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程昱鸿握拳,狠狠擂墙一记,痛楚透过指节,麻痹他的神经,他颓丧地倒落座椅。
办公桌上,手机静静地闪着讯号光,他无神地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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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蕾!好像是妳的手机在响。」
晚班下班后,初蕾刚踏进更衣室,一个同事好心地提醒她。
「谢谢。」她微微一笑,与对方挥手道别,打开属于她的置物柜。
果然是她的手机在响,尖锐的铃声像已经呼号许久,她连忙接起电话。
「喂。」
「初蕾吗?」低沈的嗓音传过来。
她心一跳。「你是哪位?」
「是我。」他闷闷地应,没道出自己的名字,霸道地认为她应该听得出是谁。
她的确听出来了,心跳更乱,掌心微微冒汗。
「妳现在在哪儿?」他问。
她左右张望,确定更衣室内都没人了,才低声说道:「我……刚下班,要回家了。」
「别走。」他哑声命令。「上来找我。」
她默然。
「初蕾?」
「……我不能上去。」她嗓音也变得沙哑。「很晚了,再不回去就没有公车了。」
「我会送妳。」
她不语。
「妳马上给我上来!这是……呃,董事长命令。」他像孩子般任性,她却听出他语气的苦涩。
她心一紧。「你喝醉了吗?」
「我没有!」他粗鲁地驳斥。
「你喝了很多吗?」她心疼地问。那浓浓的酒气,彷佛都透过话机传过来了。
「妳管我喝了多少!总之妳快点给我上来。」
她紧握着手机,那天程夫人在医院里对她的警告至今彷佛仍回荡在耳畔。她闭了闭眸,深吸一口气。
「你别喝那么多了,董事长,喝酒伤身。」
「妳!」他在话机另一端磨牙。「妳到底来不来?」
「我不能。」她好轻好轻地说道。「我得回家了。」
「梁初蕾!妳好大的胆子!」咆哮声震耳。
初蕾眼眶一酸,彷佛能看见他扣着只酒杯,大吼大叫的模样。「对不起,董事长……再见。」
她强迫自己狠心地拒绝他,正想挂电话,忽然听见他急促的喘息。
「……我想见妳。」
她胸口一震。
「我想见妳,初蕾。」他涩涩地说道,嗓音压抑着痛楚,以及隐隐约约的脆弱。
她的心,几乎要被拧碎。
「妳上来好吗?我在1601等妳。」命令的口气变成恳求,她反而无助地动摇了。
「1601是专门给董事长休息的套房,我不能去。」她还想做最后挣扎。
「我是董事长,我让妳来妳就来。」他霸气地说道,顿了顿,语气又放软。
「妳过来吗?」
「……嗯。」
她挂断电话,重新锁上置物柜,走出更衣室,乘电梯直达十六楼。
深夜,办公楼层空无一人,她无声地踩过厚厚的地毯,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令她心动又心疼的男人。
在1601号房门前,她停下,很清楚这扇门内,是自己不该闯入的世界,一旦进去了,就没有后路可退,就算遍体鳞伤,苦也只能自己吞。
「妳真的要进去吗?梁初蕾。」她喃喃自间,其实早知道答案。
进去就进去吧。
她咬牙,义无反顾地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程昱鸿前来应门,眼里满布的血丝令她心惊。
「妳来了。」他吃吃地笑,步履因醉意而踉跄。
初蕾连忙伸手扶住他,走过玄关,房内东倒西歪的酒瓶骇傻了她。她愣了愣,半晌,才记得将他扶上床。
「你真的喝太多了。」她低低斥他,转身进浴室拧了条冷毛巾,搁上他微微发烫的额头。
他无言地注视她,那复杂而迷离的眼神,催动她心跳。
他在想什么?他看她的眼神好像不确定该拿她怎么办,一时有些彷徨。
「很不舒服吧?」她垂下眼,不敢再去看他的眼,温柔地抚过他红成一片的俊脸。「我替你泡杯茶解解酒吧。」
「初蕾!」他伸手拉住她。「妳别走。」
「我没要走。」她安抚他。「只是去泡个茶。」
「我不要喝茶。」他执着地扣住她的手。
「那你想吃药吗?我替你去买解酒药好不好?」
「我也不吃药。」
「那你要什么?」她半无奈地间道。
「我想要妳。」他忽然坚决地宣布。
她震惊。
他用了下力,将她整个人往自己身上带,她一时没防备,趴倒在他怀里。
钢铁般的手臂紧紧困住她的腰,她动弹不得。「董事长?」
「初蕾。」俊朗的脸庞离她好近好近,带着酒味的气息吹动她眼睫。「留下来陪我。」
她心跳狂乱,徒劳地想推开他。「董事长,你放开我--」
「妳不愿意?」他蹙眉。
她一窒,不知该说什么好,望着他揉合着强悍与软弱的眼,她的心,乱糟糟地软成一团。
「董事长……」
「叫我的名字。」他沙哑地命令,拉下她的脸,鼻尖抵住她额头。「拜托妳。」
她全身发烧,犹豫许久,才软软地唤了一声。「昱鸿。」
他激动地喘息,捧起她的脸,急切地梭巡她的表情,彷佛要确认刚刚那声叫唤是否仅仅只是他的幻觉。
她感伤地微笑。「昱鸿。」又叫了一声。
他这才敢肯定了,眼神一亮。「妳愿意留下来了?」
她默然,片刻,幽幽地问:「为什么是我?」
他一愣。
「为什么要我陪你?」她再问。
为什么?这问题像间倒了程昱鸿,一时沈寂。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别人?为什么今晚他只想见到她?
