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放松后,她竟享受起这种不自由的感觉了,多好,象婴儿一样任人摆布,不必为自己操心,将一切交托给旁人。她所要做的只是感觉,除了不知所俯身之人的思想,她可以看她所看的、听她所听的,然后乱猜这人此刻所思、所念。呵,要是让这人知道自己被附身了,一定很不开心吧,隐私全暴露无遗。
“沙沙”的响着的是草丛的声音,是风吗?多好听啊。参叶沉浸在轻缓的风中不语,如果可以,她会露出一点笑容,可惜这不是她能控制的身体,身体的主人好象始终绷着个脸,大概是不太高兴吧。
视野突然飞快的变幻,她被带着转向后方,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半人高的草丛……不,不只是草丛。
这是谁呢?朋友还是敌人?
参叶好奇的看着从草丛里走出来的男子:同样围着兽皮,上半身赤裸,颈上带着一串兽牙,手里则是一根很粗的木棒……来意不善。
身材真好,参叶以艺术家兼半调子解剖学家的眼光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上健身房锻练出来的体魄,而是那种长期在野外生存下来的人才有的强健,她一般只在杂志上的土著居民身上看到过,当然没有这么帅的土著啦。
镇定自若,参叶又乱想着他莫非是摩登原始人二代?
若是,显然比原版的好看多了。参叶置身事外的评价,还是一点也没危机感。所以,当男子突然扑过来,将她打倒在地时,真切的痛感让毫无防备的她痛的要死。
这是什么力量啊?好象熊一样,鼻粱被打断她也不会奇怪。
搞什么啊?还没有从痛苦中缓过来,参叶又惊讶的发现所俯身的这个人一跃而起,立刻和男子开始了一场近身肉搏。
一场你来我往的殊死搏斗就此展开,你一拳我一脚的好不热闹。这种临场感真不是看拳击的电视直播就可以替代的。
不死心的企图继续置身事外的评判着双方的身手,只是身上不时传来痛感不太完美。而奇怪的是自己所俯身的这个女子出拳却一点也没有慢下来。
没有痛觉神经吗?参叶思考着,这个人真是厉害呀,放到角斗场上一定比斯巴达克斯还强。……要是背景是罗马斗兽场就好了,人兽斗一点也不稀奇,异性之间的力量较量谁也没试过吧。参叶几乎想入非非,本能的不去追究已然不能用做梦来解释的情形。
青铜古镜代替月亮高居天空,发出越来越盛的诡异青光,渐渐的映衬出一双忧郁的眼睛。
那双诡秘的眼睛注视着地上激烈的战斗,视线只围着女子转动,毫无半点敌意反而掺杂着些许眷恋之情。
参叶,我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参叶还没有发现,一个劲的自我催眠在看比赛。
不能算好看却灵巧的动作,每每能在最危险的时刻避开男子对准要害的攻击,以及从不留有余地的出击,看的出是个狠角色,即使身体的主人是女性。
和真人扮演的格斗游戏差不多吧,经过半个多小时,再精彩的格斗参叶也厌倦了,而且她亦察觉女子的体力在下降——毕竟耐力上比不过男人。
如果可以,参叶很想劝她停手,识实务者为俊杰,再怎么说这场战斗她也赢不了的,干脆放弃好了,是她的话就先看对方的目的再做考量。
遗憾的是本人显然没有这份自觉,居然一直打到手也抬不起来还在抵抗着,真是很傻啊,明明投降更方便的。参叶看着面前的男子,明白两人有相同的困惑。
战斗结束,冲突却还继续着……
第三次想把全身泛力的战利品扛到肩上失败后,男人摸摸红肿的脸,脸上有着觉悟的神情。再也没有一丝丝的怜香惜玉,一拳击在女子腹上。
眼前突然一黑,参叶立刻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既听不见也看不见的黑暗中唯有意识还在动作中:面对这样凶悍的女子,是不能怜香惜玉的,在这一点上她站在男子这一边。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耳边终于传来了声音,“噼里啪啦”的好像是烧什么,参叶全身都暖暖的,舒服极了。
眼皮睁开了,先是一点光亮,然后是一团火红,一团不断跃动的烈火映在湿润的眼睛里;首先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火堆,再看火焰的影子在粗糙的石壁上飘忽,她明白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岩洞之中。
山洞顶上的是什么?好象是钟乳岩哎,原来是喀斯特地貌啊。参叶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石灰岩地貌的分布情况,视野却迅速的转了一个向,顿时一张特大号人脸摆在那里。
吓了她一跳,还以为是谁,是方才那个男子嘛。嗯,睡的挺熟的。参叶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仔细看长得挺不错,不是她头痛的类人猿外貌,而且标准的希腊式轮廓。脖子上带着一颗加工过的兽牙,如果她选修的艺术的起缘是正确的话,应该是氏族社会期的制品。再回到男子的脸上,参叶赞叹着那阳刚味十足的外貌,还有那一身肌肉也……。参叶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是不是记错了?他的衣服好象少了一件,虽然他本来也只围了一块兽皮罢了。
本尊的脸皮抽动起来,头一低,果然这个身体也是赤裸着的。呃,两人还盖着同一块兽皮,真是有够不幸的受迫害证据。
此时,这个身体到是同参叶心念一致起来,手一伸就把盖在两人身上的兽皮扯掉,身下的痕迹已很好的说明了一切。
死男人,乘人之危羞也不羞!参叶为这身体的主人抱不平。而受害方更狠,立刻一拳打在对方脸上,当场让对方鼻血横流。
是不是下手太早了呢?参叶不无惋惜的想着,要是她的话……其实先按兵不动,再找块石头砸死他更好。可现在的结果是参叶无奈的面对又一场野蛮的打斗,为女子的短视叹息。虽然她也可以理解受害者的心情,但是以她现在的体力打得过这男人?笨啊!
