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同情的看着她,沉思了片刻,他道:
“好吧!我就掩护你离开这里。”
难得他有这番闲情与雅量,从善良、邪恶到无恶不为,他知道纯真年代已离他好远、好远,因为他需要靠霸气与魄力,才能够稳固他的地位,如今这小宫女却触动了早已被他遗忘的良心。
尤其是散发在她眼眸底下那一抹坚定的神情,深深的打动了他的心,他决定帮她到底,而不单单只是塞给她两只鸡腿那么简单。
“想不到你人这么好,我以为你……”真的是人不可貌相,他长这副样子居然心肠这么好。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现下不想知道你有多厌恶我的长相,我只希望你能平安离开,而这点小事难不倒我。”黑鹰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你——”正想开口抗议,倏地他足下一蹬,而她整个人已朝屋檐飞了上去,琉裘惊愕的呆掉了。
一阵沙尘随叶飞舞,他夹着她小小的身躯,飞跃过屋檐、高墙、树藤……
良久,琉裘只能傻呼呼的盯着眼前的男人发呆,半句话也讲不出来。
坦白说,江湖武学她一点也不懂,这就是所谓的飞檐走壁吧!只是料想不到竟是如此的厉害,才三两下工夫,她已“飞”出皇宫了。
“大叔,谢谢你把我救出……救出……”她努力思索着恰当的辞汇,因为她不想对男人透露出自己的身份与逃婚的理由,“救出火坑,你的大恩大德,小女子实在不晓得该怎样报答。”
“瞧你把皇宫内院形容成这样,可想而知这些年来你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你就当我是在做善事吧,只要从此以后,你过着安乐的日子,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黑鹰那早被遗忘多年的良心,竟然在此刻神奇的回来了,他由怀里掏出了银袋,“人总有三急,更何况出门在外,这些银子你留在身边,以便日后所需。”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琉裘心存感恩的看着他。
这样面恶心善的男人她真是头一回遇见,虽然她不懂得市井小民是如何挣钱,可她会试着去体会民间生活,往后她得学会独立,因为踏出宫后,她就再也不是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了,再说,无故收受了他那么的恩惠,总是有点儿难为情。
“谢谢,我想我身上的银两够用了。”琉裘感激不尽的婉拒着。
“你还是留着用吧!”黑鹰总觉得她有难言之隐,尤其那双带着些许怯意的双眼,更加令他觉得自己难以融入她的内心,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的落腮胡,或许是这把胡子讨人厌吧!
琉裘思索了片刻,由怀里掏出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
“除了这块玉佩,我身上再也没什么有价值的物品了,你就当是我拿玉佩向你典当的吧。”
“你何以如此见外?”黑鹰不悦的板起面孔,眼中跳动着狂野的气息,随手一挥,却不小心挥掉她手中的玉佩。
琉裘被他突来的怒气惊吓到,她惶恐垂下头,不敢直视那双会令人双脚发软的焰眸,以细若蚊蚋的声音怯然地道:
“我只是不想平白无故收受他人的恩惠,你将我救出皇宫我已十分感激了,我怎能再拿你的银子,一物换一物,至少我收得心安理得,日后我若有能力,必定找你赎回玉佩。”
眼下一别,何时有机会再相逢,谁也无法预测,黑鹰其实明白她心里的想法。
不忍伤毁她仅存的尊严,黑鹰弓下庞然身躯,将落于地面的玉佩拾起。
他嘴角的刚硬线条像烙上去般的冷绝,默默无言的凝望着下颚几乎贴上胸口的琉裘。
半晌,蹙紧的眉梢略松解了些,粗犷的腰身猝然一弯,他右脚板无意识在地面上打着节拍,男性面孔似恶作剧般出现在她眼下,他由下而上的瞥着她半掩的眼帘。
他那张长满胡渣的脸突然在她眼下放大,琉裘以为见到传说中的钟馗,受惊的急忙退了一步。
“我真有这么可怕?”见到她的举动,黑鹰不悦的蹙起了浓眉。
“没有!不是!”琉裘瞪大眼睛,摇头如波浪鼓般。
黑鹰故作镇定的抓了抓胡子,“我知道我长得很吓人,但其实我没你想像中的那么可惰,我这就收下你的玉佩,算是代你保管。”
黑鹰随手将她的玉佩绑在腰际上。
“好。”琉裘感恩的点头。
黑鹰递给她三颗彩石,“我叫黑鹰,你若要找我,就写竹签连同这三颗小彩石一并放进葫芦里,然后丢进海里,我收到讯息盾,自然有办法找到你。”
“我明白了,大叔,后会有期。”琉裘收下三颗彩石,对他行了一个礼后,消失在暗夜之中……
第三章
黑鹰在接下皇帝所颁下的圣旨后,即刻率领十万兵马浩浩荡荡地杀奔战场,剿灭驻守在雁门关外,等着适机而动的契丹人,打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只略施计策,就已将他们一网打尽,才短短三天,黑鹰已凯旋归来,准备迎娶美娇娘。
皇上龙颜大悦,为自己的明智之举而喝彩。
绣球竟不可思议的引来了一名世间难得一见的武将,说黑鹰有万夫莫敌之勇真是半点都不为过!
