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要出阁了。」
「嫁给谁?」闻言,韦不群紧捧着心口。该死,他的心又失序了。
「你今天不是瞧见人了?」
「啊……」他想起来,那个面善之人,好似是……「观之,那人是不是复姓慕容?单名一个攸字?」
「你怎么知道他?」
「果真是他……」韦不群闭了闭眼,咬牙切齿地说:「那家伙是个天生坏胚子,喜好欺人,为人任性自私又不厚道,做事全凭自个儿喜好,丝毫没有半点仁义道德,完全不顾礼教,简直是个丧心病狂的家伙。」
闻言,晁观之眨了眨眼。「听你这般形容,好像你和他挺熟的。」
「谁倒了楣才和他熟。」他没好气地骂出声:「以往在卧龙坡上的朋友……我说过的,未当官之前,我也算是草莽出身……反正就是山贼啦;招安之后,封了爵位、赐了宅院,不小心论功行赏,当了个二品小官……怎么又说到这里了?反正我是要告诉妳,慕容攸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他配不上妳。」
「哦?」
「我是说真的。」尽管他有一点点的加油添醋,但请相信他,他这么说完全是为了她好。
晁观之笑而不语,朝他伸出手来。
「嗄?」韦不群看着她光洁的十指,再次暗咒自己的愚蠢,竟没识破她的女儿身,明明她浑身是破绽。
「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请韦爷喝一杯?」
「别叫我韦爷,也别叫我大哥,毕竟妳已经有很多兄长了,叫我不群便成了;我可不会因为妳变成了姑娘,便要妳改变称谓……」他握上她软软的手,由着她使劲将他拉起。「就算妳是姑娘家,妳依旧是我的八拜之交,是我的妹子……」
呜呜,觉得好不甘心,他平生头一遭会如此推心置腹、放进心坎里的好兄弟,竟是个姑娘家。
从好兄弟变成妹子……韦不群直觉得心在哀泣着。
不得叫他大哥,他却唤她妹子?晁观之不禁眼底一黯,「咱们不醉不归,如何?」不点破他的语病,她拉着他走到一旁的桌椅,从桌子的内层取出一坛酒。
「这不成,妳已经不是兄弟了,我不能与妳不醉不归……」以往不知道,可以推说不知者无罪,但如今已真相大白,倘若再来上一遭,会坏她清白的;其实,现下与她把酒赏月,也是于礼不合,可他……还舍不得走。
「那咱们……小酌几杯吧。」淡柔的语气带着微乎其微的叹息。
眼前明月依旧,亭台依旧、万家灯火依旧,但是她和他……却好似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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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
韦不群走在街上,边走边摇头叹气。
这样的日子,真不是普通的闷哪!以往,夜半三更若是睡不着,还可以到观之那里走走;然而,知晓她是女儿身之后,他自然得要三思而后行,不能再像往常那般放肆了。
要不然他近来心情不佳,挺想要上亭台找她一叙的。
唉,就不知道七王爷家的公主竟刁蛮到这种地步,居然动用了不少人脉对他施加压力。也不想想他就是对她无意啊,她何必强求?
难道她没想过抢摘的瓜不甜吗?
哼!她若是敢逼婚的话,他就逃,逃到天涯海角……只是,他真的要逃,不知道观之愿不愿同他一起跑?
唉!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她又不是男人,他要如何带着她跑?
要走,也是他一个人很落寞地走,说不准这件事再搞下去,搞得那龙椅上的老头怒火一起,天晓得他的下场会变成怎样。
伴君如伴虎啊!谁知道那老头会不会哪天瞧他不爽,拿他开刀?
功臣又怎么样?只要他有一天官职在身,就得要任他差遗……真想要罢官而走,若不是顾及大哥,他老早就离开京城了。
唉,想到这些事,真是教人心烦;一心烦便想要瞧她一眼,若能邀她一起喝几杯解解闷,那更是好!若是可以在半夜三更、夜深人静时,那更是好上加好,只是不能……
唉!同她聊聊就好。
光天化日之下同她聊聊,应该不用再避嫌了吧,应该不会再传出什么教人议论纷纷的流言,毁了她的清白吧?
摇头晃脑地踏进醉吟楼里,进了内堂,里头依旧热闹,他闲散地梭巡一回,却不见她的踪影,他倚向柜台,状似随意地开口。
「二掌柜,你家老板呢?」
「哎呀,好久不见了,韦爵爷。」二掌柜自柜台里头钻出来,谄媚地堆出一脸笑意。「咱们老板在竹园呢。」
「是吗?」点了点头算是打声招呼,韦不群随即打算往竹园走。
「唉唉,韦爵爷请留步,现在不适合过去啊!」二掌柜急忙跳出柜台,不要命地挡在他的前头。
韦不群缓缓地瞇起眼,咬牙道:「为何不能?」
这二掌柜何时成了看门狗?怎么他要上哪里,他便要往哪里拦?