不出她所料,男子没三两下就制住了她,面目狰狞脸上满是鼻血,怪吓人的。而女子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又挣扎不休,在男子的身上留下几道骇人的血痕——吃力又不讨好的抵抗方法。
“啪啪”几声,女子脸上结实的挨了几下,终于停了下来,双眼死死的瞪着对方。参叶也痛的要命,连带同仇敌忾起来,一同瞪着他。
男子一手制着她,原先凶神恶煞的表情在触及她时又柔和起来,腾出手来擦掉脸上的血迹,竟露出一丝笑容,看得参叶毛毛的,又有不好的预感了。
沾着血的手先是抚过她的脸,然后是唇。他笑着对女子说了句什么,身体就压了上来……
“别开玩笑啊!”这怎么可以,落井下石已经够很过分了,他还来?要不,至少等她先离开再干?非礼勿视嘛。可是……她怎么离开啊?参叶急的不行,突然抬起了手要推开那男人。这时,一片青光闪过,眼前的景象又变了,眼前竟是……天花板?
“参叶……”耳边似乎还回荡着男人的呼唤,头顶却是挂着吊灯的天花板。
果然是梦啊?看看四周,是她的卧室没错,她又可以主宰自己的身体了。
参叶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身的冷汗,脑袋晕晕的。
天,这是哪门子鬼梦啊,就算她再欲求不满也不至于做限制级的春梦啊!居然会梦见被男人打昏去办事!参叶用力摇了摇头,下床去浴室冲个凉。
一定是课业太累的缘故吧。
轻缓的水流冲醒了她的神智,直至可以冷静的思考,她才关上水龙头走出来。
可是冲击太大,神经疲劳过头反而亢奋的不想睡了,参叶看了下墙上的钟:三点了,就这样坐一晚吧,很快就天亮了。
夜静静的,偶尔有晚归的车开进来,车灯照亮了屋子,游移着将窗栏映在墙上,晃了一下又过去,奇妙的光影让参叶安下了心。
找了条毯子坐在沙发上,参叶回想着这怪异的梦。梦中的情景还映在脑海中,那男子躺在她身边的模样历历在目,印象深刻的可以画下来:粗犷的脸,结实的身材,很符合她的审美观,就是人恶劣了一点。哎,即使不知道梦中女子的想法,她也可以猜出那一瞬间她有多震惊,因为她亦然。
不过,那男人是谁啊?虽然近观的体态还真是……平时学校的人体素描可是没这么优秀的人材的,参叶饶有兴致的回想着,干脆画下来吧,否则岂不是白白被惊吓一场?主意一定,参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画室前打开了门。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过,她不知疲倦的画着,仿佛是手中的笔在带动她,而不是她以自己的意志在画似的,就象红舞鞋的故事,不断的画着直到死去……
门外响起了吵人的砸门声,参叶微怔,一失神笔掉在地下,再看画,居然已经完了大半?
第三章
那树枫站在门前,一脸哀怨的表情象被父母抛弃在幼儿园的全托儿童。参叶为什么想不开的住在六楼,或者一向不缺课的参叶为什么突然没来?害他要特地跑一趟。六楼啊,学校都没走过这么高的楼梯。
因为没有门铃,他敲门道:“参叶,是我,你在家吗?”
