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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喜娘 page 7 作者:齐晏

  善月定睛一瞧,吓得魂儿都飞了。

  「是雪燕跟王总管!」她慌得躲到他身后去。「他们是来找我们的吗?一定没错,你跟我忽然间失踪了,他们一定是来找我们的!」

  弼尔雅不动声色地看着雪燕和王总管并肩走进对街一间小客栈,看来他们是打算一间一间找人了。

  「趁他们还没找到这里之前快走吧!」他拉着善月的手匆匆往外走。

  「等一下!」善月拿起梳妆台上的小钱袋和新买的衣衫,随便裹成一个包袱,立刻跟着弼尔雅急急往楼下冲去。

  「掌柜的,快算一算房钱。」她气喘吁吁地靠在柜台。

  「姑娘和公子爷现在要走?夜深了,怎么不过了夜再走呀?」掌柜诧异地问。

  「别废话,房钱多少快算一算!」弼尔雅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好好好,您等等,我来算算……」掌柜拿起大算盘摇了一摇。

  「我们没时间等你算了,一两银子够吗?」弼尔雅懒得跟他耗时间。

  「够够够,还有得找,一两银子够住个三天了。」

  「给一两银子,不用找了。」弼尔雅淡瞥善月一眼。

  善月虽然觉得可惜,但还是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柜台上。

  掌柜察言观色,肯定了弼尔雅绝对是个货真价实的公子爷,也认定了善月是侍候他的小丫鬓。

  「后门在哪儿?」弼尔雅察觉对街有动静。

  「掀了那门帘往后走,有个小门就是了。」掌柜堆着满脸笑。

  弼尔雅拉起善月的手直奔后门,出了客栈后门,是条幽暗偏僻的夹弄。

  「往东?往西?」他垂眸低询。

  善月左顾右盼。

  「往西。」她决定先离开京城,再作打算。

  弼尔雅二话不说,牵着她的手朝西边奔去。

  这是弼尔雅第一次顺从善月,善月满心欢喜,紧紧牵住他的手,仿佛是追随着心爱男子私奔般的心情,逃到天涯海角,都要患难与共。

  她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一轮高挂的明月令她安心,因为它正散放着最明亮的月光,照亮她眼前幽暗的路。

  沿着护城河一直向西,前方矗立着高大的城墙。

  「再过去就是阜成门,等天亮城门开了,我们才能出去。」

  善月累得气喘吁吁,坐倒在城墙边,一步也跑不动了。

  弼尔雅在她身旁坐下,背靠着城墙缓缓调匀气息。

  「我们出得去吗?万一雪燕和王总管追上来了怎么办?」她紧张兮兮地说。

  「等他们真的追上来了再说。」他只想在天亮前抓紧时间小睡片刻。

  「对了。」她忽然想到。「我阿玛以前守过阜成门,那阵子常给阿玛送饭,不知道现在那些守门的守兵会不会认出我来?万一认出来怎么办?要是他们给阿玛通风报信去,那麻烦可就大了!」

  弼尔雅不理会她的喃喃自语,径自闭目养神。

  「我们该不该雇辆马车出城呢?」她还在自问自答。「雇马车好象很贵,虽然坐马车出城比较不累,可是又得花上一笔银子……唉,真麻烦,等出了城,找个安全的地方暂时住下,我可得好好想想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儿?」他终于受不了她的叽叽咕咕。

  善月噤声,委屈地抱紧怀中的包袱。很奇怪他为什么好象凡事都不操心,而她却事事烦恼得要命。

  弼尔雅左手轻捂着唇,微微打了个呵欠。

  「你想睡就睡,我来守夜。」善月大方得很。

  「好,把腿放平。」他也老大不客气。

  善月依言把曲着的双腿放平,只见弼尔雅把她怀中的包袱放在她大腿上,轻拍了拍,以包袱当枕,优闲地仰躺在她的腿上,合上疲惫的双眼。

  一瞬间,善月的脑袋空白了片刻,心跳突然变快、变沉、变重,她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躺在她腿上睡觉,虽然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个包袱,但是这种亲密的姿势,就足以令她心荡神驰,难以喘息了。

