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对吧?”月如西的手挽着他的臂。
丛觉没回答,只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真的想知道吗?”
“对。”
“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我以为你不会关心这些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她的心思向来缜密,他的一点点反常也逃不过她的眼。
丛觉依然淡淡的答道:“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不要多问。”
是不愿让她知道吗?她莞尔,并不急着逼他说出口,这个男人有时候固执冷漠得紧,单靠逼迫是没有用的。
他终于想起要问她些事情,这倒让她心中窃喜,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毕竟他开始关心这些与她有关的事情了。
“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只是想得到自由。”
“自由?”他低喃,“我能给你吗?”
“可以的。”她怎么会看错人呢?“你看,我现在不是自由自在的吗?没有什么人、什么东西来束缚我,不管我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谁管得了你。”看了眼贴在他身上的女人,丛觉说了句实话。是啊,不是别人不想管她,而是根本管不了她。
对他的淡讽,月如西不以为意,而是涎着脸更加贴紧他。“我知道,是你舍不得管我,你喜欢我这个样子,喜欢我这不受束缚的本性。”
真是大言不惭!
丛觉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她的自大自恋根本无可救药。
“还有哦,我选择你的理由是——”她邪邪的笑着,唇凑到了他的耳边,“你长得真好看!”
说完,她咯咯地笑了,笑得让他挂不住脸,恼得他一把将她推开。
“怎么,生气了吗?”她笑倒在草地上,“是真的,本来还在想,你要是长得奇丑无比,我给你钱算了,但谁让你长得那么好看来着,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迷上你,然后告诉自己我这辈子赖定你了!”
“你!”他气极,一下子站了起来,恨恨地瞪着在他面前大笑不止的女人,恨不得把她掐死。
她倏地止住笑,一脸无辜地望着他。碧绿的草地上,粉衣的女子静静地坐躺在草丛中,调皮的风儿拂起她的长裙,吹起她长及腰的秀发。那份柔美、那份清纯,竟教他看痴了,忘了自己本是要生气的。
她很美。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相视着,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周遭是那么静谧,静谧得让人觉得呼吸都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
这样的相视中,可存在着爱意?
丛觉猛地回过神,狼狈地别开了脸,刚才他的心中居然对她产生了遐想,这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让她扰乱他的心神?他根本对她没有兴趣不是吗?可是,刚刚那种心灵的悸动是什么?难道,他真的对她动了心?
“觉,你在想什么?”不知何时,她已来到他身边。
他一震,仓促地后退,用一种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她。
“呃?”月如西一呆,不明白他怎么了。为什么她在他眼中看到害怕?他在害怕什么?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为什么他突然摆出一副见鬼的模样?
他不说话,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得说不出话来,他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对感情的事他一无所知,而身体突然的变化让他惊得冷汗直流。他闭眼调息,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奇怪,你的脸色怎么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月如西咕哝着,想伸手碰触他的额头。
她靠近的气息让他陡地睁开眼,想也没想就一掌挥了出去,月如西闪躲不及,就这么硬接下他的掌,被他打飞出去,重重地跌落到草地上。
“痛!”没料到他会向她出手,月如西又惊又气,胸口一窒,竟呕出血来。
他干了什么?丛觉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掌,久久不能回神。他居然打伤了她!怔怔地看向她,她哀怨的眼神及唇畔的鲜红让他再度惶恐后退。他怎么失常至此?
“你、你就这么对我吗?”月如西伤心的泪水止不住的滑落,“丛觉,你好过分,你真的好过分!”她一腔真心待他,他却将她打伤,这让她情何以堪?
她的指控让他无言以对,她的泪更让他无限自责,双掌握成拳,他的心潮如海浪汹涌。他该怎么办?有没有人可以告诉他,他该怎么办?
月如西勉强地站起来,一步步艰难地走向他,最终跌进他的怀里。
他抱着她,眼神复杂。
“混蛋!”她骂他,一把搂住他的颈,哭倒在他怀中,“你是一个大混蛋、大笨蛋!我恨你,我恨你!”
他任由她发泄,不敢说一句话,不敢抱紧她,怕——伤到她。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哭够了,骂累了,她任由他抱着,虚弱地问道。
“我不是故意的。”丛觉承担着她几乎所有的重量。
“那是为什么?你告诉我那是为什么?”
