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地飘上她脸颊的两朵红云,像雪地里开的红花,刹那间又让他怔了一下。
“不干你的事!你管我看哪!”宋上颠心虚的别开头,顿了顿之后才恶狠狠的开口,“药在这里,你自己喝吧!”他随手把碗递过去。
“可是好苦耶!”金悠轻声道,不情愿的接了过去。
“不喝就表示你的伤好了!”宋上颠低沉的威胁还没全出口,她就识相的连忙讨饶——
“你别走,我喝就是了。”怕他再次重复她一好他就走之类的威胁话语,她只能咬着唇生闷气。
见到她嘟嘴瞠瞪、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宋上颠只是冷漠的哼了一声,当作没看到的转身推门出去。
见他出去,金悠捧着药碗勉为其难的喝了几口,然后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门口,确定他一时片刻不会进来,便连忙起身走到后头的窗户,推开窗子将剩下的菜汁倒了出去。
她知道窗外头是一处乱石岗,上头满着腐烂的落叶和污泥,药汁倒在这里
亲自到山下的药店中抓回来的,他甚至还委屈自己替她生火煎药,做下人才做的事。
是她不对,辜负了他的好意,但她真的不想那么快好起来,因为这样一来他就会离开她,而她不要他走!
就在金悠心虚的对着空药碗忏悔时,宋上颠走了进来,他脸色冷硬的瞪了她好一会儿,总算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你干了什么好事?”他急走上前,抓过她拿着碗的手,怒火中烧的质问。
“没有……我、没有……”金悠吓了一跳,紧张的伸手就想将窗户关上,她心惊胆战的结巴应道。
“若没有,你发什么抖?” 宋上颠二话不说的推开她,然后探头往窗外看。地上的那摊黑色药渍显然就是方才才留下的。
“原来我让你喝的药汁,你全倒在这里了,难怪你的伤怎么都好不了!”他咬牙切齿的一步步逼近她。
“我有喝……我不是故意的……”她吓白了脸色,往门口的方向移步。
‘你当我瞎了吗?我都亲眼看见了,难道还有假?
我以为你跟在我身边能安分点,不会再使些心眼诡计,没想到你还是本性难改,背着我暗地里干着偷鸡摸狗的事!”他愈说愈火大,声音里的愤怒指控仿佛是无数的飞刃,射进她的心头。
“我没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好怕你会离开……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不要你走啊!”金悠的小脸一阵青白,她懊悔的哭了出来。
“为了不让我走,所以你倒了药汁,宁可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也要留我?”宋上颠压低的嗓音里有着狂怒。
他最痛恨受骗上当的感觉,而她却再次的欺骗了他!她利用他难得的善心和同情,将他耍得团团转,像个呆子一样的陪她在这见鬼的荒僻山里浪费时间,他要是不给她该得的教训,如何消心中的怒火。
“颠哥哥,你不要生气,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是我不对……”金悠后悔的绞扭着手指,频频向他认错。
“不必浪费口舌了!我不想听,你这女人,根本不值得同情!”宋上颠深吸一日气,他得费尽力气紧握住拳头,才不会冲过去揍她一顿。“既然把药汁倒掉,就表示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不需要我了!”他话说一半便停了下来,跟着眼神如冰的狠瞪她一眼后,便迈开脚步火大的越过她甩门离去。
对这个女人,最好的惩罚就是离开她,一辈子都不理她,让她近不了他的身!
“不!你不要走,是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以后我不会这样做了……”金悠大惊失色的追出,她痛哭失声的抓着他的衣袖,怎么都不肯放。
“放手!我不想浪费力气杀你,你给我滚远一点,最好永远别出现,我极端的讨厌你,你放手,不要缠着我!”他一脸鄙夷,使劲推开她,看着她狼狈的跌倒在雪地上。
“我知道你很生气,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想听,可那是因为我太爱你,好怕你要离开,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求你不要走,我不会再做出让你生气的事了!”
她爬起身,再次死命的抱着他,不顾矜持的哀求着。
“放手!”宋上颠愤怒的要推开她,却被她紧抓的双手给弄得差点失去理智,几乎想一掌打死她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低沉的男声忽然响起——
“哟!这是在干什么?”叶祈站在树旁,语带揶揄的笑道。他身旁还站着一个脸色冷冽如冰的男子。
“是你们!”宋上颠不耐烦的开口,算是打招呼。
先前他下山时曾托人送讯息回军营,所以眼前突然出现的两人,并没有引起他丝毫的惊讶,他甚至还嫌这两个家伙来得太慢了。
“他们是……”金悠愣了一下,有些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你没有资格问我的事!”宋上颠毫不留情的推开她,走到叶祈和夏侯戈的面前。
“颠哥哥……”金悠鼓起勇气的跟过去。
“够了!你给我站在那,一步都不许过来!”宋上颠火大的斥喝,让她委屈的红了眼眶。
金悠垂着小脸,心酸的绞扭着衣袖,不敢贸然上前,以免惹他不快。
“原来五哥失踪的这些天是和个美人儿在一起,难怪我和三哥想尽办法都找不到你,没想到你是躲进这荒山野岭和心上人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快活日子!”叶祈故意大声说道。
就是因为知道宋上颠正在气头上,所以他才更要把握机会好好气气他,否则每次都是他们在那儿快活,自己却都只有出来找人的份,这哪公平嘛!
