浩出来当和事佬。
「警官，你以为我喜欢和他吵吗？他太不可理喻了。」杜小嫣仍满肚子火。
「你还不是一样。」不知怎地，温兆麟就爱和她斗嘴。
「你管我！你这个超级自大狂。」
「你呢？气质特差的小辣椒。」
「自命非凡的丑八怪。」
「哈！你在说你自己吗？瞧瞧你，胸前平得跟啥似的，屁股又无半点肉，你这种女人要倒贴我，我还得考虑。」
「你－－」杜小嫣的美眸快喷出火来了，「你去死吧！」
「你先请。」
「可恶！你要是不想死，那就去吃屎啦！少在这碍本姑娘的眼。」
「哦，不用了，这种人间美食你还是留著自己享用吧！」
「你－－王八蛋！」
「说粗话了哟！都说你没气质了，果然不假。」
「啊－－」杜小嫣控制不了地大声尖叫。
温兆麟捂著双耳，「杜小嫣，拜托你，请不要在荒山野地里任意尖叫好吗？会吓到人的。」
「送我回家。」杜小嫣怒视著他。
温兆麟不吭一声。
「你这该死的，送、我、回、家！」
「好了，杜小姐，你不要激动。」白浩撞了温兆麟一下，示意他放软态度。
对于兆麟今晚异于平常的行为，他也觉得匪夷所思。兆麟一向是个讲理的人，杜小嫣如果执意要回去，他也应该会答应才是，怎么……奇怪，他是怎么了？
「杜小姐，非常抱歉，我们因人手不够，所以无法送你回家。如果不介意的话，请你先进车内休息一下。喏，就是靠路边那辆黑色轿车。」白浩怕他们再吵下去，只好如此建议。
杜小嫣没有办法，和那家伙一吵，她都快累趴了，现在她只需一个地方休息，即使是车内也好。「你们的动作要快点喔！」她走时仍不忘回头叮咛，顺便瞪了温兆麟一眼。
「白浩，你搞什么鬼？」等杜小嫣离开后，温兆麟才向白浩问道。
「你指哪方面？」白浩装傻。
「为什么叫她坐进我的车？」
「我才要问你咧！你今晚很反常哦！证人要回家你干嘛反对？」
「就如你所说的，人手不够。」
「我知道你有更好的原因。」白浩根本不信他的说辞。
温兆麟抬头望著夜空，坦然道：「我是为了她好。凶手已看到她的面貌，恐怕会杀人灭口，多看著她一秒，等于多延长她一秒的寿命。」不知不觉中，他的语气里掺进些许柔情。
「兆辚……」白浩感觉到了。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温兆麟干咳一声，「对了，你还没解释，为什么叫那泼妇坐我的车，你可以让她坐警车呀！」
「呃，这……」白浩一时语塞。
「你该不会要我送她回家吧！」他盯著手足无措的白浩，「你想撮合我们？」
「我怎么会这么做？」白浩一时心虚。
「你就会这么做。」温兆麟冷哼一声，「别白费心机了，那种女人，恶！」
死鸭子嘴硬！白浩淡淡地笑了起来，兆麟愈是掩饰他的情感，情感反而暴露得更多；他倒要看看，兆麟要用何种态度去面对这段心中最原始的感觉。
「你笑什么，我说我……」
「好，算我多管闲事。走吧！承宗在叫我们了，去看看有什么发现？」他拉著温兆麟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进到草丛里，李承宗及陈建堂便迎了上来，「发现尸体了，」
温兆麟和白浩看过尸体后，不禁皱起了眉头。
「现在怎么办？」陈建堂问著温兆麟，从刚刚他对他们的维护，他逐渐开始服他了。
「封锁现场！」温兆麟下了命令，神情依旧冷峻。
「是！」
可恶的歹徒，不抓到你，誓不罢休，你等著吧！温兆麟凝望夜空立下了重誓。
****
「好慢喔！怎么这么慢呢？」轿车内的杜小嫣无聊地东摸西摸，偶尔还将头伸出车外望望漆黑的夜空。
她和温兆麟吵了一架后，虽感疲累，但周遭的诡异气氛使她即使在这车上待了半个钟头，仍然合不上眼。
「该死的人，竟然不先送我回去！」杜小嫣想起来就有气，「竟然还说我身材差，哼！我这叫『秾纤合度』，是他不识货，他那种人怎会看出我隐藏在内的美丽。对，是他不会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