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她一脸苍白难受的模样,靳重岭心中的怒火骤起。
她竟然还敢骗他说没下毒,而他也差点就相信了她,甚至……甚至……还曾经想过忘了以往的一切去留下她。
如果她真的没下毒,向来身子骨好好的巧心怎么会突然吐血?!
骗三岁的小孩去吧!
「大哥,我觉得头好痛……好难受……」浑身气血几乎完全不受控制的窜流着,虽然不愿意让兄长担心,她却还是忍不住害怕地握着他的手低吟。
「妳放心,我不会让妳有事的。」紧握着妹妹的手,靳重岭对她也对自己许诺着。
一旦巧心有事,他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伤害她的人,即使那个人是她也一样。
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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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一切都筹画好了,明儿个咱们就可以开始做生意了呢!」
「嗯。」对于毕生梦想的实现,东方昭仪的回应只是这样淡淡的一个字。
她的视线落向窗外,忍不住朝着靳府的方向眺望着。她终究还是舍不得,说要远走,却还是想跟他待在同一个城市中。
一切只因为她的心还遗落在他的身上,所以她走不开,即使待在这,只要能知道他过得很好,这样……就足够了。
「公主,夜已经深了,妳还是早些休息吧!不然明儿个可没精神呢!」看着主子失魂落魄的模样,秋兰的心也是忍不住的一阵酸。
但她却也只能这样劝着,虽然也知道这些话说了没用,因为这几日同样的话她已经不知道说了几遍,而得到的是主子的日渐消瘦。
「妳先去休息吧!」东方昭仪淡淡的说。
如果说,心里曾有过一丝丝的奢望,在经过这几日的消磨,也让她看清事实了。
她的消失并没有让他为自己担忧一丝丝,甚至连派人来寻都没有。
可见,她在他的心目中真的是一点分量也没有……
在秋兰无奈地将房门阖上后,一抹涩然的笑容伴着两行清泪无声地在黑夜中绽放着。
「既然爱上了,为什么不全心全意去争取?」突然间,一记浑厚的嗓音划破黑夜的寂静,在她的耳际响起。
东方昭仪惊愕地抬头,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从窗外不远处的树端飘然而下。
「你……」望着关云扬含笑出现,她连忙伸手拭去脸上残留的泪痕,不愿自己的软弱被他人觊着。
他走近径自开门进房来,「何必抹去呢?脸上的抹得去,但是心里的呢?」
「你来干什么?」她声音瘖哑地问。
「来替皇上祝贺妳鸿图大展。」他耸了耸肩,轻松恣意的说。
「皇上知道了?」知道她离开了靳家,也知道她要开赌场?
「自然是知道。」他理所当然地答道。
她该不会以为皇上把她匆匆忙忙地嫁出门就不管她死活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直接给她一笔银两,遣她出宫就是了,哪还需要这么烦恼又苦心地筹画呢?
「知道了又如何?」她都已经出了宫,早不在皇上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既然知道了,妳该不会以为他会任由妳这么下去吧引」
「他已经管不着了吧!」东方昭仪冷冷一笑地说。
放出笼儿的鸟想要再捉回去,很难吧!
虽然名为义妹,也是公主,但她却从不想去攀这层关系。
自然也没想过要皇上为她做些什么,给她自由已是对她最大的恩宠了。
「是吗?如果说他执意要管呢?」
「他能怎么管?」
「妳怎么说都是堂堂公主,靳尚书娶妳过门却没有善待妳,害得妳离家在外漂泊,要找个罪名治他,没那么难吧?」
关云扬还是那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彷佛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和「威胁」这两个字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你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他但笑不语,任由他们这对玩了那么久,着实到了他容忍的极限了。
先前不插手,是因为他那双眼看得很明白,这一对明明就是郎情妹意,成了亲应该就水到渠成了,可谁知道,他们还真有本事,将这布得好好的局玩成这样。
所以他若再不出来搅和搅和,只怕他们还不知道要磨到什么时候呢!
而他,可没有太多的耐心。
「把话说清楚!」东方昭仪瞪着一脸笑意的他道。
谁知他只是耸了耸肩,什么也没说,然后像来时倏忽出了门,身形忽然拔地而起,盘旋上了天,只留下一句话给眼睁睁地看着他飘离的东方昭仪。
「他……是妳想保护的人吧?想保护他,只怕妳得在他身旁守着了。」
他这段子虚乌有的话,为的便是想逼出她的担心,进而证明她的真心。
守着?!
留在原地的她愣愣的想着。
若是不守着就会出事吗?
那……她究竟该怎么办呢?她能守着他吗?他愿意让她守吗?