  在她紧张得快要窒息时,她发现弼尔雅居然很快就入睡了,而她却像个傻瓜一样,脸红得几乎快炸掉。

  她浑身僵直地呆视他的睡容,熟睡时的他实在此清醒时候的他可爱多了。第一次看见他眉头舒展放松开来,平时眼神冷漠空淡,闭上眼却显得无比温柔,略带孩子气的睡容,让她心中对他的怜爱泛滥得无边无际。

  面对惶惶不可预知的未来,她非但无畏无法,反而觉得有他在身边,她的心晴就特别平静。

  她怔怔地、专注地凝视着他,忍不住轻抚他的脸,不知道这样恬淡的幸福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第五章

  淡金色的满月高挂天边,深蓝的河面上倒映着点点晨星。

  一辆骡车沿着护城河慢条斯理地奔过去,答答答的蹄声自远而近,惊醒了浅睡中的善月。

  她恍恍然地抬起头看了看天色,这才惊觉宁静的满月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天际已经渐露曙光。

  「弼尔雅,醒醒,天快亮了!」她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弼尔雅慵懒地起身,背靠着墙伸懒腰,像只刚睡醒的小老虎,金褐色的双瞳迷离朦胧,闪着丝一般的光泽。

  「啊--」善月忽然一声怪叫。「我的脚好麻!」

  弼尔雅毫无丰点歉意,径自站起身用力伸了伸懒腰。

  善月的双腿如万针穿刺般的难受,她一动也不敢动,咬牙忍耐着,静等可怕的剌痛感过去。

  「你看那个人,他在干什么?」弼尔雅对前方窄巷内某个忙碌的景象很感兴趣。

  此刻天尚未亮透,天空是一片灰灰的紫蓝色。

  善月朝窄巷望去,勉强看得见巷内停着一辆双轮板车,一个中年男人正把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往板车上堆摆。

  「大概是买卖旧货的小贩吧?」她看到疑似画卷的东西,便猜道。

  「古董商吗?」他也看到了板车上放置的几卷画轴和几件天球瓷瓶。

  「他应该只是收旧货的小贩,收了旧货后到早市去转卖给古董商。」

  他们说话间,那中年男子已推着板车出了窄巷,慢慢朝他们的方向过来,然后转了个弯,往城门方向去。

  板车上有几件东西吸住了弼尔雅的目光,他好奇地走向中年男子,注意力全集中在板车上的几件瓷盘上。

  「公子爷,有什么您看合意的,让小的给您取来。」中年男子见弼尔雅贵气逼人,连忙客客气气地弯腰笑问。

  「那几件青花瓷盘……」

  「是、是,小的给爷取过来!」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把绑成一摞的青花瓷盘提出来,献宝似地放在弼尔雅面前。

  弼尔雅只轻轻摸了一下盘缘,便问:「这是康熙年官窑制的青花九龙瓷盘,你从哪里得来的?」

  「爷真是好眼力,您还没看盘匠儿的落款,便知道这五件是康熙年制的青花九龙盘啊!」中年男子见来的是识货的公子爷,乐得笑呵呵。

  「我问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善月等腿下那么麻了以后,困惑地来到弼尔雅身旁,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对几件盘子感兴趣起来?

