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啦。”那树枫熟门熟路的打招呼,“我自己来就行,您老睡去吧,我来看店。”和熟识的服务员商量好,那树枫代替他看店到五点,好让人家到后头小睡一下;如此就可以让柳建廉毫无顾忌的一吐为快了吧。
走到后面取来了店老板暗藏的几瓶洋酒,那树枫充当调酒师,招待起柳建廉。
“水平不错,口味也很好。”喝了几口,柳建廉靠在吧台边,放松下来。
“我可是职业水准。”那树枫又拿出一个杯子来,大有灌醉他的意图。
柳建廉干笑道:“你想问什么?”
“是你想说什么吧。”那树枫在杯沿小啜一口,“啧,好味道。”
“我一直以为苑花至少是爱过我的。”
“苑花?”谁啊?
“参叶的前世,她是我所遇到的最温柔、最乖巧的女子。我常想,就算她不是我所寻求的女子,我也会义无反顾的爱上她,谁知……我错的离谱!”心在阵阵抽痛,他无法相信连苑花也如此无情,只有他蠢的以为她会被自己感动。
“饥荒之年并不好过,能在每天都有人饿死的地方活下来真的很难;我因为她有了身孕而不能动身,在安胎的二个月间,我为她费尽心思,千方百计的希望她不要过的太苦……每次看见她红润的脸庞上柔顺的笑靥,什么样的饥饿和痛苦都是可以克服的。只要她过的好,就算有一天要用我的血肉来给她吃我也愿意。我曾发誓不会让她的眼睛因看见世间的痛苦而蒙上愁云,我要她像春日的小鸟一样快乐,我深信着只有我可以缔造一个世界给她快乐,只我有能力让她快乐。”柳建廉停了下来,捏着酒杯的手开始泛白,仿佛在其上加诸了全身的力量。
“我捧在手心中呵护倍至的女人却相信我会伤害她?哈!”他大笑出来,笑声在身后空无一人的店堂中可怖的回响着,敲打着窗上的玻璃和人的心。
“我太低估她的无情无义了。”柳建廉颓废的趴在吧台上,胸膛中还残余着阵阵冷笑。“早该明了她的为人,花了几万年去认清一个女人真是蠢的可以。”
“没错啦,天涯何处无芳草。世上可爱的女人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参叶有什么好的?脾气坏、人更长的不漂亮,整天阴阳怪气的、心机又重。”那树枫也给自己灌了杯酒,开始大吐苦水。认识那女人两年,他深受其害,日子过的苦不堪言。
柳建廉轻蔑的哼了一声,“这算什么?这些根本不能与她的无情相比。”接过旁边递过来的又一杯鸡尾酒,他忍不住吐露心中深埋已久的秘密:“告诉你,从第一世她就没让我好过。”
“哦?”那树枫起了兴致,“她怎么你了?”
柳建廉已经有点醉了,晃了一下手臂,“你说她为什么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呢?输给我就认命好了,让我做配偶会委屈她吗?还是我会欺负她?哼,我为了补偿她而千方百计的讨好她,除了恢复她部族首领的权力外我什么都答应她了。可是她呢?就在长老们要宣布我成为她的配偶并接管她的权力那晚,她却带着部族中所有的女人和孩子离开了。”他抬起头看了那树枫一眼,“你不明白这对我和我希望建立起来的权威是多么大的挑衅,我简直成了周围所有部落的笑柄,当时没有女人的部落根本不能称得上是一个部落。……之后的时光我全扑在重建部落上,为的就是想要证明她并不能击跨我,她的选择根本是个错误。”想起来,这是他无数世以来第一次和人说这件事吧。
那树枫的心事被触动了,他也一样对参叶抱有敌对的竞争意识,幸运的是……他没有爱上她?他真的没有爱上参叶对不对?那树枫有点心寒的想着,他只是因为参叶的才能而……老天保佑,他没有、绝对没有喜欢参叶!
柳建廉用杯子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我真的该对我的‘好运’致谢,没过几年,她又出现了。”真是好运不是,他所追逐的女人再度出现了,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一族之长:“为了取我的命。”
柳建廉的眼睛透过虚无看到过去,“那几年,她在别处重建了一个母系部族,视我为叛徒和仇人。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我成了她的阶下囚。为了威吓其他族人和周围有父系化倾向的部落,她决定拿我奠神。”闭上眼,柳建廉挺直了背,“看到她拿着石锤走上奠台,脸上挂着那么得意的表情,我便以生命对部落神灵发誓要诅咒她,生生世世,世世生生,除非我能……,否则此咒不解。”他永远忘不了她手握石锤砸向自己时的残酷笑容。
“除非你能如何?”那树枫急忙追问。这可是关键啊!