第九章
「福气哥哥,你是来祝贺我的吗?」
一夜转辗无眠,天方露晓,东方昭仪已经从榻上起身,准备悄悄地去靳府走一趟。
或许去看上一眼并不能改变什么,不过去提醒他一声,让他万事小心,这至少是她能为他做的。
但她才开门,就见褪去宫人服饰的福气站在她尚未开张的赌场门口。
她虽然心急着要去靳府,然而念在两人是血亲的份上,也只好延请他进门。
才落坐,她奉上一杯茶,望着一脸毫无表情的小福子,纵使心里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她仍忍不住如此希冀的问道。
「我是来劝妳的。」小福子的回答果然如她所料。
「劝我什么?」他要劝她什么,她其实心知肚明。
东方昭仪暗叹了一口气,不明白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弃。
过去的早就过去了,这么执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她很清楚,皇上对东方家蒙冤的事是心知肚明,否则他不会这般善待她,不说破只怕是因为不能说破,毕竟朝廷中的权力斗争常常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她懂,所以她选择原谅和遗忘。
「我来劝妳回宫……」
「福气哥哥,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淡淡的语气,坚定的心意,她没让他有机会把话劝出口,直接就把话给说死了。
「这世上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语气森冷,他的眸中有憎有恨。
「大堂哥……」八年来,这是东方昭仪第一次这么喊他。「遗忘好吗?」
「不行!」眸中的憎意加剧,那森冷的眼神让她冷不防的打了个寒颤。
「你这是何苦呢?皇上这么待我,难道还不能够让你明白,他知道一切,但却不能说破吗?」
「既然知道一切,就该还东方家清白。」
「他有他的苦衷。」
「所以东方家注定活该,注定莫名其妙的被诛杀殆尽?!」小福子愈说愈气,一双紧握着的拳泛起粗粗的青筋。
望着他,东方昭仪无力了,在这一刻她知道她这个唯一的亲人已经走火入魔,憎意成了他的心魔。
「对不起。」
她只能这么说,也只想这么说。
从来她就不想报仇,而现在,她更不想了,她要的是未来,而不是过往的阴霾。
「妳真的这么执意要背叛东方家吗?」小福子咬牙质问。
「我只是要过我自己的生活。」她再次重申。
「很好、很好……」突然,他不怒反笑,但那抹阴恻恻的笑容却较他原本的怒气更加骇人。
东方昭仪静静的看着他的模样,脑中顿起戒心,正想扬声叫人,他却突然转过身走向门口。
看着他离去,她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以为他终于放弃想要离去,可谁知他竟霍地一把阖上大门,然后落了门闩。
「你要做什么?」
「既然妳执意背叛东方家族,而我一旦少了妳也无法成大事,那么……」探手入怀,他取出一个火折子。
望着他的举动,她不解,而没等她开口问,小福子自己就先解释了。
「我早在这房子四周都洒上油,如果妳不答应回宫,那么我就和妳一起下地狱去向咱们那些枉死的族人请罪!」
话才说完,不给她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小福子已经点燃手中的火折子,然后朝着窗外扔去。
不一会,熊熊的火光开始在窗外窜烧起来。
他这几近疯狂的行为,让东方昭仪愣在原地好一会,终于反应过来时她随即转身往楼上跑去。
经过这几年,对生死她早看得很开了,可是秋兰还在楼上,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的人为她赔上性命。
眼看着她跑上楼去,小福子也不追。呵呵,反正这熊熊的大火很快就会吞噬这整间屋子,到时不管在楼上或楼下,她都一样要跟他一起下地狱赎罪去。
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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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轻轻的呓语从巧心的口中逸出,才听到那几不可闻的声音,靳重岭在瞬间就抢至了榻前。
「巧心,大哥在这,有什么不舒服的跟大哥说。」
他急急地握住妹妹白皙的纤手,就见甫睁眼的巧心完全不说话,只是一脸惊愕的瞪着前方。
「妳怎么了?妳别吓哥哥。」一把将她给拥入怀中,他轻轻摇着像是失了神的妹妹,急急地问着。
「大哥……我看见了……这是真的吗?」
有光、有影,有色彩!
这些她早就淡忘的记忆因为眸中所见变得既清晰又真实,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呆愕地问着。
「妳说什么?」
不只是她,就连他也不敢相信。
「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为什么瞧得见了?」在愣了好半晌之后,巧心心绪激动地握着兄长的手臂问道。
「我……」靳重岭望着她激动的模样,方才大夫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小姐的身上并无病根,原先中毒的脉象已不复见,而且那脉象还较之前来得稳定,这阵子小姐身子骨调养得宜……
大夫的说法,和妹妹那突然瞧得见的眼睛,在一阵紊乱之后,他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东方昭仪的声音--
我其实并没有对巧心下毒,那些我给她的解药也不过是能够补气血的药丸……
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这样的念头才堪堪闪过他的脑际,他已经扬声唤来巧心的贴身丫鬟,在吩咐她好生照顾小姐之后,他人便闪出门外。
有些事,他得去好好地弄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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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一回事?
