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呀?轩辕荐一竟是一个脑子不清楚的人吗?她和他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为什么他表现得好像她欠了他一屁股债似的?真可惜了,长得这么美,却是个疯子!月如西叹息着,却又不能忽视他眼中真切的感伤与哀愁,他在感伤什么?又在哀愁什么?他这样子到底是为了谁?
她不退缩,无畏地迎视他深沉如海的眼。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我从来没有夺走属于你的任何东西,也没有兴趣和你作对,我只想活得自在,无拘无束的。我不知道你是为谁在伤心,你也不要把一切怪到我的头上,我拒绝接受。”莫须有的罪名,她是不会承担的。
“阳光——”他叹息。
“什么?”
属于阳光的女子呵!他微微地合上眼睛。
丛觉,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选择了光明与灿烂,而舍弃了我?如果你想要的是那些,我也可以为你走出阴暗的角落,只是,我知道你不会希罕我为你付出的一切,我仅仅想留你在我身边,我是那么地——无法失去你。
慢慢地,他离去,消失在丛林之中,空气中依然带有他孤傲忧伤的气息,淡淡的,却挥散不去。
他就是轩辕荐一,一个莫名忧伤的美男子。
这是月如西所能认识到的。
第四章
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圆意。
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
终日劈桃穰,人在心儿里。
两朵隔墙花,早晚成连理。
后蜀 牛希济 生查子
“由,你说呢,觉他喜欢我吗?他会娶我吗?”天真的问话,几分少不更事。
月如西又对着由开始犯傻了,可怜的由龇着牙,一脸的无奈。
“如西,你别净欺负我家心地善良、任劳任怨的由,有什么话你问我就是了。”每当月如西这样的时候,丛生就负责让她恢复正常,“依我看呀,我家丛觉那小子对你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毕竟你是他接触的第一个女人,而且好死不死的,你长得好看极了,也心眼坏得让他不敢惹你。我想,只要你再接再厉,没有不成功的道理。”闲闲的,他做了分析。
“你的这番话我爱听。”月如西转头,笑吟吟地看向他,“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懂得还挺多的,说起话来也头头是道,不愧是觉的小叔。”
“唉,老天爷把我生得如此聪明,我也没办法。”
“是老天爷瞎了眼!”月如西坐到他身边,伸出纤纤玉指,在他的鼻子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然后又笑开了。
“你这话说得可真不让人喜欢。”
“不要你喜欢,只要觉喜欢我就够了。”
丛生哀哀地叹了一声,趴到桌上,挥泪问苍天。“什么时候也会有人追着要我喜欢呢?丛觉那小子真是交上好运了!”
她推他一把,“你别作死了,有这空余时间,倒不如去读些诗词歌赋,也好陶冶一下你顽劣又不羁的性情。小孩整天胡闹又胡想,那就真是让人不喜欢了。”
他送她一个白眼,“要读成你那德行,我还宁愿让人不喜欢了。”他又不想成为诗人,读那些干什么?他就这性情,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我怎么了?我哪儿不好了?”
“没什么不好,天生怪人一个,一刻也闲不下来,让人自叹弗如!”末了,他再添上一句:“配丛觉再合适不过了。”
一个死火山的男人,一个活火山的女人,真般配。
丛觉端着饭菜进来,看到谈得正欢的两人,默默地把饭菜摆到桌上,由在他的身后窜上窜下,闹得不亦乐乎。
捧了碗热腾腾的米饭,月如西笑得幸福满足,她家的觉真是能干,什么都会!
丛觉看她一眼,漠然地拿起碗筷,什么话也没说。原本他是想绑她回来当仆人洗衣做饭的,但现在——不提也罢。她俨然是一家之主了,而他却沦为下人,不过还好,她从不挑剔什么,这样的日子她竟也过得惯。
他带她到雾谷的时候,除了她身上穿的衣服,她什么也没带,后来他到外面给她弄了几件衣服,比不上她穿的绫罗绸缎,但她并不计较,反而很高兴地穿上了。她不戴什么首饰,也不涂什么胭脂花粉,素净得就像一朵白莲。
“觉,你是不是慢慢觉得我在你的身边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她突然的一句问话让他噎着了,丛生也听得差点喷饭。
“觉,你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哦,你要实话实说。”她一本正经地说道。
丛觉变了脸色,丛生在一旁偷笑。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安静了半天,他吐出这么一句话。
不过月如西并不打算放过他。“既然说了,我们就说到底吧,你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可以了。”
“如西,你别逼他了,他不好意思说出口的!”
