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地假咳着,紫宸尴尬地红着脸蛋说:“我小时候不知道它是这么贵重的,先帝让我看他的权杖,我却看上了上头的这颗“亮晶晶”绋珠,而且爱不释手,于是便向他央求,把这给我。想不到先帝竟也给我了,就这样。”
就这样?就这样?
先帝究竟是怎么了?先是赏给三岁的紫宸毒酒、迷药酒,想不到连这么重要的红宝也能随便给……
“啊,这么说,现在陛下不知道她手中的权杖是假的喽?”
“不,她知道。”紫宸将“火凤凰”高高举起。“大家以为它只是装饰用的宝石,殊不知它数百年来,都是南夷的火种。如说黑石是灯油,那能点燃黑石的便是这举世无双的红宝。历代皇帝一即帝位,就会到黑石塔,表面上是祭拜,其实是去测红宝的能量,看能不能点燃黑石塔的核心。固然,运行时的黑石塔根本不需要红宝,但是万一运行中断,要再行启动黑石塔之际,若没有这红宝,南夷纵有再多黑石,也会陷入黑暗、寒冷、没有秩序的混乱中。”
兆海吞下一口气,这些他都是第一次听到,恐怕南夷人也无人知道,权杖的重要竞来自于此。
“所以陛下想必早已知道,在她手中的权杖,不过是空有仗影的假物罢了。”
可以想像,当时陛下一定很惊慌、震撼吧!
“我曾告诉你,我跟陛下放话,说我有重要把柄。其实,那把柄指的就是这颗“火凤凰”。你懂了没?有了它在手,我们便有自由了。投鼠忌器的陛下,非让我们自由不可。我想先帝会将它给我,一定也是希望我能用它来保护我所爱的人。”
紫宸意气风发地微笑说:“来,把你的手伸出来。”
“要做什么?”
“别问,你照做就是。”
于是兆海战战兢兢地伸出手,紫宸将举高的红宝,轻轻地降放在他的手心。不可思议的艳红光芒温暖地照耀着整座水牢,俨如握着一把火焰,但感触却是冰凉如水。兆海几乎要错以为自己被这把火焰给融化了。
“由现在起,它是你的了,金兆海。”
“啊?”
身后的男人,环住他的腰,覆着他的手,跟他一块儿捧着“火凤凰”。
“你要好好地保护它,因为它是你的尚方宝剑。未来无论是谁,不管是东宫或皇帝,都不能伤到你、胁迫你。你手上的,是南夷的命脉,也是我的命脉。请你守护我永远都不要离开。”
太狡猾了!兆海的视线一片朦胧。他明知道的,自己能跟在他身边,就已经心满意足,什么都不要了,可是现在他却让自己更无法离开他。这样的重责大任,他交到自己的手上,除了以性命相挺之外,兆海能说什么呢?
“回答呢?兆海。”
哽咽着,挤了两次、三次,他才能挤出一句:“是,殿下。”
沐浴在火光之下,两人紧紧相依。
通往自由的门扉,已经开启。
第六章
皓月当空,云隐星稀,平静无波的湖心上,一艘玉梁金柱打造的奢华双层画舫、湖上宫楼,徐缓地跟着碧波荡着、摆着,慢慢前行。
灯火荧荧的上层宴会厅阁——
“哈哈哈,老夫这辈子就数今儿个最为风光、最为好福气!能招待到身分尊贵无比、名扬天下的紫宸亲王殿下,做为今日的座上嘉宾,这是无上光荣、无比荣耀的事。日后说给外人听,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相信呢!”
端起酒杯,画舫船主,同时亦是专营船只买卖,特别是顶级风火轮船,富甲一方的造船商人萧氏萧富贾,笑呵呵地说:“草民敬殿下一杯,祝殿下明日启航后能一帆风顺,旅途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小的先干为敬!”
唇角漾出月弯,双眼碧辉闪烁,仙姿绰约、凛凛神威的绝美贵客,仅需一抹浅笑,刹那满室生辉。所有宾客纷纷暗自叹息,心荡神摇,目不转睛。
“本殿感谢你的美意,我也干了。”
声悠且美,让听的人都不禁陶醉,惊为天籁。飒爽的姿态,不拘于身分的随和身段,又轻易地掳获在场众多人心。不约而同地,这一刻,在场作陪的十数人已成为亲王最忠诚的支持者,愿为亲王肝脑涂地、贡献一切。
兴奋到双颊红扑扑的萧富贾,一看到亲王赏光喝干那杯酒,立刻嚷着要左右陪侍的岛上最红牌妓娘们,快为殿下再添酒。可是她们从刚刚便瑟缩在角落,大家你推、我挤的,就是没人有勇气上前为亲王倒酒,气得萧富贾大骂她们为“没用的东西”!
这时,始终如同影子般沉默地守在亲王身后,那位黝黑、相貌端正的寡言男子,不等召唤,主动上前为亲王斟酒。
萧富贾大张了眼。“喔喔,这位英挺的随从,想必就是大家口耳相传、屡屡提及的、与殿下您形影不离的金护廷大人是吧?草民真是鲁莽冒失,竟忘了为大人设席!来人,快快端上茶桌!”