望着眼前的一切,靳重岭的心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几乎无法喘气。
那熊熊燃烧的烈焰,几乎夺去他的心魂。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愿意承认,他对她的在乎早就超过自己愿意承认的分量。
他的抗拒不过是一种自我欺骗,他不想承认自己还会傻得去爱人,所以死命地认定东方昭仪是个不值得他用情的女人。
然而巧心的双眼能重新瞧见的事实,却让他再也无法再骗人骗己。
就算她曾经是皇上的妃子又怎样,就算她粗鲁得不像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又怎样?
他就是爱上了她,在不知不觉中。
可是,明白了,却来不及了吗?
不……
一阵椎心的痛硬生生地袭来,靳重岭想也没想的就往那熊熊烈焰中奔去。
他得去找她,至少要告诉她,他其实是爱她的,只是因为往事和太多的骄傲而却步。
就在他愈来愈靠近火场之际,一只手拍上他的肩头。
「喂,你疯了,火那么大,你想去送死吗?」
「放手!」
冷冷地,他头也不回的喝道,现在他满心只想着要去找东方昭仪,要告诉她他心里的话。
「我放手,然后眼睁睁地看你去送死,你觉得可能吗?」
关云扬瞪着他,忍不住怀疑他是怎么考上科举入朝为官的。
更忍不住让他怀疑的是,东方昭仪怎么会对一个这么后知后觉的人动了心,害他差点没累得半死。
要不是他思虑缜密,早就在东方昭仪身侧布满盯哨的人,这会,他又哪能及时出现?
不过他忘了想到的一点是,这个靳重岭好像是他送到东方昭仪的面前的厚!
「放手!」被关云扬箝制着,所以迈不出步伐,靳重岭冷冷地又喝了一声。
「好,我放手。」
这次关云扬倒是从善如流的放了手,而就在靳重岭义无反顾的要走进火场里时,关云扬突然转头朝着自己的身后喊道:「公主,妳再不出来,这个傻子就真的要往火里冲去送死了,妳舍得吗?」
公主?!
她逃了出来吗?
她在哪?
无数的问题在那一瞬间全涌向靳重岭的脑海,他还来不及一一厘清,一记总是飒爽,如今却带着哀怨的声音就窜入他的耳际。
「你干么傻乎乎地要去送死,依你对我的厌恶,应该不会想和我死在一起吧?」
听见这声音,他霍地回身,瞠大眼,不敢置信地望着正直挺挺地站在他眼前的她。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像是想要确定她的存在,然而又不敢真的去触摸。
身为一个大男人,他从来不曾那么害怕过,他真的好怕,好怕眼前的人儿不过是一个幻影。
「回答我?」
「妳真的没下毒。」他不是要说这一句的,可却莫名其妙的冒出这一句来。
「所以,你是来感谢我的吗?」
数不尽的失落在心头缭绕,方才见他执意闯进火场里时,东方昭仪的心中还漾起一丝丝希冀。
她还以为……还以为他真的对她有了一丁点的在乎。
原来,他来只是要告诉她,他误会了她。
看来,一切还是她奢求了。
轻叹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然后脚跟一旋,她就往前走去。
不再希冀了、不再奢求了,或许这样是最好的结局吧!
福气哥哥虽然含怨而死,但过往的仇恨终于可以烟消云散。
而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关云扬则救了她和秋兰,却又神秘兮兮地要她们等在一旁。
初时她不知道他是要她等什么,直到瞧着靳重岭像是发了疯要冲进火里去。
可是,等到他又如何,他给的依然不是她要的。
罢了!
她还是无情无爱地开赌坊过日子比较实际,心痛着,脸上笑着,东方昭仪走向秋兰,然后说道:「走吧!」
这次她不会再留在京里,不留在和他相同的城市里,或许遗忘会来得容易些。
「公主!」秋兰才开口唤道,随即瞠目结舌地瞪着主子的后方,一只手比啊比的不知道在比些什么。
对于她的举措,皱着眉头的东方昭仪还来不及问,已被人从身后抱个满怀。
「不要走!」靳重岭瘖哑的嗓音带着一丝恳求的窜入她的耳际。
听错了吧!
她猛地摇了摇头,想要甩去那幻觉。
虽然她一直说服自己那是幻觉,可是从他胸膛传来的暖意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让她再次不争气地在心中泛起一丝丝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