死没良心的丛生敲着碗揶揄着,让丛觉的脸色难看至极。
“那就表示他承认我了?”月如西转头问丛生。
被问的人肯定地点点头,回答:“差不了。”
“那么……”月如西又转向丛觉,笑容可掬,“觉,你娶我吧。”
结果——她的眼前一晃,下一瞬她面前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她先是一愣,同丛生对看了一眼,随后两人便忍不住开始大笑。可爱又别扭的男人!
撇下丛生和由,月如西跟着丛觉跑了出去,没有费工夫找他,他就在外面不远的地方,夕阳下,他一人呆呆地站着。她慢慢走上前去。
“还是不要我,不想娶我吗?”她问他。
“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娶你,也没有想过这件事。”
“是没有想过还是不敢去想?还是认为我没有资格,是我太厚颜无耻,一直纠缠着你不放?我知道我不像一般女子一样温柔端庄、知书达礼,我太任性也太粗鄙,你是因为这才嫌弃我,对吗?”
“我没那么想过。”他心烦意乱地闭了下眼,心里不愿意,却还是说道:“你很好,是我没有娶妻的打算。”
真难得,从他口里说出赞美她的话,虽然只是短短几个字,也够她开心了。
“既然你认为我好,那么你就让我一直跟在你身边吧。”反正有得吃、有得玩,她一点也不吃亏。至于娶不娶的问题,慢慢来好了。
“不可能!”让她跟着他,她会给他惹来更大的麻烦,所以他很干脆地拒绝了,“我不可能到哪儿都带着你,过些日子我会送你回家。”
“我不回去!我要跟着你!”
“不行!”
“我就这么令你讨厌吗?”
“如果说‘是’可以让你死心,那么我告诉你,是的,月如西,你让我感到非常困扰,我恨不得你马上消失……”
消失的是他伤人的话语,再一次,月如西从他的身后将他抱住,紧紧的,气恼的。“叫我如西!要叫我如西,你忘了吗?你答应的!”她低声喊着,像个撒娇的孩子,“你非得违背自己的心意吗?你对我不是没有感觉的,敞开你的心胸接受我不可以吗?我喜欢你!丛觉,你听见了吗?我喜欢你!”
他的手抓住了她的腕,他想拉开她的,但她的话让他下不了手,只能怔住。她喜欢他?为什么要这样?
她知道他的心意吗?连他都不知道的东西,她居然能知道?
“我不要离开你……”她低喃。
他的背感觉到了湿意,她流泪了吗?
“不要哭。”不知道为什么,丛觉放柔了声音。
“不要离开我!”
“跟着我,受累的是你。”
“我不在乎,我只要你在我的身边,我只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你。”
他沉默不语。
“觉,你知道吗,当女人认定一个男人,这辈子她的心意是不会再改的。”
是这样吗?他不懂女人的心思,他只知道这绝对是个麻烦。他不该心软,但她让他无奈。为什么就这么陷进去了?他终于还是拉开了她,把她拉到他的身前,夕阳斜斜地照在她的脸上,映出了她的泪眼。他的手依然抓着她的,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刺痛他的心。他见不得人流泪,那是他的致命伤。
“女人和小孩都是爱哭的吗?”他问。
月如西苦笑,“面对你的无情,再坚强的人也会流泪。”
“别哭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哭。”
“你就是这样安慰人的吗?我总觉得你应该把怀抱借我用一下。”
“什么意思?”丛觉问得直接,也问得可笑。
月如西为他的傻气感到无奈,轻叹口气,似笑非笑。“你不该抱抱我、哄哄我吗?女人伤心的时候最渴望的是一个可以依靠的温暖怀抱。”
他微赧,“你别得寸进尺。”
然而不管他乐意不乐意,她任性地投进了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他的腰。
他僵了僵,皱了下眉,却是不忍推开她,就让她任性这一回吧。
“你有没有觉得女人的身体比较柔软?”他没有抱她,这让她微微有些失望。
“嗯。”丛觉虚应着。
“怪了呢,你是男人吗?美人在怀,你居然一点也不心猿意马。我该夸赞你是正人君子,还是该反省自己魅力不够?”他就不能稍稍心跳加速让她得意一番吗?他偏偏四平八稳得让人泄气。
“你别胡思乱想了,要抱就抱一会儿吧。”
听了他的话,她着实想笑,她喜欢上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不过他肯让她抱,她已经很满足了,也就不奢求太多了,就算要勾引他,也是日后的事情。
和一般女子相比,她实在够大胆了。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在月如西的眼里恐怕是一文不值吧。月如西就是月如西!