“不、不,不碍事。”亲王手轻挥。“即使要他列席入座,他也不会离开本殿身边的。所以他与我共桌,这样就行了。”
“但是……”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招待不周呢?萧富贾窃看那些因为畏惧亲王的“影子”,没敢靠近亲王身边的姑娘家们,枉费他还叫来了最登得上台面的几个名花,想讨殿下欢心呢!
“请照殿下的意思去做吧!”低沉的嗓音极有“说服力”地道。
金护廷一开口,萧富贾不敢再多说什么,赶忙换换心情地说:“那就让歌伎上来献唱,快、快,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下去,叫琴师、舞娘和歌伎过来!殿下,您绝没听过这星岛小调儿吧?每位来到星岛的贵客,若不欣赏一回小调,不能说他来过星岛,错过可惜!”
“是吗?本殿很期待呢。”
擦擦冷汗,重振旗鼓,萧富贾再接再厉地炒热场子气氛。
殿下就是这点心眼坏。害得人出糗,这么有趣吗?
兆海对那名紧张到歌声颤抖,唱得荒腔走板,扭捏到站不住,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歌伎,默默地寄予无限同情的眼光。所有人里头,兆海是眼神最清明、最未受干扰,而能正确无比地判断出歌伎会失常的主因何在,罪魁祸首又是谁的人。
明明没那意思,还刻意用一双魅惑、深幽的湖绿双瞳,瞅得人心慌意乱、手足无措。这位和方才那些姑娘家们都一样:连宫中那些时常有幸得见紫宸一面的女官、宫女都不敌殿下的款款凝望,况且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历练不够多,没有抗拒力的乡姑、村妇呢?
唉,殿下的“明知故犯”不是初次了,他根本存心不良,以此为乐。
好不容易,粉脸惨白的歌伎唱完整首小曲,众人正庆幸耳朵可以不再被凌迟之际,紫宸竟又向着歌伎说:“好一首动人小调,可以再为本殿唱一首吗?本殿已经爱上你的美妙莺声了。”
白兮兮的小脸转瞬胀到朱光满面,歌伎连答一声“好”都来不及,发出窒息的一喘,整个人便向后软倒——
大跨三步,兆海义不容辞地上前扶住。“小心!”
一臂抱住女子细腰,兆海看看左右,轻轻松松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送她到窗台边的空位,举止温柔地将她安顿好。
“姑娘?姑娘,你不要紧吧?”轻拍着女子的脸颊,促她恢复意识,兆海又回头问道:“谁能拿杯水来给这位姑娘吗?”
“我去拿!”一名舞姬自告奋勇地奔出阁楼。
好好的一场宴会竟被这小小意外给毁了,萧富贾颜面挂不住地说:“殿下,老朽真是无颜以对,竟找了这么无礼的丫头到您面前献唱,还丢脸地晕过去!唉啊,这下扫了您的兴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您谢罪呢!”
“本殿也有不好,没留意到这位姑娘身子不舒服,还要求她多唱首曲子……”
俊美脸庞染着似真似假的浓浓愧疚。“本殿万分抱歉,请务必给她丰厚的赏金,让她好好养身,千万别再出来抛头露面地唱什么小曲儿,身子要紧。”
“是、是,多谢殿下不见怪。您别担心,我会特别交代,让人好生安排,让她静养。”萧富贾频频拭汗。静……静养个头!这笨女人搞砸这回,别想再有下次了!她是可以回家吃自己了,而且可以吃一辈子!
另一方面,兆海仍在忙着照料歌伎,有人递给他一只鼻壶,他放在女子鼻下薰了薰,而那姑娘终于慢慢苏醒。碰巧,讨的一碗清净的水也送来了,揽起姑娘的头靠在自己胳臂里,兆海动作体贴地把碗端至她的小嘴边。“喝点水吧,会好过些。”
姑娘默默地点点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诉说着感激的千言万语。她啜饮完那口水后,哑声柔柔地说:“小女谢谢您,大人。”
兆海摇头,表示不必客气。
歌伎薄红了脸颊,继续躺在他怀里说:“小女名叫兰花儿,大人您——”
“兆海!”
硬生生插入的召唤,吓了兆海一跳,他回头。“是,殿下?”
张口欲言,又打住。眉头蹙紧、松开,继而盈盈一笑,笑得太过灿烂地说:
“你就代本殿好好送那位姑娘返家,本殿一个人回客栈就行了。”
萧富贾急忙说:“殿下,不必了啦,我会派人送她回去的。您怎么可以让金大人去送一名身分卑贱的奴婢呢?他当然要保护殿下才是!”
紫宸的唇角拉直,绿瞳冷冽地说:“不,这事儿本殿也有责任,我坚持要这么做。兆海,这是本殿的命令,不可让姑娘出半点差池,明白吗?”
“小的遵命。”兆海满头雾水,殿下有这份心意他是很高兴,这么重情重义的亲王可不多见,传颂出去必是另一段佳话。可是……怎么殿下那双眼像要喷出火花似的,他在气什么呀?