其实他也不明白,或许是因为,今晚的他太过脆弱,而唯有在她面前,他才能放心地表露这样的自己。
「……我只想见妳,不行吗?」霸道的眼,锁住她。
初蕾心酸。这并不是她想听的答案,但她又想听什么样的答案呢?难道她希望他表白喜欢她吗?可能吗?
她闭上眼,程夫人尖酸的脸孔隐隐浮现--
昱鸿跟雨真在交往,妳别存心破坏他们!
不论昱鸿对妳足什么想法,妳永远不可能成为我们程家的媳妇,懂吗?
懂吗?懂吗?
一声声严厉的警告在初蕾脑里回荡,她晕晕沉沉,感觉脑子随时会爆开。
她懂的,懂的。她很明白自己跟程昱鸿门不当、户不对,他是王子,她什么也不是。
她懂的,她从没想过能与他有什么结果,没奢望过有一天能嫁入豪门。
她懂得他跟郭雨真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懂的--
初蕾睁开眼,对面前的男人恍惚地微笑。「我什么都不要,昱鸿,什么也不要。」
「妳说什么?」他茫然。
她没解释,好深情地凝睇着他,温柔的笑容,美得像个梦--
「我愿意留下来。」
第五章
天蒙蒙亮。
初蕾悄悄挪动身子,拿开身旁男人占有性地搁在她乳房上的大手,然后小心翼翼地直起腰板。
怕吵醒程昱鸿,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十分轻微,连呼吸也保持无声。
她下了床,捡起散落一地的衣物,先穿上内衣,再穿上制服。然后,她拾起床头柜上一条断裂的玫瑰金锁片项链。
项链是昨夜遭他意外扯断的,当时,她心疼地尖叫出声,还惹来他一记奇怪的眼神。
他不知道这块金锁片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初蕾无奈地弯弯唇,将项链收进制服口袋,再轻巧地把Swatch手表戴回腕上。
整装完毕后,她悠悠回眸,望向程昱鸿。
他仍然沈睡着,一动也不动,剑眉蹙着,连在梦中也不开心。
她望着他,眼神柔情似水。
有好片刻,她只是这么温柔不舍地看着他,时光,在无语的凝目间安静地流去。
终于,她长长一叹,强迫自己收回视线。
她转身,飘然离去。
天刚亮,饭店房客还未睡醒,工作人员也寥寥无几,初蕾偷偷走楼梯间下楼,原想神不知鬼不觉溜进更衣室换衣服,可惜老天不从人愿,无巧不巧让她撞见李春丽。
「梁初蕾!」一见到她,李春丽分外眼红,竖起八字浓眉,狠狠瞪她。
初蕾被她吓了好大一跳,好一会儿才惊魂甫定,勉强打招呼。「春丽姊。」
「这么早妳在这里干么?」李春丽狐疑地打量她身上的制服打扮。「妳一个晚上没回去吗?」
「我……呃,不是的!」急忙摇头。「我今天上早班,刚刚才来。」
「早班也不用这么早吧?你们又不像我们客房清洁部需要提早来待命。」
「我……呃,昨天晚上失眠,反正也睡不着,我就想干脆早点来上班。」初蕾强自镇定地编借口。「春丽姊,不好意思,我要回更衣室拿点东西,妳去忙妳的吧。」想溜走。
「站住!」李春丽可不轻易放过她。
她僵着身子回过头。「有事吗?」
「妳既然闲闲没事,就帮忙把十六楼的几间办公室扫一扫,最近大家都忙,已经好几天没清了。一
初蕾睁大眼。「要我去……打扫办公室?」
「怎么?妳不愿意?」李春丽斜睨她。
「我--」她好不容易才溜出十六楼,竟然又要回去?
以为她想推事,李春丽抢先一步开口。「虽然妳现在不是我们客房清洁部的,但好歹我也带过妳半年,说来也算前辈,请妳帮个小忙有这么困难吗?」
「不是这样的。」她苦笑着否认。「我不是不愿意帮忙,只是--」
「只是怎样?」李春丽颐指气使地打断她,冷冰冰的眼神大有「妳胆敢不给我面子,看我怎么叫妳主管教训妳」的威胁之意。
初蕾无奈,只得点了点头。「好吧,我上去打扫。」
「扫干净点!我待会儿上去检查。」李春丽践践地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初蕾叹息,认命地推了一车清洁用具上楼,从董事长办公室开始打扫。
快速地整理完几间主管办公室后,她坐倒在会议室的座椅上,让腰酸背痛的身子稍稍歇会儿,几分钟后,她站起身,却不小心撞上桌脚,她痛得尖呼一声,蹲下来揉脚。
「妳在这里干么?」突如其来的嗓音吓她一跳。
她回过头,望向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的程昱鸿。他看起来十足刚起床的模样,头发乱糟糟的,衬衫也没扎进长裤里,裸露出健美的胸膛。
初蕾不禁脸红心跳。这个男人怎能连这副乱七八糟的模样都如此性感?
