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这会儿总相信贫道书的符灵验了吧?瞧,几天以前,这里还妖气冲天哪!要不是贫道在此作法驱走邪魔,这镇上每个人都要被妖魔吃掉了,还能像现在这样生龙活虎?来,这有几道灵符拿回去,一张贴在自家门口,一张放在枕头底下,一张化清水饮下,可以趋吉避凶,保命防身。三道灵符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就能保你全家性命无忧了!」
一夜之间的异象,让镇民们个个都相信了道士的话,纷纷掏出银子要买他的灵符。
「鬼话连篇!」弼尔雅冷冷出声。
那道士瞪眼看过去,看见敢在他这个太岁头上动土的人竟是个俊美飘逸的年轻男子。
「你是何人?竟敢出言冒犯!」道士红了眼,动了怒。
镇民们也一一转过脸来,错愕地呆望弼尔雅。
「这样就算冒犯?那么等一会儿要冒犯的事可就更多了。」弼尔雅嘲弄地冷笑。
「你想干什么?」道士狠眼喊道。
「我不想干什么。」他悠然环胸。「是我的妻子看不惯你在这儿招摇撞骗,希望我来揭穿你的一派胡言。」
妻子!善月差点没被这两个字带来的狂喜冲昏头。
「小子,你习过符箓咒术吗?」
「没有。」
「习过占卦卜算吗?」
「也没有。」
「那你凭什么说我招摇撞骗、一派胡言?」道士怒哼。
弼尔雅微微一笑。
「凭我知道你也没有习过符箓咒术和占卦卜算。」
「胡说!你才是一派胡言!」他恐慌地乱吼起来。
「要知道是谁胡说很简单,这位大叔,你随便问一件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的事,看看他跟我谁能说得出来。」弼尔雅朝身旁最近的中年男子摊开手说。
道士满面惶恐,见每双眼睛都盯着他瞧,只能硬着头皮上,心想这小子也不见得能说出什么来。
「好,我看你有啥本事!」
镇民渐渐愈聚愈多了,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围观。
「问一件我一个人才知道的事呀,问什么呢?」那中年男子搔了搔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问什么好。「那就……说说我今早吃了什么东西好了。」
群众一听哄然大笑,想不到他问的居然是这种问题。
道士嗫嚅了半天,才胡乱答道:「烧饼、豆汁。」
「不是,换你说。」中年男子憨笑着,转脸看向弼尔雅。
「你吃了一块豆馅蒸饼、一块小枣蒸饼、一碗半的梗米粥,对吗?」
f 「哗!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今早晨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吃,你是怎么瞧见的?」中年男子吓傻了。
「哪有这种事?你们分明是串通好了来蒙我!」道士耍赖地嚷道,随手从人群后方抓来一个老头恨声问着弼尔雅。「你倒说说看,他是谁?」
弼尔雅静静看着老头子。
「他是你爹。」
道士和老头子当场震呆住,人群中顿时发出此起彼落的惊呼声。
「要我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你的来历吗?」弼尔雅盯着道士,目光森冷得宛如盯着猎物的蛇。
「少装神弄鬼了,你岂能知道我的来历!」他仍在嘴硬。
「你原籍山西,以偷窃为生,去年十月闯入一户大宅偷取珠宝,不巧被员外夫人撞见,一时失手杀了她,你见闯了大祸,便连夜带着老父逃离山西,来到此地落脚行骗,我说的对吗?」
镇民们喧哗起来,道士彻底吓白了脸,抓起老父的手转身便跑,连摊子也不要了。
「别跑!杀了人还想逃,抓住他报官去!」几名壮汉将道士父子一把揪住。
「我们走吧。」弼尔雅牵着善月走出人群。
想不到镇民们不肯离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神人、神仙、仙人地唤个不停,不管两人走到哪里,他们就跟着到哪里。
弼尔雅和善月这下子什么地方也去不了了,散步的兴致全被打坏,只好暂时先回客店,没想到众人也跟着他们走回客店,一路上遇到人,顺便再把弼尔雅神人也似的事迹交口传诵出去,渐渐的,跟在弼尔雅身后的镇民愈来愈多,都想再见识见识他的本领。
「麻烦大了!」一进客店屋内,弼尔雅忍不住厌烦地叹口气。
「为什么觉得麻烦?」善月小心翼翼地觑着他不悦至极的脸色。
「现在人人都认得我了,走到哪儿就有人跟到哪儿,这还不麻烦吗?」
「可是,你刚刚抓到了一个杀人犯。」她坐在他面前,双手支着下巴看他。
「那又怎样?」他睨她一眼。
「我觉得好了不起呀!」她眨了眨崇敬至极的美眸。「如果不是因为你,那个杀人犯说不定会一辈子逍遥法外,而且还会假扮道士到处招摇撞骗,害惨更多人呢!」
弼尔雅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犀利地透测到她心中的想法。