“你说够了没?我跟她毫无瓜葛,你别再提她!”
宋上颠口气很冲的回道,他完全不理会后头的金悠,掉头就要走。
“颠哥哥……”金悠一瞧见他要走了,泪都被逼了出来,她再也克制不住的放声痛哭。
“五哥,她哭了耶!你不去瞧瞧吗?” 叶祈停下脚步,不忍的叫住宋上颠,“你就这样把她丢在这啊?”他鸡婆的问道。
“干你屁事!你闭嘴行不行?”从没这么粗鲁骂过人的宋上颠,一开口就让叶祈吓了一跳。
“你是怎么了?竟然骂我?”叶祈不敢置信的哇哇叫着,“我可是一番好心,瞧你把一个好好的姑娘家都给弄哭了,要让她父母知道,我看你怎么交代!”
“你知道她是谁吗?”宋上颠愈发恼火了,他猛地转头抓着叶祈的衣襟大吼,“她是西州毒门金也郎那大魔头的亲生女儿!我没杀她就已经不错了,你还指望我怎么做?”
“什么?她是金也郎的女儿?”叶祈显然很吃惊,他飞快的闭上嘴,识相的不再开口。早知道他就和三哥一样紧闭着嘴,不说话就不会有事。
“你就站在那,一步也不许跟来,若让我瞧见你移动分毫,我就立刻杀了你!”宋上颠冷冷的丢下话后,就迈开大步往林子出口走去。
“不要!我不要你走!”金悠不顾他的警告,噙着眼泪追了过去。
“既然你想找死,我就如你所愿!”宋上颠被激怒了,他猛地回头,冲向金悠一掌高举了起来,愤怒的真要往她脑门击去!
“我甘愿,你还是杀了我吧!不然我管不住自己,就是想跟你走!”金悠仰着小脸,不舍的看了他一眼后,跟着坚定的闭起眼,等他动手。
“你——”他愤恨的击了下去,却在离她头顶几寸处猛然停住,一抹不明显的挣扎闪过他眼中,然后突然撤回手,转而点她的穴道。
“颠哥哥你……”金悠呆了一下,却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睛紧盯着他。
“你给我听清楚,我已经受够你了,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颠哥哥,这一辈子就离我远远的,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他忍无可忍的怒道。
“不!我办不到!明明是你说我可以来找你的,为什么现在却叫我滚,逼我不许见你?”她泪如雨下的说。
“好!那我收回以前说的话总可以吧!今后你都别来找我!更不许爱我,连想都不准,如果你还肯听我的话,就别缠着我,因为你的爱只会把人逼疯.把我的生活搅得一团乱!记住,连想都不准!”狠狠吼完这些活后,宋上颠掉头就走。
金悠不能动,只能让撕心裂肺的痛楚漫过心头,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在积雪的林子里……
☆☆☆
“你真的不带她走?” 离开树林好一会儿后,叶祈忍不住再问。
“不许提她!我跟她毫无关系!”宋上颠策马向前,口气冷得像冰。
“可是人家小姑娘好似挺在意你的,瞧她哭成那样,连我都觉得不忍心了,你还真舍得呢!”叶祈的口气略带嘲弄。
“她是金也郎的女儿,你希望我怎么待她?”宋上颠冷冷的说。他没杀她就算了不起了!
“真是这原因吗?”叶祈怀疑的道,他聪明的没把话说完。
“这是我的事!”宋上颠哼了一声,显然不想再说下去。
“你真不后悔?若她一时想不开去寻死,你也不担心?”叶祈不怕死的问。
“那是她的事,和我没关系!”宋上颠不耐烦的猛地斥喝。
“奇怪,要真无所谓,你发这么大的脾气做什么?
我又没有惹你!”叶祈摸摸鼻子,只觉得被骂得很冤枉。
“你一天不说话会死是不是?”宋上颠更火了。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好心好意提醒你,要你想清楚,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你却对我大呼小叫,你很没良心耶!”
“我不会后悔的!”宋上颠肯定的说。
“哼!那可说不定!”叶祈很不给面子的道。口是心非的男人他看多了!
“你到底说完了没?要真这么有同情心,你就回去找她,不要在这里说废话!”宋上颠倏地勒马停下,他的忍耐度已至极限,差点一拳打向叶祈那张说个没完的嘴。
“哟!三哥,他发火了耶!” 叶祈佯装吃惊的大嚷,“没想到一向最有修养的宋五哥,竟然也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叶祈故意对一旁的夏侯戈说着。
夏侯戈却冷冷的瞪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的先策马向前,没打算陪他一起搅和。
“喂!”