“既然这样,亲王殿下不妨留在这画舫上过夜吧?”萧富贾急于弥补地说:
“全座岛上没有一间客栈的房能比我这画肪的更舒适了,您若留宿在本船,也不必夜晚只身一人上路,危险。况且从船上看去湖畔,有任何动静皆可看得一清二楚,易于防备。您别担心会有人打扰,我只留下几名武功高强的在底下甲板巡逻,岸上也布着人马护卫,这样就滴水不漏了。”
怕被婉拒,萧富贾频频磕头说:“请殿下千万成全小的的心意,小的才能安心!”
兆海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自己可以更放心地离开殿下身边。“殿下,您意下如何?小的觉得这提议很妥当。”
“本殿一个人在路上会有什么危险?”怃然地一扬眉。“也罢,连你都这么说,本殿就盛情难却地接受萧老的善意,今夜留宿在此了。”
闻言,欣喜若狂的萧富贾,不断向兆海道谢,感谢他的美言。
兆海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不是为了顾全老商人的脸面才说的,纯粹是因为这么做,自己也能放心。不,放心还太早,事情都还没解决呢!他还得赶紧完成殿下的命令——尽护花使者的本分。
※ ※ ※
驾着风火轮车一路护送兰花儿姑娘到她家,兆海在一幢简陋的小屋前,停下车道:“在下就送您到这儿,请保重,姑娘。”
“请您留步,大人。”
兆海不解地扬起一道浓眉。等她下文。
“小女谢谢方才大人伸出援手,这……称不上谢礼,但大人若不嫌弃,肯让小女招待您一杯薄茶再走,将会是小女的荣幸。”兰花儿姑娘羞怯地低下头,从领口处露出粉白的颈项,这是幅很容易引人想入非非的画面。
兆海显得为难,接受也不是、不接受也不对。
“不行吗?”惹人垂怜地抬起一双微受伤害的眸,她怯生生地再问一声。
只是耽搁一盏茶的时间,殿下应该不会不允吧?兆海实在不忍拒绝,于是说:
“在下不过做应做之事,姑娘无须挂于心上。倘若叨扰您一杯薄茶,可让姑娘宽心,那么在下很乐意接受。”
登时,整张粉脸发光,兰花儿忙不迭地打开自家屋门,道:“请,大人请进,我这就去倒茶。”
生平首次进入姑娘的香闺……这儿似乎只有她一个人住,小屋里整整齐齐,还处处飘荡着淡淡馨香,予人一股宜人舒适的感受。兆海不好太明目张胆地张望,规矩地盘坐在厅中的草杨上,欣赏着墙上挂着的绣画。
“大人,让您久等了。”端着茶盘,不知何时去更衣的兰花儿,洗净了脸上的胭脂,白白嫩嫩的脸皮很是年轻,甚为清新。
不知不觉地盯着对方瞧,兆海很单纯地想着——姑娘家好生厉害,抹上胭脂就能判若两人。
“大人,奴婢脸上沾着什么吗?”羞怯得脸都红了的兰花儿,问道。
兆海尴尬地收回视线,端起茶杯,啜了口。有些冷掉的茶汤已失去润口触感,经常替亲王泡茶的兆海知道,这茶叶是好茶叶,就是泡得久了些,糟蹋了。
两人都不是活泼的性子,连“好喝吗?”、“很好喝”这种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兆海拼了命地喝茶,一迳低头的兰花儿,也一语不发。气氛逐渐变得教人坐立不安,因此他一喝完,放下茶杯,就速速起身。
“谢谢您的款待,在下告辞了。”
蓦地,一具软软、温温的身躯撞入了兆海的怀抱里。女子柔媚的香气,窜进鼻子,女子柔软的浑圆胸脯,熨贴着他的胸腹。
兆海浑身僵直的时候,埋在他怀中的兰花儿轻声地说:“大人,您在家乡可有心上人了?”
“啊?”抬起手想推开她,但要动手碰触那瘦小的肩膊,自己这鲁莽汉子,会不会不慎用力过度地伤了她?兆海有点儿胆怯。
“大人若是愿意,小女不求什么,一夜露水也无妨,小女愿意给您。”
给……给什么?因为兰花儿不住地往前挤他,害得兆海只得拼命后退,退到了草榻边上,咚地一屁股坐下。
趁势,兰花儿更大胆地欺上他的膝盖。“方才您在画肪中抱住小女时,小女的心口好热好疼,因为勇猛威武的大人,也能如此柔情似水,让小女心折了。”她执起兆海的手,羞怯地捉他移到自己饱满的胸脯上。“您瞧,现下也是,奔得好急好喘,都快不行了。大人,您就让小女伺候您一晚上吧!”
伺候?兆海张大眼,一震。
很好,就是这样,你越来越知道怎么伺候我了,兆海。
误以为他是动心了,兰花儿主动献吻地将嘴儿凑上。兆海感到唇上一湿的瞬间,不假思索地推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