「慕容小爷正在里头呢。」二掌柜说得很暧昧,不光只是言词语调,还有他的嘴脸。
韦不群看得拳头不禁痒了起来。「那又怎样?」他恼怒地说。
混蛋,他不是同她警告过了,慕容攸不是什么好东西,谁都能嫁,就是不能嫁给他,她居然还同他在竹园相会!摆明不听他的话,倘若出了什么差错,要是那混蛋见她不允,来个霸王硬上弓……
见他拔腿就要跑,二掌柜忙扑了上去。「韦爵爷,别去呀,晁二爷吩咐过的,要是谁敢去打扰老板和慕容小爷,咱们全都要回去吃自己的!」
「关我屁事?」韦不群一脚踹开他,心急如焚地想要冲到竹园,却又见到一个
不知死活的家伙挡在他眼前,他不禁发狠地瞇起眼。「你是什么玩意儿,竟敢瞻在本爵爷的面前?」
没瞧见他正急着吗?若是教他给拖迟了时间,让那家伙把观之吃干抹净,信不信他拖他游街去?
「韦爵爷,人家定了婚事的小俩口相会,你去凑什么热闹?」那人道。
「你懂什么!」韦不群饮去笑意,大声咆哮。「观之是姑娘家,她和一个男人私下相会,若是一个不小心……」
「可她不是和你私下相会了数回?」那人毫不客气地反驳他。
「那自然不同,因为那时我以为她是个男的!」他干嘛要跟这莫名其妙的路人解释这么多?
「可你现在知道她是个姑娘家,那你自然该要避嫌了,不是吗?」
「我……」韦不群不禁一愣。
「人家和慕容小爷的关系可是你介入得了的,人家甫定亲事,韦爵爷跟晁老板再亲,也顶多是八拜之交。」
「我……」难道他就不能站在八拜之交的角度关心她?
「难不成韦爵爷是错将晁老板给当成娘子看待?」
「嗄?」韦不群瞪大眼,心怦咚怦咚地颤跳着,那股诡异的巨大声响自耳边爆出。
娘子?他没这样想过,从没这样想过!
「难不成韦爵爷想要将晁老板抢回来?」那人又逼近他几步。
韦不群别过眼,压抑着颤眺不止的心,压根儿不想如此近距离地瞧见那张猥琐嗯心的嘴脸。「你在胡说什么?本爵爷没半句话听得懂……滚远一点,你丑得不入本爵爷的脸。」
「我说错了吗?难道韦爵爷不拳现自己的心意,明白自己是心恋着晁老板,一见着有情敌出现,所以韦爵爷准备要开始反攻……啊!」
那人话未完,已教一阵拳风给打飞,堂内众人见状鸦雀无声,一一回到座上。
只见韦不群略喘着气息,有些羞恼地瞪着堂内没事生事的人,随即转身朝竹园飞奔而去。
第八章
竹园
远远的,韦不群就瞥见两抹身影在竹园里,靠得极为亲近,头都快要靠在一起了……靠在一起做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孤男寡女凑在一块儿,究竟是想做什么?
韦不群在心底吶喊着,身形却若疾风般地窜进两人之间,丝毫没有半点犹豫。
「韦爷?」晁观之微诧,吶吶地喊道。
细长的水眸直瞪着他宽阔的背,不解他怎会突然窜入两人之间……出了什么事了?怎觉得他的背上有着一道火?
「哦……韦爷呀!」慕容攸语调微扬颇为玩味,邪魅的脸富饶兴味。
「慕容攸,你方才在做什么?」韦不群低咆一声,那双迷人的桃花眼此时恼怒地瞇起,见慕容攸端起一张可恶的笑脸,他不由得更恼。
「我?」慕容攸勾起的笑意阴狠得很。「没做什么,只是和我未来的娘子闲聊罢了。怎么,我同我娘子闲聊,难不成也要经过你的允许?你虽是官职在身,也未免管太多了吧?」
「你胡说什么?你是拐着弯骂我拿官职压人不成?」闻言,韦不群气得跳脚。
「咦?我说了吗?」
「你!」韦不群气得哇哇大叫,却又不能拿慕容攸如何,省得说他为官欺民。
慕容攸这人向来伶牙俐齿得很,不但满肚子坏水、心机重、城府极深,真要同他争论,自己绝对占不上好处。
放聪明点,他应该要拉着观之离开他。
「韦爷,你先别恼,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会突然跑来这里?」晁观之适时地站出来,替两人解围。
「我……」听见她柔软的声调,韦不群一肚子的火消了大半,瞪了眼一脸慵懒的慕容攸,撇了撇嘴地说:「我只是来瞧瞧妳……」
「得了,真是个不识相的东西,明知道人家小俩口正热络着,你跑到这里做什么?」慕容攸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甚至走入两人之间,放肆地牵着晁观之的手,挂在脸上的笑带点恶意和挑衅。
韦不群瞪大了眼,睇着慕容攸的大手竟包着她柔白小手,抓狂地大吼:「我就是怕她被你给吃了!」
混蛋、混蛋,竟如此光明正大地当着他的面这样轻薄观之……
这时韦不群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晁家老二每每见着他时,总是会投以恶毒的目光,嘴里念念有词八成是在咒他,只因他现下也挺想要如法炮制。
「你怕什么?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她的义兄!」韦不群说得挺理直气壮的。
「义兄?」慕容攸慵懒地睇向晁观之。「妳不觉得妳的兄长够多了吗?」居然还刻意再找个义兄?会不会太多了一点?