柳建廉睁眼看看他,“我忘记了……。”
“啊?”忘记了?那树枫觉得店里的温度顿时下去好多,他都可以看见参叶的脸上风雨俱来了。呃,店里灯火太暗了一点,他看不太清楚。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会忘记?”那树枫的口气咄咄逼人起来。
“谁知道?等我第二世见到她时,什么都忘光了。”他拍着额头,“你也许不会相信,当时的我只想着一点,究竟要如何把她拐到手。”
“真的?她当时长什么样?”有问题!绝对有问题!那树枫好奇死了。
柳建廉也突然笑的贼兮兮的,“真的很漂亮,第一眼看到她时我足足呆了有半天。”平时的他绝不会有这种表情看来他也醉的差不多了。
那树枫摸摸下巴,“不会吧,真有这么漂亮?”连被杀的仇都可以忘记,究竟有多漂亮啊?
一阵阴风吹来,那树枫打了个寒颤,“呵呵,哈哈,继续说,继续说。”
“只要一闭眼,我就可以想起我们度过的每一世。也因此,给我带来了极大的精神负担,我几乎被前世的记忆和不甘压的透不过气来。大学一年级时,我舍弃了中文系转入了心理系也是为了这个原因。”用手覆住双目,他低问:“你说,我都到这个地步了,她有什么不满意?在我追逐她的无数世中,她居然就只记得我最坏的形象!?其他无数世里我对她的百般呵护是不是全被忘光啦?”他怨哪,这样的无情女人叫她如何不怨?“我都觉得我当时诅咒的不是她而是我自己了。”
差不多抱怨完了,柳建廉深吸了口气,“我决定了,我要……放弃她,我再不要为她浪费我这一世。”
“是我早八百年前就放弃了。”当然在这之前就已经把参叶拐到手了,他才不会象柳建廉这么逊呢。
柳建廉坐在椅子上,舒张开双臂,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心情比刚才好多了。
“那树枫。”
“干嘛?”被柳建廉正视的感觉怪怪的。
“在我说好之后,你会把刚才的事全部忘记。”有点醉,但是这点暗示还做得到。
“啊?”那树枫惊讶极了,他也留了一手啊?不愧是追了参叶无数世的男人。
“好。”柳建廉捻响手指,然后带着诡异的笑容倒在了吧台上。
……,那树枫摸着后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柳建廉倒下来了?他才想问他呢。
“做得好。”
“参叶?”见到她从雅座后面走出来,那树枫有点紧张,参叶什么时候进来的?他还什么都没问到柳建廉就不行了,这可不是他的错。
参叶笑着推了不醒人世的柳建廉一下,“他的酒量真差劲。”
“我可还没给他喝呢。……,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杯子这么在桌上的。”那树枫尴尬的看着吧台上东倒西歪的酒杯。
参叶瞟了他一眼:“你做的很好,今天就让他睡这里吧。”
见参叶要走,那树枫忙叫住她,“参叶,这到底发生什么事啊?你也给我说明白嘛。”不会他白忙了吧。
“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听听录音笔吧。”参叶推开茶坊的门,淡淡的一笑便消失在了门后。
录音笔?那树枫摸摸上衣口袋抽出一支笔状物来。参叶在出门之前给了他这支东西,说是高科技产品,也有让他偷录柳建廉的话;可是他还什么都没说什么呀。
真是……,那树枫无奈的打开录音笔。
回到家已经凌晨二点了,参叶疲倦的打开门。
柳建廉送的花已被她移到客厅去了,室内却还残留着茉莉的花香。参叶从客厅的桌上拈起一朵还沾着夜露的茉莉,失神的走回画室,站在未完的画作前久久不语。
如愿从柳建廉口中听到所有内情之后她又该如何呢?参叶皱起细眉,又回到那幅人体素描面前,“真是个麻烦的家伙。”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本应无波的心啊。
第八章
正逢八月十五,天上一轮圆月,四散着金色光华,正是一个难得的赏月之夜。参叶偷偷爬上六楼楼顶,却只有望月兴叹。
“自古是中秋之夜人月两圆,为何还有人是形单影孤呢?”以屋顶水箱为背景,少女如此感叹着。
“参叶?你爬这么高干什么?”被逼着一起从阳台爬上来的那树枫挂在平台边后怕不已,开始自认识她以后第N次骂自己不长眼的误交匪类。为什么危险的事都要拉他当垫背,上次偷镜子是这样,这次爬六楼楼顶也是这样?参叶也不想想怎么可以带他这种好孩子做这么危险的举动呢?摔下去可是粉身碎骨的事啊。
“赏月,你看,今天的月亮多圆啊。”一身的运动衣和背包,参叶一身出门郊游的打扮。
真是可恶的女人,那树枫咬牙,“月亮什么时候不圆了?”
“初一就不圆。”
“参叶!”忍耐是有限度的!