正当他为自己得到一名人才而狂喜不已时,殊不知他的小皇妹已在三天前连夜潜逃出宫了。
皇上不想失去这一名武将,于是皇上一声令下,黑鹰就被一群太监前呼后拥的带进宫殿,更换一身喜气洋洋的新郎装。
黑鹰充满狂野的脸孔看来虽然凶悍不已,可是红色新衣却微微的衬托出他另一番斯文的气质。
然而,深宫内却有一桩令人怒发冲冠的残酷事实正等着他就连皇帝也都被蒙在鼓里。
吉时已到,却迟迟不见新娘子,皇上这个主婚人已经等得相当的不耐烦了,更何况是咱们的准新郎倌。
“皇上,大事不妙了!公主拒婚,如今不知逃向何方了。”
该来的还是会来,小公主的计策终于被人识破,所有服侍公主的宫女们,一个个被压上宫殿等候处置。
“什么?!”
皇上怒不可遏地整个人由龙椅上弹跳起来。
“这几个宫女个个守口如瓶,宁死也不愿说出公主的下落,而公主的随身宫女——彩蕊也跟着失踪了。”
“皇上饶命啊,奴婢真的不知公主和彩蕊是何时逃走的……
…”宫女们哭成一团,个个吓得如惊弓之鸟。
皇上气得浑身直颤,速发圣旨——
“来人啊!将她们压进地牢!每个人都重打五十大板!即刻派遣兵马,无论如何,务必将公主追回!活着朕要见人,死了朕要见骨!”
“该死……”
黑鹰受辱似的瞠大双目,炽烈的双眼燃烧着狂野的气息,抿紧的双唇烙下两道刚硬的痕迹。
“驸马,你听朕说——”自古以来,岂有天子向臣赔不是的道理。
然而皇上自知理亏,他对公主逃婚的行为感到愤怒不已,又不知该如何向黑鹰交代而感到歉疚不已。
“皇帝老子,你什么都不必说了,你只要承认这是场骗局,本大王反而心里舒坦些,不至于感觉你是在戏耍我!我将雁门关外的契丹人一网打尽,完成了你指派的任务,如今你却让我蒙此羞辱,你要本大王的颜面往哪里摆?!”
黑鹰从未受过如此大的耻辱,他感觉天下万民都在看他这个盗贼的笑话,他手下的部属也个个都在评头论足、窃窃私语的讨论着。
什么绣球、公主、美娇娘!全都是狗屎般的骗局!
“朕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朕不也被蒙在鼓里啊!”皇上头痛欲裂的揉着太阳穴,“君无戏言,朕的一举一动尽收天下百姓的眼底,朕怎可能戏耍你?”
“这么说来,是公主眼高于顶,不愿和我这低俗的海盗王成亲哕?”黑鹰气炸了,他巴不得把公主碎撕万段。
居然让他蒙羞!该死的东西。
“我承认公主自小娇生惯养,被朕宠上天了,可是琉裘生性善良,不至于眼高于顶,哎……朕……”皇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不必为那该死的女人说话了,胆敢逃亲,打心底瞧不起我的身份与地位,让我蒙羞,受尽天下人的耻笑,本大主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黑鹰暗自发誓,这辈子都饶不了那个女人,她算什么玩意儿,胆敢如此对待他!
“在朕心中,早巳认定你是公主的驸马。”为缓和黑鹰那难以平衡的心,皇上苦口婆心的劝慰道:“朕已派大批人马出宫寻找公主的下落了,驸马就待在宫殿中等候佳音,等公主归来,择日完婚。”
“不必了!看来你这昏君,当真把这刁蛮公主宠坏了,竟没打算处置她的逃婚之罪,还本大王一个公道,还要本大王留宫等她?怪不得她有胆子逃亲了!她早算准你根压儿不会对她怎样!”重达三十斤的大刀往地上敲出了刺耳的声响,黑鹰怒发冲冠的咆哮道: “辣块爷爷的!她不愿和我成亲,妄自逃婚离去,就是摆明打心底瞧不起本大王的身份与地位,这梁子咱们是结定了,既然结不成亲家,就成冤家吧!伙计们,咱们走!”
黑鹰话落,就领了一班盗贼欲离开宫殿。
“驸马!”皇上心急如焚的欲喊住他的步伐,他知道黑鹰若成不了他的爱将,就有可能会成为他一辈子除不去的心腹之患。
气急败坏的皇上飞快向御林军使个眼色,带刀带枪的御林单立刻火速的将他们一行人包围其中。
黑鹰眼中无丝毫畏惧,唯有熊熊怒火,他怒不可遏的大刀一挥,斩开了阻止他们一行人前进的御林军,盗贼们也跟着抡起个人的兵器,气焰高涨的蓄势待发。
“皇帝老子。”黑鹰气势磅礴的怒道: “我黑鹰虽谈不上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是什么卑鄙小人,既然你打算在这节骨眼上和我耍狠,我相信以我黑鹰的蛮力,在这点上面绝不会输入。
再说,我帮你打退契丹人,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倘若你真有意和我过不去,不让我离开皇宫,本大王可要大开杀戒了,届时休怪我无情了!