「早……早啊。」她尴尬地打招呼。
「妳在干么?」
「我在打扫。」
「打扫?」他皱眉,语气带着类似自尊受损的愠怒。「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走?打扫办公室比我还重要吗?」
她一愣。
「再说妳现在又不是清洁部的人,谁叫妳来扫的?」
「我只是帮忙。」她小小声地解释。
「帮忙?」他眉头皱得更紧。不用说,这傻丫头肯定又是被欺负了。「妳这笨蛋!干么人家叫妳做什么就做什么,妳不懂得拒绝吗?」
「反正我也没事……」
「那又怎样?这不是妳分内的工作。」
「没关系啦,董事长……」
「不要叫我董事长。」他责怪地瞪她一眼。「我昨晚不是说了吗?叫我的名字。」
「喔。」她脸颊更热了,紧张地拐着腿站起来。
他注意到她不自然的姿势,忙冲过来。「怎么了?扭伤脚了吗?」
「没事,只是不小心撞到。」
「撞到了?」他蹲下来,抚摸她小腿查看伤势。「很痛吗?」
「没、没什么啦,你别碰我。」她羞赧地躲开。
他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很不高兴她的疏远,索性起身拦腰抱起她。
「喂--你干什么?!」她着急地挣扎,口袋里的项链因而滑落。「啊,我的链子!」
「链子?」他一把将她放在沙发上,走回原处捡回那条嵌着金锁片的项链。
「这就是我昨天扯断的那一条吧?不好意思。」
「没关系。」她伸手想抢回来。
他却拿高了项链,瞇起眼,端详雕成玫瑰花蕾状的金锁片,锁片上还刻着「初蕾」两个字。「原来这上面刻着妳的名字。」
「对啊。」她再次想抢。「还给我。」
「干么这么紧张兮兮的,借我多看一下会怎样?」他不悦地侧过身,就是不让她拿回去。「瞧妳这么宝贝的样子,该不会是哪个男人送给妳的吧?」嗓音里浸着浓浓的酸味。
嗄,他说啥?她怔怔看着他纠结成一团的俊脸。他在吃醋?
「给我从实招来,这链子谁给妳的?」星眸霸道地锁住她。
她心脏怦怦跳。「是我……是我亲生父母留给我的啦!」她瞋道。
他呆了呆。「亲生父母?」
「我两岁那年就让人给领养了,是我的养父母抚养我长大的。」她幽幽解释。
「我从没见过我的亲生父母,领养机构提供的资料也是假的,所以这个金锁片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它可能是我找到亲生父母的唯一线索。」
「原来如此。」明白金锁片对她的重要性后,他更抱歉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扯断的。」
「没关系,我到珠宝店请人修一修就好了。」
他将金锁片递还给她,看着她珍而重之地放回口袋里。「所以刚刚打电话来的是妳养母喽?」
「你说什么?」她惊异地睁圆眼。
「哪,妳忘了把手机拿走。」他掏出搁在衬衫口袋里的手机,还给她。「刚刚妳妈打电话来。」
「我妈打来……你接了我的手机?!」她倒吸口气,不敢相信。
他居然还坦然点头。
老天爷!「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她气炸了,整张脸刷白。「你太过分了!」
「嘿,我不是故意的。」难得见她生气,他不禁有些慌,忙解释道:「那时我还在半睡半醒之间,不小心就接起来了。」
「你!」她瞪他,又气又无奈,又不知如何是好。「你跟我妈说了什么?她很生气吗?天哪!我完了!妈肯定要骂死我了!」
「妳不必那么担心,初蕾。」他安慰她。「妳妈没生气。」
「什么?」她疑惑地瞥向他。
「她只是很礼貌地间我打算怎么办。」他低声道,俊唇微微浮现笑意。
初蕾再次倒抽口气,玉手紧张地抚住喉咙。「那你怎么说?」
「当然是跟她说我会负责。」他理所当然似的说道。
「你会……负责?你、你、你疯了吗?」她惊愕地指着他。
「为什么这样说?」剑眉一拧。她的反应与他想象的大不相同。「妳不相信我?」
「我……我才不需要你负责!」她激烈地抗议,好似他的承诺给她带来多大的侮辱。「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昨天晚上是你情我愿,谁也不必对谁负责。」
「哦?是吗?」他哼道,重重坐上沙发。
她惊跳一下,忙挪动身子,与他保持距离。
他靠近,她移开,来回数次,他终于怒了,咆哮出声:「梁初蕾!妳现在是在躲瘟疫吗?我有那么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