“好了,我不是来赏月的,你一边乖乖呆着,有好戏给你看。”参叶从带上来的背包里取出青铜古镜,捧在手中。
那树枫指着镜子尖叫起来,“啊!你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干什么?”这是这面镜子!自从偷了它之后就被厄运缠住,本来只有参叶倒霉他还可以忍受这种诡异之物的存在,可是在一晚上连续被柳建廉三次催眠之后,他只想离这类乱神怪力的东西越远越好!现在又看到参叶拿着这玩意在手里现给自己看是超出了他的接受限度。
“怎么了?”参叶手捧镜子向他走来。
“这面镜子有鬼,你不要把它拿过来。”那树枫全身紧绷,压制住想狂奔而逃的愿望。六楼楼顶,乱跑可是会要人命的。
参叶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担心什么?它又不会吃人。”
她当然知道这面镜子有鬼,而且不止在梦里面见过。“我知道柳建廉给你下过暗示让你说不出来,可是我早在他来之前就在每个房间都安装好针孔监视器了,那天他在卧室里做了什么我全都知道。”
这女人前世一定是间谍,天知道她家要这么多磁带、录音笔、监视器这种窃听装置干什么?一想到参叶随身携带微型录音机抓他把柄的往事,那树枫就一阵恶寒,相比之下青铜古镜算什么,妇人心要险恶多了。
想到这一层,那树枫心情好多了,反正参叶一定会把事情摆平的,再诡异的怪物也一样。当然他忘记不久前自己就曾被当做摆平事端的工具。
“你全知道了啊。呼,那就不用再难受下去了。”那树枫一脸谄媚的笑容,好奇的问道:“参叶啊,你把镜子拿出来干什么用呢?”
参叶握紧手中的镜子,“难得的八月中秋,月圆之夜,有灵性的物品应该是力量最大的时候对吧。”
对对,漫画里都这样说。
“虽不知柳建廉和你是什么关系,但是以他轻易就能利用你的力量带我入梦的能力来看,他和你沟通并不是很难对吗?而柳建廉除了本身有前世的记忆应该与常人无异,这就说明……”参叶顿了一下,脸上荡漾起一切了然于心的笑容。
参叶不是在和他说话吗?那树枫觉得有点怪,如果他的耳朵没有问题的话,参叶好象在和镜子说话?
“你也可以和我沟通是不是?”随着参叶的话音落下,镜子轻轻晃动了一下,那树枫连忙揉揉眼睛,不是他的错觉吧。
“来,不要装傻,你听的见就出个声!”参叶高居临下的命令着,用一种多次让那树枫不寒而栗的目光盯着一面镜子的景象很怪,却让人笑也笑不出来。
“说呀,你在我家时很活跃嘛,吱吱喳喳的和柳建廉说个不停,怎么现在却一声不吭了呢?”参叶用很遗憾的口吻道:“现在想起来,留你这个小间谍在我家真是大意,怪不得柳建廉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呢。使得我不由的会怀疑……莫非我把你从镜台楼偷出来也是事先安排好的?”
说了半天,镜子却一动也没有反应。参叶也不动怒,向那树枫伸出手:“把我背包里的瓶子拿出过来!”
瓶子?那树枫听命去取,竟然看到背包里小巧可爱的瓶子上贴着一张“危险品”骷髅标签。“参叶?”咽了咽口水,他问:“这个是什么?”
“浓硫酸!”参叶把镜子放在地下,带上早已预备好的手套,小心绽开了瓶口的密封盖。
“什么?是谁给你这种危险品的?”还嫌参叶不够可怕啊?
“颜料系的学妹,因为和化学实验有关,这种东西很容易弄到。”参叶笑笑,“别担心,这次不会用在你身上。”
这就好……不对!“这次”是什么意思?难道下次就要危害到他造福大众的俊脸吗?
参叶单膝跪地,一手握着瓶子,对镜子道:“说话!立刻回应听见没?不说的话我就把硫酸倒在你的镜面上,让你变成硫酸铜溶液!”
镜子好象动一点点,但还是没反应。
“不说吗?好,我不会下手太狠,我会先把你送给邻居家的小孩做玩具,你应该不知道现在的孩子玩具损耗率有多高吧,他们家父母都头痛死了呢。把你送去一定很开心吧。金属的东西不容易摔坏,就算是被砸在地上也顶多来点裂纹变变形而已对吗?我会等你坏的差不多的时候去接你回来,把你浸到我家养乌龟的水缸里,要知道我时常忘记给它换水所以它的脾气不太好呢。等你绣出第一个洞以后,我才会把你捞出来——当然是在我记得的情况下。最后我会再用硫酸配硝酸制成王水溶掉你,再快乐的掉在污染的河道里。这样一来,就算再有灵性的东西也玩玩了吧。”
真有经验,上大学之前的参叶究竟是干什么的呢?那树枫有点自暴自弃的想着,落在参叶手里的结果,自己不比镜子好到什么地方。只有想不开的柳建廉一个劲的追参叶,一样米养百种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