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向楼蹙起了眉头,「风兄,难道你对水楼的亲事反悔了?」
风涤尘宠溺地盯着曲水楼宁静的脸庞,「不,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水楼是我这一生中最想得到的女人,但我不要她在毫无意识的时候成为我的妻子。」
曲向楼叹了一口气,「风兄,你这太强人所难了,水楼这妮子从不听劝,你认为劝劝她,她就会二话不说地当个新嫁娘吗?」
「所以在这之前就要有劳你了,我会一直等到她首肯为止。」
「即使水楼永远不会答应?」曲向楼试探性地问道。
风涤尘颔首,「我只等她一句话。」
她真是败给了这个旷世痴情种子,水楼如果不嫁给他,全天下还有哪个男人比他更懂得珍惜水楼?
「算啦!我就当个说客再帮你这一次忙,倘若水楼的意思还是很明白,那么……」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一辈子我再也不纠缠水楼。」风涤尘黯然地承诺。
「这才差不多。」朱皭顃满意地回答,「曲兄弟,还有一件事我百思不解。」
「但说无妨。」朱皭顃还有事要问她?
「刚刚听曲姑娘说她在『吟风楼』待了三天?」朱皭顃突然丢下了一颗威力强大的火药,令风涤尘震惊,也令曲向楼不得不感叹自己小观了这个人的敏锐。
「吟风楼?!」风涤尘狂怒地瞧着还在昏迷中的曲水楼,「她躲在妓院里做什么?」怪不得从京城到傲风堡沿路的探子们都找不着她的下落。
「这就是我想要请教曲兄弟的地方。听曲姑娘的语气,似乎曲兄弟早就明白曲姑娘躲在吟风楼了。」朱皭顃这一招「落井下石」连曲向楼都料想不到,然瞧曲向楼显现出满脸的不悦,他自己反倒后悔为何如此让曲向楼下不了台。
「向楼,皭顃的推测是真的吗?」风涤尘谨慎地问道。他暗自希望曲向楼否认朱皭顃的说辞,她不像是那种行事胡涂会把妹妹藏在妓院那种危险地方的人。
曲向楼很快将不悦的表情藏在冰封多年的外表下,她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风涤尘真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你让水楼住在妓院里三天?你为何不告诉我,让她远离那种风月场所?」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曲向楼神色自若地答道,「吟风楼的楼主与曲某是旧识,三天前水楼闯进了吟风楼里胡闹,恰巧被我撞见。水楼向我哭诉着要回傲风堡,我一面想查清楚你们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又不放心水楼独自个人回堡里,于是我商请吟风楼的楼主代为照顾水楼,直到我将你们的事弄清楚了为止。水楼待在吟风楼里比独自在外教我放心得多了。」
风涤尘为曲向楼轻忽水楼的安危有些微愠。「向楼,你说这话太过牵强,京城里在傲风堡名下的商号不在少数,根本用不着将水楼留在妓院里。」只要一想起曲水楼在妓院里待了三天,他就吓出一把冷汗。
曲向楼轻笑一声,显然风涤尘比她更像是曲水楼的亲人,「曲某行事一向自有分寸。水楼在吟风楼里的安危若不是十分有把握,我不会将亲生妹妹丢在那里。倘若将水楼寄在傲风堡的商号,不出一天水楼就不见踪影了,她在吟风楼里尚有出入困难的忌讳,水楼在吟风楼里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会迅速地知道。」
「从曲姑娘失踪开始,到你上门要人被我打伤、然后故意负伤等曲姑娘来找你,这一切你早就算计好了?」朱皭顃突然间发现有一种被人蒙在鼓里、玩弄在他人掌间的受辱感。
「一半命定、一半人为。王爷倘若想将全部的过错推到在下身上,曲某担当不起。」曲向楼也为朱皭顃处处针对她、曲解她的态度感到不悦,这生中她还没为某个人对自己的误解而大动肝火,但他却轻易地办到了。
「你们两个别吵了。」风涤尘真不明白到底谁才是真正该生气的人。曲向楼对他用计试探,皭顃却表现得被试探的人是他自已似地。
「风兄,让你为难了。」曲向楼压下自己的火气,朝风涤尘道歉,「水楼是我的妹妹,为了她未来的日子,在下不得不试探你的心意。」
风涤尘很坦然地接受她的歉意,「别这么说,向楼,我能体谅你保护妹妹的苦心,你我相识的时间不长,换成我也会这么做。」
曲向楼阴霾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意,柔和了整个脸部的线条,「我的确没有看错人,我很放心能将水楼交给像你这样的人。」
「向楼,你太客气了。」
「唉,该改口了吧?」曲向楼暗示他。
风涤尘朗声大笑,象徵性地拍拍曲向楼的肩表示是自己人。
朱皭顃不发一语地瞪着和曲向楼相处融洽的风涤尘,怒火掺着浓烈的醋意燃烧着他的自制力。为什么他和曲向楼总是说不上两句话便以翻脸了结?