一旦我绝情起来,我保证海上永无安宁之日,你若不信邪,咱们就来瞧瞧是你的御林军厉害,还是我不长眼的大刀高明� �
皇上望着他,为了顾及他个人的名誉与补偿对他的歉疚,皇上举高右手,“退下!”
黑鹰怒涨的情绪一刻未曾减缓,盛怒的黑眸冷残的怒瞪着皇上,对他们皇亲国戚的人格,产生了疑虑。
怪不得自古以来,人们总要讲求“门当户对”,就算皇帝瞧得起他黑鹰的本事,可在公主心中,他不过是个粗俗的下等人,否则公主必定会遵守承诺的下嫁于他才是。
如今,公主让他蒙羞,受尽天下人的耻笑,这辈子,他都不会忘怀今日的耻辱!
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不管她长得是圆是扁,就算美若天仙也是一样的该死。
思及此,黑鹰的心蓦然刺痛不已,为了他可悲的身份与地位,老天爷注定要他当一辈子的海上盗贼,以夺取他人财富为业。
既然如此,那他就顺应天意,回海上继续当他的海盗王!
一抹窈窕的美丽倩影忽然浮现在他脑海里……
难怪“小花”会迫不及待的想逃离皇宫,更难怪“小花”
称皇宫为“火坑”,留在这里伺候那个刁蛮公主,是谁也不愿的吧!
一想到那个娇弱的“小花”,黑鹰的心满是不舍,不自觉的为她感到心疼。
可怜的小花,自小就被卖人宫中,这些年来,不知她吃了多少个苦头,哎!实在太为难她了,幸亏他已经把她救出这个鬼地方,真是阿弥陀佛啊!
浩瀚江洋一望无际,船只在海面上缓缓行驶着。担心公主受到风寒,彩蕊忙不迭伸手拢紧了公主肩头上的披风。
“公主,风浪愈来愈大了,咱们回船舱内休憩吧!”
几天前,彩蕊用尽各种法子才取得了公主的消息,很快赶到码头与公主会合。
站在甲板上的琉裘开始感觉精神有点疲惫了,“彩蕊,别在人前唤我公主。”
“奴婢明白。”彩蕊小心的牵着公主的手。
琉裘拉起裙摆,旋身慢慢地踱回船舱,她跟着渡船的人们窝在船板上,闭目养神着。
“我真想尽早结束这令人头晕目眩的旅程,回到陆地上。”只要一回到船舱,琉裘就开始反胃了,强忍着不舒适感,她轻轻地将脑袋靠在彩蕊的肩头上。
本来她打算躲在京城里,等过了风头再想办法离开,可想想她若不尽早坐船离开汴京,远离那令人提心吊胆的追捕,若被皇兄抓回城,后果实在难以想像。
“我也想啊,可是不知道还要航行几天,船才会靠岸。”彩蕊心疼的拍了拍公主的肩头,她也感觉好疲惫,心里暗自祈祷着,千万别让公主受到风寒才好。
琉裘由袖口里掏出了三颗小彩石,她怔怔地望着彩石,忆起那有双深邃而邪气的黑眸,一把令人感到害怕的落腮胡大叔,事实上心地却挺善良的他,她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那位大叔?琉裘蓦然发觉到,自己最近似乎经常挂念着他。
“啊——”猝然,甲板上传来一阵凄厉无比的尖叫声,惊醒了船舱内所有熟睡中的人。
琉裘为之惊慌的望了彩蕊一眼,她们难以臆测甲板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砰!”
半掩的门板蓦地被人一脚踹开,一群长得凶神恶煞的男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抢劫包袱。
“啊!”
她们恐惧的抱在一起。
一群手持刀剑如恶狼般的海上盗贼,已神不知、鬼不觉的轰击攻上他们的船了,她们全都成了待宰中的羔羊。
“啊!救命啊——不要啊!不要!啊啊——”瞬间剑光划破原本宁静的夜空,船上不断响起一阵比一阵更加凄厉的惨叫声。
上了年纪的老翁与妇人全死于剑影之下,无一幸免。
年轻的壮丁与姑娘一一被拖上另一艘像战船般的大船。
“呵呵,好美的姑娘。”男人靠近她们,用着不怀好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琉裘,“大王一定会喜欢的,嘿……”
“不要!”
男人伸来的指头被琉裘狠狠的咬了一口。
“你居然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怒骂一声,一把揪起琉裘的皓腕,用力甩了琉裘一个耳光。
“呜……”
琉裘羸弱的身子整个被打甩了出去。
她的脸颊好烫,男人劲道十足的掌力,几乎打垮了她所有的力量,她痛不欲生的趴在船板上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