  「回爷的话,这是小的昨儿个从一位二品大员府里收来的,那二品大员升了官,举家迁往云南,这易碎的瓷盘不好带,便让小的捡了个大便宜,小的正要住市集做买卖,爷若看合意了,价钱方面好谈。」

  「这瓷盘我府中多得很,早看腻了,我想看的是最底下那一件。」弼尔雅的视线凝注在四件青花九龙瓷盘下。

  「最底下那件?」中年男子仔细一瞧,这才发现原来青花九龙瓷盘只有四件,最底下的其实是一件五彩云龙大盘。「哎呦,小的可真是老眼昏花了!昨儿收来时竟没特别留意,原来这一件不是青花九龙瓷盘呀!」他把绳子解开,单独取出五彩云龙大盘递给弼尔雅。

  弼尔雅把瓷盘捧高,轻轻地旋转盘身,专注地看着盘上布满的五彩云龙图案,这是用红、黄、绿,得、紫等色做釉上彩烘烧而成的,因此色泽漫艳,异彩纷呈,加上云龙图案密布,饰以江海云彩,更加显得瑰丽堂皇。

  「那位离京的二品大员是谁?」弼尔雅微眯着眼,视线盯在盘沿上一行蓝色的楷体字:大明宣德年制。

  「是葛天成,葛大人。」中年男子哈腰陪笑脸,就盼弼尔雅快点掏出银子来买下瓷盘。

  「这瓷盘你要卖多少?」弼尔雅缓缓放下盘子,随意拿起一旁的画卷翻看。

  「弼尔雅,你不是真的要买吧?」不等中年小贩开口,善月忍不住先发出一声低呼。「我们现在这情况,怎么能带着一个瓷盘走?一不小心就会碰碎了!」

  「爷若是喜欢,请随意看赏吧!」中年男子忙道,这上门的生意,怎么也不能让他跑了。

  「我不懂你们的行情,你给个价。」弼尔雅已经决定带走这件瓷盘,对善月的企图阻止不予理会。

  「那就……五两银子好了!」他原先想出价一两就卖,但瞧弼尔雅贵气十足,有钱爷儿当然得趁这个机会狠敲他一笔。

  「喂,你卖金子也没这么贵呀!」善月傻眼。「用五两银子买个大瓷盘,那真是疯了!」

  「小姑娘别不识货,金子本来就没有古董贵,这是康熙朝的瓷器才有这个价,要是宋瓷,你给我一千两我也不卖哪!要不这样吧,公子爷赏个三两银子让小的开个市怎么样?」中年小贩怕弼尔雅反悔不买,干脆自己先压了价。

  弼尔雅淡淡一笑,这小贩显然没弄清楚他要卖的这件瓷盘并不是康熙朝烧制的,而是出自明朝宣德年间。

  「给他三两银子。」弼尔雅拿起五彩云龙瓷盘,转身便走。

  善月一听差点要疯掉,这弼尔雅我行我素,简直不把钱当钱花,可她生气归生气,见他抱着人家的东西自顾自走人,就算她不想给钱也不行。

  把三两银子丢给中年小贩后,她急急追上弼尔雅。

  「弼尔雅,我们现在是在逃命,你买这个东西做什么?要是一个不小心撞碎了,三两银子就没了耶--」她摸摸钱袋,里头只剩下二两银子和零散的铜钱而已,用不了几天他们就得喝西北风了。

  「十年前,干隆帝将两百件大明宣德年制青瓷和五彩瓷器分赏给王公大臣,其中一对五彩云龙瓷盘分别赏给了我阿玛和内阁侍读学士葛天成。」弼尔雅不理善月的叨念,径自捧着瓷盘低低说道。

  善月愕然一怔,弼尔雅很少主动开口说什么,突然间提起这件瓷盘的来历,显然其中定有她不明白的因由。

  「当年,葛天成时常出入顺承郡王府,与我阿玛一同赏玩古今画作,我那时年纪虽小,对他的印象却极为深刻,因为我总会看到他脸上浮着奇怪的黑影,可是旁人却看不见。」

  善月没有插口,怔怔听着他说。

  「我当时只觉得葛天成这个人丑得令人生厌,尤其是他脸上那块黑影,看了就浑身不舒服,所以只要他一来府里,我就躲得很远很远。」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买下这件瓷盘?」她不解。「是因为你家也有个一模一样的,所以你才想要吗?」