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不死心的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屋里还是静悄悄的,什么动静也没有。他急了,又拍了两下,“参叶,是我,你在吗?”该不会出什么事吧,早对她说独居不如住校安全了,谁叫她不听的?不会有什么刑事案件发生吧?心惊胆战的设想着各种刑事犯罪的情节,更大力的拍门,声音大到整幢楼都听得见。
手都肿了,为什么还没人应门?他要考虑去报案了。甩着拍痛的手,他急冲冲的转身要下楼。
“你不进来?”身后熟悉的声音止住了他的脚步。只见参叶熟悉的身影靠在门框上瞪他:“敲的整幢楼都听见了,干什么呀?”
“我还以为出命案了,”那树枫上下瞄她,一个零件也不缺:“看你这身睡衣好象没出过门嘛,莫非……屋子里有别人?”暖昧的眨眨眼,他挤进门去,“难怪不去上课,让我找找,是何方神圣?居然连参叶也把得住。”
闪到里面一看,屋里只有画室的门开着,他笑的更贼了,“好啊你,藏匿在画室里?”
参叶懒得理他,自顾自的关上门,走进厨房去填饱肚子。
大少爷无事不登三宝殿,莅临此处准没好事。先储存点能量再去应付他吧。
简单的梳洗了下,参叶从冰箱里找出几片面包填饱了肚子,精神变的好多了。
要不是他打断自己说不定就这样一直到明天呢,参叶伸伸懒腰,奇怪那树枫竟会让她安静的吃完早饭。返回画室,她看到他正站在画架前,神情做痴呆状。在看画吗?难怪呱噪的家伙没有来烦她,一同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参叶对那树枫的反应不无得意之情。即使是身为作者的自己停下来一看也会诧异不已呢。
不过灵感稍纵即逝,她可不想被这人打扰了。
“让开,我要继续了。”参叶推开他,在画架前坐下,拿起调色板继续着色。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看到她,那树枫立刻指控,当他来找参叶时,是绝对想不到会看到这一幕的。
“我怎么对你了?”参叶没理他,自顾自的继续画着。
“要画人体为什么不找我找别人,我很差吗?”那树枫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不敢相信画中人不是他,他更不敢相信画布上传神之至的男子竟是她画的。
参叶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对他也留这么一手,真是让人咬牙切齿的女人。
调着色,她轻描淡写道:“这只是我做的梦境。”
相信才怪,那树枫抱着双臂打量着参叶。画布上的男子侧卧着,好似随时随地会醒来的样子。脸上带着一种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的满足感。让经验丰富的他无法采纳这说词。
是梦吗?谁信?那种身姿和神情,流畅的曲线,每周两次上上人体素描课都不能达到的境界,做个梦就画得出来?不过话说回来,画人体素描究竟是做了什么梦?
参叶全神贯注于画上,依梦中所见细细的描绘着画上的人,回忆醒来时第一眼的印象,直至画完了人,又要画背景时,脑中突然一片空白。当真要画背景吗?让他配上她犹豫了,现在只有人体四周有一块淡灰色的岩石背景,其余的四角皆是空白的,而她又下不了笔去填完它。
“再加一笔下去就多了。”那树枫在身后提醒。至此已是这幅画最好的一刻了。
“是啊。”参叶略有倦意的笑了,不知不觉中她已画完了;或者说画自己完成了,拒绝她再添足。她退开,让第一个观众观赏自己作品。
“因为要抓住灵感,下笔匆忙。”他断言,“不如通常的油画作品仔细,有点速写的味道;你有没有考虑过画国画?大写意的风格也会很合适。”
“国画人体?还没那功力。我的技巧能画出这样的光影已是极限。”躺倒在画室的席梦思垫子上,参叶拥着抱枕问:“现在几点?”
“下午两点吧。光影?用的这么淡,不容易想出来啊。正是这样才体现出立体感而又不和画风冲突。不过这是什么的影子?”以专家的语气细细评断着,那树枫脱离感性的欣赏,理性的分析起参叶的新作来。
“记得有一个火堆,映在他身上效果特别美……天,我画了有十一个小时了吗?。”难怪那么累,睡意又上来了。“今天的课没去,有点名吗?”
“有,老师念你是初犯,请假条一张就可以了。”
“不公平,你三天两头缺课,为什么不找你?”参叶眨眨眼,“晚上有课吗?没课我睡了。”
“晚上没有课,明天也没有,你可以睡一天了。”他走到她面前蹲下,端详她的面容,“你真的画了十一个小时?”好惨的脸色。
参叶已经闭上了眼:“三点开始,我怕梦境会遗忘,趁着灵感还在赶快画下来……要走的话记得替我关门。”
真是画的梦境?看她的表情的确不像说谎。他想了一会儿,马上跑进了参叶的卧室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没有男人。
十分钟后,参叶已经睡着了,搜索完毕的那树枫又回到画室,站在画前百思不得其解,真有如此真实的梦吗?