其实他一点也不想和曲向楼争论些什么,甚至他自豪的自制力一旦遇上了曲向楼,全都不晓得跑哪去了,且他竟像个年轻小伙子般地和曲向楼争强出一口气!
朱皭顃仍不明了心中那份强烈的失落感从何而来,自己又为何对曲向楼的言行如此在意?他只明白曲向楼愈是对他不苟言笑,他就愈是发了狂地想了解在曲向楼内心深处的种种情绪是否如外表般的冷静。
唉!遇着曲向楼,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难题。
第八章
「不嫁、不嫁!我就是不嫁!」曲水楼耍赖似地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可以当作没听见曲向楼苦口婆心的劝告。
「水楼。」
「我不要听。」曲水楼立即反应道。
「由不得你不听!」曲向楼这几天里好话说尽,所有的耐性全教这个折腾人的亲生妹妹给磨光了,她强硬地一把抓起曲水楼捂住耳朵的手,「水楼,你明不明白你现在的立场?你曾和风涤尘单独相处已成事实,就算你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你的清白。他愿意娶你是你今生修也修不来的福气,你到底对他有什么不满意?」
「我什么都不满意。」曲水楼使尽全力地回吼道,「我宁愿孤独一辈子也不愿嫁给一个因为责任而娶我的男人,向楼,你不明白我……」她突然发觉自己说漏嘴地止住了话,不安地期望曲向楼不会敏锐地发现她真实的情感。
「我不明白你已经爱上了风涤尘?」曲向楼在胸前叉起双手,望着面如死灰的曲水楼。
「我……」曲水楼猛一跺脚,气恼曲向楼总是能看穿自已深埋在心底的心事,「向楼,你别胡说!我恨死他了。」
曲向楼叹了一口气,「水楼,你是我的妹妹,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还会不知道吗?你会这么排斥风将军,完全是因为你在乎他,可是你害怕你愈在乎他,风将军愈有能力改变你,于是你将你的情绪孩子气地转为对他的一种气愤,处处跟他唱反调,水楼,你这么逃避自己的感情,到最后受到最大伤害的仍然是你自己。你以为我希望看到你抑郁终生,却袖手旁观地坐视不管吗?」
「我不爱他。」曲水楼微弱的语气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她明白姊姊说的全是事实,她的确是害怕风涤尘会改变她,而她无法接受自己为了任何人而改变。她怕风涤尘的一言一行可以如此地影响她、更怕她会因为他而迷失了自己,除此之外,她要如何接受风涤尘是为了责任而娶她的事实?
她不要那种虚幻而摸不着边际的感情,她要的是……他对她发自内心的承诺。
曲向楼瞅着曲水楼那股笼罩上面容的忧愁,晓得自己几天来的计划总算有了个结果,她专注地盯着曲水楼,「水楼,姑且不论成亲的事,你只要再度望着我的眼睛,很坚决地告诉我『你、不、爱、风、涤、尘』,我就取消这门亲事。」
「我不……」曲水楼发觉自己居然说不完这句违心之论。
「『不』怎么样?」她当然不会放过曲水楼终于对自己坦承的时刻,「只有一句话,难道你都说不出来?」
曲水楼别过了头,心烦意乱地将房里新换过的茶具挥手又摔个粉碎。
「说啊!我等着。」曲向楼无视于她粗暴的举止。用一组全新的茶具换一个老婆,风涤尘这桩买卖真是值得。
「向楼,你别逼我了!」曲水楼气恼地吼道。
曲向楼依旧是那副神色自若的表情,「只是要劳你将你这几天对我表现出来的态度用一句话告诉我,有这么难吗?不说,我就算用绑的也要把你架上礼堂。」
曲水楼还是说不出那句话,她苦恼地瞪着曲向楼讨饶,「向楼……」
「不说?」曲向楼冷笑地换了一个说法,「那么你等于是在告诉我,你根本就爱着他。」
「这简直是……」
「逼你承认自己的感情?你真是我瞧过最傻的白痴,爱着他又不愿嫁给他,你当真想做尼姑?水楼,这儿没有外人,透露出你的感情不会有人知道,你承认吧!爱上一个人又不是件见不得人的事。」
「就算我爱上他又怎么样?」曲水楼冲口而出,「他又不爱我。」
「你总算承认了。」曲向楼呼了口气,她还以为水楼永远不会说呢!有个脾气同自己一般倔的妹妹真是麻烦。「至于他爱不爱你的问题,我并不能替他回答,但是你也真是太多虑了。」
「不是我多虑,我不要他为了对我负责而娶我。」她难过地说道。
「是不是因为责任而娶你,我不清楚,但是你可以问他。」曲向楼不着痕迹地踱步至门前,突然地打开房门。
风涤尘正一脸错愕地站在门口。
「你……」曲水楼俏脸霎时飞上一抹红晕,「你竟敢偷听我们说话。」
「不要误会风将军,是我叫他站在门口听的。」曲向楼竟然流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不这么做,他怎么听得到你的真心话?」
「向楼!」曲水楼又羞又恼。风涤尘从头到尾都站在门外?那他一定全听见了。
曲向楼跨出了门槛,拍拍风涤尘的肩,「风兄,接下来就交给你回答水楼的问题,你们两个好好地谈一谈,我想我应该回避一下,到外头去赏赏今晚柔和的月色。」
风涤尘赧红的脸颔首。要不是曲向楼这么帮他,他可能终其一生也听不到曲水楼的真心话。
「向楼,你别走!」曲水楼终于明白自己又被姊姊设计了,几天前向楼故意不带消息给她,害她回来自投罗网,现在又……向楼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姊妹啊?竟然一再地设计她!