叶祈傻眼的看着夏侯戈,正觉得很莫名其妙时,宋上颠却一拳打在他的眼窝上,害他险些掉落马背。
“你干什么?” 叶祈不敢置信的大叫。他竟然动手打人!
“我只是说说而已,又不犯法,你生什么气?”他忿忿的嚷着。
为什么每次这些兄弟在情场上受挫不如意时,他就得当他们的受气包,随时准备挨打?之前的战膺如此,现在又多了一个宋上颠,难道他真这么倒霉?
“我警告你,不许再提那妖女的事,否则别怪我不念兄弟情分!”宋上颠火大的吼他。
他永远都不想再听到关于金悠的事,永远都不要!
阔别
三年后
“五哥,你想这次能不能捉到那家伙?”站在桌前,叶祈吊儿郎当的抱胸问道。
“其实你真正想问的是你何时才能离开这鬼地方,到酒肆花坞鬼混吧?”宋上颠了解的嗤哼了声。
“是啊!都知道我这么迫不及待,那捉贼这事就交给五哥你了,反正还有三哥在这儿,凭你们二人之力,要提个小贼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叶祈抠抠鼻子,一脸算计的涎着笑脸。
“也好!那王上要是问起,我就照实禀报。”宋上颠无所谓的坐下来,一派从容的扯唇轻道。
他无关痛痒的口气却让叶祈吓得冒出一身冷汗,
‘算我怕了你。”叶祈颓丧的重重叹了口气。里主儿这捉贼大任好歹是鹰王分派下来的,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偷懒,那可有罪受了。
“你确定他会来?”此时,一直没开口的夏侯戈突然打断两人的对话,他森冷的目光直盯着桌上精巧的竹笼。
“一定会的!我早已派人放出风声,为了传说中这条稀有的金角青花蛇,他一定会出现的!”宋上颠胸有成竹的道。
这个四处抢劫杀人的蒙面黑衣人有个怪癖,只要是那些稀奇古怪,号称有神妙效果的东西,无论有没有毒、能不能吃,那家伙一律都要弄到手,就因为这个缘故,这几年来已经有无数的人为此枉送性命了。
两个月前,在皇城禁军死伤惨重,却仍教那蒙面贼人逃掉之后,鹰王大为震怒,命他们一定要活捉此胆大妄为的恶贼。
而这条再普通不过的青竹丝,就是他精心设下的诱饵,现在就等那人现身了!
吹熄烛火后,三人各自找了个幽暗隐闭的角落躲藏,屏息等待着。
约莫二更天时,黑暗中响起轻微的唏率声,跟着一个黑影无声息的窜入屋内。
来人显然没想到屋内还有其他人,在四处打量后,他放心的走到桌前,就着窗外朦胧的月光,屏息瞧着竹笼里的青色小蛇。
他把手伸进竹笼里,正想捉出那条蛇时,埋伏在一旁的宋上颠等人立刻围住他。
“大胆恶贼,还不束手就擒!”叶祈装模作样的抢先出声。一般官府捉贼时,都是要说这句话的。
“你别玩了行不行,有时间说废话,还不如赶快逮人。”宋上颠冷冷的啐了声,犀利如刀锋的眼神直盯着面前的蒙面黑衣人。
“你——”黑衣人愣了下,不知是因为他们的突然出现,还是因为宋上颠那双利眸的逼视所致,“这是陷井?”她一开口,清脆柔软的嗓音让屋内的三个男人全惊了下。
“是个女人?”夏候戈首先冷冰冰的开口。
叶祈也不敢置信的嚷了出来,“竟然没人告诉我们,她是个女人!”
“废话!那些见过她的人不是死了,就是成了傻愣愣的活死人,你让谁告诉你?”宋上颠恼怒的低斥了声。
听到他的声音,那名黑衣女子突然一震,不敢置信的抬眼向他。
她怎么都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他好吗?黑暗中,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能经由他的声音来猜想。
“怎么,很惊讶我们在这儿等你是吧!” 宋上颠“唰”的一声点燃火折子,将它举至她的面前。
“走开!”没料到他会突然燃起火折子,金悠反射性的就想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她没忘记那年他所说的话,她不该见、也不能见到他的。
她以为自己早已释怀,可在听见他的声音的刹那,心依然莫名的疼了起来。
“我有没有听错,你一个强盗也敢命令我!”宋上颠脸色沉冷的上前,却意外的发现她眼中丝毫没有杀手该有的杀气,甚至还多了不该有的脆弱无助。
这是怎么回事?而且那声音、那眼神,竟然让他迟迟下不了手。
“五哥,你在发什么愣?快捉人哪!”叶祈开始觉得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