“觉!”她轻唤他,“我见过轩辕荐一了。”
“嗯。”丛觉的反应不大,毕竟这不是一件足够让他吃惊的事情。
“他飘逸得不像凡人。”她说出自己的感觉。
“是吗?”
“他说了一些让我不能理解的话,可我隐隐约约觉得,那和你有很大的关系。他很忧郁,他的忧郁是因为你吗?”
忧郁吗?他的忧郁仅仅是因为孤独,和丛生一样,却也不一样,丛生不会因为孤独去伤害别人,而轩辕荐一害怕孤独,伤害了他身边的人。
“抱够了就放开我。”丛觉静静地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
“好吧,我不说了,再让我抱一会儿。”没办法,她依恋上他的怀抱了,他的气息让她陶醉。看来,她与花痴女相去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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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的男孩,一头美丽的银发,那是丛觉。
他像是失去灵魂般地走在崖上,那美丽的银发在风中飞扬。他离开了那个锁了他十年的地方,趁着下人忘记上锁,他偷跑出来。他不知道可以去哪儿,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也不知道什么叫绝望。十岁的他,行尸走肉般。
终于,他停住了步子,在一个断崖前站定。慢慢地,他坐了下去,低头俯瞰深不可测的崖底,他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反倒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为什么要这样地活着?如果是这样,又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他轻轻地问道,漆黑的眸子里充满了疑惑与不解,他似乎是想寻求一个答案,可他自己找不出,也没有人来告诉他。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关我?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地方、那里的人。”他黯然低语着,“他们说我是怪物,我是吗?我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回答他的只有呼呼的风声,那么凛冽、那么无情。
他瑟缩了下,抱住自己的身子。
他好冷,也好饿,他忘了自己走了多久的路,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吃过一口饭、喝过一滴水,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合过眼。他快死了吧?
他居然有这样的感觉,但他一点也不害怕,相反的,他笑了,欣慰地笑了,对他来说,死或许才是一种解脱吧,解脱了他的身体,解脱了他的灵魂。
“这样——也好吧——”
没有刻意地想去死,只是一种无意识的举动,风吹过来,他的身躯软软地跌入那深不可测的崖底。
死了吗?那样他就可以彻底解脱了吧。活着好伤心、好辛苦……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当他醒来的时候,他置身于一个果林之中,看着一树又一树的果子,他感觉到饥饿,也就不再想去死,此刻他所想的是填饱自己的肚子,于是,他摘下树上的果子。
很香很香,很甜很甜。
然后,他倒在地上,感觉到身上的力量一点一点流失,感觉到身体和意识一点一点麻痹。他是怎么了?
正当他彷徨无措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衣、好美好美的男人,他从遥远的地方走来,一直走到他的身边,温柔地笑着,抱起了他。是神吗?
“很漂亮的发,很可爱的孩子。”他的手轻柔地抚过他的银发,带着怜惜与宠溺,然后,他划破了自己的手指,“张嘴。”
血——丛觉呆呆地张开了嘴,呆呆地看着那红色的液体滴入他的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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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丛觉猛地从回忆中抬头,睁开了眼睛,喃喃自语:“是啊,最后的药引,就是他的血。”
轩辕荐一的血,是解去丛生所中的毒的关键。他是故意的吗?
是他下的毒,解药需要他的血。他是想让他亲自去找他吗?
丛觉微微地拧起了眉。但是,不管他有多么不愿意,他必须走这一趟。有些事,他不得不去面对,一味地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丛觉,你还不要睡觉吗?”床上的丛生不知怎地醒了过来,揉着睡眼,半梦半醒地问着还坐在一边的人。
“你先睡吧。”丛觉看了他一眼,没多说什么。
“你会娶如西吧?”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梦话,反正他就是这么问了。
丛觉微愕,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很喜欢如西呢,她好香、好温暖,会关心我,如果你娶了她的话,我们三个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说完,丛生又倒头睡觉,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是这样吗?月如西把丛生都给征服了?
他扯出一抹淡笑,他不该怀疑她的能力的。他会娶她吗?哼,愚蠢的问题!
拿过剑,他打开门,消失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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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
夜明珠照亮整个房间,他们看清了彼此,只是谁也没有再向对方靠近,他们之间有五步之遥。距离,总是无情地把他们隔开,而他们本该是亲密无间的朋友。
“我等你很久了。”轩辕荐一看着他,微笑着,“你终于还是来了。”
“是啊,我还是来了。”丛觉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依然是冷的,冷得教人心寒。“我不得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