曲向楼哈哈大笑,笑声随着她的远去愈来愈小。「此刻不走,更待何时?等着被你剥皮?谢啦!哈哈哈……」
「曲向楼!」曲水楼用尽身上每一丝力量怒吼。
「没用的,她已经走了。」风涤尘看到她那怒吼的模样,忍不住地说道。
曲水楼炯炯的目光改瞪着他,「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滚出我的视线。」
「我……」
「走啊!我不想见到你。」她瞧桌上除了照明用的烛台外没有东西可以让她丢,索性将烛台猛力朝风涤尘丢去,房间里瞬时陷入一片黑暗。
风涤尘避也不避,让烛台和他的额头擦个正着,而烛台落地的声音在黑暗中发出偌大的回响。
曲水楼知道自己打着他了。烛台落地前她听见一声闷响,想必那是打到风涤尘身上的某个部位,黑暗中她也不晓得打到他哪里。
「笨蛋!我打你也不会闪吗?」她有些心疼地骂道。
「你这是关心我?」风涤尘背对着月光,月光将他的身影映出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他灼灼的目光在流泻进来的月色中闪闪发亮。
「我没有。」曲水楼苍白的脸色在月光的照映下骗不了任何人。
风涤尘突然上前一把扳过曲水楼毫无防备的身子,她惊呼一声,小巧的唇立即被他覆上的吻所掠夺。她扭动着身子抗议风涤尘的侵犯,但他却一点也不为之动摇地紧搂着她。
曲水楼逐渐地放松了挣扎的身子,她感到头晕目眩,和风涤尘呼在她脸上灼热的气息,不行,她的脚似乎没力气站直了……
她软瘫在他的怀中,不仅她的双脚,连脑筋在这时全告罢工。
风涤尘吻着自己想像已久的红唇,他紧紧地环住曲水楼纤弱的身子,撷取她口中的甜蜜,直到她似乎喘不过气来了,他才依依不舍地在她的唇上又轻啄了一下,将她紧拥着。
曲水楼靠在他的肩上微微喘息。过了半晌,她才语气不稳地说道:「奇……奇怪,怎么跟……你喂我的时候,感……感觉不同?」
他轻笑,拥着她的感觉真是美妙无比,「那不同,我在吻你,不是在喂你吃东西。」
曲水楼呆呆地回应了一声,怎么也想不透同样是嘴对嘴,喂她和吻她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不过她挺喜欢这种全新的感觉,令她好有安全感。
咦?好像不对耶!他又不是她相公,自己怎么可以让他做出这种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她急忙地想推开风涤尘,谁知她这一摸竟摸到他的脸上有水痕,奇怪地又搓了一下,黏黏的、热热的、还带着腥味……
「你流血了!」曲水楼意识到手上的水痕是风涤尘的血,不禁失声叫道,她抬起焦急的脸蛋,黑暗中瞧不清楚他到底哪里受了伤,「你哪里伤到了?要不要紧?」
他温柔地覆上她在他脸上搜寻伤痕的手,「这点伤不碍事的。」
「伤口还在流血呢,还说不碍事?」曲水楼找着了他额上的伤口,赶紧用袖子擦着他的血,风涤尘则静静地享受着她的关心。「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到你的,我以为你会躲开。」她满怀愧疚地开口向他道歉。
「只要你的气消了,愿意嫁给我,就算你拿桌子砸我也没关系。」风涤尘柔声地说道,他实在太喜欢这种胸中涨满幸福的感觉了。
曲水楼在月光下嗔怨地瞪了他一眼,「我不会嫁给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你不嫁我,你能嫁谁呢?我可是在门外亲耳听到你说过『你爱我』哦!」他逗弄着曲水楼。
她一下又涨红了脸,幸亏房里还很黑,要不自己的窘样就全教他给瞧见了,「那是向楼逼我的啦!我又没说要嫁你。」
「既然你的心上人是我,那又为了什么不肯嫁给我?」风涤尘真搞不懂这个小妮子在想些什么。
「我……」曲水楼欲言又止,「我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你也没跟我说你为什么偏偏要娶我啊!全天下的女人何其多,你干么紧缠着我不放?」
「这理由你早就知道了,你还要再问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