「你有非凡异能,为何不藉此异能助人为乐呢?」她认真地提议。
他失笑。「敢问你是要我捉贼,还是摆摊替人占卦?」
「都可以呀!只要是能帮人一把的事都可以做,也许还能赚钱喔!你想,那三张鬼画符都能卖上一两银子耶!」她的双眼灿灿发亮,想象着一边劝人还可以一边赚钱的伟大事业。
「嗯,很吸引人。」他深深凝睇她兴奋的娇靥,语带双关。
「你也觉得吸引人吗?」她开心地既起来。「真的喔!你同意了,我们就真的开始做了喔!」
「好哇,我们随时可以开始做。」他勾唇轻笑,长臂一伸,搂住她的腰一把抱进怀里。
「弼尔雅!我不是--」她的声息立刻被攫走。
他的吻柔缓而且缠绵,慵懒调戏着怀中的雪肤娇躯,悠哉游哉地点燃焚天的激情欲焰……
第八章
「仙人,求仙人指点迷津!」一位老婆婆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坐在弼尔雅面前,在她身后坐着一名美貌少妇。
「别喊我仙人,我叫弼尔雅。」面对长辈,他总会客气许多,也格外亲切。
「是,弼尔雅仙人。」老婆婆仍恭敬地礼拜着。
「好吧。」他无奈地揉了揉额角。「老婆婆,您想问什么事?」
「这是小女凤蝶,已寡居三年了。」老婆婆指了指身后少妇说。「近来有两户人家分别前来说亲,这两家少爷品貌相当,令我好生为难,求仙人指点迷津,应该选哪一家比较好?」
弼尔雅对于这类问题向来懒于回答,但见老婆婆爱女心切,不忍令她失望,便凝神看了一看凤蝶,见她未来嫁的男人是周家四少,一生受尽冷落欺侮,不到四十岁便香消玉殒了。
「郑家少爷人品敦厚,待您女儿出自一片真心,至于周家四少爷过于贪恋美色,不是好夫君,要嫁自然是选郑家最好。」他决定帮凤蝶改嫁给郑家,希望能改变她未来悲惨的命运。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老婆婆牵着少妇诚心拜了又拜。「请问仙人相金该付多少?」
「随意,若不方便可以不给没关系。」
「不,这是一定要给的,多谢仙人。」老婆婆在桌案旁的一只银缸内丢下一串铜钱,千谢万谢地走了。
弼尔雅端起茶碗轻啜一口,瞥见客栈房廊下挤着七、八名少女,有的倚着窗,有的趴在窗台上,始终含羞带怯地看着他。
这阵子,他成了镇上的风云人物,每天都有远从四面八方赶来客栈一睹他风采的镇民,他已经渐渐习惯那些充满好奇和惊异的目光了。
唯独受不了的是,在那些好奇倾慕的视线里,总会有善月的那一道混在其中,他实在搞不懂,她怎么老爱挤在那堆少女中间,跟大家一起窝在房廊下偷看他?他也很纳闷,怎么才几天的功夫,她就能跟附近的少女们混成了好姊妹?
「善月,我真羡慕你,能嫁个如此不得了的丈夫。」少女们幽幽慨叹。
「嗯,我也觉得他棒透了,不知道自己走了什么好运,捡到这么一个宝贝。」她痴痴看着弼尔雅,她最喜欢看弼尔雅替人观相时的神情,简直是迷倒众生。
「捡到?善月,你是说笑的吧?他要真是你捡到的,告诉我在哪儿捡到的,我也要去捡。」
「瞧他的模样俊美得不似凡人,说不定真是善月捡到的呢!」
「也可以这么说啦,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间破屋里。」唉,当时的弼尔雅脏臭得令人退避三舍,怎么知道他竟像颗会放光的宝石,一日比一日耀目,刺得她都快睁不开眼睛了。
「破屋?!」少女们错愕地呆视着她。「什么地方的破屋?」
「京城里的--」
「善月,你过来。」弼尔雅朝她勾勾手指。这丫头得意忘形了,再这么闲扯下去,还不把他的祖宗八代都供出来。
「什么事?想添茶水吗?」她殷勤地靠过去,热切地笑问。
「你每天看我还看不够吗?干么还要躲在那里偷看?」还有事没事装出一副跟他不很熟的表情。
「偷看的感觉不一样呀,角度不同、心情不同、气氛也不同,我只是想试试看这样偷看你是什么感觉,没想到感觉还真的好好喔,难怪大家都喜欢躲起来偷看你。」她耸肩轻笑。
弼尔雅瞠眼看着她,不懂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奇怪逻辑。
「你要交朋友我不反对,但是可别一时忘形了,无意间把我的身分招出来。」他懒懒指责。
「我记住了。」她这才惊觉自己刚才差点泄了底。
「我累了,今天不看了,你去请各位姑娘回家休息。」他站起身,用力伸了伸懒腰。
「好,躲在那儿大半天也实在怪累人的。」
她正准备请少女们吃些茶点再走,突然间,一个风尘仆仆的壮汉快步走进客店,笔直地朝弼尔雅走过去。
弼尔雅只淡瞥他一眼,便已知道他的身分来意,也看见他将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巨大的影响。
「听说这个镇上出了一位姿容俊美的神人,而且也是京城传说中的四大奇人之一,那个人可是你吗?」壮汉一脸疲惫,劈头便问。
「我不是神人,也不知道京城传说的四大奇人指的是谁,但你想找的人大概是我没有错。」弼尔雅重新坐回椅子上,冷漠地颔首致意。