「呃……」晁观之一贯地笑着,来回看着两人。「我觉得你们两个挺熟的。」
「谁倒了八辈子的楣才同他熟?」
「唷,当了官,就忘了以往在卧龙坡上的寒酸日子了?」
「谁忘了?」韦不群目皆欲裂地瞪着他。「不想同你牵扯上关系罢了!」
「哼,你以为我就想要吗?」慕容攸冷哼一声。「可真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我到京城攀件亲事,居然也能遇上你,真是晦气。」
「谁晦气?我才晦气,居然遇着你这个坏胚子!」
「我警告你,不准在我娘子面前坏我声誉,我还不想提你韦家山贼头子的旧身分,你也别惹我。」
「你现在不就已经说出口了?」韦不群咬牙再咬牙,直觉得牙关发酸。
他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慕容攸这臭小子,老是拐弯抹角地冷嘲热讽。
「是吗?」慕容攸笑得阴毒,整张俊脸贴切地融入这份吊诡的氛围之中,好似他真是天生的坏胚子。「那算是我一时口快,没有恶意,你千万别搁在心上。卧龙坡上的好汉,向来不在意这么一点小事的。」
韦不群咬牙忍住这口气,脑海里却不断地思忖着他曾做过哪些恶事,非要将他的恶形恶状告知观之不可,要不然她肯定会教他给骗了!
他要忍忍忍,小不忍则乱大谋,绝对不能在这当头沉不住气!
只是,这家伙到底干过了什么恶事,为何他一件都记不得了?
「韦爷,你没事吧?」一旁的晁观之笑问着。
「嗄?」韦不群回头凝视着她,见她自怀里抽出一条手绢替他拭去额上的汗。
啊,他的心……又来了……他紧摀着胸口。
那吊诡的声音,怎么老是阴魂不散地跟着他?
「你怎么了?」见他蓦地瞇起眼,晁观之不禁也跟着戒备。
「妳有没有听到那声音?」韦不群沉着声问,桃花眼瞇得极紧,一脸戒备,隐约有着淡淡的戾气。
「没。」她眨了眨眼,竖耳仔细听,只听得见风吹打在林子里的声音,还有他极为沉稳的呼吸声。
「依我看,是你作贼心虚的声音吧!」慕容攸在一旁挑衅地说。
韦不群蓦地回眼瞪着他,有抹被看穿的心虚。「我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惹着你,你非得要处处针对我不可?」他哪里会心虚?
「我倒想问你,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你非要打扰我和我娘子的共处时光?」
「她还没出阁!」
不要老是开口闭口就是娘子、娘子,八字都还没一撇,真不知道他是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喊得这般顺口,好似两人早已认定了对方。
呸,他配不上观之!
「就快了。」慕容攸慵懒地说,压根儿不将韦不群亟欲喷火的双眼看在眼里。
「她才不会嫁给你这个败家子!谁不知道当年慕容家领了赏金便到淮南定居,过着奢华放纵的生活,家里几个不事生产的儿子早晚把家产给败光!」很好,总算是教他想到了一条罪状。
嘿嘿,明理如观之,她肯定会因此而打消成亲的念头。
「哼,那又怎样?咱们可不像你韦家仗着当年一点功劳,便死皮赖脸地待在大内讨官求赏……」
「你搞清楚,是那混蛋老头不放人,不是咱们不走!」谁想要当官啊?他们本打算封地赏银,拿了就走,怎知却抽不了身?
「天晓得呢?」慕容攸笑得很坏心。
「你!」气死他了,这尖牙利嘴的臭小子!
「韦爷,别恼、别恼,怎么会为了这等事便吵了起来?」一旁的晁观之不禁有些好笑的劝阻着,直觉得两人像是娃儿般逗嘴。「我瞧你们两个的感情真是好,可以这样针锋相对。」
「谁同他感情好?」韦不群此时压根儿没了平常的潇洒,勾人的桃花眼泛着淡淡红雾。「观之,妳千万别被他的外表给骗了,其实他骨子里是坏蛋、是个城府深沉又喜擅权弄谋的混蛋,妳该要撤了这婚事才对。」
「可婚事是由我二哥做主的,我……」晁观之挑起眉,无谓地勾起笑意,而眸中透露着些许的不愿,
这事……她是完全做不得主啊!
「妳真要嫁给他?」韦不群一愣,彷若五雷轰顶,轰得他说不出半句话。
「这事儿……」
「等等。」慕容攸霸气地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直看向他。「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凭什么多嘴?」
「就凭我是……」
「她的义兄?」慕容攸挑高眉,见韦不群不甘不愿地点了点头,嘴角微扬地说:「那又怎么着?她二哥都已经允了这门亲事,哪里轮得到你这义兄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