  「不是。」他眼神寒冽起来。「是因为这件瓷盘告诉我,陷害我阿玛的人就是葛天成。」

  善月错愕地睁大双眼。

  「你、你说……这件瓷盘告诉你……你阿玛是……是被那个姓葛的陷害?这瓷盘会、会说话?」她傻呼呼地眨着眼。

  「对,没错,这瓷盘对我说,我已经四百岁了,跟过很多有头有脸的主子,最近一个主子名叫葛天成。」他认真地攒眉回答。

  「我的天,这盘子成精了!」她彻底惊呆。

  「白痴!」弼尔雅无力地翻了翻白眼。「除非这盘子里住了一只鬼,否则它怎么可能开口说话?」

  「那、那你刚刚说……」

  「我能看见你的过去,自然也能看见这盘子的过去,就是这么筒单。」他皱眉斜睨她。

  「你连盘子的过去都看得见?竟有如此神奇的事!」她晶亮的双瞳充满了惊讶与敬佩。「这样说来,不管是人、动物还是什么东西,你都能看得见它们的过去和未来喽!」

  「你真聪明。」他悠然扬起分外赞赏的浅笑。

  就在善月被他俊美的笑容迷得神思荡漾时,他倏地收起笑,转身走人。

  「等等我!」她小跑着追上去。「弼尔雅,你是不是想去云南?」

  「我去云南干什么?」他挑眉微笑。

  「你的仇人葛天成不是去了云南吗?难道你不想找到他为顺承郡王爷洗刷冤屈?」正常人都会这么做不是吗?她觉得他冷淡的反应很奇怪。

  「不想。」

  「不想?!」她愕然。「为什么不想?你阿玛既是被他陷害的,你为何不想替你阿玛报仇?」

  「你不会比我自己更清楚我的仇人是谁,别自作聪明了。」他俯身盯着她冷笑。

  善月的小口张得好大,傻楞楞地瞪着他。他说的仇人该不会是指顺承郡王爷吧?就算郡王爷囚禁了他五年,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生父亲呀,弼尔雅不至于真的视他为仇人吧?

  「那个姓葛的害死顺承郡王爷,还让郡王爷被削爵除籍、王府遭皇上查抄,这些你都不生气吗?」她不相信。

  「命中注定会发生的事,我生气也没用吧?就算气死了,会发生的事还是一样会发生。」他的心早已经冷了,无情无绪也无恨。

  「那你买下这件瓷盘做什么?」

  「这件瓷盘出窑四百年了,曾是几朝帝王闲暇时把玩的珍品,你说我买下它做什么?」他一脸「怎会问出这种笨问题」的表情。

  「就算它再珍奇好了,那也是富贵人家放在多宝格内悠哉赏玩的东西,像我们这样带在身边多奇怪呀!」看了就觉得好累赘。「要是弄不好撞碎了,变成一堆残屑,还有什么珍不珍贵可言。」

  「所以,在还没不小心撞碎以前,就得把它卖掉。」

  「卖给谁?」

  「识货的古董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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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月终于了解到,弼尔雅口中所谓的「帝王闲暇时把玩的珍品」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了。

  从「集珍斋」中走出来,一直到坐在「吉祥茶楼」吃了半天的茶点,她还无法从方才受到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我们还要出城,你能吃快一点儿吗?」弼尔雅实在受不了她那副呆样。

  「喔,好。」她忙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却因为太急而差点呛到。

  没办法,她怀中抱着的三百两银子是害她神魂不属的原因。她真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她把那件四百岁的瓷盘放在「集珍斋」的红木桌上时,老掌柜眼中竟闪出一种极惊喜的光芒,仿佛见到的是什么稀世珍宝,二话不说,便开价三百两向她买下大明宣德五彩龙盘。

  一开始,她还抱怨弼尔雅端着贝勃爷的架子摆阔,在逃命的关口还买什么瓷盘赏玩,结果现在事实证明弼尔雅眼光独到,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他们身上就多了三百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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