「听说你抓到了从山西逃到此地的杀人犯?」壮汉抓起善月送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要这么说也可以。」他只是偶然间抓到的。
「你可知道我是谁?」
「刑部衙门雷捕快。」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壮汉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要不然,怎么配坐在这里听你说话?」他挑眉一笑。
「既如此,我就开门见山说了。」壮汉拉开椅子坐下,压低声音说:「我手边有件棘手的案子始终破不了,可否请你替我看看,凶手究竟是谁?」
「你手边破不了的案子很多,你指的是哪一件?」
「顺天府尹刘大人幺女的命案,这女童是被人勒毙死于自家后宅,凶手敢在刘大人家中犯案,差点没气疯了刘大人,下令无论如何都要查到凶手凌迟处死,可是我们查了一个多月,始终还查不出来凶手到底是谁;再要查不出来,我们这些衙门捕快在京城也待不下了。」
弼尔雅支颐沉思了半晌。不管他说不说真相,这名刑部衙门的雷捕快一样会让他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杀女童的人是刘大人的侄儿刘容得,虽然女童曾在犯人的脸颊上留下四道抓痕,也咬伤了他的手臂,但是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这些伤痕大概快要看不出来了,不过刘容得的妻妾对这些伤痕很清楚,只是不知从何而来,你是京城名捕快,告诉你犯人是谁了,你应该就有办法查到证据令他招供。」
「是,只要知道犯人是谁就简单多了。」雷捕快兴奋得脸红气喘起来。「可否再请教姚巡抚夫人的命案?」
「凶手是姚巡抚的母亲,姚巡抚则是共犯。」他有些烦躁起来,这个人的出现让他的情绪陷入低潮。
「什么?!」雷捕快极为震惊。「那么你可知道尸首在何处?」
「在巡抚衙门后院的菜圃底下。」他懒懒响应。腐烂的尸体或枯骨是他最讨厌看到的东西。
雷捕快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暗忖,凶手倘若真是姚巡抚的老母亲,而姚巡抚竟然还是共犯,那这件案子该怎么办下去?
「我认为这件案子最好永远破不了。」弼尔雅若有所思地转动着翠玉扳指。
「为什么?」
「因为巡抚夫人待婆婆过分苛刻,甚至时常在言语上恶意冲撞婆婆,所以婆婆是在忍无可忍之下才会失手打伤巡抚夫人的头,巡抚夫人因而流血过多致死,姚巡抚为保护母亲,便悄悄将尸首埋在后院的菜圃下。这整件案子看来,巡抚夫人死有余辜,所以我认为雷捕快并不值得为她申冤平反。」他平板地叙说着,心情愈来愈浮动,愈来愈烦躁。
「所以……你认为这件案子最好永远成为一椿悬案?」雷捕快皱着眉头思索。
「没错。」他意兴阑珊地站起身。「雷捕快可以请回了。」
「等一下,我还有其它案件想请教……」
「恕我不想再多说了,你请回吧!」他视若无睹地转身离去,看见一旁呆怔的善月,猛然拉住她穿过后院天井。
「弼尔雅,你怎么了?」善月察觉到他脸色有异,抓在他掌中的手腕几乎要被他拧断。
一进屋,他立刻将她紧紧抱住,脸颊贴在她馨香的颈窝,闭紧了双眸。
「弼尔雅,你怎么了?」她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样,心都慌了。「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他什么话都没说,维持着相同的动作,抱着她一动也不动。
善月却明显感觉到他的双臂更加收紧了,紧得几乎令她难以喘息。
这阵子总是这样,他常常看见了什么却不肯对她明说,其实她早已明白他的能力远远超过她的了解之上,不对她明说也许是怕吓着了她,但是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神色异变过,一定是在雷捕快身上看见了什么他不愿见到的事情,而在一个人痛苦挣扎吧?
「弼尔雅……」她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但是只要他不说,她也绝对问不出来,只能回搂着他,静静陪伴。
弼尔雅的眉头渐渐蹙紧,深深陷入忧虑中。
他知道,与善月分开的日子来临了,他就要放开这双纤弱的小手了。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自从京城刑部衙门雷捕快走了以后,善月就觉得弼尔雅变得非常不对劲,他不再到客栈大堂替人观相,长时间都跟她窝在房里厮磨温存,偶尔见他茫然凝视着远方,恍若神游太虚,不动不语,突然烦躁起来时,他会骤然将她压上床,狂风暴雨般地索求她的娇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