“因为……”他该怎么说?难道他能告诉她,是因为他对她产生了非分之想,而让他失常了吗?他开不了口,他不能说。一咬牙,他对她说道:“我送你回去,忘了这里的一切,重新过你自己的生活,不要……再伤心了。”接下来的日子,他不能分神保护她,让她离开是为她好,也是为他好。
“好。”听到他的话,月如西的心几乎要碎掉,“要我回去可以,除非你娶我,让我成为你名正言顺的妻子。”
“你不要这样!”他低吼。
“那你就别再提让我回去的话,咳……”心中受到的创伤让她再一次呕出血来,她的脸色益发苍白。
丛觉大惊,忙放开她,让她躺到草地上。“你先别说话,我为你疗伤。”
“不要!”她倔强地别过头,不去看他,“既然你不要我,就让我死了算了嘛。”回去她能干什么?再次被束缚吗?已被养野的心是收不回来了,她不想再当凌若语,她是月如西。
“这个时候还要任性吗?”他为她如此不爱惜自己而生气。
任性吗?她又止不住落泪……不仅仅是任性……
她低声地呢喃:“我已经回不去了,回去的话,我会死,也许是闷死,也许是哭死,也许是无聊死,也许是寂寞死。如果是那样死的话,还不如现在就死掉。”
“你在说什么蠢话!你不会死!”不理会她的抗拒,丛觉运功替她疗伤,再听她说下去,他会先被她气死。
月如西虚弱地苦笑。
人真是脆弱的动物,脆弱得——不堪一击。
落叶随风,身不由己,她不愿与落叶拥有相同的命运,她愿成风。
确定她已无大碍,丛觉收手,扶起她,将她搂进怀中。他知道不该这样,但他却不由自主地这么做了。“前两天,我跟轩辕荐一见了一面。”叹口气,他说道。
月如西怔怔地看着他,心中疑惑他想告诉她什么。
银色的发垂落到她胸前,在阳光下银光闪闪。
“从一开始,我不该带你来雾谷,是我高估了自己,以为我可以保护得了你,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也是我错估了轩辕荐一,我以为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但事实证明是我天真,是我不自量力。我与他已经彻底决裂,如果你继续留在雾谷,他不会放过你,我不希望你也像丛生一样受到伤害,所以我要你离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微微闭眼,将他要她走的理由告诉了她,换作从前,他不会说这些的,但现在他只是不想让她误会。
他是在跟她解释吗?事实竟是这样的。
她是不是可以认为他已经对她动心了,所以他要保护她,要让她走?在他的心里,她已经不再是可有可无的了吧?
但他对她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变了?是因为他打伤了她,他心痛了吗?她以为要得到他的感情还要好久好久。
月如西注视着他,轻轻地摸着他散落她胸前的长发,低低地道:“我不怕被伤害,我只怕你不要我。我不会离开你,即使是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你——何苦?”他动容。
“你是我做出的选择,是我唯一想要的人,为了你,值得的。”
丛觉无语,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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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真是奇怪,出去一趟,一个受了伤被抱回来,另一个把人抱回来以后又跑得没了人影,这是什么状况?”张罗晚饭的丛生一边忙着,一边自言自语,“我忙了一个下午,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竟然没有人赏脸,忙得真没价值。由啊,偷吃也该有个限度,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的猴爪又伸向第二条鱼,我不说话不代表我可以容忍你变本加厉。一共钓了三条鱼,我的那份给你吃也就算了,一条要给如西,她受了伤要好好补补,另一条留给丛觉,让他尝尝我的手艺,你要再敢偷吃,看我不打断你的猴腿!对啦,乖乖待在一边,嘴不要太馋,我现在端晚饭去如西那儿,丛觉要是回来,让他先吃晚饭,记住了?”
交代完毕,他端着饭菜出门,却不意在门口见着了他最不想见的人——轩辕荐一,心中有不小的激荡,但他极好地掩饰了。
“你来吃晚饭吗?如果是这样,屋里饭菜随便用,不过人类的食物恐怕不合你的胃口吧?”他仰头看着他,无害地笑了。
轩辕荐一看着在他面前笑得天真的孩子,恍惚中似乎看到了当年的丛觉,他忘情地伸出手去想碰触丛生,却无意间触及他眼中的恨意。
“你不是他。”轩辕荐一苦笑着放下了手,面对现实,他喜爱的那个孩子已经不再是个孩子。叹了口气,他说:“我来,是想看看你。”
丛生哼笑,“我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可怜得很。”
“你——”轩辕荐一顿了顿,像是费了很大的气力才说出话来,“你不该来雾谷的。”
“错了吧,我认为你应该说是我不该霸着丛觉,不该抢走你最心爱的人,不是吗?”纵使是一个孩子,那慑人的气势也是不容小觑的。
轩辕荐一稍显狼狈,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一个字,确实,丛生说得没错,那才是他真正的心意,他不能反驳。
丛生冷冷地笑了,“没话说了吗?那就请让开吧,我还有事要忙呢。”
“如果……”他缓缓地开口,“我解去你中的毒,送你离开雾谷,你愿意吗?”
“愿意!”丛生点点头,“只要你肯让我把丛觉和如西一起带走,我一百个愿意。”不愿意的才是个傻瓜。
“这是不可能的。”
“那还有什么好谈的?不和你多说了,饭菜都凉了,我要是没照顾好如西,丛觉那小子回来会揍我的。回头见!”
轩辕荐一看着他离开,无奈地闭了闭眼。“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不愿伤害你啊!”
为什么不肯听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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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如西,吃晚饭啦!来来来,尝尝我做的清蒸八宝大鲤鱼,很好吃哦!”丛生殷勤地伺候着因受伤而躺在床上的月如西,忙得不亦乐乎。
月如西品尝着他做的菜,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感叹。“丛生,你实在是太了不起了!如果我有你这么好的手艺,我下半辈子也没什么好愁的了。”
什么是山珍海味她才不管,她只知道丛生做的东西是最好吃的。一个才十二岁的小男孩竟有这样好的厨艺,太厉害了!再过几年,他差不多可以当御厨了。呵,恐怕皇帝的厨子都做不出这么有味道的菜肴呢!
“你要肯学,也会有这么好的手艺的。”她的夸赞让他沾沾自喜。
“唉,我不是学这个的料啦,就好像让你读书你也不行的;再说,有你会就够了,我只要有一张嘴巴用来吃就可以。”她是学不来的。
“哼,总之一个字,懒!”
“同意同意!”有得吃,她什么都不计较了。
“对了,你和丛觉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受伤的?”
“这个呀……”月如西四两拨千斤地敷衍,“等他回来你问他好了,我现在很饿,吃饭要紧。”之前发生的事她不好意思说,想起来,她忍不住傻笑。
见她笑得古怪,丛生更加好奇了。“你快说啦,那小子才不会告诉我。”
“那我也不告诉你!”
“如西,你不想吃我做的菜了吗?”丛生两手扠腰。
“想啊。”
“那就快告诉我,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然,我把饭菜端走了!”
“不要啦——”月如西惨叫。
“那你说不说啊?”
“好嘛好嘛,是这个样子啦……”
第六章
雾谷有异变。他到底想干什么?
百果林的果树开始枯萎,成群的飞鸟仓促地飞离了百果林,百兽也纷纷迁徙,雾谷上空的阴气越积越重。
丛觉皱眉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猜不透那个人的心思,他是想连雾谷也一同毁灭吗?
如果雾谷毁灭的话,那丛生的毒——
得不到轩辕荐一的血,丛生的毒便无法解去;没有雾谷的灵气,丛生的毒便会发作。
他真的要做得这么绝吗?连丛生也不放过?要对付他,他该怎么办?一直以来,他都没想与他为敌,毕竟是他养大了他,他对他有养育之恩,有师徒之情,也有朋友之谊,就算他伤害了他,他也没有恨过他,他们为何非要走到这一步?
无法阻止了,是吗?
“觉。”是月如西,她来到了他的身边。雾谷的异常,她也发觉了,而她来找他是想证实一件事。“是他开始行动了吗?”
“是。”丛觉回答着,看向她,“你怕吗?”
她皮皮一笑,“是挺可怕的,不过比起你不要我来,就算不了什么了。”
他也笑了,“伤好些了吗?”
“昨晚吃了一顿好的,元气恢复得差不多了,都是丛生那小鬼的功劳呢。”
“丛生……”提起他,丛觉敛去了笑意,才舒展的眉再次拧紧,“以后不要再靠近他,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为什么?”才问完,她便想起,“是因为他中的毒吗?雾谷的灵气在一点一点地消逝,他的毒无法控制,随时会发作,是吗?”
“既然知道了,就照我的话去做,不要靠近他。”
“这个我不能答应,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我不可以弃他不顾,我要在他的身边陪着他,照顾他。我答应过他,不会丢下他的。”
“不要任性,他中的不是一般的毒,发作的时候他会丧失本性,做出疯狂的举动,你制不了他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更加应该待在他的身边了,我不能让他伤害到自己。我想,以前你在他身边的时候也会这样做的,对吗?”她笑得妩媚,“你放心吧,我会保护自己,不会去做力不能及的事情。”她还想嫁给他,当他的妻子呢,哪舍得这么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